贺家不能推辞,莫说这是金家的事,就单轮跟金家是姻亲,这事也得管。
这老爷子见四爷亲自登门了,心里就一动,“不知道还请了何人?”
四爷就说了:“我大姐夫,他是孩子的姑父,也就劳动外人了。”
一件私事,愣是将朝中两党拉在一块,去的又是顺王府提亲。这算是把朝中的三股子势力朝一根绳上在拧,告诉上下一众人等,叫大家都看看:朝中诸公,好着呢。
“难为你了!”贺老爷子一叹,“便是金老大人身体康健,能做到的也就是如此了。”
从贺家出来,四爷又去了一趟许时忠那里,把事情这么一说。许时忠还可惜,“亲事定的好!你说要不是朝中局势如此……亲上做亲也未尝不可……英姐儿现在都成了我的心事了……”
说着又问:“琨哥儿如今年岁也不小了,也是做父亲的人了,这差事你是不是得用点心了。真要叫他继续念书明年考恩科呀!”
“先试试吧!”四爷表示并不着急,“若真是考的不理想,再说以后的话。家里有瑞哥儿呢,他着急奔着出去当差,终归是急切了些。”
想的是真多!
话说到这里了,许时忠就道,“老师病的也沉,我也问过太医了,一个个的也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看来,也就那样了!家里的爵位……是不是上个折子,你跟宜安要是没什么意见,我看就叫老大承了吧!”
四爷就以小舅子的身份,跟许时忠坦诚相待,“二哥那边就不用问了,他呢?要么战死,要么回来自然少不了爵位……家里呢,我跟三哥也找大哥提了……可大哥呢,说不急,他主要吧,是怕我们搬出去。大房的情况姐夫也知道。主子三个,瑞哥儿身子看着还行,但媳妇一直也没动静……如今爵位是老爷子的,儿子跟着老子住,天经地义。可要换了哥哥,你说,我们这……何去何从。估计大哥也是怕我出门尴尬!”
现在能说是侯府的四爷,将来大哥承爵了,他是谁?
“他的一番心意,我倒是不好再说什么了。再说,他便说我是一心抛下他要出去过日子,我是进不得退不得。”
许时忠倒是没想到这一点,沉默了良久才叹,“老师……好福气!别人家都是兄弟阋墙,为了爵位争的头破血流的……你们倒是好,兄弟们一个比一个谦让,宁肯为对方多想几分,也不愿意多占一分……难得啊!”
金匡和徐氏那样的爹妈,怎么就养出这么几个孩子的。便是平安,那也是难得心术端正的女人。
“那倒是也罢了。”这个话题许时忠到此就打住了。
他这边不说了,四爷却有话要说。老太太交给他的地图他根据记忆重新画了一遍,然后再三的找老太太核实过之后,现在拿了出来,“……大姐夫,这是金家最后的东西了……二哥的成败就着落在这个上面了……”他往前推了推,“请大姐夫交给二哥,他知道怎么做。”
什么东西?
许时忠拿起来看了一眼,是地图,“这是?”
“老太太在老家经营了大半辈子,左右的财富都在这里了。”四爷又拿出一把钥匙递过去,“这些东西藏着,永远是死的。给二哥用了,用在战备上,救下来的人命,保住的江山社稷却是活的,值得!”
许时忠的手不由的一抖,一个徐家藏了多少他大致有数,跟徐家不相上下的金家,这得藏着多少。
可是今儿……老四将这些东西全部托付到自己的手里。
“你就……真的这么信得过我?”许时忠合上地图,面色有些复杂,“我曾经差点要了金家的命……”
“大姐夫……”四爷一把摁住许时忠,“对别人我得避讳着些,对你用不上。那人是你的老师,是你的岳父,是我的父亲。他那人对你和我的意义没多大的区别。我无法非议他,就像是你也无法非议他也一样。只凭他做的,你当时做的其实并没有错。况且,如今国难当头,不论任何人,发生过何种的嫌隙,此时都当摈弃才是。”
家中的事是如此,朝中的事更是如此。
许时忠眼里若有所思,然后拍了拍四爷的肩膀。
“好!好!很好!”李昭拿着手里许时忠递上来的东西,然后又问,“到底有多少,可问了?”
许时忠将东西重新拿回来,“金家作为最后底牌的东西,不会令人失望的。我就是来问问你……金家如此这般,可以说是为朝中大人做出典范……陛下是不是该有所奖励才好!”
李昭靠在软枕上没急着说话,“如今太子监国……你觉得朕下旨合适?”
可叫太子下旨也不对!
谁不知道金家是太子一党。本来金家做的是好事,叫太子这么一奖,别人不知道到底是多少数目,岂不是叫自己这边的人心生不满。
许时忠看着李昭半晌:“……李昭,有时候我甚至都在想,我这般坚持到底是对还是不对……”
李昭刷的一下睁开眼睛,“这话是何意?”
许时忠露出几分苦笑,“在很多人眼里,我现在所作所为,为的是我手中的权利……可真一心只为权利,我早杀了你了……我没有那么做,如今为了稳定大局,做的都是维护你李家王朝的事……一切的一切,都是维护你们的皇权……是!我本意不是如此!你是你,天下是天下!你只能代表你,可这天下,是天下的天下……我不能因为对你的恨而负了这天下……这是我的想法……可更多的人,还是会把这天下和你,和你的儿子联系在一起,忠于江山社稷,忠于大周子民,便是忠于你,忠于太子……要真是这般的忠于你……你值得吗?金家老四拿过来的东西,意味着什么,我不信你不明白。他舍弃的是什么,他金家舍弃的是什么……你比别人都清楚……可你却连一个爵位一个封赏都舍不得!你要知道,只有明君才出贤臣……”
“可只有昏君,才出忠臣。”李昭看他,“他金家忠,那我就是昏君吗?”
许时忠摇摇头,“你的肚量太小了!你知道吗?我觉得老师最厉害的地方就是成为帝师,然后再不知不觉中教坏你……你有手段,你也有心机……甚至连帝王之术,也曾隐晦的教过你……可他只教了你诡谲之道,却独独不曾教你煌煌正道……”
“因为他……将这些大道都留给了他的儿子!”李昭长叹一声,“一个老师要想毁掉一个学生,那是最轻而易举的事了。是!朕不避讳朕的缺点……但是……你要让朕叫他到底都背负一个忠臣的名声……叫他的儿子们享受尊荣富贵……对不住,朕还真就做不到!”
“就算做给天下人看,委屈一下能如何?况且,他已经垂垂老矣……你跟一个要死的人这么较劲,有意思吗?”许时忠转身端了盛放着笔墨纸砚的托盘,“我知道你能写,写吧!下旨!褒奖!哪怕没有什么赏赐,口头夸一句总是应该的……”
李昭盯着许时忠的眼睛,抬起胳膊,就见他胳膊轻轻一拂,哐当一声,连托盘带托盘里的东西,都砸在地上。
等在外面的文氏顾不得其他,只怕两人又起了争执,许时忠再伤了李昭,急切的冲了进来。
冲进来就看见,许时忠站在李昭的床边,一脸寒霜的看着俯视着床上的李昭。李昭则扬着头,似笑非笑的看着许时忠,眼里带着几分挑衅的笑意。床边碎瓷片墨汁飞溅的到处都是,“这是怎么了?又为什么吵起来?”她拉开许时忠,“许大人,这是陛下!”
许时忠没看文氏,冷笑道:“他要不是陛下,我早就揍他了!为了这个天下,受委屈的人何止千万……怎么就独独他受不得委屈了!我这所有的坚持,到了最后,只怕会是一场笑话!一场最大的笑话!”
文氏不解其意,还要再问,许时忠却拂袖而去,文氏追出去,却又怎么追的上。她在外面叫了守在门口的太监询问,“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怎么好端端的就吵起来了。”
这太监一抹头上的汗,小心的朝里看了一眼,这才一五一十的将里面争执的内容原模原样的学了一遍。
五月天了,文氏本是有些毛毛热的,这会子,身上沾衣的天气里,却犹如当头被泼了一头的冷水,从头凉到脚,从外到里,凉的透透的。
她缓缓的闭上眼睛,身形晃了晃。太监赶紧一把扶住,“娘娘保重!如今,也就您能劝动陛下一二……”他的声音带着哭腔,“娘娘……奴婢家也在辽东,虽是打小被爹妈卖了,可奴婢这心里并不恨!奴婢是家里的老大,家里还有弟弟妹妹,一家子总得活下去吧。奴婢不敢想,若是鞑子进了关,家里会遭遇什么……奴婢不知道金老大人做过什么……但此刻,奴婢感激金家,感激金家二爷在边关守着,感激金家四爷不曾藏私,一心只为了少叫生灵受涂炭……娘娘,劝劝陛下吧,什么都能丢,就人心不能丢。心若寒了,什么也换不回来了!”
是啊!心若寒了,什么都换不回来了。
文氏一步一步的走进去,“刚才……那奴婢的话你也听到了?”
李昭看文氏,“妖言惑众,打死也不为过!”
文氏摇摇头,“那不是妖言!金家的东西给出来了,为了叫上下一心,为了叫边关军心稳如泰山,金家于将士共进退的事就不能瞒着,这是激励民心,激励军心的大事……许时忠来告诉你,就是叫你和这么多人站在一起,只要和这么多人站在一起了,你才是王,才是皇……否则,你是什么?”
可惜,他的苦心你没懂!
第229章 清平岁月(59)三合一
李昭有没有赏赐, 这个四爷和桐桐也没怎么关注。倒是老太太追着问了两次, 四爷就说:“您呢, 是希望他赏赐呢?还是不希望他赏赐?”
老太太叹了一声:“……我以为,当皇帝的, 不会那么蠢!”
他要是不蠢,这大周的江山何以变成如此这般。
林雨桐私下跟四爷说:“李昭这样的皇子……这要是换到咱们那位老爷子的膝下,你说这不得一天挨打八遍……还敢肖想皇位,还想把皇位传给他……”
是说皇阿玛呀!
四爷主要叹息的是:“一个人一个命!这有些人坐上位置,那是伸手就能取来。不要也得给, 不当还不行。连个竞争的人都没有!可这有些人呢,就命苦了!”
这是自怨自艾上了。
说的林雨桐都有点心疼的想摸摸他的头了。
她的手刚伸过去, 四爷就明白想干嘛,屋里还有小辈, 他果断的起身,还小心的看了一眼在外面挑丝线打算给绥姐儿做小肚兜的璇姐儿一眼,见她不像是朝这边看了,这才一边给桐桐使眼色,一边扬声问,“岑家是明儿走吧, 东西都预备了吗?咱明儿得去送送……”
林雨桐还要他叮嘱, “不光是给岑家收拾好了。还给琨哥儿收拾好了,叫他护送人家回去, 顺便叫正儿八经的老丈人丈母娘也给瞅瞅他这姑爷是圆还是扁吧!给七郎和十一郎收拾了不少东西, 跟着船顺便送回去。”
这倒是更合适了。
四爷就说:“那叫去了别急着赶回来, 在南边多转转,倒是更好些。”
林雨桐也是这个意思,“……咱们把亲事定的紧,放在秋里。这一去,估计那边再拾掇拾掇,这往京城送嫁妆的人也该动身了。叫他跟着回来,路上也有个照应。这天一热,赶路也不方便。所幸过了夏天再往回赶,能及时回来成亲就行。”
妥当。
晚上叫了琨哥儿过来,细细的将情况给说了一遍。
林雨桐又把礼单给她,“岑家人多,各房有各房的情况。给各房的礼,分着巷子装着呢。上面贴的封条写的也都详尽……”
琨哥儿一一看了,当真是连刚出生的孩子和可能要出生的孩子都给预备下了合适的东西。
四爷又担心琨哥儿第一次出远门,“……有点事也没个商量的。叫大郎跟着你去转转……”
那怎么行呢?您出门不就没人跟着了?
“我在京城,谁还能把我怎么着?”四爷不给他反驳的机会,“听安排就好。顺便也叫他跟着去长长见识……”
璇姐儿在一边笑,“肯定是带大郎哥给人相看的。”
林雨桐就是有这个意思,岑大嫂那边说她娘家的旁支有个姑娘,那姑娘父母双亡,跟着祖父祖母。祖父母从族里过继了嗣子,可这到底不是姑娘的嫡亲叔婶,很是不为孩子考量。先是岑家大爷看上大郎了,回去说了。岑大嫂又侧面的跟岑氏打听过大郎的情况。岑大嫂觉得挺好,人实在,有靠山。有家业,衣食无忧。也不是会嫌弃那孩子命硬的人。帮衬的兄弟姐妹不少,上面的公婆也不会为难养子的媳妇,越是想越是觉得合适。
这总比在外面攀来的那些人家的姑娘强些。
她交代琨哥儿,“你带着他去,若说只为了想看,那也是倔驴,铁定是不想离开家,不愿意去的。只说给你作伴,到了船上,他走不了了,你再细细的交代他。”
这倒是大事!
着急忙慌的,将岑家和这俩孩子送上了码头。
回来的路上,林雨桐跟岑氏一辆马车。岑氏压着声音跟林雨桐低声道:“……今儿见到你了,顺口跟你说一句。今年宫里那位,说是要大办寿辰。昨儿,几个宗室的王爷长公主,都去府里拜见王爷里。这眼前那位生日,往年,也就是宫里操办一场宫宴。也就是宗室们入宫去热闹热闹,像是臣下,只看有没有体面,也有叫的也有不叫的……看那位的心情罢了。今年,我原本想着也是如此,还想着,我家这位说不定还得跟着我哥哥嫂子去一趟南边呢,往年这进贡采买都是我们家那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