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叶秋彤家的院门被急促地敲响了。
“来了,来了。”叶秋彤取下腰间的围裙,擦擦手去开门了:“谁呀,这么着急。”
门外站着叶满连和他媳妇叶黄氏,身后跟着他家几个长工,敲门的是叶长驴,正竖着眼睛瞪着她。
气氛一瞬间就剑拔弩张,狄大黑凶狠地呲牙地哼着,似乎随时都要扑上去咬死什么人。
叶秋彤感知到它的情绪,揉了揉狗头:“大黑乖,没事的,不叫。”
这群人的出现让叶秋彤有些意外,她有了些不好的预感,但是她不想理叶长驴那个混蛋,遂转脸对叶满连纳闷道:“这不是大侄子和侄媳妇么,这吃饭的时辰你俩串什么门呢?”
叶长驴抢着道:“串个狗屁门,今儿我们是来捉奸的。”
叶秋彤眉毛一挑,她就知道长驴子这个畜生准没好事:“捉奸,怎么着,你们这是又想到了讹我宅子的新孬点子吗?”
叶满连依旧四平八稳,一副长者架势:“你不要激动,我们今日不是来收房的,就是想来了解一下你做下的这件事情。”
叶黄氏慌忙接上后半句:“当然了,要是真有那种腌臜事儿,房子也是要收回来的。”
叶秋彤纳闷了:“到底是什么事?你们怎么前言不搭后语的,说个清楚!”
叶长驴口气很冲:“别装了,我们都知道了,你和人通奸!”
“什么!”叶秋彤立刻拔高了声调:“你哪只眼睛看见我跟人通奸了!污我清白,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正是吃饭的时辰,村民们都在家中吃饭,村中的住宅一间挨着一间,离得都不远,看见族长带着人往叶秋彤家来的时候,不少人家就好奇地端着碗张望这个方向。
现在听见他们嘴里反复蹦出“捉奸”“通奸”字眼,村们的神经一下子兴奋起来,腿开始不听使唤,渐渐都聚了过来。
叶长驴一看人多,他更来劲了,大声道:“呦,就你还装清白呢,你跟一个男人在一起勾勾搭搭说了半天话,都让人看见了。”
这一句宛如在人群中扔了个炮仗,议论声轰然炸开。
叶秋彤气得脸涨红了:“你属疯狗的吗,张口就胡乱咬人。就算我真的跟男人说话又怎么了,说句话就成通奸了,那我现在也跟你说话了,要不要让你媳妇回去扇死你。”
叶长驴三白眼一竖:“她敢!”
村民们哄堂大笑起来,也不知道是哪个贫嘴的促狭道:“她真敢。”
叶长驴面子挂不住了:“你少乱扯旁的事,你就给大家伙儿说一说,你前几天大半夜的,跟一个男人在家门口咬耳朵嘀嘀咕咕是干什么吧,肯定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叶秋彤原本觉得他们莫名其妙,听他说是前几天的事情,心里反而有数了。
“我还当是什么事,原来就是我站在门口给人说了几句话。这真是奇了怪了,我还能是官府的犯人吗,连话都不能跟别人说一句了吗?旁人不说,你这逆子半夜来敲我的门还少吗?活该你被你媳妇抓烂脸。”
叶长驴脸红脖子粗:“我怎么能一样,我是孙子辈,就是来关心关心你老人家。”
叶秋彤索性叉腰接上话:“你确实是个孙子,可真是孝顺。”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眼看话题说着说着就扯远了,叶满连咳嗽了一声,长驴子立刻骑驴下坡,恶狠狠道:“你不要打岔,我们今日来就是告诉你,你一个不守妇道通奸的寡妇,还有什么资格住着叶家的房子,还拿着族里的供养银子。”
叶秋彤心想,果然,他们又是冲着房子来的。
狄大黑憋到现在是在忍不住了,冲着叶长驴狂吠起来,跃跃欲试要扑他。
这黑狗个头奇大,膘肥体壮的,叫起来声音吓人,唬的叶长驴往后退了几步,有点怕被咬到。
叶秋彤拍拍狗头:“大黑别叫,有理不在声高,我们以理服人。”
狄大黑忽闪了两下睫毛,听话不叫了。
族长叶满连见话已经说开了,便不再绕弯子了,他捋着胡须,一脸正气浩然的卫道士模样:“九婶子,我们叶家一族自祖上至今一直清白本分度日,世上没有空穴来风的事,既然事情已经传开了,你还是老实承认比较好,我作为族长也是要给大家一个交待的。”
“叶满连,你这是晚辈对长辈说话的态度吗?”
叶秋彤迎着众人的目光站着,抬头昂首,毫不畏惧,她根本没有通奸,为什么要怕,为什么要叫别人牵着鼻子走。
“你不过是个乡绅,谱儿倒比县太爷官威还大,县太爷判人有罪还要人证物证俱全,人犯认罪签字画押呢。自古捉奸捉双,现在你随便带个人来说我通奸,就能定我通奸了吗,那以后随便来个什么人,说一句我的罪名,我就要认了是吗?”
族长太太叶黄氏一看自家男人嘴笨,根本不是小寡妇的对手,连忙帮腔:“你休要巧舌如簧,你承不承认,这事儿都板上钉钉,反正我以后每个月的供养银子肯定是不能给你了。”
从上个月开始,叶家圩子的族老们每月都能从族长家领到几百文银子做供养。
这钱是以叶堂彦的名义出的,确切地说,是叶黄氏为了给叶堂彦博个孝顺的美名,从自己的嫁妆银子里出的。
虽然每个人的钱不多,但是一个月也要掏几两银子出去,叶黄氏心里很不平衡,但是被柳树屯家的小少爷比着,不得不掏钱罢了。
说到底,还是为了她儿子举孝廉的事情。
叶家圩子玉字辈以上大多是七老八十的老头老太,只有叶秋彤非常年轻,叶黄氏一想到这个年轻貌美的小寡妇平白无故拿了自己的钱,心里就不舒服。
她的房子暂时收不回来无所谓,反正迟早是他们家的,可是每个月还要给叶秋彤掏钱,就让让人很不愉快了。
叶秋彤这回真生气了,声音变得有些尖刻:“根本没有的事情,怎么就板上钉钉了,我没做我当然不认,大不了我跟你们去见官,让县太爷评评理去。”
族长叶满连见叶秋彤软硬不吃,有些头疼,他并不想把事情闹大,只是想在村子里面解决一下而已,他家叶堂彦被推荐去朝廷做官的事情,现下正在节骨眼儿上。
叶黄氏心里想的和自家男人一样,她气得牙根发酸,拽了叶长驴一把:“你不是有人证吗?”
叶长驴一拍头,目光在人群里寻索了几下,把畏畏缩缩躲在人群后面的潘菡萏拉了出来:“你来说,那天你看见了什么?”
所以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潘菡萏的身上,她瑟缩了一下,脸色刷的惨白了。
她昨天和叶长驴情热之时,把那天看见叶秋彤勾搭男人的事情暗戳戳提了一下,本意只是想着,叶长驴和彦少爷是亲堂兄弟,想必平日里多有来往,应该能说上话。
她只是想让彦少爷知道对门的小寡妇是个破鞋而已;她只是想让彦少爷不要总是把心思放在小寡妇身上,多看看自己而已。
潘菡萏没想到叶长驴如此莽撞,竟然直接把族长带过来跟叶秋彤当面对峙。
她哪里知道,其实是叶长驴曾经在叶秋彤这里吃过亏,听见自己没勾搭到手的寡妇跟别人勾搭上了,他恼羞成怒而已。
叶秋彤看见居然是出来指认自己的人居然是潘菡萏,惊讶地“啊”了一声。
狄大黑一直听话待在叶秋彤身边,心思都在叶秋彤身上。
所以离这几个人都很近,潘菡萏进来之后,他没有抬头看她,却闻到有些奇怪的气味,于是嗅了嗅鼻子闻闻她,又嗅了嗅旁边的叶长驴,咧开狗嘴偷笑了一下。
潘菡萏垂着头,不敢让别人看见她的表情,小声嗫嚅着:“前几天我在院子里洗衣裳,我确实看见了她跟一个男人调笑。”
叶秋彤怒极反笑:“我跟谁调笑了,你倒是说说看。”
叶秋彤是真没想到,两人不仅无冤无仇,甚至还可以说她对潘菡萏有恩,结果人家这报恩的方式不走寻常路啊。
潘菡萏没料到她又把问题抛了回来,茫然失措地揪着衣角:“这,这我哪里会知道,我又不认得村里的人。九奶奶,你就好好跟大家说一说吧,那天半夜你到底跟谁私会了。”
叶秋彤:“别别别,不要乱攀亲戚,我要不起你这样贞洁烈妇的孙女。”
这时候人群外响起来个不大却清晰的声音:“是我。”
村民们本来聚精会神看着里面的热闹,听见这一声立刻分开了一条路,叶堂彦走进来,坦坦荡荡地又说了一遍:“同她半夜说话的人是我。”
叶黄氏看清来人,眼珠子一下子掉了下来。
捉奸捉到自己儿子身上!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8-04 00:00:00~2020-08-10 00: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颗饭 15瓶;流萤 10瓶;最爱葡萄汁 8瓶;我不知道、Ran小王子 5瓶;图图 2瓶;是豆a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章 你一个狗子,这么八卦真的好吗?
叶黄氏看见叶堂彦进来, 急得要疯了:“哎呀呀,这肯定有误会,彦儿你快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叶堂彦从来没有被这么多人注视过, 面皮有些微红。
他仍然一丝不苟给叶秋彤和父母见了礼, 才正色道:“前几日我从书院回来,路上遇见九奶奶独自步行,那时候天色已经黑透了,我便邀请九奶奶上车一同返家,她拒绝了,说同乘一车不合适。我便想,我这做晚辈的,难道眼睁睁看着长辈半夜一个人在路上走吗,于是我便步行而归, 既避了男女之嫌, 又全了祖孙礼数。”
叶满连乍见来人居然是自己儿子, 心里一慌, 听见叶堂彦这一番说辞,他又镇定下来,还有几分欣慰, 摇头换脑地捋了捋胡须,满意地笑道:“我儿此举甚好, 彬彬有礼颇有君子之风。”
叶黄氏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骄傲地对围观的村民道:“那是当然了,我们家彦儿可是报去朝廷举孝廉的人,自然是极为懂事的。他呀,就是孝顺。”
叶长驴看着脸笑成一朵菊花的叶黄氏,提醒道:“大伯母, 那捉奸的事……”
他不说话还好些,叶黄氏恼火极了,抬起一根手指戳着叶长驴的脑门儿,气得直点:“捉个屁,老娘看你就是想作死!滚!”
叶黄氏来就不喜欢叶长驴这个混蛋侄子,他那死鬼爹走得早,平日里没少为为他费心,今天也是他鼓动着来捉奸,差点把自己亲儿子搭进去,实在是忍不住了。
叶满连双手背在后面站着,儿子行事周密,他心里骄傲,忍不住把胸膛挺得老高。
可转头就看见老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责骂侄子,又有点尴尬,低声说了句:“谨言慎行。”然后对满院子围观的村民讪讪地笑笑:“大家都回去吃饭吧,不早了。”
叶秋彤冷笑:“还吃什么,看热闹都看饱了。”
村民们嘻嘻哈哈地散开了,做饭的做饭,洗碗的洗碗,该干嘛干嘛了。
叶秋彤也转回灶间继续做晚饭。
狄大黑站在院子外面,眯着眼睛看着叶长驴的背影,狗嘴咧着,看起来似笑非笑的。他刚才借着人走动混乱的时候,又凑近闻了闻叶长驴和潘菡萏,觉得真是有趣极了。
对门的大满媳妇娘家喜事终于办完了,第二天她带着大儿子回来了,可惜错过了一场捉奸好戏,后来有嘴快的村民把事情告诉她,她在院子里追着潘菡萏打了一顿,骂她抛头露面多管闲事,看来是家里的活儿太少了。
这回任她怎么惨叫,叶秋彤都没去看一眼。
倒是狄大黑跑出去听了一阵子,回来对叶秋彤一阵汪汪汪,似乎想告诉她,让她出气。
叶秋彤摸摸狗头:“我不想知道她怎么了样了,我只想离她远远的,垃圾人,不值得我费心思。”
狄大黑却有不同的看法。
狗是记仇的动物。他是一条另类的狗,他不仅记仇,他还会主动报仇。
狄大黑恨死了叶堂利,他瞅准了时机,有一天叶长驴骑马出门的时候,带着整个叶家圩子数百条田园犬兄弟们撕咬他。
全村的狗都疯了,叶长驴吓得灵魂出窍,狗群一路追出村庄几百米,狄大黑矫健跃起,佯装要扑上去咬那马的脖子,马惊了,狂尥蹶子,把叶长驴从马掀下来,算他命大,只是摔断了腿。
马撂下人跑回家去了,叶满连只好叫了长工来,用门板把叶长驴抬回去了,又叫了郎中来给他看腿。
当时正是上午,村口地里有不少干活的村民看见了,群狗围攻叶长驴的事情很快传开了,听说叶长驴得罪了全村的狗,村民们都忍不住去看热闹.
郎中还没走,叶长驴家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大家都想看看这个以一己之力与全村的狗作战的男人。
狄大黑也去叶长驴家看了热闹,叶长驴吓晕了,还没醒过来。
他挤在人群的腿中间转来转去,仿佛在寻找什么东西,终于,他在叶长驴躺着的床底下闻到了想要的味道,他钻进去,用鼻子顶出一个小箱子来。
很幸运,箱子没有上锁,他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像成了精一样,从一只狗爪拨开了箱盖,里面有一双女子的绣鞋,一个贴身的肚兜,还有一条水红的亵裤。
简直不堪入目。
重要的是,这些东西不是叶长驴媳妇的,她本来正在愁眉苦脸地抹眼泪,问郎中叶长驴会不会落下病根,将来会不会跛脚,看见这一箱子东西立刻瞪圆了眼睛。
叶长驴媳妇话都不会说了,她顺手顺脚地走过来,一手拎着肚兜一手拎着亵裤,直着嗓子问叶长驴:“这些东西哪来的,你藏在床底下干什么,你给我说清楚!”
叶长驴还晕着,他媳妇气急,劈脸两巴掌扇过去也没醒。
有个念书的半大小子眼尖,叫了一声:“那上面有字呢?”
他好奇地把肚兜扯过来一看,“荷花图案旁边绣了菡萏两个字。”
村民们不太懂:“这是啥意思?”
那半大小子把肚兜一丢:“我哪里晓得,大约就是人的名字吧。”
叶长驴媳妇气得抖着肚兜和亵裤:“这是哪个不要脸的勾引我男人,乡亲们帮我认认,看看这是哪个贱货的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