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开始有些怀疑了。
正在这时,只听门口传来了一些细碎的声音,似乎有人在门外,临子期正要起身去看,鱼鲤却早已反应过来,迅速的从临子期的身边闪身去了门口,猛的一拉木门,外头的一个少年就这样猝不及防的跌进了房间里。
他动作倒还敏捷,跌进来就要摔倒在地的时候,猛然一个挺身打了个滚,稳稳的落了地。
“苏小公子,怎么是你。”鱼鲤认出了他。
苏小公子?临子期一下子就知道这是谁了,她缓缓站起身,来到少年的跟前,蹲下身子看着他。
少年长的跟苏瑾之很像,眉眼也长的十分温柔,眼神却比苏瑾之要叛逆的多,一点也不温顺,与言情书网的气质不大沾边。
“太闷了,姐姐不让我出来乱跑。”苏逸之好奇的打量了一会儿临子期,又看了看被绑着的努尔巴图,张口就问,“你是在训家奴吗?”
临子期微微蹙眉,这孩子,说话忒直了。
“不是的。”她说,“这是我的朋友,只不过犯了错误,我正在跟他讲道理。”
“哼。”少年不屑地“哼”了一声,看了一眼努尔巴图,却瞬间被他绿色的眸子给吸引了过去,“你的眼睛怎么是这个颜色,跟狼似的。”
努尔巴图不理他。
临子期也不知道这个小祖宗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不请自来到了自己这儿,赶紧说,“小弟弟,你出来你姐姐找不到你,该着急了。”
“就是要让她着急,她非让我吃药,那个药好苦好苦,这里还没有糖吃,我在家里吃完药都是要吃一大颗糖的!”苏逸之不满的抱怨道,“什么鬼地方,没有糖我才不要吃药呢。”
临子期差点就跟着说“我也是”,花了好大的力气才压抑住自己的倾诉欲。她也想这么说啊,不给吃糖就吃药,这不是要人命吗!
但是作为一个“长辈”,她觉得自己还是应该以身作则,好好规劝这个少年一下。
“虽然我也这么想,但是良药苦口,最终还是为了保命呀。”临子期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眯眯的说,“你快回去吧。”
“不回,你继续啊,我想看你继续跟这位“朋友”讲道理。”苏逸之倒是自来熟的很,直接一屁股在桌子旁边做了下来,占了个最佳的观赏位。
临子期叉着腰看了他一眼,一时间还真想不出什么好主意让他走,总不能硬轰出去吧,得罪了女主角得不偿失。
鱼鲤也无奈的看着临子期,看那模样,倒是有出去搬救兵的意思。
临子期与她隔空眼神相对,仿佛商量好了似的,一个眼神,鱼鲤点了点头,迅速的从门口溜出去了。
“你这有什么吃的吗?”苏逸之似乎是觉得临子期好欺负,忽然凑到她的身边,“听说你是那个神医的人,那他应该会给你吃的吧?”
“神医的人?”临子期心脏的跳动一下子就不规律了。
“嗯,我姐说你是他亲自带回来的,那可不是他的人吗?他应该对你会好一些吧,有没有糕点?糖?”苏逸之双眼包含着期待。
“没有。”临子期欲哭无泪,她倒是想有这些东西,可是沈澜管的严,哪里可能会给她那些?清淡的饭菜里能有肉片就已经是不错了,不由得说,“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解?”
“这都没有啊。”苏逸之摇了摇头,叹气,“看来你也不够格。”
“……”临子期撇了撇嘴。
“苏逸之!”门被鱼鲤推开,苏瑾之一下子冲了进来,“你怎么到处跑啊急死我了!”
临子期被风风火火的苏瑾之吓了一跳,倒是没想到鱼鲤的速度这么快,鱼鲤上前来,凑到临子期跟前说,苏瑾之就在这附近找苏逸之呢,她之前看到苏逸之的身影就在这附近,又觉得他应当不会直接冲进门,便没有敲门问,而是在周围转悠。
外头阳光正甚,苏瑾之额间都冒出了些汗水,她的发丝有些凌乱,几缕不听话的头发落在肩上,看起来有些不太规矩,却透露出一丝别样味道的美来。
这样的苏瑾之,就这样,完完整整的,撞进了努尔巴图的眼睛里。
当苏瑾之看到苏逸之整个人都好端端的没什么问题的时候,这才松了口气,与临子期说了声不好意思,抱歉的行了个礼,似乎是感觉到旁边灼热的眼神,她循着那感觉转过头,随即便看到了一旁被绑着的努尔巴图。
她看到努尔巴图狼狈的样子,微微皱眉,脸上却没有嫌弃,而是担忧的上下将他浑身扫视了一遍,才转头问锦安,“他这是怎么了?我看他身上还有伤,为何要绑着他?”
努尔巴图整个人都僵住了,一双眼睛几乎黏在了她的身上。
以前他觉得,锦安公主是这个世界上最有魅力的女人,她腰肢纤细,眉眼精雕细刻比画出来的人都要美,身穿厚重的宫服,端庄和略带野性的任性妄为诡异的融合在一起,媚眼如丝的模样让任何一个男人都沉迷其中无法自拔。
可那时候的锦安公主,虽然表面风光,可看着他的眼神却仿佛看着救命稻草,就算对别人再怎么色厉内荏,对他——亲手救下的努尔巴图,还是有一丝温暖的。
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那种感觉却变了。
她不再用绝望又忧伤的眼睛看着他,不再对他温柔,不再把他视作救命稻草。她变了,她似乎成了一个完全陌生的人,看着自己的眼神防备中带着冷漠,更让他感到难过的是,努尔巴图能够感觉到,这个锦安公主,是不那么信任他的。
他感到狂躁和难堪,他觉得是忽然出现的沈澜将这一切夺走,于是他想要破坏沈澜和她之间的那点牵绊,只可惜,唯一一次恶毒的戏码,都失败了。
而此时,看到苏瑾之的时候,努尔巴图才忽然明白,他痛苦的真正原因是什么。
并不是恨沈澜,也不是爱锦安公主,而是,他太需要有人……温柔的对待他了。
临子期看着努尔巴图的眼神,再看看一旁的苏瑾之,心中一沉。
果然,该来的还是会来。
努尔巴图一定会被苏瑾之的温柔善良给迷住,会毫不犹豫的倒戈,成为女主身边的人。
临子期低头笑了笑,心中沉重的心情被她压在最底端,脸上的笑容礼貌而灿烂,“没事,闹着玩呢,这就给他松绑。”
“子期姑娘……”鱼鲤在一旁担忧的看着努尔巴图,有些不敢给他松绑。
“没事了,他不会再做那些事了。”临子期仿佛猜透了努尔巴图的想法,朝着他歪了歪脑袋,问,“是吗?”
看着临子期的眼神,努尔巴图有一种被看穿的感觉,愣了半晌,他还是摇了摇头,说,“对不起。”
临子期知道他的对不起是什么意思,一个是为了那天的事情跟自己说对不起,另一个则是因为……刚表白,就瞬间移情别恋了。
“没事。”临子期朝他笑了笑,“都是朋友,不必在乎这个。”
努尔巴图再次无言。
朋友,临子期把界限都定清楚了,她并没有直接断了与他的联系,而是就这样……原谅了他。
努尔巴图心中微动,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随后转头看向一旁的苏瑾之,第一次礼貌的对人行了礼,“苏姑娘,在下努尔巴图,异族人,初次见面,见笑了。”
“无妨,你与子期姑娘的关系还真是微妙,不过你身上似乎有伤的样子,我看有些地方已经裂开了,是不是要处理一下。”苏瑾之见不得别人受伤,有些不忍心。
“姐,你管他干嘛。”一旁的苏逸之插嘴,“你又管人家的闲事了!”
临子期却默默地退出了房间,在外头的栏杆边靠着,望着下边的风景。
她说不上来自己的心情如何,只觉得心里一块大石头悬的挺高,似乎摇摇欲坠,但是在最后的结果到来之前,她却还是顽固到有些执着的不想放弃。
正想着心事,她却没想到,从这个角度,刚好看到两个男人站在树荫下,正在面容严肃的交谈着什么。
正是沈澜与顾沂辰。
他们俩怎么跑一起去了,临子期好奇的想。
第40章 死马当活马医(20)
沈澜手里抓着什么东西, 看起来是褐色的,像是信封,表情严肃的看着顾沂辰, 眉头微微皱着, 看起来心情并不算好。
而顾沂辰也没有了平日里暴躁的模样,看起来倒是一本正经, 时不时的还对着沈澜作揖,看起来倒像是有事要求他。
会是什么事呢?临子期托着腮想。
他们俩怎么会有交集呢?
正在临子期丈二摸不着头脑的时候, 却见沈澜神色冷淡的将那信封团成一团, 死死的捏在手里,手指动了动, 那褐色的信就像是被碎纸机碎了好几次似的,直接成了灰, 从他的指缝间漏了出去,被风吹散了。
“太不环保了。”临子期喃喃道。
没想她自言自语的话音刚落, 沈澜就像是感觉到了她的眼神,微微抬眸, 朝着临子期的方向看了过来。临子期一个激灵,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迅速的转身跑了。
沈澜抬脚便想过去, 却被面前的顾沂辰再次拦住了前路。
“你真的不考虑一下吗?”顾沂辰正色道,“再被那太后控制大势, 胡作非为下去,定是名不聊生,现在已是国将不国,战乱四起,你以为京城附近平安便是平安吗?那皇帝视你为眼中钉, 也绝对不会放过你这样一个强劲的竞争对手,到时候不仅仅是我顾家,你沈家绝对是风口浪尖,无法躲避,自保肯定是不够的,必须要主动出击,才能抢得先机。”
“你虽是大夫,可江湖势力强大,朝中也有一些老人存留,你若是肯帮我们,定是事半功倍。”
“你不必再说了。”沈澜声音低沉,面上已经有些不快,“你们要争便争,与我们没关系。”
“你!”顾沂辰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他,仿佛沈澜就是个不可理喻的人,“你还是不是男人?这是争不争的问题吗?”
沈澜看了他一眼,径直绕过他,幽幽道,“我只是知道我想怎样活着。”
“可是你若一直躲避纷争,纷争总有一天会找上你,伤害你的家人,你的爱人,让你痛不欲生。”顾沂辰看着他的背影,怒道,“你会后悔的!”
沈澜脚步一顿,依旧是头也不回的走了。
只剩顾沂辰一个人站在山道树荫下,周围都是灿烂的阳光,可他感觉就他的周身充满了寒意,凉飕飕的,看起来相当的失败。
下一秒,他的背脊被人轻轻拍了拍,他转身一看,果然是苏瑾之。
不过苏瑾之后头还跟着个百般不情愿的苏逸之。
“怎么了,愁眉苦脸的。”苏瑾之笑着问。
“唉,别提了,沈澜不愿意。”顾沂辰有些懊恼。
“要劝他很难。”苏瑾之想了想,“我小时候见他,就觉得他极为固执,除非是有什么事情和人对他产生了巨大的影响,他才会改变自己的想法。”
“比如说?”顾沂辰问。
“你也知道,他少年时惊才艳绝,闻名京城,比临墨更受皇帝的宠爱,却为人低调,并不恃宠而骄,又因为是庶出,所以宫里那些恃强凌弱者对他并不算友善,可他却不服输,竟是生生扭转乾坤,在立太子时,朝堂之上,老皇帝心中,完全都是把他作为太子的。”
“可是后来,他为何忽然丢掉了身份地位,避世不出?”顾沂辰皱眉问。
“因为他母亲,在皇位争斗中,为了护他而死。”苏瑾之说。
顾沂辰静默了一瞬,发觉不对劲的地方,“不对啊,一般情况下,这种情况,不都是会激发他的仇恨合怒意,让他更加想要报仇吗?”
“也许是他母亲在临死前,跟他说了些什么吧。”苏瑾之摇了摇头,具体的我也不清楚了,都是父亲告诉我的。”
“唉。”顾沂辰又叹了口气,“这人真是捉摸不透。”
一旁的苏逸之听了好半天,早就不耐烦了,又听着顾沂辰总是唉声叹气的,听得他心烦意乱,便插嘴道,“姐,我想去泡温泉。”
“啊?怎么忽然说起这个。”苏瑾之疑惑地看着他,“这儿哪有温泉可泡?”
“后山。”苏逸之说,“那个老爷爷说的,说是可以活血化瘀,泡完以后皮肤比鸡蛋还要滑嫩,美容养颜什么的,特别好。”
“正好,我每天在这儿窝着也难受,明儿我们就去泡泡温泉吧。”顾沂辰提议。
“好啊好啊,顾大哥真好!”苏逸之为了自己的快活而努力的拍马屁。
“什么呀,还没问过主人呢,我去问问沈澜可方便。”苏瑾之说。
“我已经问过老爷爷啦,他说我可以去,姐姐哥哥也可以去的!”苏逸之脆生生的说,眼睛里闪闪发光的,满脸的期待。
“好,明天就去。”顾沂辰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对苏瑾之说,“这种小事就别麻烦沈澜了。”
不过好巧不巧的是,第二天,山上就开始下起了连绵的雨。
这雨就跟下不停似的,一下就是好几天,期间沈澜去过苏逸之的房中查看他的情况,苏瑾之瞬间问了温泉的事,沈澜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简单的说,“你们随意。”
天晴以后,临子期的伤口也恢复的差不多了。
下雨的这段时间,沈澜疯狂的给她安排各式药剂,苦的她味觉都要失灵了,那药味还与之前的那些药不同,吃进嘴里苦进心里,几乎要把她整个人都腌入味儿了。
一日天气晴好,秋高云淡,沈澜忽然翩然而至,让鱼鲤为她收拾了一套衣裳。
临子期有些疑惑,“这是要去哪?”
沈澜看了她一眼,没有解释太多,只说了三个字,“跟我来。”
临子期也没多想,抱着鱼鲤给她收拾的衣服,便跟在了沈澜的身后。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疗,她的身子要稍稍恢复了些,只是人还是时常没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