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康王投诚以来主要要求的第一件事,你还得叫他办。否则,他会以为你不接纳他。
李昭就说:“意思一下就行了。到底是前面在打仗,金家所藏到底是多少,咱们也没个数。钱还是要省着花,用到要紧的地方。”
康王连声应着,恭敬的退出来。可一出来,就掩不住眼里的冷意,他回身嘲讽的笑了一下:省钱?做明君?!
呵!
文氏隔着窗户看见康王的表情,她慢慢的走开,站在阴影里。
康王会一心往李昭打算吗?
李昭的名声坏了,于他难道是坏事?
她抬脚想去跟李昭说这事,但到了侧殿门口了,却站住了脚。
去说吗?说……又能说什么呢?李昭听不进劝告,她得为以后筹谋才是。跟李昭绑在一起,迟早得沉船的。
她觉得,有必要请皇后回来了。她跟皇后之间,必有一战,但在这之前,说不得……两人的目标是一致的。
这么一想,她又一点一点的退回来,坐在桌前,磨墨,然后提笔。写了两页,封好,叫人,“给皇后送去!”
林雨桐最近是没出府,但消息特别灵通。不看别的,只从琼姐儿那边就知道外面的行事。现是琼姐儿的公婆大打出手,然后是大姑爷暂住岳家,也暂时不当差了,躲在这边陪四爷下棋呢。再是贺家老爷子回京,直接去了康王府,原本以为是要大闹一场,结果却不是。贺家认下这亲事了。
这事大姑爷倒是回去问了,后来琼姐儿才说:“……我家那小姑子被我婆婆惯坏了。这事传出去都丢人……是她想攀附高门,结果跟人家暗通款曲……那边怕是有意接近,她也就顺势接住了。康王府没声张,主动上门求亲,反倒是贺家欠了人家的人情……”
没地方说理去。
到了这份上,这亲事成不成的也就那样了。贺老爷子没把孙女直接送到庵堂里剪了头发做姑子,那是对这个姑娘最大的仁慈了。至于嫁出去以后……嫁出去了就能决定贺家的立场了?那绝对不会!
因此,贺家被康王府算计这事,瞧着吧,还是会有意无意的透漏出来的,得叫人知道,贺家是多无奈。
但这事对大局是没有影响的。
唯一因此而改变的,就是康王绝地起复,抖起来了。一心的大操大办起了万寿节。
银子从哪里来?
商家有的是!
路六爻坐在四爷的书房,“这康王也忒的大胆!出五万两银子,就能保证商家女进宫封得贵人。十万两银子,就保证叫商家女做大皇子的侧妃。这几天,拍着见康王的车马能把康王门前的路给堵的水泄不通。这么闹下去,还怎么得了?”
可这种事,一个心甘,一个情愿,谁拦的住。
唯一要操心的是,这万寿节,侯府得觐上点什么。
眼前这万寿节就在眼前了,四爷将桐桐准备的东西,什么抄写的佛经之类的东西,全给送到许家,叫许时忠代为呈上。至于金家,关门谢客!
宫宴肯定不去。
第一,作为侯爷的金匡病了,连床也起不了,话也说不了。
第二,作为世子的金伯仪是个美人灯,如今这不是天热嘛,所以中暑了,起不了身。
其他人,除了打仗着的金老二,身上都没官没爵的,没有进宫的必要。况且,金家上到老太太,下到一岁多的孩子,都在家给前方的金老二祈福呢。这个是在佛前许下的冤枉,得做七七四十九天,绝对不能打断。
躲了一个干净利索。
李昭并不知道寿宴办的到底有多大,只以为比往年大一些,除了宗室,再就是朝中的一二品大员。
谁知道康王是把能惊动的都惊动了。
什么戏班子杂耍班子,各种的金银玉器古玩字画,十分豪奢的往宫里搬。
不光是李昭这边,就是皇后那边,文氏这边,以及受宠的不受宠的躲在犄角旮旯的嫔妃,都得了人家的好处。
康王甚至还贴心的替大皇子太子和小公主预备了那边进献的寿礼,当真是再妥帖不过。
这些李昭并不清楚,还拿着册子,想着给谁体面。文氏就在边上,他还跟文氏商量,“宜安远,就不搅扰他了。不过得给老四体面,叫他带着他媳妇和几个孩子,进宫来吧。他大哥我是知道的,风一吹就倒了。如今天热,日头毒,就不叫他受罪了。”
文氏推了,“金家来不了!老太太做了个梦……金家在家祈福呢……”
李昭脸上的笑就收了一些,只有梦见的不吉,才要在家祈福。这种事,宁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他淡淡的说了一声,“那也罢了……”跳过了金家。
正日子那一天,李昭坐在新造的龙椅上。这龙椅能抬着走,铜造的,外面是包了一层金。但这种高高在上的威严,真是久违了。
李昭今儿心情好,夸康王,“这次的差事办的好。”
大殿里山呼万岁,叫他很有些意气风发。
等君臣过了礼,一件一件的往上送寿礼。皇子皇女送的当真是件件都在李昭的心坎上。三个孩子,大的瘫了,两个小的还没断奶。这东西是谁操办的。
越发觉得康王体贴。
等到见到许时忠和贺家的贺礼,他的兴致全无。许时忠给送了一本据说是绝版的好书,里面记录的都是历史上所有明君的事迹,别管事迹是真的还是假的,但此时送出来,这劝诫的意思不言而喻。
到了贺家,贺家送了一本由贺相亲自抄写的一本先帝语录。先帝说过的话,做过的批示,捡了很多教训人的话抄录了下来。这是干什么?这是借着先帝的手教训我是吧?
等再看了由许时忠转交的金家的贺礼,李昭的脾气差点都压不住。
佛经?
什么意思?叫朕修身养性呗。
你们这是要什么吗?
边上要不是康王和文氏拉着,他当场能把这些东西甩到许时忠和贺相的脸上。
康王就打岔,“贺相到底是贺相,我往常梦见父皇,音容笑貌总在眼前。想起父皇当年的教导,常是泪湿衣衫。想着再用这些话训导儿孙,可零零碎碎的,竟不知道从何说起。贺相这个礼送的好!陛下,这书还得允臣誊抄才是。将来必定叫子孙后代,代代受教。”
将这尴尬的气氛给转圜了过来了。
李昭也收了怒气,笑了笑,“才听闻你们两家成了亲家,现在看,倒是心有灵犀。”
康王就接话:“可不是!臣最近就忙着我家那小子的婚事了。说起来,皇后娘娘也说今年要给大皇子选妃……”他就哈哈大笑,“想起臣跟陛下在演武场上比摔跤这才几岁,如今都得为儿孙的婚事操心了。”说着,声音就低了下来,“您怕是不知道,这次,接着办差的机会,倒是叫人相看了不少姑娘,得好生养的,不拘是出身,选在身边做侧妃也是好的。”
李昭就点头,“你是他们的王伯,操心也是该的。要是觉得好,叫贵妃……和皇后看看,送进来也就是了。只是我发愁的是,这孩子的正妃不好选……”
许时念在边上插了一句话,“大皇子妃的人选,我这个做母后的,一直留心呢。我养了他一场,总想找个哪哪都好的。别人家我不知道,但我却知道一家,门第配的上,家世配得上,人品也配得上。而且,一定能叫贵妃喜欢的……”
文氏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李昭皱眉,刚要阻拦。却听康王问了一句:“谁家的孩子,我倒是不曾想起?”
大殿里的人静悄悄的,都竖着耳朵听呢。
就见皇后捂着嘴笑,“还有谁家?金家就是了!金家四房的姑娘……你们说,这是门配不上,还是家世配不上,那人品好坏……只看看金老大人,还有什么信不过的……”
“皇后!”许时忠蹭的站起来,躬身行礼,“娘娘,您多饮了几杯,怕是不胜酒力了。金家的姑娘已经有了婚配,这事您却不知!”
“正是!”文氏也站出来,“只因着前面在打仗,金家在祈福,并没有大操大办而已。皇后娘娘,这个人选绝对不成!”
李昭看看许时忠看看文氏,轻笑了一声,慢慢的开了口……
第230章 清平岁月(60)三合一
“好了!”李昭接着来了一句, “金家确实是好人家, 康王费心了!”说着, 没看许时忠和文氏,只转脸问康王,“听说准备了小戏, 很有几分看头。叫上来吧, 朕也看看稀罕!”
将这个话题直接给跳过去了。
话里的意思含混,对这亲事没说成也没说不成。
许时忠和文氏对视了一眼,然后都退下了。
许时念只觉得不管是许时忠还是文氏, 看她的眼神都有几分凉意。她心里哂笑, 手放在肚子上轻轻拂过,本宫现在身怀龙子, 还有何畏惧?
林氏, 你跟本宫的羞辱,本宫会一一的跟你讨回来。
她的嘴角带着笑,手里端着蜜水一点一点抿着,很有些慵懒和漫不经心。正喝着呢,感觉到一道异常锐利的视线盯着她看, 她一愣, 因为哥哥和文氏看她的眼神都是克制的,这个眼神叫人的感觉就像是要把人盯穿一样, 她侧过脸去, 却正好看到英姐儿, 她此刻正一脸的笑意, 垂着眼睛像是在听边上的小宫娥说话。那个方向还有别人家的家眷,以及伺候的人。到底是谁像是要生吞活剥她的看着她,她现在也无法判断。只招手叫了身边伺候的小太监,“告诉英姐儿,叫她小心点。这宫里宫外的,对本宫不满的多了去了,小心有人拿她做筏子,发泄她们对本宫的不满。”
这话说的太直接!
小太监不敢耽搁,凑过去低声说了。
英姐儿笑了笑,然后还迎着许时念的目光看过去,脸上不见丝毫阴霾。
许时念没注意到英姐儿的表情,但是一直注意着许时忠的文氏,却将英姐儿看许时念的眼神看在了眼里。她有些愕然,这孩子到底是有多恨这个姑姑,以至于叫她那样一种混杂着厌恶乃至憎恨的情感来。
因此,整场宴会,她关注英姐儿的时候反而多些。因着那天晚上的事,她一直以为英姐儿跟皇后是一起的,英姐儿是给皇后在打掩护,可现在看,好似不全是这个样子。
文氏的观察,英姐儿又怎么会察觉不到。她中途离席,谁都以为她是更衣去了。许时念正跟几个长公主说养胎的事,注意力压根就不在别人身上。文氏也就悄悄的起身出去了,除了李昭注意到了文氏,别人都不甚在意。
从大殿里出去,绕到后面,拐角处果然站着英姐儿,边上伺候的都被打发的远远的。文氏愣了一下,还是走过去,“英姐儿,怎么不进去?”
“二舅母,我在等你。”英姐儿脸上没有多少娇憨,眼里带着几分深沉,脸上的笑意泛着几分苦涩。
文氏一愣,差点认不出眼前这孩子,“……你这是……怎么了?”她走过去,抬手摸她的头,“要是有什么事,你不要瞒着。给金家送信去,你舅舅们不会不管你的。要是不方便跟你舅舅们说,跟我和你小舅母说是一样的……”
英姐儿鼻子一酸,是!金家不会不管自己,这才是自己最后的退路。她抬眼看眼前的这个人,眼里带着几分迷惑。
从上辈子到这辈子,她最看不明白的,就是眼前的这个人女人。
说她背叛了二舅,不完全是。
说她跟二舅情深义重,她也看不出来。
所以才说,她看不懂这个女人。但今儿,她打算冒险一回,在她站出来为璇姐儿说话的时候,她打算试着相信她一回。放心曾经的偏见执念,改变心态试试。
因此,她打断她的话,“我没什么事,就是在等二舅母,有些话,我觉得不说清楚,怕是二舅母要误会我的……”
文氏一笑,“你还是个孩子,有些事……要怪也怪不到你身上……”
“二舅母!”英姐儿低头浅笑,“从我娘死了,我哪里还是什么孩子……”
这话带着很多深意,将她身上因为重生带来的违和全都掩盖起来,而又透漏了另一层意思……文氏果然马上就变了脸色,“你娘她……是因何而死……”
英姐儿苦笑一声,“进宫见了皇后一趟,回来就病的有点重了,再后来就没了……”
文氏心里泛起凉意,这就解释了为何英姐儿看向皇后的眼神是那样的,“这事……你得确认,可不能瞎猜。别人能恨她……但你到底是她的血亲……”
英姐儿看文氏,“要是真没有这样的事,我爹……会那么对我姑姑吗?”
文氏便不说话了,抬手想摸摸英姐儿的头安慰一二,却见英姐儿朝后退了两步,然后郑重行礼,“先跟二舅母致歉……之前那天晚上我去找二舅母,就是想拦着二舅母的。这件事,是我有意为之,利用了您对二舅的感情,是我的不对。”
坦然的这么认了。
“但是……”你这个费劲心机的,促成许时念怀孕,“又是为了什么?”
英姐儿展颜一笑,眼里的寒意让人不由的打颤,“……那是因为她肚子里的孩子压根不是李昭的……”
什么?
文氏惊的不由的朝后退了两步,“你刚才说什么?”
英姐儿笑的纯良极了,“就是这样的,二舅母别不信呀!”
“怎么会?”文氏摇头,“许时念……不会这么愚蠢……而且,她也没有这样的机会……”说着,她话语一顿,“是哪个侍卫?不对呀!侍卫都是金家的人,不可能犯这样的错误!”
英姐儿从这话里听出了文氏对金家的信任。那种信任那么理所当然,好像本就该如此一般。
她笑了笑,“侍卫当然不可能……”
那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