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么可能就这么力挽狂澜的？
杜兴旺离别前对姜瑶瑶说：“你天资不可限量，我能不能认你做干闺女？”
姜宁和陶明夫妻俩当时眼睛里的星星都要冒起来了。
姜瑶瑶却摇摇头：“不行，差点儿辈分。”
傻孩子！管什么辈分不辈分的，不就是闺女和孙女的区别吗，差别大吗？抱到杜兴旺老爷子的大腿，不愁姜家一世在古董行当风风光光啊！
……
日头偏移，夜幕低垂。姜瑶瑶叮嘱好姜宁，把一山坡的明黄家具，运到由杜兴旺介绍的仓库里。
一家人和睦吃了顿饭，小半个月的疲惫、委屈，被众人戳着脊梁骨的叫骂，马上就要被一扫而空，姜家需要庆祝，终于逆转这样不堪的命运。
姜之瑶坐得笔直，食不言。优雅的姿势让父母互相看来看去，极不适应。等到吃完饭，祖奶奶她才缓慢道：
“满则溢，盈则亏。姜家这阵子，不可太出风光。我已经想好了，关于杜兴旺所说的新闻通稿，不可提我姜家名字。明黄家具卖出去的时候，匿名交给拍卖行即可，一样一样拿到钱。”
“我在警察局扣着的那些‘仿制文物’，因为打了我的字迹，被证实为不是盗墓所为，那就是‘现代制品’了。这些东西，我们只能自己留存，也一样一样悄悄卖掉，能不能有个好价钱，就看造化了。
“你们不太擅长经营，我会慢慢教给你们如何做事。”
“这次事件，若不是因为我，你们断断拿不到钱……‘仿制文物’由我处理，明黄家具你们卖掉钱之后，还了其中欠债，其余的，就交给我。”
姜宁心里原本犯嘀咕，女儿现在实在古怪，背后不仅有无数疑团，而且说话像个长辈。但她讲的有一部分颇有道理——确实，若不是因为女儿，根本取得不了现在的成果。
陶明看了眼姜宁，揉了揉自己刚恢复过来的腿：“可是，你拿那些钱做什么？”
这批明黄家具如果卖得出去，哪样都是千万级别的价格。那“仿制文物”，一样一样也势必价格不菲。一个普通的女高中生，也就是吃吃饭学学习。以母亲对女儿的了解，难道她要给自己请上五六个黄冈名师，教自己提高成绩，直奔清北？
姜瑶瑶：“花啊，要钱不花，还能做什么？”
姜宁和陶明：……
她笑了起来，夫妻俩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笑容里有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和蔼：
“姜瑶……我，我让人欺负了很多年。让人揍过，还被人揩过油，几乎是小明城高中笑柄。难道你们还想要我继续低头做狗？”
第二十章
单苗回到宿舍, 见到一只小巧圆润的奶油蛋糕放在姜瑶瑶的桌上，上面用果酱字母拼出“Wish you happy”。
单苗很是惊讶地问李茹：“你要向姜瑶瑶道歉？”
若道歉，她是理解的。身为舍友, 她们最近一年都在奚落姜瑶瑶, 尤其这月以来冷言冷语，全班都知道她们想换宿舍。
李茹：“你疯了……谁要道歉？”女孩子声线中掺杂娇贵小姐特有的优越感：“姜瑶瑶好不容易给自己争了一口气，不至于和以前一样悲催。那今天我也对她也好一点儿, 如果她这回求求我们, 加入咱们姐妹圈……那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姜瑶瑶在学校几乎没有任何朋友，谁都嫌, 她已经孤独太久了。李茹想，她势必会趁这个机会，想要加入女生们的小圈子……虽然这位室友自带衰星体质, 但如今公布秘色瓷的配方，或许以后还能利用利用呢。她爸爸是水利局长, 这种官司人情，没少教育给她。
李茹把蛋糕摆正, Wish you happy字样与桌沿平行, 甚至在左右距离还挪到黄金分割点位置。她想, 如果姜瑶瑶求她, 到时做出约法三章：
1.不要半夜玩手机, 切西瓜影响她睡眠；
2.不要总翘课, 班长总指挥她来宿舍找人，很烦；
3.被打了不要躲在被窝里哭, 要出去（虽然最近没有，但是以前这样，扰人）。
一晚上, 这“姐妹圈候选人”没有回来，直到第二天清早，宿舍门吱呀扭开。
姜瑶瑶拖着大小行李箱进来，滚轮摩擦地砖发出响动，很是突兀地扰人清梦了。
李茹睡得迷糊，脑筋不太能转利索：“姜瑶瑶……你怎么回事？”
“收拾收拾，我要搬出去。”她随口应着。
李茹万万没想到她会这样：“……什么？你要搬出去？”她怎么不和我们示好呢？以前的姜瑶瑶，曾经哭着问”我们能不能做好朋友“，结果今天她看到蛋糕，也不带感动的吗？
姜瑶瑶看了一眼蛋糕，并没有说什么。
她祖奶奶活了□□十岁，又死了几千年，实在不适应和十几岁小娃同居，已经忍了好久了。她昨晚从杜兴旺那里拿到一笔钱，第一件事就是说服陶明和姜宁，换个地方住住。
单苗也醒了：“你要搬哪里啊？距离咱学校一站地的轻学公寓？有不少人住在那里。”
李茹瞟了她一眼：“哎呀苗苗，你想什么呢？她怎么住得起轻学？”那公寓是小明城高端居住区，学校念书的很多富二代懒得走读，选择单买一套房在那儿。姜家抠了这么多年，不会让她大手大脚。况且，姜瑶瑶公布秘色瓷的方法，也不至于奖励这么多钱吧？还有明黄家具的事儿也没解决呢。
姜瑶瑶没有停止手上动作，嘴角噙了一抹笑，道：
“轻学公寓？太远，我住门口月城花园那边。”
李茹:……
月城花园是学校门口的别墅区，月租比得上三倍的轻学公寓，一个月的租金快赶上自己几个月的生活费。
至此，她的神色复杂起来，瞄着姜瑶瑶快把东西收拾完，又走到自己面前：“你是李朝暮后代，看在他的面子上，也看到你送我这蛋糕的面子上，我给你一些忠告吧。”
“古人云，‘讷于言，敏于行’。如果不想成为浅薄小犊，就少在背后嚼人舌根。你李家文化渊源深厚，别浪费了。”
祖奶奶倨傲冷峻的样子，硬是让她舌头打结了：“我……没……嚼舌根啊？”
姜瑶瑶：“论坛上的【小小茹】，是你。”
李茹：……她怎么知道？
祖奶奶通达人情世故，谁人说什么样的话，她只消看看，还是能猜到几分的。当时论坛上的【小小茹】咋咋呼呼的样子，和这舍友如出一辙。
姜瑶瑶看到李茹语结模样，又想起另一桩事：“还有，我第一次从警察局回来时，并未跟旁人提及笔迹鉴定的事情，只告诉了你，第二天我就上了热搜。我知道你没有去论坛……所以，是你告诉你那同桌的？何莲莲？”
*
搬家没用多长时间。细软大概占据1/3，生活用品占据1/3，其他都是原主姜瑶瑶后代的旧书。祖奶奶感叹这后代东西真是少，回忆起自己当年被抄家的时候，光是自己闺房的书籍，放火就足以烧个一天一夜。
她打电话叫了自己穿越后第一个接触到的司机，即何家后生帮忙。那天，她没有钱，司机看她可怜，免费拉到了青碧山。祖奶奶记人的恩，当时留了电话号码。
何家后生看她给了自己这么多钱，吃惊万分。
那个一脚流血跌跌撞撞走路的姑娘，明显遭遇校园凌霸，睫畔带泪的……今天如此风华逼人，出手这么阔绰？
这是同一个人吗？
他说：“用不了这么多钱。你还小，多买点生活用品吧。”
祖奶奶慈爱地拍拍他肩膀：“这是奖励。你性情醇厚，与我认识的其他几个何家后生的祖上虽然同属一支儿，但人品不可相提并论。”
何司机被这样一个女高中生拍得毛毛的。
等两个人收拾完毕，司机把姜之瑶送到学校，刚好来得及上早自习。
祖奶奶发现启夏不在座位上，他居然翘课了。
昨天，狗男人提醒她说出“秘色瓷”的作法，也算是帮了她一件大忙。小明城中学高二六班虽然不乏优等生，可没有人会像他这样会抠课本、会钻研知识点。他一直那么专注，又如前世般天资聪颖，祖奶奶昨晚入睡前，还想着可以勉为其难地感谢他一番。
……虽然这辈子不打算和他产生任何交集，但该有的礼数也要有。
她点开手机，准备发条微信，切输入法的时候，忽然想起自己桌子上那块写了奇怪符号的蛋糕。李茹明显是拿它来笼络自己的，但又不愿显得太殷勤。故而，那奇怪符号表达的含义肯定不卑不亢，是适中的友好语言。
她凭着回忆打出“Wish you happy”几个字符。
狗男人没有回复她，倒是微信传来消息，王而已的。昨晚上，Yiruma大大即王斌，王而已，在论坛上用截图的方式教她如何通过微信好友验证。
【王而已】：我夏哥在不？他不回我微信，你喊他一下。
【王而已】：哦算了，我突然想起来他讨厌被打扰。
【姜瑶瑶】：……不在。
【王而已】：他又翘课？
【姜瑶瑶】：又？
她才发现自己对这个时代的启夏不太了解。以这阵子的接触，姜之瑶还以为他一心扑在学习上，屁股长在座位上，对周围事情根本没多大兴趣。也就是上次出于某些奇怪的原因救自己，她才明白启夏也是能离开学校的。
【王而已】：他没跟我说，应该是回家了。他前一阵子时不时不理我，都说是回家。
【王而已】：算了，不说他了，跟你说一下论坛的事。
姜之瑶的思绪被拉了回来。
在她被污蔑、被讽刺的时候，她一直要求王斌不要删掉帖子。于是，论坛帖子的热度越来越高，尤其以《震惊我全家，惩恶扬善001进了局子，不要碧莲姜X和警局待有年度大瓜》为首，阅读量破了十万。
当时，姜之瑶表面上无作为，实际上还是心里有谱的。她心想，当今太平盛世，不可能纪纲散乱，如果最终法律判定自己没有错误，这些左右舆论的人，势必要受到惩罚才对。
昨晚上，她便是咨询了王斌。果不其然，王斌告诉她：有一种罪叫做造谣罪，如果转发量过五十，基本上就能定罪。他们这论坛上的帖子阅读量破了十万+，按道理也是需要被惩戒的。
姜之瑶不知道如何报案，于是，身为小明城“荣誉网络督警”的王斌自告奋勇联络了赵树海，搞定IP，将这事的前因后果告诉他们。
【王而已】：我查到”L“这个发帖人，的确就在你们小明城中学。其余的数据，网警卡到一半，不肯向我公开。你想查吗？我能破解。
【姜瑶瑶】：算了，不太想弄破什么东西。但是为什么警察不愿公开？
【王而已】：……倒是弄不破啥。。。那个，因为嫌疑人是未成年人。所以网警跟我说，需要保护TA的隐私，就不能公开，只是把她连夜叫去训诫一番。
【姜瑶瑶】：什么是未成年人？
等了好久，对方也没有回复。姜之瑶估计王斌被自己的问题弄蒙了，索性去查了百度。那句“不能视为完全民事行为能力”的人，把祖奶奶气坏了。
【姜瑶瑶】：所以，人就可以仗着自己年纪小胡作非为？这要是我们那会儿，肯定不这样。
【王而已】：什么你们那会儿？
祖奶奶噼里啪啦敲字。
【姜瑶瑶】：你太小了，也不懂这道理。若在人后扰乱视听，造成严重后果，那就应该拔舌，最次也是抽鞭子。
【王而已】：………………做你难朋友好可怕。
【姜瑶瑶】：？
【王而已】：万一说错了话，最次也是抽鞭子。
【姜瑶瑶】：规则是为约束人，建河道也是为了通水源。作为我们，难道不应该首先反思，如何不说错话吗？
【王而已】：有道理，我好像更喜欢你了。
祖奶奶对他最近“以下犯上”的表达习惯了，只当这小孩开玩笑。她直接忽略了这句话，又回复一句。
【姜瑶瑶】：以我对L的了解，她不会善罢甘休的。
王斌这边没动静后，祖奶奶在座位上瞟了眼脸色苍白的何莲莲，切了一天的西瓜。
启夏一直没有来，那句Wish you happy不仅没有得到回复，他的室友也表示说联系不上人。
姜之瑶不由感叹双标，如果自己翘课，班委问，同学找；可是启夏翘课，大家都不敢询问……
等到金乌西沉，祖奶奶溜达着回到月城花园，安逸的别墅区飘着浓郁的夜来香花香，脚边鸣虫阵阵。
这里附近有着严格的楼高限制，她轻易看到辽阔的天空，褶皱的云朵清亮，一览无余由视线附近铺陈到天边。
她心想，果真还是独住好。我祖奶奶年纪大了，这辈子就应该享清福，寿终正寝，再完美不过。
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好似错觉，听到了姜夏的声音。
是那清冷的男生，声音有穿越时光的沙哑低沉，复刻了千年前的岁月，淡淡低响在耳畔：
“你这样，挺好的吧……”
她走进正屋，面对一屋子曾经两个人共同用过的“古董”，挂起《纱袖伦叙图》，摆起琉璃碗，实在是抵不过这强大声音错觉，出声回应了这“并不存在”的人：“我挺好的。”
从穿过来之后，她累过，倦过，但总算给自己找了这么一个栖息的地方，也不至于让自己的后代那么狼狈。似乎一切都很好了，哪怕现在，她是满意的。
谁料耳畔那幻觉一样的声音加大几分，居然带着出离的愤怒：“你这样，挺好的吧？你让我家老少生活毁于一旦，挺好的吧？”
姜之瑶：？？？
祖奶奶推开窗去，对面别墅的院子人影晃动。她眸子转动，在稀薄暮色里看见地上趴着一个身形与姜夏类似的男人。至于在他旁边，站着挺了个大肚子的年轻贵妇，那贵妇趾高气扬，居高临下看着脚下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