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卉颔首笑道:“你在家待着不嫌长蘑菇吗?还真让你爹替你收场啊?我教你的东西,不能治病不能解毒,你还不会用来逼供吗?”
你老子的地牢里还关着好几个“硬汉”——没把全部都吐露出来的顽固分子。
贺甯瞪大了眼睛,片刻后双目流光溢彩,他猛地起身一拜到底,“不愧是仙子先生!”
苏卉故作深沉道:“少拍马屁多干事。”
贺甯大声应道:“是!”
本来苏卉已经做好最坏的准备:肥鹅填食。连逼供该用哪些效果最佳都给他解说一回的,如今看来倒是不用了。能知耻而后勇也不枉费她的一番心血。
看在贺甯交付的丰厚课时费上,苏卉也要坚持把他……培养成才。
小灵灵听到主人这番表态,轻哼一声,“好伟大的志向呀。”
讽刺得忒明显,苏卉狠狠揪了把小灵灵丰沛的胸毛,“你个小灵灵,恃宠而骄啊?”
小灵灵稍微昂起头,方便主人撸毛,“您又快升级啦。要是您升级不快,我才不会对您寄予厚望呢。”
苏卉一直有所猜测,她发觉:系统提供的课程进度都是次要的,而为学生指明方向,尤其是把他们引向能获得更多功德和气运的道路,才是重中之重。
为学生们排解心事,挥散迷茫,坚定信念……她这番作为果然在系统里评价够高。
再升级,她又有新的学生名额和新学生,她估计下一波的学生就脱离了少年青年的范畴,一路奔向中年人……
其实不难想象,等她权限足够教导圣上和义忠王的时候,教学任务恐怕就会变成“治国方略”,而不再像现在这样,以教授学生自保以及一技之长为主。
刚下课,贺甯就一个骨碌从床上滚下来,他叫来丫头伺候他穿衣洗脸——萎靡好几天了,不打理一下他都忍不下去了。
按着镜子里那个头发乱糟糟,眼角还挂着眼屎的倒影……贺甯陷入了思考:我究竟是以什么样的胆量向……仙子先生……撒娇的呢……
洗过脸换过衣服,贺甯终于觉得还是先办正事!时候尚早,他担保他爹娘还没睡,而且月黑风高委实适合干点“坏事儿”。
想到这里,贺甯忽地笑了起来——笑声听起来极为爽朗。
伺候自家世子多年的大丫头偷瞄了一眼:前前后后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怎么世子爷跟醍醐灌顶似的,不止了悟,脸上盘桓多日阴郁丧气更是一扫而空……
却说贺甯这个大丫头乃是王妃精挑细选而来,心细识字更粗通药理。
听了自家世子爷叫出的一堆药材名字,她难免心惊,却二话没说领命而去。
义忠王是个多年药罐子,在使用苏卉提供的精妙药方之前,各种偏方乃至于虎狼之药他都是亲身尝试过的,因此王府也很是存下了一批药材,不说应有尽有,但比宫中也不差什么了。
贺甯是个有点数理化天赋的少年,又有苏卉在课上的引导和提醒,他没费什么功夫就配出了一大包~极~乐~散。
这名字听着污,实际上……非常凶残。
贺甯也没找人试药,他是怕一个剂量不对,试药的家仆就咽了气。反正他亲自揣着药包,直奔老爹的书房。
话说义忠王关住儿子,并非真要限制儿子的行动,而是让儿子闭门自省。因此贺甯出了自己的屋子,根本无人阻拦。
书房里,义忠王跟老婆吐过一番苦水,正口干舌燥让媳妇劝解,听大总管禀报他儿子求见,他和他媳妇都难免诧异。
但是夫妻俩宠孩子宠惯了,气头也过了,又有点恢复儿子要啥都答应的状态。
而贺甯踏进正院,快步走到父亲书房外,刚好听见他娘正替他分辩:甯哥儿委实太过赤诚,可这孩子在医药上极有天赋,又有些不可多说的机缘……王爷您的病没人比您自己更有数,我寻思着甯哥儿将来凭这一手用药的本事也无人敢惹。
贺甯听亲娘的话都把脸听红了:他~娘~的意思是天真也有天真的活法儿,改不了就改不了吧。
大总管通报后,贺甯进屋,脸上的红晕都未消去。
王妃就笑,“皮肤白又皮肤薄,心思都藏不住呢。”
义忠王仔细打量过下儿子,瞥见眼下那一圈青色瞬时心软,“随我,将来留胡子就能遮上些。”
王妃笑得越发开心,“那得等多久。”
贺甯当着爹娘也是自在惯了,原本因为连番惹得爹娘担心而该有的心虚,也随着药成而烟消云散得……差不多。
他把自己的“新发明”告诉爹娘,王妃面露喜色,王爷也来了精神。
一家三口齐齐驾临王府地牢,几个嘴硬的“犯人”被先后灌下~极~乐~散,他们先后不可自抑地大笑,而他们此起彼伏的笑声……听着越来越不对劲。
他们几个从上气不接下去到脏腑具痛再到随时会窒息,直至神智不清……前后不过半盏茶的功夫。
而贺甯要的就是神志不清。
这几人答话虽然有些前言不搭后语,但把几人口供整理一下,不难发现些新线索。
不过想也知道,真正的幕后黑手绝不会亲自下场,能从这几个口中得知他们确切来自那一家也就尽够了。
一下子知道了许多细节,贺甯感慨良多。
话说当日他们一群小兄弟吃酒取乐的那间酒楼,原本就是忠顺王府的产业,因着忠顺王爱极了蒋玉菡,这间常有权贵往来的酒楼便有蒋玉菡一分干股。
那天也是巧了,蒋玉菡刚好就在酒楼里……
所以贺甯中招,贺甯的内侍里通外合,王家的家仆把自家的旁支姑娘送到贺甯身边,贺甯的堂弟暗中吩咐灭口,并在酒楼外布置人手封锁消息……自然全都落在了蒋玉菡的眼里。
蒋玉菡蒋老板在原著里钟情过宝玉,也就是有金主还敢劈腿,在金主忠顺王眼皮子底下偷跑,最后还能像寻常人那般结婚成家……嗯,差不多就是后世所说的成功上岸……足见蒋老板乃是戏子中当之无愧的人生赢家。
所以现在的蒋玉菡有几个死忠心腹并不在话下。
忠顺王这个人外表很拿得出手,待小情儿又历来不错,而且这位王爷其实并没有特别的“嗜好”……这位王爷要不是心里总想着改天换日,报仇雪恨,再至少谋个摄政王,蒋玉菡纵然对金主没什么真心,也不会这么早就想着另寻出路。
蒋玉菡出身于穷苦之家——都到了卖儿子的地步了,可想而知这是个什么样的家庭,早年蒋玉菡有张雌雄莫辩的精致容貌和婉转的歌喉,不过因为不识字,见识自然十分有限。
随着他一炮而红,跟着忠顺王而得以常年游走于权贵之间,他也有几分不可言说的直觉:忠顺王很难成事。非要让他说个所以然,就是忠顺王会捞银子但是不会打仗……
花了三块钱了解了一下这个世界蒋玉菡的作为,苏卉赞叹之余更觉得让贺启楼去找蒋玉菡是招妙棋。
蒋玉菡也不负众望,他没都说,但把卖了贺甯的那位宗室公子的名头说了出来。
这位公子与王家姑娘的~奸~夫……这么说吧,这两个人的爹是亲兄弟,但同父异母。
所以这位公子坑害贺甯真算是一举多得了,然而这位跟贺甯交情看起来又极好,至少在真相大白之前,酒楼里那群小兄弟里贺甯觉得他跟这位最要好,而跟贺甯相对最合不来的那位却是最早打发人暗中向义忠王府报信儿的,只可惜侍卫刚出门就被有心人拖住了。
因为识人不明而十分郁闷的贺甯第二日就请贺启楼来陪他……
当了一天心情垃圾桶的贺启楼在晚上见到了他的仙子姐姐,别提多高兴了:值了值了!
在苏卉开口之前照例要先听贺启楼念叨好半天,她始终笑意盎然,直到她忽然冷不丁地来了一句,“算计贺甯的主谋不是忠顺王,而是太上皇身边的老太监,收了郑家的银子顺手让金主开心一下罢了。不然贺甯身边的侍卫仆从都换过一茬了,哪里那么好收买?不过你刚回魂儿那会儿,也就是贺甯差点残疾的那一次,主谋倒真是忠顺王。”
贺启楼大喜,他猛地往前一扑又旋即顿住。
尴尬两个字简直都要写在脑门上了,之后他才结巴着道,“姐姐你最好了,什么都知道,什么都告诉我。”说完,让人赏心悦目的小脸……又红了。
苏卉见状,当然要伸手顺顺毛,边顺毛边提醒他,“宗室亲王,尤其是战功传家的那几位,做事倾向于简单粗暴,这种不大上得台面的算计,忠顺王本人也不欣赏,但是能看到仇敌不痛快,这位王爷也不介意帮人背个锅。”
第二天,王家姑娘就被发现自缢在家里……没错,这个家里指的是王子腾他府上,王子腾庶女居住的院子里。
其实在这姑娘贪~欲~作祟,想着将计就计,进有义忠王世子,退有她的好情郎的时候,她的命运就注定了。
哪怕能尽得两位宗室的后宅,迟早也是个暴毙的命,王子腾绝对不会为这样的侄女,还是隔着好几房的侄女伸张正义。
不过这姑娘的死,总归是口黑锅,扣到了贺甯头上,虽然不是太严丝合缝:比如王子腾也是一品大员,他家的仆妇就那么容易收买,能悄无声息地弄死或者是逼死客居的自家老爷的侄女?
其实说起来,反倒是王子腾夫妇的嫌疑更大些。
而王子腾收到家信时,侄女不止是凉了,甚至都该埋上了。这位见多识广的一品高官当着心腹幕僚也是阵阵苦笑,“还真是惹着了郑家。”
幕僚轻声道:“郑家如今几位老爷气量有限。”
要不是看好太上皇,以及太上皇扶持的郑妃所出的几位皇子,明公何至于早早就立场分明?
王子腾无奈地摇了摇头,提笔写了回信。他自是有动用千里加急的本事,王家姑娘不曾入土为安,他的回信已经到了其妻高夫人的手中。
自家姑娘之死,王子腾夫妇俩自己把这锅背了:败坏门风,死有余辜。王子腾因此上了个自辩且悔过的折子,圣上因为他治家不严而罚了一年俸禄。
义忠王府、忠顺王府、还有王家的仆妇再次迎来了一场清洗,就没人提及了。
此事尘埃落定的时候,宝钗都要出门了……入了义庆王府什么时候还能再见没人知道,因此姐妹们相约见面,恭喜之余都有些悲戚。
这种时候宝玉不会缺席,然而自始至终这位宝贝蛋对宝钗都不太热情——苏卉作为旁观者看得再清楚不过,宝玉对宝钗和气温柔,真是因为宝钗长得好,多余的情愫一点都没。
反正送过了礼,宝玉的注意力基本都在黛玉身上。
苏卉趁着这对表兄妹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她径自来到宝钗身边,此时恰好宝钗刚从净房回来,身边除了丫头也没别的姐妹。
苏卉上前,直截了当,“世子妃刚刚有孕,你多小心。”
宝钗的丈夫虽是次子却是义庆王实际上的嫡长子,现在不曾受封世子,但明眼人都知道只要让义庆王抱上孙子,这个世子手拿把掐。义庆王嫡子的正妻,苏卉叫上一声世子妃,宝钗也是一下子就反应了过来,她脸上的笑容立时淡了些。
宝钗不是嫉妒正妻有孕在身,而是这位嫁过来足足三年,这是头一次有孕。这个时候进门,怎么说都有些微妙:期盼多年的嫡子,与新纳的侧室……靠谱点的男人都会更重视前者。
作者有话要说: 三合一。
剧透一下,宝钗过得还算不错,不过做侧室开启玛丽苏模式,苏天苏地苏老公,这个……真没有。
第三十九章
苏卉一直很佩服宝钗:目标明确, 够果断也够现实。
宝钗在原著中为谋求宝二奶奶之位而用出的那些手段,比如早早就替袭人绣制宝玉的贴身衣物,再比如扑蝶时甩锅黛玉……这些苏卉没法儿欣赏, 但却不是不能理解:宝玉是宝钗能接触到的最好的选择。高门宝钗进不去, 寒门她也看不上。
凭她的精明, 多少也意识到了她的姨母偏爱她是真, 但更爱她的嫁妆。
现在宝钗有个补了实缺的爹,她过得不仅滋润,心里还不苦:耳根子略软的母亲向来都听她爹的,而原著里那个“一直拖后腿从未被超越”的哥哥薛蟠也算老实——手里的银子不太多,不影响他宴请小兄弟们却远远不够他在酒楼戏院“放飞自我”进行享受,兼之出入都有亲爹挑选的仆从贴身跟随, 家里又不缺美貌丫头伺候, 于是薛蟠如今就是个普通的纨绔, 看着就知道不成器,却也不像是彻头彻尾的败家子。
眼见着就要踏进王府的大门, 偏生得知二公子院子里唯一能压她一头的正房太太刚刚有喜……这怕是宝钗活了十五六年遇上的最大难关。
别忘了, 宝钗是通过大挑被指进义庆王府给二公子做侧室的,她进门后位分就仅次于正室~二~奶~奶之下, 只要她自己不犯抽,非得存着非分之想, 日子应该过得不赖——宝钗可是义庆王嫡次子贺歆汇亲自挑中的侧室人选。
宝钗原本自信满满,此时笑容立即淡了几分……
不过宝姐姐就是宝姐姐,就在苏卉的注视下, 她那微僵的神色逐渐恢复……不说能跟刚才相比,却也不见多少不妥。
苏卉职业病一个发作,拉起宝钗的小嫩手,“你心里有数便是。”
凭她跟宝钗的交情,说多了就是交浅言深,跟宝钗忽然亲厚些她八成会想太多,比如林家实际上跟义庆王府有些交情,林家也有心照拂她什么的。
宝钗跟黛玉湘云一样,再怎么成熟情商高,终究没摔过跟头吃过苦头,按苏卉的话说,就是有点盲目乐观。
毕竟宝钗进京之后,见得着的姨娘无一不貌美,但要么粗俗如赵姨娘,要么懦弱如大舅舅的姨娘,她无论如何都不会自降身份拿自己跟她们做比。
的确她们也不是一个台面上的人,苏卉道,“我就是提醒你一声,横竖你进了王府的门不知道都不成。”宝姐姐的小手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摸上一回。
而宝钗则笑着点头道:“我记下了。”她还要再谢上一回,偏偏黛玉和湘云联袂而来,宝钗也只得暂且住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