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家关系紧密程度自然不用多说，以往大大小小的合作向来优先处理, 干劲利落, 这次的合作案不算复杂，且也算不得重头，但顾聿还是几乎全程到场，由此可见对林氏的重视程度。
众人自然不敢马虎，除了第一天发生的小小插曲，一切进展也都十分顺利，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却在最后关头......
事情发生在十分钟前。
这次合作案所有的流程截至昨天已经全数走完，又由两家公司分别派代表仔细一一核对过，确定了没有任何问题, 基本就代表着敲定了, 所以约定了今天下午两点到顾氏双方签字之后便可完成, 林氏那边的合同是让粱总亲自签字之后直接送过来的, 只要今天顾氏这边负责人顾聿签字后便可生效。
然而就在刚才，顾总进门时脸色很不好看，之后视线扫了一圈, 不知道为什么感觉脸色更沉了。
林氏的人可能不清楚，但顾氏这边的诸位不可能不了解自家老板——虽然面对工作他向来态度严肃、一丝不苟, 但也冷静非常，不轻易动气，很少有能让他变脸的情况发生。
众人乍然面对这样的罕见情况，不由得心里一惊，面面相觑，还以为是合作的哪个细节发生了致命失误, 竟然惹得他如此不快。
顾聿坐下之后，温鸣将合同递到他桌前，请他签字，见他接过笔，心里顿时都松了口气，心道还好
——然而一口气还没松完，就见顾聿把着钢笔在指尖状似不紧不慢地转了一圈，下一秒忽然将视线转向了林氏这边陈经理身边的空位，眸色冷然，语气淡漠地问：“我记得本次合作案贵公司的负责人——季小姐？今天正式签约，作为负责人，不用来么？”
众人不约而同一抖，都在心里暗自琢磨着三个字。
季小姐。
......真是客气了。
您倒也不必。
被问话的陈经理磕巴了一下，分明前几次他口中的季小姐没来，这位顾总也一直是置若罔闻的。
而且作为知情人，陈经理也一直以为季灵鹿之所以会参与合作案的事，真正的意图在于谁，眼前这位是再清楚不过的了，哪里知道他会突然翻账？
“......合同已经确认过了，一切无误，没有任何地方有差错，我们梁总已经签好字了，”陈经理只好委婉道，“不需要季小姐到场也可以正常走完程序，顾总您可以过目。”
顾聿的指尖顿住了。
“啪——”的一声，钢笔从他指尖滑落，掉到桌面发生清脆一声响。
众人下意识一颤。
就见他慢悠悠地靠在椅背里，忽然冷冷地勾了勾唇，声音刹时冷厉下来：“季小姐是本次合作案贵公司派来的代表，既然如此，合同签订之后作为记录，自然需要她亲自签字，”不知有意无意，“亲自”两个字被他吐得很重，他缓缓道：“这样的话，她不到场也可以？贵公司似乎在敷衍我啊。”
“......”
林氏在场的各位突然被扣了这么大一顶帽子，顿时一阵头皮发麻，偏偏他说的话句句在理，还没有人敢反驳。
陈经理压力山大，顶着众人的视线，对顾聿道了声“顾总还请稍等片刻”，接着就要起身到外边打算先致电季灵鹿。
顾聿似乎看出了她的意图，屈指扣了下桌面，面无表情道：“就在这打吧，我们等着。”
陈经理：“......”
众人屏息凝神，会议室里静得可怕。
陈经理很快将电话拨了出去，机械的接线声在一片沉默中显出几分诡异气氛。
二十秒后，在众人屏息凝视的等待中，机械稳定的声音被迫停止
——电话被对面直接挂了。
众人：“......”
电话被挂断的瞬间，顾聿无意识轻敲在桌面的指尖霎时停住，他的目光宛若实质，陈经理顶着一道灼灼的视线，感觉自己的脑门都快要被这道视线给灼通了。
一边硬着头皮再次将电话拨出去，一边在心里祈祷，小公主行行好，赶紧接电话。
好在电话被挂断两次之后，第三个电话快要自动挂断时，总算被对方接了起来。
“喂？”
慵懒沙哑的声音。
小公主显然还没睡醒。
陈经理：“......”
众人：“......”
一通电话持续不到半分钟，季灵鹿最后一句话说完，没等陈经理说明情况，电话再次被挂断。
陈经理只好再次硬着头皮，看向顾聿，不出所料，对方的脸色沉得吓人。
“不好意思，顾总，我们季总......季总不在国内。”
顾聿忽然很轻地笑了一声，只是眼里一丝笑意也无。
陈经理赶紧道：“我现在立刻就联系粱总，请他过来一趟，还请顾总相信，我司——”
顾聿从位置上站了起来，单手解开前胸西服的一粒扣子，没看众人一眼，冷然道：“不必了，既然负责人来不了，签约的事情就下次吧，希望季小姐能腾得出时间。”
说完径直走出了会议室。
众人面面相觑，合同虽然暂时没签成，顾聿的离开还是让众人都松了口气。
温特助很快回来，还特意让人送了茶点来安抚各位，说顾总虽然严厉了一点，但还请大家不要放在心上，合约是板板定定上的事，不必担心。
其实连温鸣都不太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竟然能让顾聿如此动怒。
不过这两天顾聿的心情似乎一直不太好就是了。他平时虽然话不多，但这两天更是没必要就懒得开口，开一次会下边坐着的一众高层废话不敢多说，就怕一个不小心被当头开/枪，公司上下但凡顾聿出现的地方员工一律大气不敢出，连公司保洁都知道了这段时间老板心情格外不好的事实。
只是温鸣实在没想到会发展成今天这样的局面。
早上到公司时顾聿的心情虽然不似平常的冷静，甚至已经到了能让人察觉到他十分不耐的程度，然而远没有下午这般周身三米内都带着冰冷的低气压，更何况在这样的场合还直接当面给林氏难堪。
从上午到公司今天顾聿就一直没离开过，温鸣仔细回想了下，想不到哪里发生了异常，脑子忽然闪过一瞬片段，她稍顿
——似乎有一点。
今早她到办公室送文件时，顾聿反常地没在专注公司，而是拿着iPad不知道在看什么，温鸣只不是很清楚地听到一句“......坐下十分钟......送了一份甜点”，一句无关紧要的话，于是她当时便没有将其放在心上。
现在想来，似乎是从那时起，顾聿就已经冷了脸？
......
她当时还以为是因为别的什么事。
然后今天下午就突然在办公室怼人了？
对象还是季灵鹿？
“......”
联系到这温鸣也不难猜出了个关键：季灵鹿确实这两天都没有再出现过。
......
搞什么啊，夫妻问题能不能回家解决。
再不行床/上解决。
也不知道老板怎么想的，人家眼巴巴地凑上来的时候故作不以为意：你是谁、不认识、不在乎、别惦记。
这会儿人不来了吧，又自己气得半死。
——赚钱挺有一套，用到老婆身上行不行？
吐槽归吐槽，公司气压实在急需拯救，温鸣收一份工资打着助理和感情调节顾问两份工，出了会议室头疼地偷偷给季灵鹿发短信，问她什么时候回来。
-
季灵鹿一觉睡到中午，打开手机才看到上边温鸣发来的消息，一时间还挺疑惑的，怎么一大早一个两个的突然都找她。
【在外边玩儿，归期未定】
她简短地回复了温鸣，然后起床穿衣，然后又一起出了门。
中午在长桥街头的餐厅吃了午饭，然后到许愿池，阳光热情，小孩吹出的泡泡被风吹到空中，在阳光下投射出彩虹颜色的光。广场周围人很多，古罗马的踩点音乐因为在风和阳光里，让人一点也感觉不到不吵闹，喷泉清凉的水弹到脸上，似乎能闻到甜味，充满了夏日的味道。
侍者建议她们到斗兽场参观，但四个小菜鸡已经没有多余的体力了，回酒店瘫了一下午，第二天一早就出发威尼斯。
在威尼斯待了两天又转到佛罗伦萨，意大利风情不错，几人本来还想多待几天，但当晚跟顾墨视频电话，顾墨在视频里说想她了，季灵鹿顿时就心软得不心，归心似箭，再加上顾墨还要每晚提醒她一次学校的郊游活动马上就到了，问她什么时候回来。
季灵鹿不忍心，几天不见也很想狗男人和儿子了，于是便订了第二天的机票，决定回国。
-
顾家。
顾墨挂了电话，转头看着身边的顾聿：“爸爸为什么不让妈妈看到，你不想妈妈吗？”
“......”
顾聿顿了下，言简意赅：“不是。”
目光忽然瞥见桌面上的画报，【家庭集体郊游活动】几个大大的儿童画字映入眼里，顾聿视线一顿，屈指拾起，问顾墨：“这是什么？”
“啊！”顾墨被他提醒了：“老师说下星期学校要组织郊游，每个小朋友跟爸爸妈妈一起去。”
顾聿闻言默了一下，没说话。
没想到顾墨看着他，主动体贴说：“爸爸你工作是不是很忙呀？妈妈已经跟我说过了，她会陪我去的，你要是没有时间也没关系，我不会生你气的。”
“……”顾聿顿了一下，淡漠问：“那你想我陪你一起去么？”
“当然想啊！”顾墨有些激动，只是不知为什么又很快冷静了一下，他抠了抠脸：“可是我知道爸爸要忙着赚钱，你不能陪着墨墨和妈妈的话也没关系，墨墨会很听话的，妈妈肯定也不会生你气的。”
“......”
“最近没那么忙。”顾聿沉默了下，说，放下画报，然后若无其事地问：“别的小朋友是不是都有爸爸妈妈一起去？”
顾墨点了点头：“是啊。”
顾聿淡淡道：“那行。”
顾墨没太听明白他话里的意思：“那爸爸会和我们一起去吗？”
“嗯。”顾聿摸了摸他的头，看不出什么情绪：“你该睡觉了。”
顾墨立刻开心地笑了，爬起来在顾聿脸上亲了一口：“谢谢爸爸，我其实很想爸爸能一起去，我很高兴。”
-
第二天晚上，季灵鹿抵达清城。
一下飞机就直接让司机开回了老宅。
顾墨还没睡。
“妈妈！”
季灵鹿走到床边抱着他亲了亲：“墨墨怎么还没睡觉呀？”
“你说今天回来，”顾墨抱着她的脖子，“墨墨想见到你再睡觉。”
季灵鹿换了衣服，跟顾墨一起躺到床上，拿了本故事书给他讲故事。
顾墨睡之前还不忘每日一提醒他的郊游多动，看得出来小朋友第一次参加是真的很重视了。
季灵鹿笑了笑：“记得记得，妈妈一定不会忘记的啦。”
她又想到什么，问：“墨墨问过爸爸了吗？”
顾墨摇了摇头，又点点头。
季灵鹿没看懂：“嗯？这是什么意思呀？”
顾墨说：“不是我问的，是爸爸看到了，先问我的，他已经答应了。”
季灵鹿：“爸爸答应你了呀？墨墨是怎么跟爸爸说的呀？”
“就是妈妈让我说的那样呀，”顾墨说，“不过妈妈，为什么要那样说呀？”
季灵鹿弯起眼睛笑：“因为爸爸自己很想去啊，就算我们不拜托他，他自己也会要去的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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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因为时差还没倒过来, 季灵鹿夜里没睡好，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才醒来，吃了午饭后回翠湖明珠, 又泡了个澡, 精神才稍微恢复了一些。
陈经理知道她回了国，中午就提前联系了她，又将顾聿那天的态度复述了一遍，季灵鹿这才知道那天早晨对方打电话过来时是发生了什么。
她简直有些吃惊——这男的居然这么六亲不认吗？
负责人是需要记录签字没错，但以陈经理的身份在她不在场的情况下，完全可以由她来签字啊。
这男的为了见她都已经不折手段到这个地步了吗？这才哪到哪啊。
进度出乎意料地快，季灵鹿心里大喜，不吃醋是吧，在梦里是吧。
好的。
等着吧。
下午三点, 季灵鹿踩着时间来到顾氏, 林顾双方的人都已经到了会议室, 她姗姗来迟, 刚坐下，会议室的门就再次被推开，众人都从位置上站了起来, 季灵鹿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于是她忍住了没回头, 听到男人冷然对众人道了声“坐”。
依照流程，双方又将几项重要条款公开确认一遍。
那些专业的术语在季灵鹿耳里像是听天书，她无事可干，被陈经理平淡官方的语调说得有些困，又不想被人看出来，只好无所事事地低着头抠指甲玩儿。
抠着抠着打了个哈欠, 抬起头时无意间猝然对上了一道深沉的目光。
顾聿也正在看着她。
？
看什么看。
没见过美女啊。
季灵鹿眨了眨眼，睁着双杏眼，大大方方地对上他的视线。
两秒之后，顾聿无声地移开了目光。
合同确认无误之后交给顾聿签字，好在这次他没再挑刺，接过笔神色淡漠地快速签了，好似上次将场面弄得尴尬非常的不是他。
不一会儿也有助理将备份记录交给季灵鹿，季灵鹿也懒得看，签上大名之后便递了回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