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宓舞技上佳,别看只是十二的年纪,却活过两世,早也到可跟曲而舞的能力。
“在座有人能弹。”薛渝言扬了笑,又收起来,愁道:“就是不知宋姑娘愿不愿意弹。”
当场众人的目光转向坐在一角的宋意欢,因酒水的缘故,她面颊微红,看神色像是有点醉。
薛渝言看了穆奕一眼,继续道:“宋姑娘是在国公府说过会弹玄明曲,却因琴弦断了不能弹奏,害得臣女回府后都好生遗憾。”
“玄宁曲气势宏伟,的确是难得之曲。”皇帝看向宋意欢,道:“你可是会弹?”
之前听到些风声说这宋家小女儿弹得了玄宁曲,不过只当是戏言吹过而已。
宋意欢指尖热热的,薛渝言还真是轻轻几句话,将她推出来,当着圣上的面,她自然是不能拒绝,到底是想看她出丑?
不知是酒精的作用还是什么,宋意欢一点紧张的情绪都没,更别说胆怯这种东西。
宋意欢扬唇道:“玄宁长曲罢了,意欢不再话下。”
太子心绪微沉,淡帕掩唇浅咳,看得出宋意欢有些醉,还尤为的自信,是酒水壮了胆还是本就自信。
宋意欢听见咳声,便眉眼弯弯,朝太子嫣然一笑,缓缓道:“意欢没带琴来,不知可有玉琴一奏。”
于此,太子缓缓收回目光,身旁宫女则为其斟上酒水。这除夕夜长,大可会欢庆直至寅时末。
皇帝命福公公前去宝阁寻把玉琴来,很快就摆放在大殿之中,虽不是太子赠的鹤唳清宵,但也凑合了。
锦宓则担忧地看向宋意欢,只见她竟还又饮了杯清酒,起身脚下略有不稳。
见此,薛渝言勾唇淡笑,都醉了,怎么摸琴弦呢,轻轻道:“能听一次玄宁曲,可谓幸事。”
宋意欢走到玉琴前坐下来,纤白的手搭于琴弦,面颊红红的,双眸微垂。
众人坐直身形,锦宓把话说在前头了,不好推脱,她看向侧面的太子,薄唇微抿,手搭在扶柄上,从容不迫。
况且大哥都一言不发,还真怕宋姑娘出了丑,这可是当着父皇母后的面。
宋意欢瞧着身前玉琴,这首曲子难弹,容易出错,她从来没当众弹过,说到底便是从来没相信过自己。
殿内安静,众人静侯一曲玄宁。
忽听流水潺潺般的琴音从指下传出,起时空灵飘渺,锦宓听此,随即持剑辗转,动作柔和优美与琴曲相和。
随着琴声忽一狰,音弦逐渐转变加快,如奔腾中的马蹄声,一股杀伐之气油然而生。
宋意欢眉目专注,修长的指尖跳动于琴弦之上,柔和且沉稳,风雅之态。
锦宓身轻如燕,曲调转变,手中剑舞变得明朗有力,气势磅礴,剑落之处皆刃下生风,矫如龙祥。
只听琴曲音阶跨服之大,速度之快,众人惊叹竟能准确的拿捏出来,呼吸微屏,当场无人言语,陷于戈矛纵横的音律之中。
穆奕凝视着奏琴的宋意欢,明媚动人,淑逸闲华,一如大放光彩,他竟看得有些痴。
铮铮琴声交错,直到曲至终,宋意欢优雅地落下最后的音色,都不曾错一弦一毫。
李锦宓舞尽霓裳,剑舞毕。艳绝无双的表演使得大殿众群臣久久失神,直到宋意欢起身辞礼,众人才回神,一文官不禁起身,作诗高念,赞赏极佳。
皇帝龙颜大悦,当即给宋意欢二人赐了赏,“竟没想到这玄宁曲竟能让你这个小小女子弹出来了。”
今日琴剑相和,只怕惊艳天下,文人雅士争相一睹风采。
不远处薛渝言桌上的酒杯掉落,众人听了动静,她连忙赔礼笑道:“公主与宋姑娘的琴舞之和,惊艳渝言,都失神不已了,这实在是太美了。”
言语至此,薛渝言放于桌上的手,恼得指尖紧攥桌布,宫女连忙将她打落的酒杯碎片收拾干净。
这宋意欢看来还是有点本事的,倒还成全了她。
宋意欢迷蒙地看向薛渝言,毫不谦虚,且傲然地哧了一声,“多谢薛姑娘赞赏,若你对此有兴致,大可向我请教。”
薛渝言被她噎得哽了喉,恼得牙痒,还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有机会定会同宋姑娘请教。”
言罢,宋意欢便不再回话,刚迈开脚就步伐摇晃,宫女们将忙上前去搀她。
一旁的李锦宓连忙道:“宋姑娘,你还好吧。”
宋意欢酒劲没退,嘿嘿一笑,“无妨,就是这地有点不正。”
皇后娘娘见此,笑了起来,“看来这是醉了,快莫为难她了,扶去厢房休息,煮碗醒酒汤喝下。”
宋意欢颌首谢了恩,还下意识看向太子一眼,她没做错事吧。
待宋意欢走后,皇后尝了尝酒,同身旁的皇帝道:“宋太医的小女儿琴艺如此极佳,以往都不曾知晓,藏得着实紧。”
皇帝神色不改,微微颌首,的确也让他另眼相看,并非只是个空有美貌的女子。
皇后扬唇淡笑,看向不远处的穆奕,“貌艺双全,穆家倒是失了这婚事。”
穆奕躬身,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应答,说实在的,他也不曾见宋意欢弹过这曲,印象中的她格外的怯懦,曾有几时像这般风采绝佳。
皇后回收目光,记得幼时,她还抱过这小丫头,娇娇软软的,实为可爱,不过被太子殿下吓唬住,泪珠子掉得厉害。
如今长大了,这两个孩子竟还少了接触,亏她那时还认为大儿子对那小姑娘有心思,现在想来,莫不是为了欺负人家好玩。
太子素来寡言少语,此番又有毒疾在身,从始至终皆没有说过几句话。
皇后看着侧座的大儿子,大殿内的戏法杂耍正在表演,好不热闹。
似乎感受到母亲目光的太子,不禁咳了咳,越发萎靡。
好好的一国太子,本应是风华无双,却成了这样子,皇后备感心疼。
此时夜已深沉,只是盛京城内灯火璀璨,百姓尚在欢庆,万国笙歌醉太平。
还是当娘的最心疼孩子,皇后开口道:“太子身体抱恙,便先回东宫吧,切莫劳累。”
太子神色不佳,难以起身,拱手同皇后谢恩。
皇帝打量几眼太子,躬着脊背如同浑身无力,尤为羸弱,便也挥手放了行。
他这个大儿子,别的不说,刁滑诡诈这一块,可称后辈之中的佼佼者。
作者有话要说: 意欢:喝了酒,我就是这条街最靓的妹!
还有一更~还差一点。
第27章 厉害
皇城的烟花散落在夜空, 绚丽之极,夜色朦胧,散了不少寒凉。
宫殿厢房内烛火未点, 借着烟花光, 视线微暗,宋意欢侧躺在屏榻上,睡颜红润娇韵, 呼吸浅浅, 身子上盖着锦被。
烟花声吵闹, 她睡不安稳, 从殿内下来,宋意欢便被扶到这里, 用过醒酒汤就趴下了。
厢房门外, 黎术提着灯盏, 脊背挺直,锦云辇正候在外面。
屏榻的锦被被轻轻掀开,一双结实有力的手臂将宋意欢抱起身,她脑子迷迷糊糊的, 却闻见他身上熟悉的幽香。
宋意欢些许转醒, 抬眸瞧着眼前的男人, 面容英俊, 凤眸漆黑, 她纤手勾上在他的脖颈, 软糯糯地道:“殿下……”
她身上还有淡淡的酒气, 且不说他看得见的,她自己都不知道喝了多少杯。
太子低首亲了下宋意欢的朱唇,便把人从屏榻上抱起来, 方才还忧心她在宴上遭人怂恿出糗。
怎知她还喝兴起了,越喝胆越大,笑得像个小傻子,好在没让他失望。
宋意欢手攥着他的衣襟,任由太子将她抱走,好困也好热,微闭的睫毛纤弯浓密,随着呼吸轻颤。
门外的黎术见人出来,微躬了身,提着灯盏照明,此时烟花声不断,夜空绚丽多彩。
直径雕栏的走道中,一人孑然而立,微光落在他的面庞上,显得格外深沉,袖下的手指略微的凉。
从厢房里出来的太子瞥见那人,眸色冷峻下来,将怀中的宋意欢抱近了些,她脑袋靠着太子的颈窝,睡得迷糊。
穆奕下意识手攥成拳,道:“太子要将意欢带往何处?”
李君赫双眸微低,目光落在宋意欢面庞上,漠然回道:“这与穆世子有何干系。”
说罢,他将宋意欢抱上锦云辇,动作轻缓。
穆奕上前两步,“你根本没有毒症,方才在大殿都是装出来的。”
他怎么都没有想到,宋意欢会在太子怀里,亲近得过分熟练,甚至他都没有如此抱过她。
无情理,无礼节,更无男女之别,他们怎么可以这样!
“怎么?”李君赫站于锦云辇前,身形颀长挺拔,带着浑然天成的清贵,生来就是高高在上的姿态。
“穆世子还想揭发孤么。”
穆奕微顿,揭发太子假病?根本不会伤他分毫,目光转向锦云辇中宋意欢,面容微红,尚未酒醒。
“意欢素来不谙世事,心性怯懦,还望太子殿下莫玩弄她。”
李君赫微挑眉梢,轻轻冷笑,“你怎知意欢同孤不是两情相悦,你给不了的,孤给得了她。”
听言,穆奕半僵住身形,心底微凉,这怎么会,她应该是喜欢他才对。
那日在国公府前,东宫马车上那只拉住宋意欢的手,果真是太子的,他们早在一起了。
穆奕心口犹如被块巨石压住,难受至极,甚至难以喘息,那时他们明明尚有婚约,她怎么可以移情别恋。
“你!”
烟花落尽,留下的只有四野昏暗,锦云辇旁的黎术提着灯盏,对于二人的话语,视而不见且不动声色。
李君赫漠然收回目光,提起衣摆入辇,声线冷沉:“别忘了,穆世子已经同她没有半分关系。”
宋意欢被太子揽在身旁,靠着他宽厚的肩膀睡得安稳,小手还不自觉地钻进太子手掌里取暖,亲近且熟悉。
落在穆奕眼中,犹如针扎般刺眼,他似乎没办法接受宋意欢的变心,就像她本就该喜欢他一样,他们从小青梅竹马长大的。
锦云辇缓缓越过穆奕,往高墙宫廊而去,朔风瑟瑟,他站在原地,倍感寒凉。
皇城昏暗的一角,锦云辇前头的两名宫人提着灯,这是走了最为人少的道路。
黎术走在一旁,轻轻道:“殿下,这样是不是张扬了,若传出什么,宋姑娘的名声……”
太子神色淡漠,用身上的貂毛大氅盖住宋意欢的身子,顺道也遮住了她的面容,道:“无妨,就凭穆奕,他还不敢与孤撕破脸皮。”
黎术抿了抿唇,不再言语。
太子指尖轻揉眉心,宋意欢心是怎么想,他不不知道,她这身子最为听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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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灯火阑珊,一路上寒风吹得紧。
从寝宫到主卧,宋意欢被太子放在床榻上,方才在宴上喝的酒,现在脑子都还在疼,椒柏酒辛辣,脸蛋也烫烫的。
大盛的除夕夜,自来着重于喝,并非在于吃,所以宴桌上酒水充足。
宫女们端来清水和帕子,太子面无情绪地将帕子浸了水,便扶起浑身无力的宋意欢,轻轻擦拭她的脸。
宋意欢被搅动得转醒不少,神色迷朦地任由他擦拭,出门时抹的唇脂都被太子擦掉了。
浸过清水的帕子很清爽,宋意欢侧眸看向他,脑子还不清醒,愣愣地问道:“方才在宴席中......殿下为何都不看我。”
李君赫拭着她的小手,动作微顿,回道:“看了。”
宋意欢道:“我琴艺厉害吧。”
李君赫没回话,把帕子扔进清盆里,让几个宫女退了下去,卧间里便只剩下二人。
他眼眸温和,瞧着宋意欢微红的脸蛋,她有着淡淡的酒气,轻轻一推便倒在软榻上。
宋意欢的卷发如漆般散落于榻,面容娇艳动人,青白上衣衬得她腰肢纤细,一双濛濛的清瞳望着俯身而来的太子,又轻轻问道:“……厉害么?”
李君赫单手便可握住她的腰肢,勾唇道:“厉害。”
他自来都知道宋意欢的琴艺上佳,倒是这酒壮了她的心,说起话来也格外的狂妄,让人发笑。
如此琴曲,博得父皇母后的赞赏,那薛渝言倒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不过惊艳众人之后,那穆奕的眼神,都让他极为不快活。
听见夸奖,宋意欢嫣然一笑,搂住太子的脖颈,衣袖从手臂上滑落下来,白皙的手腕上是缠丝素玉镯。
知晓在皇宴上要遇见他,便戴着来了,不过这个小酒鬼又开始昏昏欲睡。
李君赫俯首轻咬了下她的唇,有了丝痛意,宋意欢清醒了点,半眯着双眸,口中皆是他的气息,专横且肆意。
房间内有着暖意,烛火摇曳,绛红的马面裙掉落在榻下的锦垫上,纤长的腿半曲着,踩在榻的边缘,玉足小巧精致。
那日在马车上便想动她,若不是尚有事务在身就停了下来,倒是她那张想红扑扑的脸,红了一下午,也不知她在想了什么。
宋意欢呼吸微促,咬着红润润的唇瓣,粉嫩的指尖紧攥着身下锦被的面料,太子低首伏在身前。
她上身的衣裳凌乱,本就醉乎乎的脑袋,便更不好使了,刚才她是怎么被太子带到东宫来的,想不起来,总之就这样了。
宋意欢身子酥得撑不起来,那薄唇烫得她口心发热,自那次从东宫回来,近来小个月里,他们都没有去听雨别院。
太子抬首间,热气抚过精致的锁骨,他修长的手指从莲花刺纹处退出来。
宋意欢泪水汪汪地看着他,很快就低下首来,指尖颤得微白。
太子眸色里带着烫意,他手指湿润,宋意欢知道那是什么,面颊如火烧般红。
她不太懂那刺青睡莲的意思,可如今他只是碰一碰,心头热得发颤,想靠近他……
床榻的幔帐尚挂在两侧,正好什么都看得见。
太子靠在她耳边言语,气息粗重烫热,宋意欢听话地解开他的白玉带钩,他的腰身比例很好看。
夜已入深,除夕庆日,时不时有烟花爆竹声,偶尔掩盖了房内的声音。
宋意欢泪水掉得厉害,碎发湿了汗贴着面颊,哭声娇软婉转,几缕微卷的长发垂身前,发丝朦胧间半掩了盈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