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春深(重生)——素笔执火
时间:2020-09-14 08:18:44

  他的语气虽然依旧不客气,但我还是很开心。果然阿娘的手艺,能够让成章和乖乖开了胃口。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凑到他跟前,“蜜饯我可以给你,但是手谕的事,你能不能通融一下?”
  他早有防备,冷言拒绝,“想都别想。”
  事关重大,我只能再次低声下气央求道,“你也知道我这人,讲话总是不过脑子,以前多有得罪,还望你大人不计小人过,不要放在心上,好不好?我发誓,我以后都听你的,不和你斗嘴。”
  他似乎觉得这桩买卖很有诚意,缓缓露出一丝笑容,“谢瑶,我比任何都清楚你,为谢家洗清冤屈之后,又想做什么?同我和离是不是?我说过,父皇并不知道这件事,真相什么的,根本就没那么重要。”
  “那我总该知道,到底是谁主谋此事,加害我谢家吧!”我气得全然忘记自己身在马车中,怒站起身,誓要和他理论到底。
  我根本就没能直身子,头顶狠狠地撞到了车顶,疼得我七荤八素,整个人往前头栽去。
  估摸着,不死也只剩下半条命了。
  手中的蜜饯也飞了出去,滚到了帘子外头。
  我的目光紧紧地跟着蜜饯,双手往前扒拉着。跌倒的那瞬间,狠狠地砸在了成章和的身上。
  我没想到他会出手相帮,直到我的身子丝毫没感受到马车的硬度时,才看到剑眉紧蹙的成章和,倒在我的身下,脸色发青,疼得直咬牙。
  “我蜜饯!”
  我看了他一眼,怔了怔,也没急着起身,而是整个人又往前挪了挪,可最后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蜜饯跌落马车,散了一地,就这没了。
  我险些没哭出声来,身下成章和的咳嗽声很快让我回过神来,他从身底下抽出双手,轻轻推我肩膀,“你能不能先起来?”
  大概是因为刚刚往前爬了爬,对他造成了二次伤害。看着他额头上冒着的细汗,我才想起得赶紧起身,情急之下,双手根本就不听使唤。车厢内本来就窄小,我费了好大的劲,双手误摸了好几次他的心口,但还是没能起来。
  我想,他肯定会破口大骂了,可他却复载着我的重量,缓缓坐起身来,而我才得以跟着起身。
  他微微喘了一口粗气,抬手去擦额头上的汗水。
  “你没事吧?”我哪里还敢再轻举妄动,双手松了又紧,根本不敢碰他。
  抬手的瞬间,一道刺眼的猩红,让我心一沉。才发现他的右手背上,不知道被什么划破了一道口子,正源源不断地往外冒着血,浓厚的血腥气扑面而来。
  “成章和,你受伤了!”我大惊失色,找了好半天,幸而齐修贤送我的伤药,我一直都带在身上,也算能救燃眉之急。
  “你忍忍!”
  手忙脚乱地给他敷了药,又扯了衣袖撕成长条,用以止血,才算放心。
  他是趁我包扎的时候,拿了伤药的瓷瓶,在眼皮底下转了转,“这伤药你一直都带在身上?”
  “是啊!你感觉怎么样?还疼吗?”我满脸愧疚,磕磕巴巴,“我手笨,等到了宫里马上找御医再来给你包扎。”
  他没理会,仿佛对伤药,更感兴趣,翻来覆去地瞧,最后慢悠悠地开口,“谁送你的?”
  我听他语气不对劲,怕不是嘴贱的毛病又犯了,把伤药抢了回来,“什么谁送的?这是我自己的。”
  他用一种极其不信任的目光看向我,迅速把受伤的手,收离我掌心,语气不温不火,“那就好,要是哪个男人送的,我就不用了。”
  我心中咯噔一下,拿起药瓶子偷偷看了看,并未有什么异样,可总是放不下心,总觉得他说这句话,别有用意。
  我的确心虚,生怕言多必失,而他受了伤,身子倦怠,也没多少气力跟我说话。
  故此,才得以安安静静地回了宫。
  下马车的时候,我执意想去扶成章和,可他不领情,崔绍见状,上前一步,护送着走了。
  回到宫里,我对伤药的事,忐忑不安。想了好久,也察觉不出什么异样,再普通不过的一只药瓶了,尚衣局最常见的。
  我想累了,索性也就当他磕到脑袋,胡说八道罢了。
  可我又不禁想起了,那罐蜜饯,我还没来得及吃一口呢,就没了。那都是阿娘的心血和爱意,想想都心疼。
  一晃三日又过去了,我是不知道成章和从哪里找了个生辰贺礼,冠冕堂皇地送给了良娣。
  良娣与我交好,成章和原也不想请我去的,但实在拗不过良娣的坚持,还是让我去了。
  除了太后和皇后,宫中余下妃嫔的生辰在大卫国皆算不上什么隆重的事,大多数只是聚在一起喝点酒,看看歌舞什么的,很寻常的日子。
  成章和的手还没好,裹得像熊掌一样,但他丝毫不忌口,该吃吃该喝喝,他甚至还拎了壶塞外来的烈酒,举杯问我喝不喝。
  我摇摇头,面无表情地拒绝,“谢殿下抬爱,我不喝。”
  他似乎有些醉了,把守在我身旁的红桑一把推开,瘫坐在我面前,红着眼睛问,“你叫我什么?”
  我道,“殿下。”
  酒劲上头,他脸颊泛着红光,双眼微眯,兀自点头,“好!”
  “谢瑶,怎么不喊我名字了?”
  “……”
  一来毕竟有良娣在,我怎么可以大呼小叫地喊他名字,嫌弃他一身酒味,让他滚远些,二来,那日在马车上,他舍身救我的情形,我一直都记着。
  有恩必报,四个字,在我脑海里根深蒂固。就冲这一点,我以后再不能对他那么无理了。
  良娣见此情形,忙上来解围,说是他喝多了,讲话难免颠倒,叫我不要放在心上。
  我点点头,没有说话,找了机会,偷偷回了宜春宫。
  成章和行为举止我实在有些看不明白,好在也就这么一次,往后的日子,他还是和从前一般,夜宿霜云殿,依旧没有踏进宜春宫半步。
  又因为上一次的事,良娣也不去国子监了,生怕成章和不高兴。
  但我心中始终计挂着卷宗的事,便寻了个较为安全时辰,偷偷前往国子监,想找齐修贤问个清楚。
  可我根本就没有这个机会,才坐下,有个人影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重重在我身旁落座。
  我的目光正望着齐修贤的方向,呆呆地出神,嘴角勾笑,那人问我,“好看吗?”
  我讷讷地点头,目不转睛,就差没流口水了,“好看。”
  回答完之后,我才意识到有些不对劲,转过头去,却见成章和坐在我身旁,面无表情。
  我吓得肝胆俱裂,脸色发白,哆嗦着身子道,“你怎么来了?”
  “陪你听学啊!”他心平气和地回道。
  “太子殿下,你是说笑的吧!今日的课,于你而言太浅显了,大可不必在这里陪我浪费光阴。”我努力平息着自己紊乱的心跳,生怕他问起齐修贤。
  “我是来温故知新的,齐助教都不介意,你心急什么?”我才发现,齐修贤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我二人的案牍前,欲给学生发放习字用的素笺。
  齐修贤的脸上同样寡淡,看不出神情,只是毕恭毕敬行礼。而成章和则不由分说,将他手中的素笺通通给扯了过来。
  齐修贤冲他微微一笑,没有说话,转身走开了。
  等他走远了,我才问,“成章和,你今日怎么了?”
  “又改称呼了呢?叫不习惯啊?!”他冲我挑了挑眉梢,眼底那丝挑衅的气氛,却不曾褪去。
  他是冲着齐修贤的。
  我服了。
  看来已经被他逮到了我的死穴,再怎么挣扎都是无济于事。
  他见我不回答,侧了半个身子过来,轻轻道,“和离,也是为了他吧……”
  我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在发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回话。我甚至肯定,去刑部的那晚,成章和一定发现了我们。
  我的心都快蹦出嗓子眼了,“齐助教博学多才,学堂里的每个学生都很喜欢他。我是个俗人,亦不能幸免。和离的事,同他没有半分关系,只是不想和一个不信任我的人,就这么糊涂地过一辈子。”
  他对我的话,丝毫不以为然,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声。
  我对他的神情哭笑不得,“你不信我?”
  他面无表情地反问,“我有说过吗?”
 
 
第44章 
  原本顺理成章的事, 因为他的出现,我不得不打消先前的念头。
  本想起身就走的,却被他死死地拽住手腕, 还冷言告诫, 要是我敢走,他就让齐修贤难堪。
  我没有办法, 只能又重新坐了回去。这一堂课,夫子讲了些什么, 我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 四肢紧绷,额头上满是密密麻麻的汗珠。
  下课之前, 夫子让学生们抄写几句前人的古话,只当是习字。
  夫子一走, 整个学堂里又热闹了起来,有几个女学生语气娇嗔, 缠着齐修贤教自己习字。
  我来这里本就不是为了让他叫我写字,可成章和却不这么认为。
  我心烦意乱地在纸上划了几笔, 成章和又抓住了这苗头,对我冷嘲热讽, “怎么?没人教你, 连个字都写不好了?”
  “课已经听完,可以让我走了吗?”
  他摇摇头, 身子紧靠了过来,握住我的手,提笔轻快地在纸上走字,没有太多神情,“是这样吗?”
  这一幕, 恰巧被远处的齐修贤看到了。成章和的手抓得很紧,力气极为霸道,我狼狈不堪地抬头,对上他的双眸,微微红了眼眶。
  以前不懂咫尺天涯为何意,现在懂了,可惜晚了。
  我再一回头,却见成章和冷冷地看着我,目光凌厉宛如冰刀雪剑,他的手握得更紧了,左手伸向我的腰间,往怀里一送。
  我立马想到的就是逃,伸出手去试图撑开他的身子,奋力挣扎。
  但他的鼻息落在我耳旁,没有半分温热,“不想他死,就给我乖乖的。”
  “我们之间的事,你为什么要牵扯一个无辜的人。”为了怕旁人发觉,我声音已经低到了骨子里。
  他看着我,眉宇皱得很深,放慢了字句,“他不无辜。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喜欢他。”
  “成章和,如果我喜欢他,那为什么又要设计刺杀,而达到嫁给你的目的?”说完这句,我觉得自己的心在滴血,除此以外,似乎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他对我的话,显然很惊讶,冷笑着发问,“为了他,整个谢家都不要了?值吗?”
  “当然要,因为你心里一直断定,我谢家就是刺杀你的主谋,既然如此,我如此费劲心机地想嫁给你,又怎么会喜欢他?。”
  “怎么?嫁给我同喜欢他,于你而言,很难吗?”他说着,伸手轻轻支起我的下巴,黑漆漆的双眸冷得像那无间地狱。
  我浑身发悚,奋力推开他的手,却说不出一句话。
  我不否认,从小到大,我就一直喜欢齐修贤,光是梦,就做了无数次,我想和他成品。
  可我更想到从前那么奋不顾身地去救成章和,就想剁了自己的手。
  “所以,你终于肯承认了,刺杀的事与你谢家,脱不开干系。”他饶有兴致地看着我,像是对自己一箭双雕的举动,很满意。
  “非要这样吗?”我心里委屈,还是没能忍住,泪水簌簌地往外流。
  他的手勾住我的肩膀,整个人欺了过来,蜻蜓点水一般,在我嘴唇上轻啄了一下。
  我知道自己的身后,就是齐修贤的目光,于是下意识地转头避开。
  而这一举动,彻彻底底地把成章和给激怒了,他伸手用力掰正我下巴,毫无情面地再次迎了上来。
  温热在唇边徘徊,我心一横,趁着他毫无防备的时候,狠狠地咬了下去。
  咸腥味一下子就溢满了喉咙,我能明显地感到他放在我背上的手,稍稍一滞,缓缓松了开来。
  他吃了痛,也松了口,却没有发出半分声响。剑眉之下星目的阴郁,遮天蔽日,压得人喘不过气,起身甩袖,脚底生风,出了学堂。
  我整个呆愣在那里,喉咙里的血腥味依旧浓厚,大概是咬得太用力了,连雪白的纸笺上也落了几滴,刺眼又醒目。
  学生们都走了,齐修贤缓步走到我面前,递了帕子给我,同样没说话。
  “我以后不能来这里看你了。”每一个都在滴血,方才成章和的举动让我不安,可相比之下,他明明都看到了,却视若无睹地转过身去,这才是伤我最深的。
  “卷宗的事,我想应该很快就能……”
  “不用了,”我打断了他的话,泪水模糊眼眶,并不能看清他的神情,沙哑着嗓音道,“晚了。”
  我现在一点都不想听到关于卷宗的事,除了徒添烦恼之外,并无对策。
  “好!”他低声应了下来,又从怀里掏出了金钗给我,“末端太锋利了,我自作主张,让工匠稍稍修缮了一下。”
  “谢谢!”我顺手接话,没有再多说什么话,就离开了。
  今日之事,让我对成章和有了一丝莫名的惧怕,我总觉得他应该知道些什么,齐修贤在宫里会很危险,可我又想不到什么法子来护他周全。
  查案的事,也因为这场风波,而不得不被搁浅了。
  小半个月里,我一直待在宜春宫,不想出门,不想见人,每日总是郁郁寡欢,对什么事情都没有兴趣。
  红桑提议偷偷出去,看看齐修贤,同他说说话,心里大概就会好些。她还说,那日我走之后,齐修贤特意叮嘱了,要多留意陈良娣,不宜与她走得太近。
  他向来是个很稳重的人,但这话,我却有些听不懂。
  思来想去,大概还是因为成章和,毕竟同在一个东宫,难免会有些摩擦。
  我让红桑找机会告诉他,陈良娣是我在宫里交的第一个朋友,待我也很好,让他切莫妄自揣度,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我刚说完这话,陈良娣就来了,她看起来神情有些紧张,又有些高兴,一进门就拉着我的手,笑吟吟,“姐姐,我有个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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