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现在要怎么办呢?
他们怎么能让她嫁给皇帝表哥呢,她明明有心上人了啊,想起那个人,祁朝霏心里苦涩极了,她已经为他破了身子,今生非他不嫁。
祁朝霏这里正柔肠百转,忽然听见楼下传来几声女子的哭泣,她立刻停止了长吁短叹,竖起耳朵细听,分辨出这是从小跟在她身边伺候的怀春的声音。
还有人轻声安慰她,这是祁朝霏的乳娘张妈,怀春是张妈的女儿,所以值夜的时候,两人一般都会排在一起值。
怀春轻声啜泣:“小姐从宫里回来就心情不好,我明明没做错事,她却无故责骂我。我晓得她不想进宫,可我就想了吗?若是在府里伺候,到年纪还能找个长随嫁了过日子,我进宫伺候小姐的话,我这一辈子不是全完了。”
祁朝霏的乳娘张妈小声地安慰女儿:“孩儿啊,你也别太难过了,这未尝不是件好事呢。你想想,如今皇上的后宫人少,小姐做了皇贵妃,你在她身边也沾光能多见几回皇上,找个机会爬上龙床,说不定也能捞个娘娘当当。”
怀春惊慌道:“娘,你说什么胡话,皇上命那么硬,小姐是金枝玉叶才能压得住,我一个卑贱小丫头,我怎么敢想那种好事。”
张妈不屑地撇撇嘴:“她算什么金枝玉叶,她的底细,旁人不晓得我还不晓得吗?她就是个在庙里抱来的弃婴罢了。”
怀春惊讶地大张着嘴:“真的?”
今夜她娘俩个值夜,张妈左右看看周围无人,便将往事和盘托出:“娘骗你做什么,当时还是娘去老和尚那里把她抱回来的呢。不然的话,为什么老爷夫人生了一个闺女就不生了,因为老爷身子不好,根本不能生!”
然后又一声叹息:“这事只有娘知道,真是同人不同命啊,别看她现在是小姐,其实说不定还是烟花女子的贱种呢。若是论起出身,她还不如你呢,起码你清白人家的闺女。”
怀春难以置信喃喃自语:“她也太好命了吧,竟然能攀上这样的人家。”
祁朝霏宛如遭受雷劈,像一根枯木被钉死在地上。
下面那两人又低声说了些什么,她已经完全听不下去了,满脑子回荡的都是,她不是亲生的。
怪不得爹娘一直在吃药调理身体,一把年纪还想要生儿子,怪不得娘今日说不担心血缘相近的事情,因为她不是亲生的,根本不用担心。
祁朝霏一下子又想到容天纵,他说在为母亲守孝,三年后一定会来求娶自己,她本来想明天去找他想办法的,这一刻却心乱如麻。
如果他知道她不是真正的千金大小姐,还会喜欢她吗?会不会觉得门不当户不对。若是拒绝了皇帝表哥,天纵哥哥又不肯娶她,她该如何是好。
怀春的声音又忿忿不平地响起来:“既然她不是真正的祁家女儿,凭什么任性骄纵,今日还掌掴我的脸。”
“她掌掴你了,给娘看看。”张妈心疼地对女儿道:“你先忍忍,将来你得了皇上的宠爱,就不必怕她了。娘告诉一个秘密,她和黔王仿佛在私通,有一回从禁苑出来的时候她鬓发乱了,晚上换下的亵裤上有男子元阳的味道,怕是已经失身,那亵裤娘藏起来了。你将来进了宫,如果她挡你的路,这是你的杀手锏。”
祁朝霏冒出一身冷汗。
怕被发觉了,她蹑手蹑脚地回到床前坐下,听着窗外的蝉鸣,把指甲狠狠掐断在手心里,这一刻她仿佛长大了十岁。
张妈和怀春都不能留下了,她们死了,这件事就没人知道了。
自然婚事也需要从长计议,实在不行就只好进宫给皇帝表哥做贵妃了。
她不能没有天纵哥哥,可是她也不能没有富贵荣华啊,她这样从小锦衣玉食供养长大的千金小姐,怎么可以过苦日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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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天呐,朕的心很痛。
狄扬刚刚睡着, 就闻到房间里有个陌生动物的气息,他趴在狗窝里先把耳朵竖了起来,然后睁开一只眼, 模模糊糊看见一个黄色的物体在蠕动。
他把两只眼睛都睁开以后, 发现一只毛茸茸的小黄鸡正在狗窝边便探头探脑地看他睡觉,似乎对这个黑色的庞然大物很好奇。
狄大黑觉得这小东西好蠢,他站起来,低下狗头拿鼻子顶小黄鸡,黑色鼻头湿漉漉的,喷出的气息热乎乎的,吓得那只小黄鸡扇着小翅膀喳喳叫着跑掉了。
叶秋彤听到动静连忙跑过来:“你别吓着它啊!”
狄大黑一脸懵逼,他疑惑地看看叶秋彤,又看看小黄鸡, 心说这玩意哪来的。
叶秋彤伸手把小黄鸡抓过来拢在手心里, 小心翼翼地捧给大黑看:“来, 我给你俩介绍一下, 这是大黑,这是小黄,以后咱们三个就是一家人了, 一定要和睦相处,齐齐整整。”
介绍完了, 她把小黄鸡放下来:“小黄是我去挑水的时候在官道边上捡到的,今儿逢集,想必是哪家去集上卖鸡娃子的从马车上颠下来了。将来它长大了咱们就有鸡蛋吃喽,它可是个有用的小家伙。”
小黄鸡很可爱,身上的绒毛是鹅黄色,嘴巴是嫩红色, 一直啾啾啾啾地叫着,它歪着头看狄大黑,一点也不怕。
叶秋彤在旁边的时候,狄大黑就歪着头看小黄鸡,模样十分友善。
看见这一幕的叶秋彤,脸上带着老母亲的微笑,她拍拍两只宠物的脑袋,进厨房做饭去了。
叶秋彤一走,狄大黑立刻压低了前肩,颈毛都立了起来,龇着尖尖的牙齿冲小黄鸡露出凶相,做出准备扑杀的动作,喉咙里也发出令人恐惧的闷哼,似乎下一刻,他就会一口把小黄鸡咬住,囫囵咽下去。
小黄鸡意识到危险,吓得转身逃走,炸开没有毛的小翅膀,拼命往厨房方向跑,可是堂屋的门槛太高它蹦不出去,只好叽叽叽叽不停地叫。
叶秋彤手里往炉膛添柴火,吼了大黑一嗓子:“不许吃它,它会下蛋!你不会!”
狄大黑:“……”
他确实不会。
堂屋安静了一阵子,过了一会儿,小黄鸡又开始惊叫,叶秋彤呵斥一声“大黑”,那狗消停了,可停了片刻就又开始了。
叶秋彤头大了,怪不得都说鸡飞狗跳、鸡犬不宁,鸡零狗碎、鸡鸣狗盗,这么多跟鸡和狗有关的成语,都说明了鸡和狗在一起准没好事。
叶秋彤拎着擀面杖进了堂屋,正好看见大黑缀在小黄鸡身后溜达,吓得那毛绒团子玩命地跑,大黑狗明明几步就可以追上,偏偏不紧不慢地跟着,逗那小鸡仔玩。
叶秋彤脑门上出现三条黑线,她气得朝着大黑屁股就是狠狠一巴掌:“你这傻狗,尊老爱幼你懂不懂,你就是想吃它,也等它长大长肥再吃啊!你现在把它吓死了,我吃不上蛋,你也吃不上肉!”
狄大黑被打中屁股,疼倒是不疼,关键掉面子,他瞪着眼睛冲叶秋彤低声嘶吼,越想越气不过,又开始汪汪汪大叫。
这小毛团还不够朕塞牙缝的,朕对着毛珠子没兴趣!
无奈叶秋彤听不懂,反而挥着擀面杖对他说:“再不听话,打爆你的狗头。”
狄大黑:“……”
这女子好狠的心啊。
他冷哼了一声,扭头回到自己窝里,趴着打盹了。
……
皇帝的寝宫裕华殿,狄扬醒了。
一醒来便想起梦中有只吵死人的黄毛小鸡,那个叶家小娘子耐心照顾那个小鸡仔,喂它吃饭喝水,对它说话很温柔,可是却张牙舞爪地挥着小木棒威胁他,要打爆他的狗头。
狄扬气愤极了,太不公平了。
他立刻吩咐宫人:“传朕的旨意,告诉御膳房,今日午膳朕要吃鸡。”
太监李如意愣了一瞬:“可,可今日午膳已经用过了啊,现在是申时三刻了。”
狄扬气懵了,这才想起来,他今天这是睡了个午觉,于是气哼哼道:“那晚膳吃鸡也行。”
李如意:“奴才遵旨,敢问陛下可有什么想吃的菜式,是想吃公鸡还是母鸡,红烧还是炖汤。”
狄扬没想到吃个鸡还有这么多花样,他咬牙切齿:“都要,公鸡母鸡小鸡,各种做法的鸡,朕都要吃。”
朕要吃鸡!
朕要泄愤!
李如意得令传旨意去了,福来捧着一封奏折进来:“皇上,户部尚书午后来了一趟,留下一封奏折。说是明日上朝要商议此事,请陛下今日先观阅一下。”
狄扬翻开一看,原来是午季到了,户部尚书送来了今年赋税的征收方略,请皇帝定夺赋税该如何收。
狄扬一目十行地看完了,走到书桌旁,他一抬手,边上伺候笔墨的小太监连忙将一只饱蘸朱砂的毛笔放在了他的手里,狄扬不耐烦地批复道:“往年怎么办就还怎么办吧。”
*
午季农忙时节到了,罗阳县家家户户忙着收麦子,书院也放了几天假。
叶秋彤家的几十亩地早在给养母治病的时候就卖光了,她不用收麦子,她在忙着种秋玉米。
嫩玉米煮着吃,老玉米磨成面吃,玉米瓤儿还可以用来烧火,是很好的引燃材料,据说在穷狠了的时候,还可以用来擦屁股,总之浑身是宝。而且玉米产量高,耐旱耐涝,平时不用人费心伺候,最适合她现在的处境。
叶秋彤的一家三口,一人一狗一鸡在屋子后面的小菜园里,她气急败坏地大叫:“大黑,你别往西边蹦跶,会把我的丝瓜架子碰倒的,另一边也不能去,你把茄子蹭掉了看我打不打你!”
叶秋彤种了很多菜,不大的菜园子收拾的井井有条,到处都是生机盎然,狄大黑在里面跳来跳去的撒欢,无比快乐。
公鸡小黄就比大黑狗优雅多了,挺着胸昂着头,迈着四平八稳地步伐骄傲地散步,就像一个巡视菜地的官员,偶尔矜持地从某片叶子上捉一个虫子吃。
“大黑,你就不能学学人家小公鸡吗!”
没错,小黄是一只公鸡,叶秋彤指望它下蛋的希望破灭了,不过她又有了新的追求,那就是把小黄养到八月十五吃肉。
被叶秋彤痛骂了的狄大黑仔细观察了一下大黄,发现它慢吞吞在菜园里溜达,时而伸出尖尖的嘴在植株上啄一下,脸上露出满足的表情,好像吃了什么美味的东西。
原来这样做就会被表扬,狄大黑觉得自己学会了精髓,他张大眼睛环视了一下身边,发现眼前半尺处有一个红红的锥状果实看着很顺眼,于是毫不客气地一口咬了下去。
叶秋彤一眼瞥见这一幕,立刻惊呼起来:“快吐出来,那是朝天椒,你想被辣死吗?”
她跑过来,把大黑嘴里的辣椒拽了出来,又把狗头按在浇菜地的木桶里让它喝水,哭笑不得道:“你怎么跟小孩似的,简直了,离开我你生活不能自理吗?”
园子的栅栏外面忽然想起来几声男子的咳嗽声。
叶秋彤循声望去,认出是庄子上的教书先生,一个老秀才,靠举人考不上,媳妇也娶不到,就在叶家圩子的族学里教书,管吃管住。
叶秋彤记得他是个外乡人,大约是农忙学堂放假他没事情做,所以才在庄子里四处转转吧。
她本人现在就在书院里混点事情做,靠读书人吃饭,所以对教书先生还是挺客气的,她半蹲了个万福打招呼:“庞先生好啊。”
那庞先生的目光在叶秋彤脸上流连片刻,不自然地咳嗽了几声,先是转动眼珠子看看左右没人,才压低声音道:“叶家的,我听说最近要交税赋了,你家虽然田都卖掉了,不用交田赋了,可丁税还是少不了的,要是没钱,晚上可以来找我拿一些。你要是不方便出门,我夜里给你送过来也行。”
又来一个半夜救济小寡妇的大善人!
叶秋彤瞬间黑了脸,她冷冷道:“我听庞先生在这儿站了一会儿,咳嗽了两次了,八成是真的有病,我就不用你救济了,你留下这钱请郎中抓药好好治治病吧,万一耽搁久了成绝症就不好了。”
狄大黑能感觉到叶秋彤的情绪不佳,他立刻冲到了叶秋彤面前挡住她 ,气势汹汹地盯着那穷酸秀才,从喉咙发出警告的低吼声。
虽然隔着篱笆,但这狗有半人高,皮毛油光水滑,嘴张开牙齿足足有半寸长,看起来就跟野狼似的吓人。
庞先生心里发怵,他看着叶秋彤漂亮的脸蛋咽了咽口水,可又实在惧怕这只狗,不敢上前,只好悻悻地走了。
叶秋彤也没心思浇菜地了,把葫芦瓢往木桶里一扔,骂骂咧咧回家了:“……真是臭不要脸,一个老光棍,天天往人家十八岁的小寡妇门上走,知不知道丑字怎么写!”
狄大黑跟在叶秋彤后面,她骂一句,他就跟着叫几声,帮着她虚张声势,听了最后一句突然不叫了。
他同样已经跨过二十的门槛,奔三了,他这种年纪要说起来的话,其实也算老光棍了,只不过他是皇帝,没人敢说他而已。
狄扬委屈地“呜呜”了几声,不再跟在叶秋彤屁股后面了,颠颠地跑进自己的狗窝跳进去,打个滚儿四脚朝天地躺下了,然后抬起前爪捂住了眼睛。
心虚,感觉有被冒犯到。
狗狗心里苦。
叶秋彤去祠堂门口看了一下各家要交的税银数目,回到家里就开始长吁短叹,上辈子挣得比现在多多了,连个人所得税都没交过几回,没想到死了一次还要交税,只能说社会制度没有优越性。
正如那姓庞的所言,她名下没有田地了,不用交田税,可是这时代还有人头税,最要命的时候她不仅得交自己的,还得交她养父的,因为叶金来是过了年去世的,所以也得交满一年。
叶秋彤拿出钱盒子数钱,狄大黑立马凑了过来,探头探脑地,想看箱子有什么好东西。
叶秋彤把它拱来拱去的脑袋拍到一边去:“自己玩去,别来打扰姐姐,数钱是正事,只有一家之主才有这种资格。”
箱子里已经有十几串铜钱了,她愁眉苦脸,辛辛苦苦攒了一点点钱,打算先还几家的债务,再买些吃的预备着过冬的,现在全打了水漂了。
狄大黑不肯出去,绕着房间转来转去,不知道怎么回事,看见她一脸愁容,他觉得自己也很不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