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没来京城之前,也是颇负盛名的美少年,无论是宴饮聚会还是骑马过街,常常被人偷看。
狄扬有些不明白,如果是这样,那仙子为什么要让我变成一只狗呢?
他呆呆地想,那她到底是看上了朕,还是没看上朕。
李旦一看着狄扬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八卦之心顿起,咳嗽了几声:“陛下在梦中同那位仙子鱼水交欢了吗?”
狄扬回过神来,想到在梦里他是一只不完整的狗,遂有些忸怩:“那倒没有,朕倒是想,可是没有趁手的兵器。”
李旦一:“……此为何意啊?”
狄扬自知失言,剧烈地咳嗽了几声:“咳咳咳咳,朕的意思是,朕想收服她,可是没有法器,不知道国师可有什么好法子?”
李旦一惊了:“收服她?陛下莫非想让贫道将仙子带到宫里?”
狄扬惊喜点头:“好啊好啊,那就有劳国师了。”
李旦一:“……”
有劳个屁!
国师这活儿实在不是人干的啊!
这皇帝太会为难人了,做个梦而已,这么多破事,他要是梦里看见自己变成玉皇大帝,难道还要我老道士给他变个天庭出来。
李旦一愁得眉毛拧成一团,他以前跑江湖,都是骗完就走了,现在到了皇帝这里,就跟唱折子戏一样,一出唱完还有一出,这谁遭得住啊。
狄扬期待地看了李旦一半晌,发现他脸色不大好的样子,以为是想要钱,正好他别的没有就是有钱,立刻大手一挥:“只要国师能办成,花费多少银两朕都无所谓!”
李旦一只得道:“陛下想把仙子留下也不是不行,只是仙子她在何处呢。”
无量天尊,看在钱的面子上,贫道忍一忍,且咬牙继续骗吧。
狄扬被问住了,他不仅不知道她在何处,他甚至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存在。
李旦一察言观色,猜到狄扬大约是答不上来,立刻摇头晃脑道:“陛下要想让贫道收服她,首先要确定她在哪里,才好设坛做法。”
梦里的东西虚无缥缈,先把皇帝糊弄过去拉倒。
狄扬泄气了:“好吧,等朕下次做梦弄清楚了,再来告诉国师。”
李旦一前脚刚离开皇宫,后脚就被容天纵在街角拽上了马车:“皇帝召见你说什么了?”
“没说啥,皇帝做了个春梦,让老道士给开解一下。”
李旦一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他到京城的最初都是被容天纵拘在黔王府里的,后来皇帝给他国师封号,又要赐他国师府,李旦一不要国师府,说自己是修道之人,希望能住在钦天监观星台,所幸皇帝准了,他才总算从黔王府脱身出来。
可是这黔王容天纵就像一个苍蝇一样,总派人盯着他,李旦一烦不胜烦,不晓得黔王到底想干什么。
容天纵有些不信:“春梦?只说了这个,不会吧。”
李旦一道:“王爷,这有什么不会的,你想啊,皇帝血气方刚的年纪,到现在还是个童子身,做个春梦不是太正常了。贫道瞧王爷最近粉面含春,想来是桃花旺盛,你这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
容天纵不屑地笑了笑,心说狗皇帝这童子身八成到死都甩不掉了。
他还是不太放心:“皇上有没有说,具体都梦到些什么?”
李旦一不耐烦道:“王爷,这不好转答的吧,贫道一个出家人,听皇帝说一遍已经是强人所难,再重复一遍岂不是要动摇修道根本了,具体的内容您随便去找一本春宫图都能知道。便是想试试,你去找小娘子啊。跟我一老道士掰扯这些,你不觉得罪过吗?”
说完就盘腿打坐,闭目养神了。
容天纵:“……”
老道士长了一张红润饱满的大方脸,满头银白色的发丝盘在头顶,插了一根木簪子,闭着眼睛口中念念有词,不知道是在念什么咒文。
对着这样一个人,谈男女风月之事,确实十分令人扫兴。
李旦一听容天纵半天没动静了,便掀开一边眼皮,见容天纵歪头去看窗外的风景了,他从鼻孔里出了一口气。
哼,整天指手画脚让老道士做这个做那个,我老道士纵横江湖多少年,需要你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娃娃叫我做事?
狄扬自从李旦一走后,便陷入一种忧郁苦涩的情绪中去。
忧伤,十分忧伤。
到底有没有叶秋彤这个人呢,狄扬纠结了,理智告诉他觉得这一切不过是一场梦,情感上又希望叶秋彤是真的存在的。
现在可以确定他的梦是在影射现实,是上天对他的启示,他毕竟是天子,身上发生些异于常人的事情也结解释得通。
也就是说,即使梦见的是他治理下的大魏朝,也有可能只是时代是真的,里面的人和物都是虚幻的。
这个梦境过于诡秘,狄扬的心情很复杂,他又希望她是真的,又怕她是真的,可如果她真的不是真的,他又真的会很失落。
狄扬一向不学无术的脑袋瓜子里,居然冒出来几句诗:岭外音书断,经冬复历春。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
“近乡情怯”这四个字微妙地契合了狄扬的心境,他闷坐了一会儿,拿定了主意,刚才李旦一的话给了狄扬一个思路,要想知道梦里的一切是不是真的存在,首先要确定梦中的地方在哪儿。
他绞尽脑汁地想了想又想,发现自己连叶秋彤住的村子叫什么都不知道,这也不能怪他粗心,毕竟身为一条土狗不需要知道这些。
他记得叶秋彤每天都要去一个县城的书院做事,但她口中一般就说“县城”,狄扬并不知道那县城的名字,他很懊恼,为什么之前在梦里从来没想过注意这件事。
其实他实在是高看了自己,整个大魏朝有两千多个县城,以他扮家家酒一样的执政水平,他即使知道是县城的名字,也十有八九不知道在哪个州府。
狄扬迅速处理了手边的事务,他决定立刻睡觉,去梦里找到她,抓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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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叶秋彤不想去京城
狄大黑在街上溜达了一圈, 门头上都有字,什么“张记典当行”“王家铁匠铺”之类的,就是没有在前头写地名的, 想想也很正常, 就在自家的地界上,再缀个“某某县”有点多余。
狄大黑一无所获,打算去茶馆里听听茶客们和说书先生聊天,说不定会提到,结果刚到门口小二就出来轰他,“狗不许进店。”
狄大黑决定去县衙门口,看看衙门上牌匾写的是啥,还没靠近就被巡街的杂役拎着棍棒打了出来,“哪里来的野狗, 弟兄们快来, 打死他下酒。”
狄大黑愤怒了, 他冲着那群衙役一阵狂叫。
朕不是野狗, 朕脖子底下有铃铛,你们这帮狗眼看人低的,是瞎了吗?
可是衙役们人多势众, 还都拎着棍棒,看见这条膘肥体壮的狗, 个个眼睛发亮喉结滚动,看起来好像在咽口水,为了避免被打死下酒,狄大黑决定战术撤退,好狗不吃眼前亏。
他垂头丧气地回去找叶秋彤,看着书院宏伟古朴的大门, 狄大黑脑中灵光一闪,可以叫礼部查查这个通达书院,他记得这家老板姓邱,规模大的书院在各州府的学政那里都有备案,应该很容易查出来。
叶秋彤出来了,手里还拿着一块午餐剩下来的烧饼,一见面就往大黑嘴里塞,给它打牙祭。
狄大黑在外面浪了半天,真的饿坏了,狼吞虎咽吃起来。
叶秋彤蹲下来,一只手拿着饼喂它,一只手摸了摸狗头,狗狗舒服地从嗓子里呼噜了几声。
“下午在街上玩的开心吗?”
狄大黑哽住了,咽下嘴里的吃食,委屈地呜呜了几声。
做狗真难。
一颗黑乎乎毛茸茸的脑袋往叶秋彤怀里钻,撅着屁股拼命地扭来扭去,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小朋友,叶秋彤只好抱着这只傻乎乎的狗子,给它顺毛,安慰它。
她的手又轻又软又温柔,从脑袋顺道后背,一下一下真舒服。
狄大黑被揉得脑子一懵,转头就想去舔那只白净的小手。
邱子石出门的时候,正看见这一幕,她正在和她的农村土狗玩耍,那狗蠢头蠢脑的,似乎想吃她手里的什么东西,一直伸着舌头哈着气去舔。
叶秋彤则连连倒退,笑着求饶:“大黑,别闹了,烧饼没了。我警告你,我是一个热血少年,不能随便舔的,不然的话会给你的舌头烫起泡。”
“东家要回去了吗?”书店的王掌柜出来给邱子石打招呼,见了这一幕忍不住笑道:“这个丫头很有趣。”
邱子石也会心一笑。
叶秋彤听见声音,把狄大黑拍开了,走过来给邱子石行礼:“东家好。”
邱子石对着叶秋彤微笑了一下:“这段时间我想通了,你说得对,做官为民,不是为君。今年是秋闱之年,我要去京城准备大考,过几日就要出发了。”
叶秋彤惊喜道:“太好了,东家这么厉害的人物,去了肯定能中状元。”
王掌柜也很惊讶,拱手道:“那小的提前恭喜东家金榜题名。”
狄大黑闻言眼珠子骨碌碌一转,心里想到个法子,若是此人去京城考试的话,他就可以验证一下这一切到底是不是真的了。
每个去京城参加会试的举人都要先去国子监挂名的。只要找到这个姓邱的,那这一切的谜题就都可以迎刃而解了。
狄大黑抬头看身边的叶秋彤,下意识地咧嘴傻乎乎地笑了,口水都要流下来,他忽然很开心,如果她是真的,那该有多好啊,朕也可以像别的男人一样,挺直胸膛站在她面前,看她笑,听她说话。
叶秋彤的笑颜灿烂,邱子石眸光微动,迟疑了片刻,他问她:“罗阳县是个小地方,你可想去京城看一看,我在京城有个宅院,还缺个管事娘子。”
叶秋彤有些意外,但还是坚定地摇摇头:“谢谢东家的好意,我就不去了吧,管家理事的活儿责任太大了,我干不好。我就在王掌柜这儿抄抄书,安稳度日就满足了。”
她是个胸无大志的人,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都是只想吃饱穿暖衣食无忧的小市民心态,她觉得现在的日子过得就挺好了,税也免了,生活来源也有了,就不想舟车劳顿去别处讨生活了。
关键是,既然知道自己是个跟主线剧情无关的小炮灰,就不要往京城凑合了,她总感觉那是个是非地,本能地抵触。
邱子石有些淡淡地失落:“也好,那时辰不早,你赶紧回家吧。”
叶秋彤福身告退,一人一狗笑着闹着走远了。
邱子石看着夕阳下那个小女子瘦削的的背影,久久没有收回目光。
王掌柜见此情形,咳嗽了一声:“老爷,你可是相中了叶家这个丫头。”
邱子石没有直接回答,只从容道:“明日上午把所有邱记的掌柜召到议事厅,我有事要交待。”
王掌柜恭敬道:“我马上就叫伙计去通知各店掌柜。”
邱子石一个人又在夕阳下伫立了一会儿,许久才自言自语般道:“她不去便不去吧,若真是去了,恐怕我也会分心,不能安心备考,等将来秋闱事毕,再来寻她。我不在家中这些日子,你多照应一二。”
王掌柜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东家放心,我会照顾她的。”
他是邱家的元老,自是不会到处乱说的。
狄扬睡醒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要笔墨纸砚各色颜料,他要画画,他要给邱子石画一副像,送到国子监去,等着人自投罗网。
狄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画出来了,连忙叫人过来看:“你们仔细瞧瞧,朕画的像不像。”
他这话说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福来和李如意都没明白皇帝想让他们看什么。
两人低头看去,实在是画的太糟糕了,但是又不能直说,还得硬着头皮夸。
李如意小声道:“像,十分像,皇上您这个小猴子穿衣裳画的真有意趣。”
狄扬:“???”
他敲了李如意脑袋一个爆栗:“什么小猴子穿衣裳,朕画的是个人,你们再仔细瞧瞧。”
福来看见皇帝用期待地目光看着自己,只得道:“皇上说的对,奴才仔细看过了,您这个猴子画的确实像人。”
狄扬:“……”
他沮丧地放下笔,“看来朕确实画的很糟,你们都看不出来是猴子还是人。”
福来揩揩额头的汗:“奴才去替皇上把宫廷画师叫来吧。”
李如意也忙不迭地点头:“对对对,术业有专攻,陛下是千古明君,不一定要会画画。”
宫廷画师来了之后,问题果然解决了,狄扬口述了邱子石的样子,让画师作画。
“他长得像黔王容天纵,比容天纵老点儿,大概三十岁的样子,又有些像祁首辅,比祁首辅瘦点儿。鼻子像那个谁……”
就这样,狄扬想着满朝文武百官的样子,一点点给画师描述,最后竟然真的把邱子石的脸一点点拼了出来,画的惟妙惟肖,就像人站在眼前一样。
狄扬高兴极了,他又想让画师把叶秋彤的样子画出来,但是他认识的女子实在有限,不能拿别人的面貌去类比,只能全靠自己的语言去描述,可是他的语言又十分匮乏。来来回回只会说:“长得很漂亮,特别漂亮,真的漂亮,眼睛漂亮,嘴巴漂亮……”
把画师为难得满头大汗,只能凭着想象去话,怎么画都狄扬都不满意。
狄扬心灰意冷:“算了,不要画了。”
画师如蒙大赦地走了。
狄扬第一次后悔自己当初年少的时候为什么不肯好好学艺,他要是自己会画,不就不用让别人动笔了。退一步说,哪怕他多念点书,也不会连称赞美人都没有词儿可说,看看人家黔王容天纵,琴棋书画什么都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