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个妇道人家懂什么,休要乱说,什么火炕不火炕的,传出去是大不敬。”
蒋夫人大哭起来:“我不懂那些,我就晓得前前后后死了五个了,人人都说是必死之局,你偏不信,偏如此狠心,把闺女往里推。”
蒋成业顿时烦躁不堪,女儿死了他也不好受,再说这事确实怨不得他,皇家定下的人,谁敢多说半个字。
这时候外面下人通传,宫里和梁国公府都派人送了丧仪来吊唁。
蒋成业连忙扶住老妻出去迎接,叮嘱她:“你快些别说这些僭越的话了,上头那位,可不是仁君。”
梁国公宋怀风和梁国夫人唐氏一听说蒋如兰没了,俱是叹息不已,却又并不十分意外,老两口立刻就往宫里赶。
这件事情说来话长。
狄扬十五岁登基,梁国公宋怀风为了拉拢朝中故旧,给他定了个颇有声望的老臣之女,双方都还年幼,说定了三年后成婚,谁知道那丫头没福气,她有个哮喘的毛病儿,一口气没喘上来憋死了。
第二位特意询问清楚了,家族无隐疾,哪晓得她春天里得了一场伤寒死了。
第三位是颇负盛名的才女,圣旨下了没多久,京城内突然流言四起,说狄扬命硬克妻,杀父弑母罪孽太重,注定命中孤苦。
这位文质纤纤的美人本就心思敏感,听了这种话整天寝食难安,日渐消瘦,最终虚弱而死。
第四位打马球的时候,马突然惊了狂奔,坠马而亡。
第五位跟她娘亲去庙里上头香的时候,在山路上一脚踏空,滚下山摔死了。
蒋如兰是狄扬第六任未过门就仙逝的皇后了。
梁国公老两口到的时候,他们的宝贝大孙子狄扬已经气得把上书房能砸的东西全砸了。
对狄扬而言,这不仅是娶不到老婆的问题,更严重的是,外面的谣言肯定会更加变本加厉。
他登基七年了,关于他得国不正的流言就没有停过,他从自己老子手里继承皇位,不过是砍了几个残害母后的贱人,自认问心无愧,但是架不住积毁销骨啊。
太监们刚把上书房打扫干净,梁国公夫妇就进来了,唐氏夫人进来就开始抹眼泪:“皇上啊,这明明都是那些丫头命不好,怎么能怪到我家乖孙儿头上来,让老身抓到是谁在嚼舌头,非切了他的舌头不可。”
狄扬是在外公外婆身边长大的,见到外婆来了,头疼道:“算了,天下这么多人,朕还能一个一个去解释,朕没有杀父弑母吗?”
唐老夫人连忙安慰他:“皇上不怕,赶明儿老身给你挑个更好的丫头!”
狄扬竖起眉毛,不耐烦道:“不要了,让朕安生些时日吧,整日为这些事情头疼。”
左死一个右死一个谁能受得了,狄扬对娶媳妇的事一点心思都没了。
唐氏夫人絮叨着:“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媳妇怎么能不要了呢。”说着又开始抹眼泪:“都怪外头那些刁民胡说,可害苦皇上了。”
狄扬烦闷地坐下了,有些心灰意冷:“或许朕就是命硬,罢了,不娶又如何,朕不想耽误人家姑娘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轮廓分明的脸上,露出了少有的迷惘。
蒋如兰的死,给了狄扬很大的触动,前面五个姑娘他没见过,对他而言只是个名字而已。这姑娘他却是见过的,看着就是敦厚友善的一个人,她是一条鲜活的性命啊。
他对她虽然没有别样的情愫,但一想到别人家喂得白白胖胖那么壮实的一个闺女,就因为自己没了,难免自责,所以他特意派了使者去蒋家吊唁。
梁国公宋怀风眉头紧锁,背着手在上书房踱步考虑此事,他刚过了六十大寿,因为常年习武身体康健,看起来只有只有四十多岁,老当益壮。
听见狄扬泄气,他立刻给孙子鼓劲儿:“皇上乃真龙天子,命硬是理所当然,何惧人言。皇上前日不是封了黔王引荐的高人做国师,既然他有本事,不如就让他给皇上算算命格,看看此事是否有破解之法。”
一提起这件事狄扬就很沮丧:“那高人只留下一粒丹药就云游四方去了,朕已经让黔王去找他回来,朕还等着他给朕做药,朕想睡觉。”
也是巧了,他话音刚落,外面有太监进来跪下:“黔王容天纵,国师李旦一求见。”
作者有话要说: 容天纵这个名字,一听就很男主啊。
小天使们,我请两天假,后天零点更新。感谢在2020-07-16 16:16:16~2020-07-19 19:19: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发宝宝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佟狗蛋儿 5瓶;谁是我的阿波罗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章 朕怎么变成狗了?!
宫门外,老道士李旦一赖在容天纵的马车里死活不肯下去。
“王爷,贫道就是个靠算卦吃饭的游方道士,说难听些,就是个坑蒙拐骗的江湖人,你说过把丹药炼好了就让我走的。”
容天纵摇着扇子:“别急,我会让你走的,但不是现在。如今你是当朝国师,富贵荣华就摆在你眼前,怎么舍得走。”
李旦一哭丧着脸:“富贵自然人人想要,但贫道晓得自己的斤两,我真没有那个当国师的本事,王爷您这玩的太大了,贫道奉陪不起啊,回头再把小命折进去,不值当不值当。”
李旦一百思不得其解,他在南方几省四处流浪半辈子,遇到得合缘的地方就摆个摊算卦,盘桓几个月,靠着一张惯会胡说八道的嘴,日子虽然穷困,出家人落得个自在。
有一天突然来了一个衣饰华美的年轻人,就是这位黔王殿下,拿着他的画像找到他,把他的名字生辰籍贯和学艺道观都说得分毫不差,非说他是得道的高人,硬把他带到了京城来。
容天纵那时说自己不可离京太久,掠他回来的路上风驰电掣日夜赶路,不仅跑死了几匹马,某日晚间好像还撞飞了个老汉,真是造孽啊。
尽管李旦一反复强调自己只是个寻常的老道士,还是被容天纵引荐到了皇帝面前。
“王爷,”李旦一看着近在咫尺的皇宫快哭了:“国师岂是贫道这种鸡鸣狗盗之徒能做的,万一皇上让贫道推演国事该如何是好,贫道在民间算命全靠察言观色捡着人家想听的说,国家大事贫道狗屁不通,想编也编不出来啊,你行行好,还是让贫道走吧。”
容天纵看着李旦一这般废物窝囊的模样,忍不住拧起了眉毛,在他前世的记忆里,李旦一的确是个得道的高人,而且一直为他效力,不知为何这一世变成这样。
找到他的时候,他并不是上一世那位德高望重的道观住持,而是在街上摆摊给人算命,好像也没有什么真本事。
不过容天纵安慰自己,到目前为止,所有的大事都在沿着上一世的轨迹走,即使出现一点偏差不碍事,反正他熟知未来,纠正一下就可以了。
“不要怕,文有内阁大学士祁开济运筹帷幄,武有梁国公宋怀风手握兵权,皇帝不会问你国事的,”
梁国公宋怀风无子,膝下两女。
大女宋若芳嫁给先帝为后,生下了狄扬,正是当今皇帝。
幺女宋若芬嫁给了出身津北郡百年高门大户祁氏家族的祁开济。
这两个人就是狄扬那个不学无术的蛀虫皇帝,坐稳江山最大的助力。
前几日约容天纵去宝相寺禁苑弹琴的祁朝霏是祁开济的独女。
容天纵想到这里,暗暗告诫自己,一定要得到祁朝霏,这个女子是宋怀风和祁开济的命门,只要拿下她,不怕当朝一文一武两位重臣不听话。
“道长不要怕,今天进宫,皇上只会问你有关命格和失眠症的的事情,你照本王教你的说,一切皆可破解。”
容天纵附耳对李旦一细细说了一番,最后道:“若是他们问你别的,你就说天机不可泄露,如此方可显得深不可测。”
李旦一有点惊讶:“想不到王爷不仅长得道貌岸然,还深谙故弄玄虚之道,贫道觉得王爷若是上街忽悠人,肯定能骗到许多钱。”
容天纵的脸色顿时很不好看。
李旦一连忙改口:“不不不,贫道的意思是,原来王爷才是得道高人。”
宋怀风和唐氏夫人安慰了狄扬一番,打算回去,听见说容天纵带着国师李旦一求见,便又留了下来。
李旦一昔年在外面风吹雨打的,头发胡须都白了,如今被容天纵好吃好喝好招待,头发梳地整整齐齐,颌下胡须也整理得垂顺飘逸,一直拖到胸前,搭配红润的面皮,看起来鹤发童颜。
他手里拿着一柄白玉拂尘,走进上书房的时候,随着步伐,银白色的胡须和拂尘交杂在一起随风飘动,看着十分像得道仙人。
国师这副模样一出场,狄扬还没太大的反应,宋怀风和唐氏夫人已经肃然起敬。
进来的二人先给皇帝行礼。
赐座之后,唐氏夫人诚心发问:“国师仙人,您能否给掐算一下,皇帝的婚事到底是有何为难之处,为何礼部下聘一个就暴毙一个,两年连着死了六七个,实在愁死老身了。”
子不语怪力乱神,宋怀风本不信这些无稽之谈,但是皇帝如今二十二岁了,弱冠之年已过,却还没有大婚,外面流言传得沸沸扬扬,都说皇帝杀孽太重,遭受天谴。
宋怀风担心不仅仅是谣言不去,民心不稳。
皇帝没有子嗣是比那些无稽之谈更棘手的事,没有太子,百年之后国祚传不下去,便会动摇国本,让那些心术不正的人生出不该有的心思。
不管信不信,敬畏一些总没有错,宋怀风便道:“若是有破解之法,还请国师出手相助。”
李旦一摇头晃脑地清清嗓子:“贫道早知爵爷会有此一问,已经提前推演过陛下的命格,陛下命格至阳,要娶一个至阴之人为妻子才能相互制衡。”
宋怀风忙问:“何为命格至阴之人。”
“活着的死人。”
经过接二连三这么多次的打击,狄扬对娶妻之事已经一点兴趣都没有了,他懒洋洋地仰在龙椅上玩一只翡翠镇纸,听到这里也忍不住好奇起来。
“活着的死人,世上竟有这种人?”
唐氏夫人急了:“还请仙人解惑?我这孙媳妇到底在哪儿?”
李旦一微微一笑:“此为天机,不可泄露。”
老两口顿时愁眉苦脸。
狄扬不耐烦地挥挥手:“算了,管她在哪儿,朕无所谓了。”
反正有左贵妃累了还有右贵妃,只要手没断,他对媳妇的需求也并不是十分迫切,现在最让他崩溃的是睡不着的问题。
他坐直身子:“国师,你上次给朕送来那一粒纯元丹十分有效,还有吗,多多益善。”
容天纵轻咳了一声,众人便都看向他。
“禀告皇上,自从皇上得了失眠之症,臣担心皇上的龙体,同样是焦心忧虑整夜难眠,臣为了给皇上分忧,经过多方寻找,终于请到了世外高人李大师,臣还冒死亲自试用了国师调配的百余种药物,最终发现纯元丹对失眠症大有裨益,故而将此药进献给皇上。”
他的口气无比诚恳,特别是说到担心皇帝身体的时候,眼睛里隐隐有泪光,弄得狄扬十分感动,“黔王辛苦了。”
容天纵抬起袖子揩了揩眼角并不存在的泪:“能为吾皇分忧,臣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国师此次外出,正在为了炼制纯元丹。臣将国师接回来时,已经将三年用量的丹药送到太医院去查验了。皇上以后再也不用为失眠苦恼,臣愿吾皇夜夜好梦。”
听说竟然有这么多,深受疾病困扰的狄扬眼睛里迸发出光亮:“实在是太好了。”
宋怀风有些纳闷地问:“这丹药一炉竟能出三年的量么?”
他是个武将,不太懂什么儒家道家的仙术,但是在他有限的听闻里,神丹妙药都是很金贵的,怎么到了这位国师的手里,就跟卖豆子似的,扛来一麻袋。
容天纵神色一惊 ,这让他怎么回答呢,不是丹药一炉出三年的量,而是你孙子只能再活三年了,多做浪费啊。
显然不能这么说。
还好最后李旦一反应得快,他虽然不晓得为什么,但是,他有一个万能的答案:“天机不可泄露。”
幸亏狄扬的注意力不在这上面,他先是狠狠夸了一通容天纵为主分忧,接着狠狠赏了李旦一许多金银财宝,最后犹豫要不要把自己那个奇怪的梦说出来。
他左思右想还是觉得不妥当,这种梦如果说出去,恐怕会被有心人各种解读,外面乱七八糟的传言已经够多了,于是他忍着没说。
倒是唐氏夫人想得多些,问:“国师,烦请告知这纯元丹里面是否用到什么珍贵的药材,或者难得的药引子。我们好提前准备,有备无患。”
李旦一捋了捋胡须,微微一笑:“丹药倒也不难得,就是费事些。”
于是就把制药方法简单地说了一下。
狄扬听他说到取黑狗精血的步骤,有些明白自己为什么梦到狗了,有些悚然,黑狗果然是辟邪之物啊。
“那些阉割过的狗都妥善处理了吧。”
对皇家而言,太监净身进宫都是寻常事,何况阉了几只狗,所以狄扬并没有太放在心上。
李旦一怔了一下,然后点点头,反正直接扔悬崖下面了,这应该就算妥善处理了吧。
狄扬见他点头便放心了,人割了都不会死,狗应该也没大事。
狄扬打发走了众人,回到寝宫的第一件事,便是往香炉里丢一粒纯元丹,他要睡觉!
他这个毛病很奇怪,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经常整夜整夜睡不着觉,即使偶尔困极了睡着,也一直半梦半醒之间,说睡着了,可是外面的所有动静都听得清清楚楚。
喝酒买醉没用,太医院开的安神汤药也没效果,因为神经无法彻底放松休息,狄扬的性情越来越暴躁,他武艺高强,天生力气就大,心烦气躁之下,经常一不留神就伤到身边伺候的人。
狄扬闭上眼滑入梦乡,居然还是那个不可描述的梦,梦里他依然以不可描述的姿势,岔开腿躺着,还是那双细腻温凉的手,抚摸着他的不可描述之处。
他将眼睛睁开一条缝,看清了手的主人是个女子,甚是年轻貌美,令人春心荡漾,眼下这女子好像正在给他擦洗敏感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