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一瞬间，顾聿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四十分钟后，回到水苑公寓。
顾聿用指纹解了锁，房子里没人，偌大的公寓在深夜里显得漆黑而冷清，像是许久没有人居住。
开了灯，顾聿视线在屋子里扫了一圈，他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下飞机时那点能够看出的疲惫早在拨出去的电话无人接听的那一刹那完全消退得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是一双眼里沉着的冷意。
他甚至没进屋，从门边的柜子里取了车钥匙之后便转身出了门。
楼下，温鸣还没离开，正要走时，一辆黑色宾利擦身而过，又猛然在旁边停了下来，车窗很快摇下，露出顾聿冰冷漠然的半张侧脸。
她愣了下，刚降下车窗，就听到顾聿丢下一句：“把翠湖明珠那边的电话发给我。”
说完宾利便径直冲了出去。
“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
电话里女声说完，没一会儿，一条新消息弹了出，一串数字，是温鸣发来的号码。
顾聿手把这方向盘，垂眸看了一眼亮着的手机屏。男人的眸色很沉，这会儿更是少见地显现出了几分压抑的戾气，冰冷的目光像是无声出鞘的锋利刀剑。
宾利在翠湖明珠别墅楼外停下，顾聿的视线落在手机上，停顿两秒。
他看着窗外，将那串数字拨了出去。
电话响了没多久就被接起，那边只出了一声，顾聿就直接出声打断了她的话：“她在不在？”
分明没什么情绪的一句话，男人的声音却冷得让人下意识一抖。
电话很快被挂断，通话时间不到五秒。
亮着的手机屏幕上，停留在一条最新的娱乐新闻上，娱乐新闻的标题一如既往地为吸引眼球：新晋流量陆城出现在某著名主播直播间。
顾聿的视线在上边停顿了两秒。
下一秒，手机被丢进副驾里，顾聿的指尖随手敲开存储箱，里边有一包没怎么动过的烟，他摸出一支，低头咬进了嘴里。
再抬眼时，前一秒冰冷深沉的眼眸里，所有的情绪恍然都消失在了这瞬间。
男人半个身子沉在黑色的树影里，面无表情地低着头点燃烟，无声地黑暗里只余一点星火的亮光。
一支烟抽了一半，顾聿打开手机，上面还停留在打开的娱乐新闻，视频在亮起来的瞬间自动播放。
“是吗，”视频里陆城半搂着身边的人，笑道：“对，好看的人就是玩到一起。”
顾聿垂了下眼，视线从屏幕上扫过。
半晌，他冷然哂笑了一声。
-
一顿饭吃了好几个小时，从酒店出来的时候季灵鹿走路都不太有力气了，倒不是醉了，她没喝多少酒，单纯就是坐久了，听八卦的时候笑得都累了。
“还行吧？”陆城戴上口罩和帽子，偏头看着她：“送你回去？”
“我就喝了两杯，没事，我叫司机就可以。”
季灵鹿摆手拒绝，然而却没找到包里的手机，她“咦”了一声，陆城问：“怎么了？”
季灵鹿抬起头，刚要说完，一个服务员便小跑着朝他们跑了过来。
“小姐，这是您的手机吗？刚才在包间里找到的？”
“啊.....”季灵鹿接过手机，冲她笑了笑：“是的，谢谢。”
“还说没醉？”陆城笑了一声。
“是没醉。”
季灵鹿有气无力地嘟囔了一声，要给司机拨电话，却发现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关机了，开机之后立即涌出了一堆未接电话，家里的，温鸣的，还有顾聿的......
手机是被电话打到没电自动关机了。
季灵鹿那点瞌睡顿时被吓了清醒。
刚才在包间里太吵根本没注意到手机的动静，她也没想到顾聿会在这个时间给她打电话，这个点他那边应该是工作时间才对。
正要拨回去，温鸣的电话却打了进来。
季灵鹿立即接起。
“怎么了？”她紧张道：“都给我打电话了，是出什么事了吗？”
温鸣大概没料到会突然打通，听见她的声音顿了一下，然后很快反应过来，说：“顾总已经回来了，您现在......在哪里？”
“嗯？他回来了？！”季灵鹿惊喜地眨了眨眼：“在机场吗？我现在过去！”
“不是......”温鸣说：“两小时前就到了，顾总打了您的电话，您没接到。”
“......”
季灵鹿忽然有些心虚：“我没注意......”
想到刚才顾聿的脸色，温鸣不由叹了口气：“这会儿应该在翠湖明珠。”
她想了想，又说：“顾总提前处理完事情之后就回来了，还给太太您买了礼物，似乎是想作为结婚纪念日的补偿......您刚才没接电话，顾总情绪似乎不太好，您先回去吧，有话好好说。”
“......”
这什么意思。
什么叫有话好好说。
季灵鹿看着再次自动关机的手机，难道顾聿生气了？
也对，她几天前刚刚答应了他不再不接他的电话，结果就......
她不会真的变猪头吧？！
季灵鹿惊恐地想。
陆城在旁边看完了整个过程，见她这会儿垂头丧气的，摇了摇头：“走吧，先送你回去。”
季灵鹿叹了口气，没办法联系司机，于是跟着上了他的保姆车。
保姆车里除了他还有司机和一个女助理，女助理这会儿正在刷微博，然后说：“哥，你又上热搜了。”
陆城靠着车座，闻言眼都没睁：“什么事？”
“今天的直播。”女助理说，然后看了季灵鹿一眼：“和小姐姐一起，不过已经澄清了，网友们都还挺相信的。”
说着又突然刷到了什么。
“哎哥，”女助理将热搜上的词条念了一遍，问：“你之前拍综艺的时候去的生日会，是小姐姐的生日吗？”
“不是。”陆城挑了下眉：“又怎么了？”
“前段时间NJS男团在一个名媛的生日会上表演，你和小姐姐在现场的照片被扒了出来。”
“什么叫扒啊，”陆城仰头喝了口水，说：“又没藏着掖着，就这事儿？”
“......大家似乎都还挺磕你们的。”助理看了他们一眼，然后试探道：“说要是你跟白富美姐姐成了也好，至少不用担心以后没戏演了。”
“......我靠，”陆城嘴里的水差点喷了出来：“这些人没事吧，别理。”
“？”季灵鹿也有点震惊，没懂这是什么操作，笑了一声：“这都行啊，早知道就直接说我结婚了。”
女助理有些吃惊：“您已经结婚了？”
季灵鹿点头：“是啊，儿子都快三岁了。”
她说着凑过去看了一眼手机上的内容，一眼就看到了那天在宴会里时她和陆城站在一起的照片，两个人都只露出了半张侧脸，还有两张因为当时周围声音太大，陆城低头凑近她说话的照片也被拍了下来。热搜上的发言还都挺疯狂的，为了磕cp各种一通分析。
季灵鹿看了几条，心里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顾聿虽然不会上这类社交网站，但万一他看到呢？
醋精会生气的吧？
而且她还没接他的电话。
气上加气。
那能不能哄好啊。
季灵鹿一边在脑子里练习着等会改怎么认错，然后怎么哄人，好久没遇到这么棘手的情况了，都忘了怎么应对。
一时间又想到温鸣刚才的话，季灵鹿小小心慌的同时又忍不住有点高兴。
顾聿果然给她买了礼物，只是她没想到，竟然是为了弥补结婚纪念日。
看来他并不是没有感觉。
看在他这么诚恳的份上，回去自己好好跟他认个错好了。
季灵鹿第一次觉得回家的路这么漫长，她想了想，跟陆城借了手机，决定先给顾聿打个电话。
顾聿的私人电话，不接陌生号码，但是陆城的电话他应该是有的，然而季灵鹿打了两次，都通了，但是没人接。
“没接？”陆城倒不是很意外，网上的消息传成这样，顾聿要是知道了，醋死都算好的了。
原本他想出面解释一下，但转念又想，估计自己还是不出现情况会比较好一点。
陆城在心里叹了口气。
垃圾狗仔害人不浅。
陆城让司机加快了速度。好在这会儿已经过了十二点，一路上畅通无阻，十分钟后，保姆车停在了翠湖明珠楼外。
“今天谢谢了，”季灵鹿跳下车，挥了挥手：“陆城哥哥再见。”
保姆车很快离开。
季灵鹿用指纹解了锁，推门进去，屋子里没开灯，她伸手去摸开光，视线忽然瞥见客厅里的身影时，她的手顿了一下。
只有路灯从落地窗里照进来的昏暗的光线，顾聿背对着她，坐在沙发里。
季灵鹿闻到了香烟的味道，然后才看到了黑暗里顾聿指尖的一点星火。
季灵鹿愣了一下。
顾聿很少抽烟的。
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忽然隐隐升起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顾聿。”她打开灯，然后赤着脚走到了沙发边：“你回来啦。”
“对不起啊，”她主动低头道歉：“我没有接你的电话，不过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有听到......”
顾聿没说话，甚至没有抬头。
季灵鹿心脏快速跳了一下，完了完了，又是熟悉的感觉。
看来狗男人火气不小。
她两步走到顾聿身边，在他脚边的地毯上坐了下来，然后握住顾聿的手：“我不知道你今晚回来，今天陆城哥哥他们在店里的拍摄结束了，导演请客吃饭，我不好拒绝，所以就去了，没听到你给我打电话。”季灵鹿在他手背上亲了一下，很软地向他道歉：“对不起，我知道错了，你别生气，好不好？”
她说完，过了好几秒，顾聿才终于偏头看了她一眼。
他垂着眸，视线在被季灵鹿握住的手上扫了一眼，然后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目光冷厉，语气也冷得吓人。。
他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你知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
季灵鹿愣住了。
你是什么身份。
这句话她以前听过很多次，在刚和顾聿结婚没多久的那段时间，但凡她出现的场合，总有一些叫她小凤凰的人，鄙夷地说，也不看看她是什么身份。
那时候她只觉得好笑，甚至第一次听到小凤凰这个称呼，还感到有趣。
反而是后来顾聿知道以后很生气，之后那些人再也没有在她面前出现过。
季灵鹿从没想过，有一天会从顾聿嘴里听到同样的话。
虽然语气不同，但她还是一瞬间就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
她无意识地睁大了眼睛，季灵鹿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她仰头看着顾聿，愣愣地问：“什么？”
顾聿也看着她，像是没察觉到她的反应，表情丝毫变化也无。
“好玩么，直播、绯闻还有聚会，”顾聿看着她：“好玩么？”
他的语速很慢，甚至带着点漫不经心地味道，却冷到让季灵鹿抖了一下，不过她没动，也没太听懂顾聿都问了什么，只是看着他，像是对着参考答案却解不出来的孩子，不太明白，所以她很轻地问：“……我是什么身份啊？”
四目相对，空气有一瞬间的沉默。
顾聿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季灵鹿看见他闭了一下眼，像是要极力压下去什么，然后再睁开，那股让人颤抖的冷厉，似乎被减少了不少，但目光依然让她觉得冷。
像是不认识他那样。
指尖的烟灰掉落到地毯上，顾聿微微蹙着眉，眼里得情绪复杂得让人看不清，他默了片刻，似乎无声地叹了口气。
他的指背抚上季灵鹿的脸颊，动作轻得让人觉得温柔，但神情却还是面无表情冷漠，他压着嗓子淡淡地说：“你不应该和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凑到一起。”
他话音刚落，季灵鹿就松开了他的手。
她似乎这才听懂了一样，很伤心地看着顾聿，听到他的话之后很轻地眨了眨眼，一滴眼泪就这么不受控制地砸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过渡章，我写了好久好久好久，从晚上九点写到现在凌晨三点......感觉处理的还是不太好，但是怕大家等太久，所以还是先发出来，可能会小修，真是对不起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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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
眼泪竖直砸在顾聿的手背上, 带着让人感到灼热的温度，像是被烫到了一样，他的指尖无意识一颤。
——不仅是指尖, 几乎是看到季灵鹿的眼泪的一瞬间, 顾聿清晰地感到心脏也跟着颤动了一下。
一股难言的烦躁从心底汹涌地冲上来，他用力地闭上眼，才将这阵突然又猛烈到足以淹没理智的情绪压下。
想吻住她。
他不是想看她哭。
顾聿拧着眉，说话时原本低沉的声音变得有些哑：“......你哭什么？”
季灵鹿的眼泪不停地从眼眶里涌落下来，她坐在那里，因为哭得很伤心所以发出了断断续续的很低的哽咽声，被泪水糊满的双眼看着顾聿时浮现出一点迷路一样的茫然。
听到顾聿的话，她先是摇了摇头，然后她抬手盖住脸, 弯着腰埋下了头。
“我不知道......”
季灵鹿的声音抽咽着, 没有力气一样软软的, 带着明显的哭腔, 很可怜地说：“......不接电话是我不对，你要是、你要是生气的话，我可以道歉的, 可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为什么你要这么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