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秋彤见好就收,顺着台阶下了:“你也忙得狠,就不麻烦了,赶明我系个带子在腰上就成。”
哪晓得那大满媳妇是个拎不清的,见到这个守寡的弟媳妇气更不顺了,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句:“爹娘在世都没见你这么孝顺。”
小满媳妇顿时被挤兑地下不来台。
叶秋彤不干了:“人家孝顺我这个老的有错吗?哪像你,一罐子不响半罐子晃荡,一把年纪不如个年轻的懂事,怪不得到现在还抱不上孙子。”
吵架当然是哪儿痛往哪儿戳。
这正是大满媳妇的心头痛,她家大儿叶堂铁是个坡脚,不好娶媳妇,一提先给二小子叶堂柱先娶妻,大儿就闹,她头疼。有心把两个儿子分开,可没房子,于是就都拖累到现在。
她被戳到了痛处,立刻恼了,跳脚骂道:“我家娶不上媳妇,还不是因为娶媳妇的钱被你借走了没还。”
叶秋彤关门的手停住了。
“你啥意思,话可不能乱说。哪能随随便便就说别人借你钱。”
大满媳妇一叉腰:“呦呵,你借钱不还你还有理了,我有借条!”
话音刚落,她就扭身蹬蹬蹬跑进屋里,拿出一张按着红手印的借条来:“你看,你公爹亲自写的借条,借了俺家三两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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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暴君的脑子有病
大满媳妇竟然真的拿出一张借条来。
叶金来辈分高,为人亦是古道热肠,他家里有田地,自己又在县里当账房先生,日子过得殷实,平日里族里亲戚谁家遇到困难,他总是忍不住伸手帮一把。
后来叶金来老来失怙,卧床不起之时,族里那些受过他恩惠的人家,就联络了一起来接济他,拢共十几户人家,凑了一百两银子送来。
大满媳妇是很不情愿的,但是她家当年日子不好过的时候,没少占叶老爹的便宜,两家门对门住着,是那种叶老爹家一煮饺子,她就在家捣蒜拌上醋等着吃的人。
后来被族里其他亲戚找上门来凑钱,她虽然不情愿也只好跟着掏钱,拿了三两银子出来。
三两银子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了,在这年月,十两银子能买一头耕牛了,送出去小半头牛,大满媳妇怎么能不心疼。
可她家两个儿子都要说媳妇了,不给钱的话,又怕村里知道这些事的,在背后戳她脊梁骨。
叶金来虽然已经卧床不起,田地都卖尽了,依然不肯要这些穷亲戚的钱,但是大家丢下银子就走,他也没办法。
后来他就强撑着在床上写了借条,让叶秋彤挨家挨户送去,表明这些钱就算是自己借的,等身体好了一定会还的。
其实众人今日去了叶金来家,一见那情形就知道他时日无多了,为了安他的心,也为了不让这可怜的小媳妇为难,就收下了那借条,其实也都没想着让他还,不少人家等叶秋彤一走,随手就把借条塞炉膛里烧掉了。
叶秋彤刚刚落背着几十斤东西一口气走了快二十里地,累得头发昏,所以刚才大满媳妇说得时候,她一瞬间没反应过来,现在看到这借条上歪歪扭扭的字迹,她不仅认出确实是叶金来的亲笔所写,也把事情的缘由全部想起来了。
大满媳妇像是怕她把借条夺走似的,只给叶秋彤看了一眼,就立刻又塞回自己怀里。
叶秋彤压根没想夺那借条,也没想赖账。
“你放心,既然是我爹爹借的钱,我一定会还的。不光是你家,其他亲戚家,我也会攒钱一一还上的,不能让老实人吃亏。”
大满媳妇就怕她不认,一听她这么说,立刻来劲了:“你还啊,你倒是还啊,你要是能还,利息我都不提了。”
叶秋彤皱眉头了。
小满媳妇站在门边实在看不下去了:“大嫂子,那当初你从小叔祖家连吃带拿的,你家大郎二郎一到饭点儿就端着碗去小叔祖家厨房等着,也没见你连本带利还人家。”
大满媳妇一蹦三尺高:“要你管,男人死了没人管你,惯的你,嫂子的事也轮到你插嘴。”
她不敢对叶秋彤太过分,但是小满媳妇是她妯娌,她自然是不放在眼里的。
小满媳妇气得一扭头回屋里去了。
叶秋彤也被气得不行,有心想立刻还钱,偏偏她身上的钱不够。
上次她当衣裳得了五两银子,买了些米面和种子,因为要给书局抄书,纸张人家提供,笔墨却是要自己出的,她还买了些笔墨,一共用去了三两,现在家里还剩二两。
但是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炷香。
叶秋彤斩钉截铁道:“你放心,明天太阳下山前,三两银子我肯定还你。至于利息,不好意思,借条上没写的我不认,你要是想跟我好好算账,那我也跟你好好算一算,这些年你吃我家拿我家的,都要还回来。”
为了还钱,叶秋彤只好又把刚买回来还没捂热乎的粮食拉到市场上卖掉,粮食是硬通货,她稍微便宜了一点点,很快就给卖了出去,凑够了三两银子当天下午就还给了大满媳妇,然后把那张借条烧掉了。
纸张瞬间被火苗吞噬,明灭了一瞬。
她知道叶金来一生要强,要不然也不会让她挨家挨户送欠条。
他那时候真以为自己能好起来的,他告诉女儿,等他好起来,就替她招个老实本分会干活的男人当上门女婿,他会再去县里当账房先生,挣了钱再给女儿女婿买房置地,他就是这样溺爱孩子的人。
“爹爹还不老,爹爹还能干,丫头莫要害怕,有爹爹在就不让你受穷受苦。”
可惜叶金来撞断了好几根肋骨,内脏损伤太厉害,他放心不下女儿,努力想活,却最终没熬过冬天。
斯人已逝,言犹在耳。
叶秋彤的眼泪忽然落下来,她想起自己十二岁那年,回到父母身边上初中,即使穷到一家人租住在一间房里,她爸妈找工作仍然只找半天班的活儿,因为下午他俩要去棋牌室打麻将。
那时候她已经青春期了,却连个自己的床都没有,她大哥上中专在住校,爸妈带着小弟弟睡在床上,她就打地铺躺在床边。
有时候她爸夜里起来上厕所会踩在她的胳膊上或者肚子上,她疼得浑身冒冷汗,痉挛着弓起身子,他就会骂她是没用的赔钱货,差点把老子绊一跤。
叶秋彤上辈子无比渴望能得到父母的爱,温暖的家庭,没想到上辈子求而不得的事情,在这里遇上了,可惜她连养父叶金来的面都没见过,只留下些温情的记忆,多少也算弥补了一点缺憾。
她下定决心,一定要替叶金来还了这笔钱,不管有没有阴间,她都要把借条一张张烧去地下给他看,让他安心。
眼下唯一会向她催债的大满媳妇算是摆平了,只是这样,刚到手的粮食又没了。
叶秋彤没法子,她只好吃盐水煮野菜,幸好现在是春天,地里的野菜很多,眼下是太平日子,叶家圩子的村民还算富裕,没什么人跟她抢这个。
她总是趁天麻麻亮的时候起来,把一天的野菜汤煮好,然后太阳出来了,整个白天都用来疯狂的抄书。
这个活其实挺累的,不仅累手还累心,因为一个字都不能错,错了浪费了一张纸不说,那张纸上的墨也废了,时间也浪费了,这样高强度高精神集中的工作弄得她很疲惫,一到晚上倒头就睡。
很好,连油灯的钱都省了。
叶秋彤极度缺钱,她不仅需要钱养活自己,还要攒钱还债。
人不能不讲道理,别人肯主动借钱已经是很大的恩情了,不能得寸进尺。哪能别人客气两句说不要还钱了,你就真不还了,谁的钱也不是大水淌来的。
再说,自己既然继承了叶金来这座小房子做遗产,当然应该把债务也继承了,总之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叶秋彤一点没打算赖账。
为了攒钱,叶秋彤已经连着十天没吃过一粒米,顿顿野菜汤让她熬得脸颊都脱了相。
最难熬的是傍晚时分,家家户户烟囱冒烟,各种食物的香味顺着风往小院子里飘,她实在馋了就哄自己早点睡,睡着了就不饿了。
手上的书快抄完了,叶秋彤掰着指头算账,抄一本书能挣一百文钱,两天能抄完一本书,一个月能抄完十五本,一年能抄一百八十本,十本书就能挣一两银子,一年能挣十八两银子。
她日子过得节省一点,一年攒下十两,大概十年就能把她爹的债务还清了。
天呐,叶秋彤顿悟了,这他娘的是房贷啊!
眼看着灾年要来,流民要来,她还得还贷,呜呜呜,她这是什么破运气。
好吧,叶秋婷安慰自己,其实运气已经很不错了呢,毕竟在上辈子的时候,她被父母吸血,不仅连首付都凑不齐,差点连房租都交不起要露宿街头。
这辈子的爹还给自己留下了一座独门独户小房子,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啊,她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叶秋彤现在没有别的念想了,只想早点把账还清,再屯点便宜的杂粮,高粱豆面红芋干子,总之准备一点能够长期储藏的吃食,还可以腌制点咸货,顺道连盐的问题都解决了。
书抄完那天下了小雨,叶秋彤本来想去县城结账的,可是书籍怕水,她担心雨下个不停,蓑衣根本挡不住,要是把她这半个月的心血全淋湿了,她就要哭死了。
于是叶秋彤决定不去,坐在家里歇一天。
春雨淅淅沥沥不紧不慢地下着,竟让一向不伤春悲秋的叶秋彤生出些愁绪来。
雨一直下到傍晚才停,她在房里憋久了,就打开院门站在门头底下看外面,隐隐约约看见北边有连绵的大山。
这种春天的雨后,山上会冒出许多蘑菇来,鲜蘑菇做汤很香,蘑菇晒干之后还可以储存很久,是个不错的口粮。
叶秋彤惋惜地想,可惜蘑菇有毒,一个不留神就把自己送走了。她开始想,要是奶奶在这里就好了,奶奶小的时候在山里放羊,羊吃过没事的蘑菇肯定没毒。
作为村小学唯一的民办教师,奶奶一辈子住在山里,对各种蘑菇都了如指掌,当初经常拿这个给她打牙祭。
叶秋彤虽然从小吃过不少蘑菇,但是很多菌类的样子非常相似,她惜命,即使没有粮食吃也不敢轻易尝试。于是这个念头只好打消了。
她正胡思乱想着,叶大满的大儿子,那个憨憨地,有些跛脚的叶堂铁从隔壁村娘舅家送东西回来了。
他一回来就嚷嚷着,叫他爹和他弟弟套上车进山。
大满媳妇应该是正在做饭,叶秋彤看见她系着围裙从厨房里冲到院子里数落他:“铁子你干什么,你爹和你弟弟刚回来,你就不叫他们安生。”
铁子着急的时候有些结巴:“舅,舅,舅舅舅家庄上有个采药人,今,今天在山上发现许多死狗,狗。听说,说是山上一个皇家道观里的小道士们丢下来的。还还还,还都是黑狗,皮毛油光水亮的,他们庄子上正叫人一起进山拉呢,俺舅,舅舅舅让俺家也跟着去收点狗皮子卖钱。”
“舅舅舅就你个头!”大满媳妇不耐烦了:“你别在这胡说八道了!”
叶堂柱就在屋里叫他大哥:“舅舅八成又灌了黄汤,喝多了。大哥你快进来吃菜,娘杀了鸡呢,好容易我跟爹押镖回来,咱们一家人痛快吃一顿。”
铁子急了:“是真事儿呀,娘。”
叶秋彤虽然关了院门,却把这番对话听得清清楚楚,她浑身一颤,叶大满媳妇不信,她却想起一件事来。
这书里的暴君据说有病,还是脑子有病,他得了一种睡不着觉的怪病。
民间都盛传,他是因为杀父弑母,又一口之剁了自己五个哥哥,所以天天做噩梦不敢睡觉。
北边儿那座大罗山据说是座仙山,大魏国的国师李一旦是得道的高人,他为了治好暴君的病,想了个稀奇古怪的方子,拿民间辟邪的黑狗炼药,抓了几千只狗养在大罗山上的道观里。
据说是从二月二龙抬头那天开始炼制元阳丹,七七四十九天出炉,最后拿黑狗的精华定丹,算算日子就也就是这两天就要杀狗了,死狗太多了他们懒得处理,就直接丢在了山坳里。
所以叶堂铁说的话应该是真的。
叶秋彤瞬间有点激动,如果是这样,她也可以发一笔小财。
换做以前,她绝不会去赚这个钱,但是现在不一样了,一分钱难倒英雄汉。
叶秋彤实在太缺钱,吃野菜帮子吃得她眼睛都发绿了。且不说她还欠着房贷,就说这马上要到灾年了,乱世人命不如狗,到时候别说野菜,树皮都啃光了。
她一个弱女子,如果不提早为自己打算,根本熬不过饥荒,也躲不过流民。
叶秋彤已经死过一次了,生命最后五分钟那些痛苦的感觉还历历在目,太可怕了,她再也不想死了。
第11章 可怜的小狗崽子
叶大满家院子里又闹嚷了一会儿,铁子忽然惊喜地朝着东边一指,“娘你看,那打着火把的,不就是舅舅家庄子上的车队,这回你知道我没骗你了吧。”
大满媳妇伸头一看,还真有一队火把沿着官道蜿蜒向北,看情形隔壁庄子家家都出动了。
她一拍脑袋:“狗皮能换钱啊,这么多狗皮得换多少钱啊,怪不得你大舅告诉了你,到底还是娘家人管用啊。”
村子里常有游方客商转悠,专收牛皮羊皮狗皮兔皮这些皮料子,这些皮子虽然比不上狐皮貂皮那些漂亮,但是寻常百姓人家买个皮靴子、狗皮帽子之类既实惠又保暖,也是很好卖的。
大满媳妇惋惜地想,如果是腊月就好了,她就可以腌点腊肉,现在这季节生肉放一两天就不行了,但是弄点狗肉回来烧一顿好的给爷几个吃还是没问题的。
想到这里,她立刻兴冲冲地喊着男人和两个儿子一起套骡子车。
此时天已经快黑透了,东边那条明亮的火线特别显眼,今儿又下雨,村里家家几乎都在屋里,叶大满家院子里的动静不少村民听见了,乡亲们都伸出头来看。
有人问:“大兄弟,俺们能去么?”
铁子就说:“那山又不是俺家开的,怎么不能去。”
大满媳妇正在院子里收拾车,闻言立刻白了大儿子一眼,这个缺心眼的东西,财不外露不懂么?
铁子慌忙解释:“俺舅舅说了,山上几千只死狗呢,几个庄子都拉不完的,不然他们庄上也不会往外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