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春深(重生)——素笔执火
时间:2020-09-14 08:18:44

  我对她的突然到来,感到惊讶,忙不迭问道,“什么好消息?”
  可真是喜闻乐见,自我嫁进宫来,哪里还有什么好事,光是和成章和斗气,我就时常心情不好。
  她看看我,又看看身旁的红桑,到底还有些顾忌。
  我也会了意,找了个借口,把红桑支开。
  这时,陈良娣才肯开口,“我找到那个你想找的人了。”
  “?”我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什么人啊?”
  她笑笑,把藏在袖子中的拓印找了出来,指了指,“就是上回,你说有位叫初七的故友,他送你的玉佩,你瞧瞧和这个能不能对上?”
  我恍然大悟,起身把玉佩取了过来,认真比对,花纹吻合,果然是同一枚,惊讶到不敢相信,“良娣,你这是从哪里找到的?”
  她听我这么问,显然有些犹豫,面露难色,“你说这世上怎么就有这么巧合的事?姐姐,你是什么认识他的?”
  我想也没想,就回道,“约莫十二三岁吧,很久以前的事了。”
  她小叹一口气,缓缓说道,“这个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是谁啊?你快说,急死我了!”我像是在黑暗中看到了一线希望,因为初七曾经告诉过我,如果遇见什么难处,请一定找他。
  时隔多年,我仍旧记得,只是遗憾,我不曾见过他面容。那日在灯市上,他都是戴着面具的。
  “是太子殿下。”
  良娣的眼底没有一点波澜,我却傻眼了,摇摇头,“不可能,怎么可能是他?”
  虽然我和初七不过一面之缘,但他的脾性我是知道的,和成章和截然相反,就是个温和少年郎。
  “你肯定吗?”我不死心地问了一句,希望早已破了一半。
  “嗯!”她郑重地点头,“起初我也不信,可事实就是如此。”
  “那成章和应该还不知道吧……”我试着反问,想着倘若他知道,肯定也早已经坐不住了。
  “嗯,殿下还不知道呢,姐姐放心,我没有告诉他。”她诚恳地看着我。
  “可能真的是误会吧,等我找个机会,当面问问他。”
  良娣没有说什么,只是点点头。
  于是,因为玉佩的事,我又一次跑去见了成章和。
  和往常一样,他仍旧低着头,认真地批阅奏折,对我的出现,视若无睹。
  这么多日没见,他好像清瘦了许多,神态有些疲惫,嘴唇上的伤口也已经完好如初。
  “殿下!”等了好久,还是忍不住唤了一声,多少有些生硬,连我自己也觉得骨子里寒意阵阵。
  他捧着奏折的手,轻轻一滞,剑眉之下的星目轻轻往上掀,冷冷清清,“什么事?”
  我深吸一口气,从腰上解下同心玉佩,轻轻推到他面前,极力克制心烦意乱,“殿下可还认得这个?”
  “不认得。”他轻扫了一眼,收回目光,神情没有半分波澜。
  我心一沉,往前一步,急切道,“成章和,你再仔细瞧瞧,这是那年在花市上,你送给我的,和你身上的是一对啊!”
  他置之不理,更没有回话,旁若无人地批阅奏折。
  “你再好好想想,当年我虽不曾见过你样貌,可记得你名字啊,你叫初七。你答应过的,如果有什么难处,你会……”我几近哀求地跟他说话,心中幻想希冀,他就是那个温润如玉的当年少年郎,他也曾答应过我,只要我碰到危险,心中有他,他就一定会出现在我面前。
  “是这个吗?”他从腰间摘下另一枚同心玉佩。
  “是!”我一眼就认出了它,用力点头,一时激动地不知道如何是好,想伸出手去拿,却被他收了回去,重重地拍在案牍上。
  “谢瑶,为了能和他在一起,你胆子可是愈发大了!欺君罔上这种事,连眉头都不皱一下!”他的语气里多得是戏虐的味道,更不曾正眼瞧我。
  “你在说什么?”我本来就没有抱太大的希望,但他说这话,剜心割肺。
  “是谁指使你这么做的?”他讥笑道,“多年前,我是曾经化名初七,在相思桥上与她许下诺言,这么多年我也一直在找她。可惜啊!谢瑶,你失策了,那个姑娘我早就找到了,她不是你!她已经死了!”
  “我纵然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冒这样的险,”我对他是彻底失望了,我以为他或许是最后的希望,却没想到他残忍到,连一点希望都不肯给我,我将玉佩又往他面前推了推,“信物不会有假的。”
 
 
第45章 
  我的话, 到底还是将他激怒了,他站起身来,夺过玉佩, 狠摔在地, 怒目而视,“谢瑶, 你以为你是谁,我当真就不敢动你了吗?你和齐修贤的私情一旦传出东宫, 我保证, 你活不过今日!谢家满门都得给你陪葬!”
  玉佩撞到坚硬的地面,顿时碎成了几半, 碎屑到处飞溅,我慌忙扑倒在地, 试图将它们一一拾捡起来,拼凑成原来的样子。
  可惜到最后, 只能颤抖着声音,忍住哭泣, 说几句,“我们之间是清白的。”
  原来从前那样温声细语, 信誓旦旦, 也终究会有食言的一天,而留在原地的只有我。
  齐修贤是这样, 初七也是。
  我瘫软在地,碎玉的刃口,割开了我的掌心,痒痒的刺痛,温热在地面和掌心缓缓蔓延开来。
  刺眼的猩红色, 成章和从不远处走了过来,蹲下身,抬起我的手,看了看掌心,又狠狠地甩开。
  “谢瑶,你听清楚了,我今日饶你,是因为他是我生死与共的好兄弟,而不是因为你。他最好别再做出什么让我厌烦的事,否则我一定不会手下留情。”
  “既然做不到,为什么要许诺?”我问,整个人失魂落魄,丝毫没有半点精神气。
  “崔绍,送太子妃回宫,没有我的允许,不许踏出宫门半步。”
  他果真无情,连一句回话都舍不得。
  而我像是得了失心疯一般,突然在他转身离去的瞬间,狠狠拽住他的衣袖,红着眼睛问,“你能不能放过齐修贤?!我求求你,放了他。”
  “崔绍,你是耳聋了吗?!”成章和已经开始不耐烦了,兴许我说的话,已经让他觉得忍无可忍。
  而齐修贤成了他的眼中钉,肉中刺,留不得,却很棘手。
  一向动作迅速的崔绍,这次却迟迟不肯走近我,声音细小,“殿下,娘娘她受伤了,不如末将去传个太医吧!”
  “她死了,自有人心疼,你在这里瞎操什么心?”大概是因为愤怒到了极点,成章和的嗓音也变得有些哑了,粗着脖子,几近咆哮。
  “崔将军,我没事的。”我瞧见崔绍那双蠢蠢欲动的手,笨拙地避开,连滚带爬地站起起来,扶着柱子,缓缓地往外走。
  可巧,陈良娣从殿外跑了进来,与我撞了个照面。而我两眼发昏,并不能看清前方事物,只能勉强听到个声音,“姐姐,你没事吧?”
  也不知道为何,我只觉得头重脚轻,丝毫没有什么气力去回她,只是摇摇头,又推开了她。
  成章和在身后边看着呢,我又怎么能连累她,而让受牵连?
  “殿下,你这是怎么了?姐姐做错了什么?你要如此待她?”陈良娣哭了,哭得很伤心,我走好远,都能听到。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宜春宫,明明已经登上了台阶,偏又脚下一软,整个人跌滚了下去,浑身像散了架,疼痛难忍,细汗直冒。
  喉咙里就像被灌进了一壶烈酒,我猛呛几口,却什么都没有。
  我四肢平躺在地,双眼微睁,声小气虚,“红桑,我快要死了吧……”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天开始下雨了,细蒙蒙的,落在身上痒痒的,风轻轻吹过,让我不由自主地合上了眼睛。
  耳旁隐约听到有脚步声奔走而来,正是红桑,她搂着我的身子,摇了摇,晃了又晃。我本睡得正香,又她给脑醒了。
  这丫头抱着我,哭得撕心裂肺,“小姐,你不能死啊,你死了奴婢该怎么办?”
  我不想死,说那句话,只是因为绝望。
  要死,也应该是成章和死在我前面。
  我定要活着,我想试着扭转乾坤,把成章和这个混蛋从储君之位上踹下来。
  “咳咳咳,红桑,你别摇了……”我听不清自己的声音,就像是断刃刮过木桩,哑得厉害。
  她破涕为笑,又找了几个宫女想帮,把我七手八脚地抬进了殿内,传太医给我耗了脉。
  这一病,又是好几日,时而迷糊时而清醒,清醒的时候,拉着红桑的手,说想吃阿娘做的蜜饯,迷糊的时候,还是拉着她的手,说想要回家,还想和齐修贤去赛马去看落霞。
  总之离京都远远的,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红桑哭了,我也哭,哭得比谁都凶,停歇下来的气候,我问她,你哭什么?我还没死呢,非要这么咒我吗?
  这丫头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告诉我,有好几次我拉住的都不是她的手。
  我笑笑说,“是不是齐修贤来过?”
  她摇摇头,说我拉的是成章和的手,还拽着不让他走。
  我差点被自己气得又昏厥过去,费劲全力去平和心态,看着坐在榻前,嘤嘤呜呜的红桑,不由地皱起了眉头,“红桑,成章和有没有说什么?”
  他最好说出一些什么咬牙切齿的话来,不然我担心积压太久的怨气,会迁怒于齐修贤。
  红桑摇摇头,从旁边取了只食盒,端放在床头,“殿下不曾说什么,只说要奴婢照顾好小姐,还有这个也是殿下送来的。”
  “这什么啊?”我稍稍歪着脑袋看了看,有气无力,“可别是我的断头饭吧……”
  “小姐,你在胡说些什么呀?”红桑抹了抹眼泪,露出一丝笑容,“你昏睡了这几日,殿下回了趟府,这是夫人做的菜,小姐最爱吃的。”
  “什么?他去找过阿娘了?!”我突然就变得紧张起来,说什么也要起来,同成章和当面问个清楚,我想问问他到底想做什么?
  哪怕我与齐修贤之间真的发生过什么,那么担下罪责的应该是我。
  红桑对那日玉佩的事并不知情,想来成章和也没有提及,有些茫然地看着我,“小姐,你这是怎么了?你难道忘记了,上次回府,殿下说是以后会时常看望老爷和夫人……”
  我没话了,自己的确对这事有印象。
  可我好像又想到了什么,打开食盒,一层又一层,在最底层我轻车熟路地找到了蜜饯。
  在糕点的掩盖下,蜜饯的罐子并不显眼,但我深知阿娘的脾性,每每生怕爹爹发怒,便会将蜜饯藏在只有我们两个知道的地方,不让旁人知晓。
  这是心照不宣的秘密,多少年了,不曾改变的。
  红彤彤的果子,在灯火下映衬下,闪耀着可口的光芒。这几日,醒了睡,睡了醒,除了米粥和汤药之外,根本没进过什么吃食。
  病体羸弱的我,恐怕只有阿娘的蜜饯才能找些慰籍了。
  一粒蜜饯下去,突然觉得,好像也没那么苦了。这世上,无论我身处哪里,总有爹爹和阿娘,他们永远都会惦记着我,为我担忧为我心疼。
  有了上回的前车之鉴,这回的蜜罐我偷偷地藏在了床头,生怕突然不见了踪影,或者被成章和半路截了去。
  虽然我知道,这尽管没可能。
  但我对齐修贤也一直放心不下,总觉得成章和会对他不利,我让红桑亲自去国子监远远地看上他一眼,回来报个平安。
  可奇怪的是一连几日,杳无音信,就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我没有胆量去问成章和,又因玉佩的事,无脸去见陈良娣,明明我确信自己的玉佩不会有假,但被否认之后,却怎么也抬不起头来。
  不过,陈良娣倒先来看望我了。她来了以后,我才知道,这些天,成章和一直不让她来我这里,说我病得重,怕传染给了她,到时候平白无故又遭罪。
  良娣心善,嘘寒问暖了一番之后,眼眶就红了,一向温柔的他,不禁对成章和恶语相向,“姐姐,纵然你有什么错,他怎可这般对你?我喜欢了他这么多年,才知道他原是如此心胸狭隘之人,简直太叫我失望了。”
  我摇摇头,握住她的手,心头一暖,也跟着泪目,“良娣,这件事怨不得他,一开始就是我的错!”
  她不解,用帕子替我抚去泪痕,柔声关切道,“姐姐,玉佩的事,错不在你,是殿下他……不近人情,忘了昨日的情分,错在殿下,姐姐何必自责?”
  我再次摇头,缓缓说出口,“是齐修贤。”
  “齐助教?”陈良娣不敢相信地睁大了眼睛。
  的确在她的眼里,我去国子监的次数,一只手都熟得过来,和齐修贤不过一面之交,怎么也不可能的两个人,却发生了纠葛,以至成章和大发雷霆,导致事态无可挽回的局面。
  我没有多虑,坦言道,“我和齐修贤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上次你看到的那些泥娃娃,是他送给我的,我也喜欢他。可是后来在围猎场上,我救下了成章和,阴差阳错之下,才入了东宫。可我,连做梦都想嫁给齐修贤!”
  这话,显然把她给震惊到了,她沉默了好久,满眼心疼地看着我,“如此说来,若不是殿下,又怎么会拆散如此好的一桩姻缘?”
  “姐姐你受委屈了,”她也是泣不成声,声音发颤,“不若,我们去求求殿下吧,让他同和姐姐和离吧……”
  “我求过的,他不肯,”我继续道,“还有围猎场刺杀的事,他一直以为是我谢家的阴谋,当年的卷宗在刑部留存,我想让他给一道手谕,他也没答应。良娣,你说我该怎么办?如果我死了,爹爹和阿娘又该怎么办?”
  “姐姐,千万别说这些丧气的话,总会有法子的,我就算是拼了这条命,也一定会帮姐姐拿到休书,让让姐姐和齐助教远走高飞。”她话意诚恳,令我眼眶中热泪翻滚,伸手紧紧拥抱住她,“良娣,在这宫中,能认识你这样的朋友,真的是我谢瑶的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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