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无事,您莫要担心。”她不愿让他看到自己这般无用,牵起马并未回头,就着渐渐浓郁的夜色,下意识向巷外的主路走去。
萧绎棠看着她无助的背影,心中越发难过,甚至觉得安排她任务完全是自己的错。他尚未得知方才发生了什么,想是她见了那些肮脏有些经受不住。一时间竟然不知要如何启口,默默跟随在她身后。
眼瞧着她失魂落魄地牵马走至主路中央,随着一声大喝伴随着马蹄声,“你眼瞎了!”骑马之人眼看着马蹄要将她踩踏,萧绎棠一个提气,伴随着一声嘶鸣,在马蹄扬起瞬间将她拉入怀中,刚要怒斥她,却见她满脸泪痕,一把搂住他的脖颈,喃喃哭泣:“她死了,我不想她死,可是我救不了她……”
作者有话要说:
梁大人辛苦了,以后见惯了就无事了。
只是某人要心疼死了,以后还能让她见么……
一年后:
音音:臣早已见惯了生死,这些事又算得了什么
狐狸棠:我媳妇威武!感谢在2019-11-20 23:38:24~2019-11-21 15:33: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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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心事
萧绎棠感受着梁竹音温热的身躯与脖颈上的重量, 僵直在那里,他脑中一片空白,仿佛时间从此静止了。
方才那骑马之人的谩骂声, 与路过行人的议论声, 皆化为嘈杂的声音后渐渐悄无声息, 耳边只有她稀碎的哭泣声, 声声重击着他的心。
他尝试着伸出手轻轻抚上她的背,心中狂跳不已, 却欢喜不起来,只有深深的自责,“都怪我,让你去做这般危险的事,不会再有下次。”
“这是两名男人?”
“听那哭声, 应该是一名小娘子……”
路过行人的议论将梁竹音从悲伤的情绪中拉回了现实,她这才惊恐地发现不知何时与萧绎棠在街市上相拥。
猛然推开他, 想要下拜,又看到旁边指指点点的人群,只得仓惶道歉,“郎君, 小人方才冒昧, 求郎君惩罚。”
懊恼自己看到小童失去了母亲,过于触动自己的伤痛。懊恼自己是那般不成事,懊恼自己竟然在大街上与他如此亲密。
她低头拿袖子抹着泪,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不敢抬头看萧绎棠, 她不止心中羞耻,亦愧对他。
萧绎棠强忍心中的落寞与伤心, 看她哭得梨花带雨,将手伸向袖中去拿绢帕,却一停顿,手从袖中渐渐垂落了下来,心也犹如沉入了冰冷的湖底。
知晓她必不会接,又何必为她增添无形的压力。
经此一事,他不得不逼迫自己承认现实,看着彷徨无助的她,淡淡说了句,“先回去再说。”说罢,飞身上马,看向了前方星星点点的灯光,却再也无法去除心中的暗影重重。
卫恒手拿纸包,牵马站在人群中,只看到两个人在街上旁若无人般的相对而立。而后,师兄一脸失意骑上了马,这完全不似他平日紧张梁竹音的行为。他心中一惊,不知从何时开始,他已经习惯看到师兄细致体贴地对她所做的一切。
他只得牵马走至梁竹音面前,温声劝道:“总在这里也不是办法,你不必想太多。”他是想说,你不管怎样,他都不会怪你。以他的性子,除了深深的自责,剩下的只会逼迫自己而并不会强迫你。
梁竹音微微颔首,骑上了马。
“师兄。”卫恒骑马上前,唤了他一声。
萧绎棠“驾”了一声,率先向东宫的方向打马而去。
经通训门入内廷后,骑至崇文殿,跳下马将马鞭扔给了迎接他的内侍,向身后骑马跟来的人说了句,“阿恒你也来。”撩袍迈入了殿内。
卫恒明白他的意图,将马鞭也递给黄门内侍,“去将路都知唤来此处。”
他看了一眼低头跟在身后的梁竹音,入内后,直接将大理寺少卿邀他饮茶一事如实汇报。
“牢房里出了何事。”那清冷的声音从那负手站立之人那里传来。
梁竹音知晓是在问她。
方才骑马时被凉风一吹,已然恢复了冷静。她提袍下跪,将凉州府尹家眷撞墙身亡一事,以及与门外酷吏对话,清清楚楚说了出来,再无情感上的波动。
萧绎棠听着她轻描淡写的一番描述,结合她在街上那几句断断续续的话,不难推断她当时是多么难过。想到自己第一次杀人,是在师父的要求下,杀了两名跟踪他的奸细。即便是他,也用了两日接受自己手上沾了血的经历。
何况是她,眼睁睁看着一个人因为她而死,还不能为自己辩解。
他喉结动了动,艰涩下令,“回去吧,过会子不必来上值。”
梁竹音恭谨叩首,“诺。”起身后退了出去,与匆匆跑来的小路子擦身而过,她停顿了下,唤住了他,“今晚殿下的安置交给您了。”
小路子看着她的面色,心中担忧起来,“别介,我就算同意殿下也未必……”
“这是殿下的命令。”梁竹音打断了他,并且不愿再听他唠叨,微微颔首后转身离开了。
“这……”又打架了,小路子犹如五雷轰顶,未经宣召又不敢贸然进入,他顶着一张苦瓜脸,无语问苍天,照这态势,等殿下与梁大人有情人终成眷属,估计他也香消玉殒了。
“殿下可在里面?”玉瑾拾阶而上,就看见小路子望天兴叹。
小路子见是她,赶忙说道:“在在,奴婢这就为您通传。”
片刻后玉瑾进入殿内,听得卫恒说道:“师兄,那我先回了。”拱手后与她微微点了点头,离开了。
玉瑾将手中的绣有‘渡’字样的布袋双手奉至萧绎棠面前,“这是济世大师亲自为殿下开光的平安符。”
“有劳姑姑,放下吧。”萧绎棠并未接,他下意识拿起茶盏,却发现是空的。
玉瑾见状拿起茶盏,抬头睃巡殿内,却未见梁竹音的身影,却听得萧绎棠笑了下,起身道:“姑姑不忙,我这便要回寝殿安置。”
“诺,”她想了想,还是将阿蕴今日所说之事告诉了他,“不知梁司寝是否将此事上报了殿下?”
萧绎棠淡然说道,“姑姑放心,我会全部处理妥当。”
玉瑾不疑有他,福了福,“那臣不打扰殿下安置。”
萧绎棠见她离开后,立刻唤来暗卫,这才得知梁竹音去了关雎宫,回来时手里拿着一个木盒。他气急“砰”的一声拍在了书案上,将那笔架与白玉镇尺震飞,发出碎裂的声响,喃喃问道:“她拿我当什么?”
暗卫下跪拱手,不知该说什么。
萧绎棠惨然一笑,向殿外走去。
平日里处处与他保持距离,在意别人对于她们之间的看法,就连一个买馄饨的商贩都令她如此挂怀。遇到张贵妃的刁难,宁可自己只身陷入危险的境地,也不愿求助于他。
体内的燥热使得他一把扯下披风,向后一扔,疾步向丽正殿走去。
小路子踉跄两步,伸臂将将接住,急忙小跑着追上他。
*
翌日,丽正殿。
小路子顶着黑眼圈,哀怨地看着梁竹音,见她依旧与平日里那般无二,从容站在队伍首位,只得推开了门。
梁竹音强装镇定,走进寝殿后发现萧绎棠已然起身,赶忙将茶盏送上。
萧绎棠面色无波接过,饮了一口放在桌上,尽量避免与她接触。
他起身张开双臂后,听得一声呼唤,“臣谢殿下不罚之恩。”抬眼皮看过去,见是张馡,“唔”了一声,“要谢,就谢你的好姐妹梁司寝。”一副与我无关的样子。
张馡见他如此偏袒,只得咬牙看向梁竹音,挤出一丝笑容,“多谢。”
梁竹音只得虚应,“张大人不必客气。”她有心逃避,趁机请示:“殿下,今日若无别事,臣去训练马球。”
“去罢。”
萧绎棠自行扣上蹀躞带,不等梁竹音为他整理袍角,径直向殿外走去。
张馡本来很生气,隐约觉得殿下今日好像不曾看梁竹音一眼,心中舒爽,叹道:“花无百日红。”
梁竹音起身后回看她一眼,“前提得是朵花儿,要是连花都算不上的,就更没资格在这里品头论足了。”
“你记住了,我丝毫不承你的情。”
梁竹音撇撇嘴,“让你承情太掉价,”她指着还要张嘴反击的张馡说道:“想赢我,马球场上见。”说罢,根本不给她反击的机会,转身离开了。
回命妇院选拔人选的路上,她心有余悸地想,昨晚之事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萧绎棠不提,此事就算顺利过关。这是她昨夜一宿没睡,左思右想后最好的解决办法。
只是,今日他的确只字未提,可总透着不对劲。但是这件事,又不能再提,只得盼望着通过马球赛,能为自己的脸面扳回一局。
她加快了步伐,先向玉瑾汇报了马球赛一事,又与她共同挑选了五名在家中打过马球的宫女。先是命人将她们的身材尺寸记录下来,命人去赶制服装,剩下的时间内,逐个盘问她们的技术与习惯,再一一记录下来。
“梁大人,卫大人在命妇院门前求见。”
“知道了。”
梁竹音吩咐了几句,让她们五人彼此熟悉下,信步走向了前门。见卫恒命人牵来了十匹马,皆为大宛良驹,不由得激动起来,“多谢卫大人,只是殿下是否知晓此事?”
卫恒想起萧绎棠方才叮嘱的话,含笑道:“你放心使用便是。”
看了看她手中的一摞纸,点了点头,“颇为专业,若有需要,随时唤我。”
梁竹音急忙道谢,想了想,“那我们几个去哪里练习好呢?”这东宫虽然大,却不是任何地方都可以随意安置的。
“这有何难,”卫恒指着那匹通体雪白早就被梁竹音盯上的白马,“这匹最佳,给你骑。随我来。”又命御马监的内侍们将马牵着跟随他们。
将梁竹音带至前朝嘉德殿旁的左春坊内。
“这不和规制罢?大齐律规定,前朝严谨宫女出入。”
卫恒应对如流,像是有备而来。
“规矩是人定的,内廷着实没有区域供你们练习,左右不过几日而已,殿下不会怪罪的。”
梁竹音只得点了点头,她环顾四周,见场地平坦宽阔,过会子命人放置球栏,的确适合练习配合。
她按照记忆中的跑马方法,也有心驱使身|下这匹大宛良驹,“驾喝”了一声,绕场两周,猛拉缰绳,马儿稳稳停在原地。她不禁面含笑意,摸了摸马鬃,看向卫恒,夸奖道:“不愧是大宛良驹,有了它们,胜算就又多出几分。”
她眼神一暗,复又笑道,“既如此,那我便命人将她们唤来,这就开始训练。”
卫恒含笑颔首,“我还有事,梁大人辛苦。”他转身时,微微抬眼看向对面的望楼,见一个绯色的身影,站在那里,像是站了许久。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又是虐狐狸的一日,不知遇到何事,能让他鼓起勇气坦白,作为亲妈的我,都有些心疼他。
第46章 风寒
阿蕴等一行人兴奋地来到了左春坊, 看到梁竹音后提裙跑到她身旁,“姐姐,我在宫里住了十几载, 这还是第一次来前朝。”
张馡走至梁竹音面前, 倨傲地看着她, “我向来只认可比我强大之人的差遣。”
“莫非你要抗旨不尊?”阿蕴站在梁竹音身侧, 瞪视着她,担心她又开始作妖, 不明白为何梁竹音非要带上她。
梁竹音拿着马鞭在手中敲打着,“我说了,马球场上见真章,”她拿马鞭指着张馡,“你若输了, 那么从今日起,这关于比赛的一切都要听从我的安排。你应是不应?”
张馡早已蠢蠢欲动, 闻言后骑上了马,猛地甩鞭,“废话那么多,输了算我的!”
她熟练地骑马跑至放置鞠杖的位置, 抄起一杖驱马行至场地中间, 略看了一眼木制球门的方位,等待着梁竹音上场。
“三局两胜。”梁竹音看了一眼黄门内侍,示意他记录,也翻身上了马将鞠杖紧紧握在手中。
随着一声鸣镝, 内侍将球击出, 张馡迅速出手控球,梁竹音双腿夹紧马腹, 驾马上前挥杆,将球迅速拨至张馡的控制范围之外。
不急,这一局先用来观察她的路数。
谁知那张馡并无一丝惊慌,大喝一声“驾”骑马上前将球拨至右侧,一个漂亮的连击将球飞速打入球门。
随着众人的叹气声,内侍将右侧记分牌往前拨动一个数,“张大人,进一球。”
梁竹音策马返回时快速思忖着,看来右侧击球是她的习惯,那么就偏不让她有机会在右侧控球。
“姐姐,加油啊,不要慌,我们支持你!”阿蕴等人焦急地向场内呼喊着。
随着第二声鸣镝,梁竹音提前采取主动,空中一个漂亮的挥杆,将球控住。张馡不甘示弱,打马上前贴近她,打算硬抢。
梁竹音咬牙将球奋力从张馡马蹄下推过去,一拉缰绳,调转马头后一个漂亮的转身,右臂续满力,对准远处木制球门奋力一击。同时策马蹭过张馡,向前打马至球门口一记漂亮的补|射,毫无悬念。
她在一阵叫好声中,听得内侍报数,“梁大人,进一球。”喘着气,思考着第三个球如何取胜,论力量她不是张馡的对手,只能凭借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来致胜。
果然随着第三个球击出,张馡骑马向着她撞来的瞬间,将球击至自己杖下,继续推向右侧打算以速度取胜。
梁竹音不甘示弱,奋力追球,眼看着球马上要进入球门,她情急之下勒紧缰绳,左脚紧紧勾住马镫,半幅身子探了出去,将球挥至左侧,虽然力度小了八分,但终究还是控制了进球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