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皇子的软肋正是对兵事知之甚少。他父皇最近又把他三哥指派进了大营……这份担忧贺启楼瞧得出来,他劝解五皇子道,“陛下许是在掂量三皇子的真心以及才能。”受他媳妇儿的影响,他现在说话也特别实在,“怎么也是陛下看重的儿子,这些年更亲近太上皇不假,可瞧着也没忘了陛下这个亲爹不是?”
五皇子闻言轻叹一声。
贺启楼继续道:“陛下不是让你探望伯王,顺便来我家瞧瞧?再说……陛下重用三皇子又如何?谁知道这不是顺手也考验考验你?”
为王为皇必有气度,五皇子知道自己必须保持平常心,“伯王在太上皇宫里用了滋补的丸药,回府就差点……父皇和伯王后来都说是误会不足挂齿,怎么知道对方愿不愿当做误会?”
贺启楼这会儿也只能拍拍五皇子的肩膀,他理解五皇子:眼见着风雨欲来,五皇子手里没兵,尤其是与他竞争多年的兄弟进了大营,五皇子还能气定神闲,那真是神仙了。
转念一想,贺启楼暗道:仙子姐姐倒是自始至终都一个样子……因为仙子姐姐就是神仙转生!
说起来,他自己一点不虚,何尝不是沾了仙子姐姐的光?只是“你看我媳妇这么沉得住气,你也不用着急,出事有她护着你”这种话……真是说不出口。
贺启楼斟酌了一下,最后轻声道,“万一出了什么岔子,我媳妇总能帮你治好……不就成了?”
五皇子盯住贺启楼,“一言为定啊。”
贺启楼眨了眨眼睛:总觉得……似乎按照仙子姐姐的话说,这是被套路了?果然皇帝老儿跟他兄弟还有他儿子,都是祖传白切黑!
送走五皇子,贺启楼就“嘤嘤嘤”地跑去找仙子姐姐哭诉:简直欺负老实人!
这会儿苏卉在南安王的内书房,给他公公复诊。
诊过脉,她正提笔写方子的时候,贺启楼进来了——当然,在贺启楼踏进院门的时候,内侍便在门外道:见过世子爷。
有个内侍提醒,苏卉头都没抬,“让五皇子套路了吧?”
贺启楼当着亲爹脸皮贼厚,“嘤!”然后就站在苏卉身后,等她撂下笔就给她按摩起肩膀。
苏卉面对笑意盈盈的公爹,只能强行给丈夫挽尊,“有喜了嘛,确实容易累。”
“你们小夫妻两个啊……”南安王靠在引枕上,笑容渐深,“我懂。”他看向满脸柔情蜜意的傻儿子,心情也很不错,“莫说楼哥儿的娘有孕时,新婚那会儿我就给楼哥儿他娘捏过脚。”
贺启楼立即接话,“对,家学渊源。”
这父子俩一唱一和,弄得好像是她“小题大做”。苏卉强行转换话题,“夫君,五皇子让你答应什么了没有?”
贺启楼老实回答道:“关键时候救他的命。”
苏卉笑了,“真有那个时候我也不好意思拒绝。”她不仅是说给贺启楼,同时也告诉她公公,“我已经不惜展示真本事救下义忠王,那么陛下遇到非得我出手的情况,我也责无旁贷。老的我都管的,他们的孩子我也不好视而不见,就当好人做到底。”顿了顿,她抓住丈夫搭在她肩膀的手,“就冲我这无敌天下的医术,那起子野心勃勃的家伙也不好真为难我。更别说……医毒不分家。”
贺启楼很早以前就是苏卉的迷弟,这会儿他双眼水波莹莹,笑容更是温柔得要漾出水来。
没办法慕强是共性,更何况苏卉和贺启楼的感情摆在这里:互敬互爱完全称得上。这四个字说起来容易,实际上天下能有多少夫妇能用“互敬互爱”来形容?
南安王一点也不意外儿媳妇会有如此霸气的一面,他只是好奇,“甯哥儿只怕就学了你点皮毛。”
别的不说,起码苏卉兑换出的这套《金针术》——系统的名字就是这么朴素无华,是可以教给其他人的,只要具备相应天赋。
苏卉坦然道:“甯哥已是我见着的唯一一个有天赋的。我的医术实在不是谁都学得了的……需要点缘分。”
南安王笑道:“怕不是仙缘?”
苏卉笑了笑。
南安王也微微瞪大了眼睛,“看来我猜着了!”
话说随后的日子表面上波澜不惊,实际上不通过系统,苏卉都看得出这是暴风骤雨前最后的宁静。
苏卉她公公南安王在她这里求个明白之后,肯定适度把她的身份透露给老伙计,以团结或者说稳定军心。
而皇帝与义忠王……大同小异。
趁着难得平静的时候,苏卉给所有的学生上了几堂课,贾琏贾蓉直接把教材讲完……该教的都交了,苏卉最后送了句明示:改换门庭,千万慎重!
贾琏和贾蓉能有今时今日,凭的是个人武勇才,但他俩带兵作战的能力即使经过这么多年依旧进步有限……他们上升的空间已经差不多到头了,如果不借着一场“从龙”的东风,估计这辈子止步四品。
毕竟是从贾家人身上捞取的第一桶金,而且最初积累阶段这家人襄助她良多,即使他们并不知道,苏卉依旧要适当回报。
她本就有预感,氪金之后更为明朗:荣府尚好,因为贾赦和贾政二位老爷已经彻底被架空,如今做主的是贾珠以及贾琏,宝玉纵然娶了黛玉,照样一门心思跟着大哥混。至于宁府,势必会爆出一场父子反目。比起踏踏实实立功升职的贾蓉,贾珍是个彻头彻尾的投机主义者。要命的是,身份有隐情的秦可卿死后,剩余的资源全落在了贾珍手里……
这点资源说实话,贾代化活着的时候绝对不放在眼里。但是宁府已经没落几十年,贾珍把这点东西视作翻盘的筹码。
顺便一提,贾珍很早就在系统的学生名录里,只是他的课时费比贾环还低……不用系统,苏卉都能认定贾珍志大才疏,可以想见当风波来袭,他八成会站在王子腾与一众新旧勋贵和宗室一边,因为只有站在这一边他才有回报。
史家则是坚贞的纯臣,湘云嫁过去的卫若兰一家子一直跟史家兄弟交好……贾家完蛋,史家还有卫家都能过得好好的。
薛家……宝钗是贺歆汇的爱妾,安全无虞,至于薛爸爸则跟着苏卉老爹外任去了。这场风暴最多波及到黄河边,长江两岸甚至更南的东南与西南……基本只能看个热闹。因为得到一消息就派兵派人,一路疾驰,等赶到京城也差不多该尘埃落定。
说起来苏卉还是比较安心的:爷爷奶奶爸爸妈妈还有哥哥弟弟们都南下了,京里她只有分出精力保护好舅舅一家还有姐姐一家都尽够了。
给贾琏贾蓉的课程完结后,收取过课时费,苏卉便再次入梦给贺甯补课……万一到时候不能死的大人物垂危,她一个人忙不过来起码得有人搭把手。
话说在教过义忠王后,贺甯的课时费又小涨了一波,让苏卉万分满意:不白费劲儿教他。
至于五皇子,将近两个月的时间里她只给他排了三次课:五皇子面对的是心境问题。可以说最容易教导安抚的是他,最难的……也是他。
已然掉马的苏卉无所畏惧,在把能建议的建议过,能指导的也指导过后,她放了话,“别整天对我苦着张脸,我明白你的意思。我呢……不能保证你们一定成功,但我能保证你们没到身首两处的境地就基本不会死,”见五皇子立时双眼冒光,苏卉赶紧打了个补丁,“寿数到了不算啊。既然都不死了,你们就有好几次重来或者翻盘的机会……这还是最坏的情况。所以你不安个什么劲儿呢?”
五皇子跟苏卉这个师傅已经熟得不行,闻言便反驳道,“父皇和伯王见多了风雨,还不是内心半点不平静?”
苏卉叹了口气,“他们主要是因为即将父子反目,内心可谓五味杂陈。”
五皇子一下子就沉默了,良久之后他才道,“可别无选择。”
苏卉忽然拍起手来,“既然你想要那个位子,起码要坚定。现在这个样子就很好。”
五皇子慢慢露出了个无比灿烂的笑容。
经过好一番辛苦补课,苏卉的存款也升至四千多块,看着商城里那些可以瞬间鼎定乾坤的神级一次性物品的购买按钮全都变成了可点击状态,苏卉从没像现在这样信心十足。
转眼就到了贺启楼快要离京回归西北大关的日子,苏卉这会儿肚子依旧平坦,瞧不出什么起伏,她拉着明显恋恋不舍这几天一直黏着她的贺启楼一起去找公公南安王——这些日子氪金或者自行得知的消息经过汇总后,她有必要正式知会一下自己的公公。
至于皇帝和义忠王,苏卉特地准备了一封信,内容是她筛选过的消息,经过义忠王专给皇帝,以备不时之需。
实际上至尊父子反目正是板上钉钉,苏卉选择不再低调,最多是加快了这个分出胜负的进程,就算没有她,该打还是要打,毕竟父子间的分歧实在无法弥合。
而苏卉也是问心无愧,她站出来无疑降低了“风暴”的持续时间和伤害的范围。官员们大商户们倒也算了,毕竟大多数人都因为利益,或多或少,不管是明知道还是无意识,都牵扯进了这场风暴,但百姓何其无辜,苏卉能尽量压低这场父子大战对百姓的影响,实在善莫大焉——系统商城忽然对她打折了,就是明证……系统显然也觉得她做得对。
苏卉面对公爹和丈夫先正式介绍了下太上皇身边那位道士——这个道士有修为善医术,绝不是什么沽名钓誉的人物。
“义忠王在太上皇宫中吃下的丸药,实际上正是专为义忠王配置。别人吃起来就是普通的补益丸药,全无害处,但义忠王吃下,就是剧毒。”苏卉点了点头,“这位高人论医术,起码在甯哥之上。不过义忠王中毒,又是个意外,高人和他的徒子徒孙绝没想这么早就发动,毕竟太上皇还没彻底糊涂,他们也没洗脑出一位真心亲近听信他们的储君。”
南安王听了,指尖在桌面上轻敲了几下,“我听说这位高人一直想要取代国师?”
苏卉点了点头,“我猜是的。得了敕封,便能以国师之尊借国运修炼。”
南安王终于神色微变,“原来如此!”
对此苏卉还有话要说,“现在的国师以及国师一脉,功法持正平和,也从不贪婪。他们借国运修炼,于国于天下全然无碍。而且国师对请托多有回应,且大多尽力而为。”她认真道,“换谁都不会比现在的国师更好。”
贺启楼冷笑道:“太上皇身边那位果然有所图,只怕那位十分贪婪,假使咱们大周能有五百年国祚,他和他的徒子徒孙还不一口气吞掉一半。”
南安王沉默片刻才道:“那位始料未及……自然是他背后那起子老东西等不了了。”
贺启楼也够直白,“毕竟太上皇都老糊涂了。”
不用细想都知道,逼宫的必然是太上皇一直牢牢捏在手里的半支禁军,外加那些参与进来的宗室勋贵权门家养的私兵。
实际上皇帝与义忠王手里兵最多,实力最强的时候正是秋末:每年边军精锐跟着各自的将领回京轮换和授奖之际。
回来的边军必是百战老兵,跟这样精锐之中的精锐对上,纵然太上皇那边颇有些知兵的能人,也是希望能避免则避免。
如今已然入夏,不知何时发动,也不知道发动时贺启楼能不能赶上——跟着贺启楼离京的那批人多是南安王府的府卫,有老兵有新丁,在大多数人看来,这支五百人的骑兵战斗力委实有限,跟那些老王爷家的府卫家丁不能比。
贺启楼轻轻推了推苏卉的手臂,“仙子姐姐也推算不出来吗?”
苏卉笑道:“看命。我并不会算卦。”
南安王则道:“横竖也就这几天的事儿了。王子腾要进京,不知哪天到,你若是赶不上可以在半路立即回返。”
贺启楼立时明白父亲的暗示,“知道了。”惦记这份功劳,更想亲手守卫家人,就离京后在京郊转悠几天呗。
南安王又道:“那起子人没少在关外撒银子,一旦他们发动,几处关隘必有战事,拖住守关精锐不得及时回京救援。”他看向儿子,“总有几股人数不多的骑兵能穿山过来,你也小心些,不要托大。”
却说这个家庭会议开完不过三天,贺启楼刚刚离开京城……就出事了。
王子腾根本没有回京,而是带人直奔京郊大营。京郊大营纵然早有准备,但这个多少算是措手不及的“意外”,还是打乱了些步调。
宫城直接被围,皇帝和义忠王有禁军拱卫必然无碍,但宫外……他们一时真腾不出手。
此时四个城门三个紧闭,唯一开着的那扇,则是预备给腾出手来的京郊大营勤王用的。
这个城门离南安王府不远……为了夺取这唯一一扇例外的城门,两拨人直接在南安王府外杀将起来。
苏卉就站在公爹南安王身边,“这摆明了是故意的。”
南安王哈哈大笑,“果然都不敢小瞧你。”
苏卉轻声道:“夫君在外,他带兵时鬼精鬼精的,我并不担心……就怕他们拿了我舅舅来威胁我。”
南安王道:“你且在家等着。我出门找你舅舅去。”
苏卉一把扯住公爹的袖口,“我也去。”不等南安王阻止,她伸手摇了摇手指,“您知道我最有分寸。”
南安王还能说什么?有儿媳妇在,府里儿郎们能个个勇猛悍不畏死……带着府卫带着儿媳妇一起冲出去!
苏卉被安排在公爹的身后,极其安全的位置。她攥稳了缰绳,身前还有只超大的橘猫——前面的一对年糕爪正踩在马头上。
这个形象过于鲜明,实在比旗下的南安王更好认。于是一支冷箭……骤停在了南安王胸前……箭尾则被捏在了一只纤纤素手之中……戴着手套的纤纤素手。
南安王对着仍旧有点傻眼的属下们朗声大笑,“还真是死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