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天气不错,阳光正好,晒了一整天的太阳,整个小镇都散发出一股干燥的香味,太阳西落,没有月亮的影子,可黑色的天幕上,已经挂上了漫天的星子,分外的好看。
街边一溜的彩色街灯,照在行人的脸上,时不时天空中还有烟火频频升空,发出巨大的响声。
临子期是被那些烟火声给炸醒的,她猛的睁开眼睛,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你醒了?”临墨的声音从她的身边传来。
临子期艰难的起身,却发现自己并不在原来的酒楼,而是在枫岚山的一处山头上。背后便是一棵古树,树冠巨大,如伞一般盖在人的头顶上。凉风席席,夜色正好,眼前就是漂亮的烟花,低下头便是喧闹而五彩斑斓的小镇,景色一片独好。
“这里是?”
“这里风景好,特意带你来看。”临墨冲她笑了笑,“你走路太不小心了,撞了脑袋,朕已经让御医替你处理过了。”
临子期闻言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果然,一阵疼痛感袭来,她倒吸一口冷气。
“还疼吗?” 她依旧带着临墨送的粉色面纱,夜色中,她额头上红肿一片,眼中带着刚刚苏醒的迷茫。临墨伸手,想要将她的面纱摘下来,可临子期感觉到他的手,不自觉的低头躲过了。
临墨眼神微微黯淡。
正在此时,临墨身后的侍从像是接到了什么消息,忽然上前一步,低声道,“皇上……”
“何事?”
临墨皱眉。
侍从不由自主的看了一眼临子期。
临墨垂眸片刻,转头朝临子期说,“你先看看风景,朕一会儿就回来陪你。”
周围的人都悉悉索索的走光了,只留下临子期一个人坐在软垫上,看着烟花发呆。
已经这个点了,沈澜会怎么想呢?
临子期有些难过,她没有其他办法了,两边□□这种事情,她真的做不到。
沈澜一定会对自己失望的。
他是那么冷淡的一个人,今日竟然会陪自己来紫阳花会。临子期低头捏着自己的手指玩,不过反正没有以后了,明天她就去找沈澜坦白,自己全都是骗他的。
她是皇室的人,是他说过绝对不会医治的对象,她说的都是假的,她就是个骗子。
临子期鼻子一酸。
完了,这样岂不是死定了。
“你倒是潇洒。”山顶的秋风带来一股凉意,沈澜的声音如幻觉一般在她的耳边响起。
临子期身子一僵,缓缓的转过头,慢慢的站起身。
沈澜眉宇间有些疲惫,一身的白衣依旧玉树临风宛如天仙,可是临子期却看到他衣角处有些泥水的污渍。
临子期原本就有些微红的眼眶一下子红透了,层层叠叠的泪水一下子就冒了出来,渗进了面纱里头,湿了一片。
“对……对不起。”临子期低下头,泪珠啪嗒啪嗒的往下掉。
“对不起什么?”沈澜眸光复杂的看着她。
“公子和我们找了你一下午。”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响起,临子期低头一看,是鱼鲭,旁边是鱼鲤。
周围的灌木丛微风吹过沙沙作响。
“你真是能跑啊,竟然跑到这个山上来了。”鱼鲭有些生气的看着她,“任性也不是你这么任性的吧,真是不懂事,你知不知道公子多担心,把沈家本家的……”
“鱼鲤。”沈澜打断了他的话头,看了一眼鱼鲤。
“你闭嘴。”鱼鲤一下明白了,一把拽住鱼鲭,把他拖走。
临子期更加羞愧,像是想通了什么似的,从怀中拿出了一个小小的东西,递给沈澜。
“这个……是给你的。”临子期说。
沈澜接过那个十分精致的小东西,打开一看,竟是一个小小的木质人偶。那人偶不是一般的人偶,而是机关精巧,关节能够像真正的人一样活动的模样。
人偶的脑袋是个小骷髅,明明是头骨,眼眶深陷应当有些吓人,可这小东西看起来却有些憨态可掬的模样,倒是惹人喜欢的很。
人偶的胸腔中排列着器官内脏,几乎完全按照人体的比例,难得的是,小人偶十分小,只有巴掌大,随时都能带着。
“施玄心那儿做的?”沈澜问。
“嗯。”临子期点了点头,“谢子诚介绍的,我画了设计图,拜托他帮我……做个你喜欢的礼物送你。”
沈澜捏着那个小人偶,眼神复杂的看着临子期。
微风吹过山头,临子期泪眼婆娑,在沈澜的注视下,眼神却似乎坚定了起来,她深吸一口气,开口道,“沈澜,这段时间承蒙你的……”
看到她的模样,沈澜手微微一僵,忽然打断她的话头,“你的面纱怎么换了。”
临子期一怔,这才发现自己的面纱一直没换,粉色的面纱在黑暗中看起来虽然与白色相差不是很大,但是有心人一眼还是能够分辨出来的。
沈澜伸手捏着面纱,冷声说,“质地不错,应当价格不菲,枫岚山镇,应当没有这样的东西。”
临子期虽然已经决定要和盘托出了,但是听到他这冷冷的声线,依旧是不由自主的心虚,冒出了一身的冷汗。
她不受控制的慢慢后退,最后退无可退的靠在了背后的大树树干上。粗燥的树干抵着她的后背,十分咯人。
沈澜缓缓的朝她靠近,然后伸手,将她的面纱猛的扯了下来,扔在了地上。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各位宝贝,最近忽然忙碌没空更新,心虚的我不敢冒头……看到评论才感觉这样不好嘤嘤嘤,以后有事一定会挂好请假条的!
不过最近状态恢复了不少,于是!
判处作者白切肉隔日更新,即日起执行!
第29章 死马当活马医(9)
树丛之后, 两个小孩看着面前的场景,呆呆地发愣。
他们从未见过沈澜这副模样,平日里的公子一向冷静自持, 生人勿进, 从来不为任何人动容,今日竟唤了一直蛰伏不动的本家势力出动, 只是为了四处搜寻这个云小七。
“你知道在紫阳花会亲手摘掉姑娘脸上的纱巾是什么意思吗?”鱼鲭激动且神秘兮兮的跟鱼鲤说道。
“我只知道,在这个日子里送姑娘纱巾, 意思是守护她一生一世。”鱼鲤说, “摘下来还有讲究?”
“送纱巾没什么,爱人可以送, 兄长可以送,父亲也可以送。”鱼鲭说, “可是摘下来的意思却是……你是我的人。”
“……”鱼鲤一愣,脸一下子涨红了。
没想到, 平日里看起来清冷卓绝的公子在关键时刻,霸道的很啊!
面纱缓缓飘落在地, 风一吹,落到了不远处的泥地上, 临子期被沈澜冷不丁的动作吓了一跳, 面纱被扯下之后,她面前一阵凉风吹过。目瞪口呆的看着沈澜, 似乎无法明白他此举的目的。
沈澜被她这样盯着,并没有再问什么或再说什么,而是缓缓的伸出手,伸到她的耳侧。
她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的毛孔都在颤抖,沈澜那双在阳光下会呈现出浅色如同琉璃珠一般的漂亮眸子此时却幽深一片, 烟花在沈澜的背后盛放,他靠的越来越近,他低着头,他伸出手,将她有些凌乱的鬓发轻轻地撩上了透粉色的耳朵上。
温热的手指触在临子期的皮肤上,临子期垂着眸不敢这个近在咫尺的人,心虚和一阵又一阵的心悸如狂风一般席卷她的心脏,她几乎有些窒息了,踌躇的眼神盯着沈澜衣服上的一处花纹,仿佛那花纹上真的生出了一朵花儿似的。
“紧张什么?”沈澜声音几不可闻,有些沙哑低沉,就落在她的耳边,丝丝缕缕的钻进她的耳膜,直透胸腔,一直抵达她的心脏深处。
临子期被这声音弄得耳根子痒,她不安的扭动着,却被沈澜固定住了手腕。
“别动,观众看不清了。”临子期只觉得沈澜的嘴唇碰到了自己的耳垂,滚烫的耳垂嫩肉遇上有些微凉的嘴唇,几乎要发生核聚变一般的反应。
临子期被这触碰激的呼吸一滞,耳边传来的声音却让她的脑子嗡嗡响成了一片。
观众……
什么观众,鱼鲭和鱼鲤吗?
临子期不由自主的抬起头,却见沈澜嘴角勾起一抹模糊不清的笑意,那笑意冷的像冰凌子,直直的穿透了某个方向。
等等!
破风之声猛然从沈澜的背后传来,沈澜搂住临子期的腰,把她飞速护到了自己身后。
临子期看着嵌在树干上的锋刃,惊魂未定,脑子一片浆糊。
黑暗中的山道拐角处,一个人带着一群随从,缓缓从漆黑的树影中走了出来。
此时临墨的名字可以极好的形容他的脸色,他脸色阴沉的捡起地上的粉色面纱,攥在手掌心,把那原本就沾染了尘土的面纱弄得更加狼狈凌乱。临墨此时的模样似乎已经出离愤怒,他的目光从临子期的脸上挪到沈澜的脸上,看着面无表情,却像是夜色下一头蓄势待发的野兽。
明明有很多人在场,可空气却安静凝重的仿佛没有一个人存在似的,鱼鲭和鱼鲤两个小孩子缩在草丛里,刚刚看到自家公子明目张胆的黑天化日调戏临子期,正在兴奋的档口,此时看到另外的人出现,却像是被人当头浇了一顿冷水,有点扑腾不起来了。
气氛尴尬中夹带着浓浓的危机感,这是什么地狱场面!
在最糟糕的时候,两个人用最糟糕的方式剑拔弩张的见了面。
临子期手心后背开始冒汗,恨不得现在就原地从这个山头跳下去,一了百了。
“那个,你们听我解释一下,是这样的,今天我……”临子期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把今天的事情和误会都解释清楚,最终结果是什么样对她来说已经不再重要了,她现在怀揣着一颗时刻奔赴死亡的心,只想平息事端,好好做一个绝症女子,安详离世。
可话说到一半,沈澜就伸出手,将她护在了自己的身后,他的手心里,还捏着刚刚她送的小人偶。
“嗯?”临子期更糊涂了。
“放开她。”临墨的声音陌生的仿佛跟假的一样,临子期从来没有听过临墨用这种声音说话,充满了属于王者的威严感与压迫感,让她陡然心中一沉。
麻烦了,这下子说不定要连累沈澜。
她不由自主的想上前为沈澜求情,可下一秒,却被沈澜捉住了手腕,动弹不得。
临墨身后的侍卫手中握着刀剑,剑锋直指沈澜。
“她是我的病人,病没有治好之前,她不能走。”沈澜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冷淡的回应道。
“她没有病。”临墨的眼中隐隐透出杀意,“你说过再也不与皇室发生牵扯,当年冠冕堂皇的话现在都不作数了,后悔了是吧。”
当年?
临子期皱眉看着两人,他们认识?
她忽然想起一开始拜托临墨派人联系沈澜的时候,临墨也是变了脸色,一幅心怀芥蒂,与他老死不相往来的表情,当时她有些疑惑,却没有深究,只猜测沈澜以前可能在宫中遭受过一些麻烦,只是没想到,这两人的关系竟然这么差?
临子期只是下意识的不想让这两人见面,一是害怕沈澜通过临墨得知自己的真实身份,二是害怕沈澜因为被自己牵扯进来,临墨醋意大发,会给他造成麻烦。
却没想到,此时二人见面,效果比自己想象中的更加可怕。
事态急转直下,朝着不可控的方向飞速狂奔,临子期骑虎难下,根本刹不住车。
“我沈某 ,自然是说话算话的。”沈澜不卑不亢,并没有半分畏惧之色,反而有些居高临下的看着临墨,“此次是否牵扯了皇室,你心中自然清楚。”
临墨脸色一变,原本就难看的脸色变得更黑了。
什么意思?
临子期有些听不懂沈澜的话。
她怎么觉得沈澜什么事都清楚,自己反而糊涂的不行呢?难道瞒着他一切的不是自己吗?
难道沈澜当初在皇宫中做过御医,后来招惹上宫中的麻烦,所以大隐于市,发誓再也不跟皇室扯上关系?临子期开始脑补起来,一面脑补一面把自己缩到一旁努力从他们的字里行间推断蛛丝马迹。
“沈某?”临墨眯了眯眼睛,冷哼一声,“随母姓了?你倒是连名字都舍弃了吗?临……”
临子期竖起耳朵。
正在这时,她忽然觉得脖子后头有些痒,冰凉的手指触及她脖颈的皮肤,随即眼前一黑,意识抽离大脑,临子期瞬间朝后倒去,落进了一个人的怀里。
“临臻。”临墨话音落下的同时,临子期也已经失去了意识,倒在了沈澜的怀中。
“你对她做了什么?”临墨怒道,“临臻,你隐瞒身份接近她,究竟有什么目的!”
沈澜眼神平静的将临子期抱在怀中,语气平淡,“既然说过不与皇室牵扯,便说到做到。临子期严格意义上并不是皇室中人,我说话一向作数。”
临墨阴沉的看着沈澜触及临子期腰际的手,“临臻!你再碰她一下,朕便要了你的脑袋!”
“怎么,要了我的脑袋,临墨,我的好弟弟,你的手段只限于此了?”沈澜面不改色,面前是震怒的当今皇帝,他却比眼前的人更像一个王者,“那我便告诉你,并不是我隐瞒身份接近她,而是她满怀爱意的,隐瞒身份,处心积虑的接近我,住进我的宅邸。”
临墨双手成拳,几乎要将自己的骨节都捏碎,“你住口,来人啊!”
“怎么,皇帝,你一直爱惜的妹妹私自出宫只为来到我……一个小小百姓的身边,所以觉得无能为力,只能诉诸于人多势众和无能的暴力了?”
“你真以为我不敢对你动手吗?”临墨杀意几乎要满溢出胸口,可他确实没有动手,因为他感觉得到,周围除了他的人之外,还有其他人存在。
更多的,隐藏在黑暗的山峦之中的,属于临臻……沈澜的势力。
早在锦安刚离开宫时,临墨便察觉到了什么,在母后提醒他之后,他便派人来查探锦安去处,只是努尔巴图那个混账东西帮忙隐瞒,竟是瞒过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