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你的衬衣入睡——孟宋
时间:2020-09-18 09:08:41

  将谭叙深扶到床上,帮他盖好被子,她在床边坐了一会儿,然后离开了。
  不知过了多久,谭叙深好像做了梦,又好像不是梦,缥缈虚无得分不清,朦胧间,他拿出手机翻到闻烟的电话,毫不犹豫地拨了出去。
  几天来一直想打的电话,趁着醉酒才敢拨出去。
  还是改不了失眠的习惯,闻烟刚睡着就听到了手机震动,她睡眼惺忪地从枕边摸索出手机,按下接听键。
  “你好……”
  “烟烟,我想你。”
  昏暗中,闻烟睁开了眼睛,眼底再也没有一丝睡意。
  男人熟悉的声音萦绕在耳边,闻烟失神地愣了几秒,然后才看清了手机来电显示。
  然而电话那端再也没有传来其他声音,无声的寂静中,只有绵长的气息,仿佛刚才只是一句梦话。
  呼吸声太过清晰,好像就在耳边,过了几秒,闻烟面无表情地挂断了电话。
  她下床走到窗边,望着夜幕中的星光点点,视线模糊了又清晰,片刻后,闻烟拿起手机改签了航班,提前了几天。
  然而今天晚上,注定是个不眠的夜晚。
  .
  早上醒来,头还是很疼,谭叙深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发现已经十点多了,他穿上衣服缓缓下楼。
  “醒了?”江淑因坐在椅子上看书,看到谭叙深合上书放在了一旁,“厨房还有饭,我去热一下。”
  “不用了。”谭叙深没什么胃口,“我爸和易阳呢?”
  “去公园了,刚出去。”江淑因还是去了厨房。
  从洗手间出来,谭叙深看到餐桌上的饭,还是坐下了。
  “叙深,是不是最近工作压力太大了?”江淑因坐在餐桌对面,微微下垂的眼角流露着关切。
  谭叙深的目光停滞了一下,然后继续吃饭:“还好,不是很忙。”
  “……哦。”江淑因迟疑地点了点头,她扶了下眼镜,“有什么事跟爸妈说。”
  “好,知道了。”谭叙深眼底眸光复杂。
  一边择菜,江淑因的余光又暗暗地注视着他。她一直很愧疚,觉得谭叙深现在的性格和他们有很大关系。
  那时候他们工作忙,内容又比较机密,除了陪他时间少,连交流也很少。
  再一晃神,他已经长大了,很多事情也不需要他们了。
  “妈,我跟你说件事。”谭叙深把筷子放下,神色认真。
  “怎么了?”江淑因从思绪中回神。
  “去年,我交了个女朋友。”谭叙深嗓子有些干涩。
  “怎么不带家里?”江淑因忽然笑了,虽然他们不强迫他的感情,但还是想让他有个家。
  “我……做了很多对不起她的事。”谭叙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说出来,像是要挣扎着证明那段感情的存在。
  江淑因脸上的笑渐渐消失了,有些错愕,原来不是工作上的事,而是感情。
  在她印象里,谭叙深从小到大都不太跟他们谈心,好像什么都能自己搞定,连离婚都是前一天晚上告诉他们的。
  在朋友都羡慕她的时候,江淑因却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什么样的女孩子?”江淑因看着他,终于明白了这段时间他的异常处于什么原因。
  “她很好。”谭叙深想换个词来形容她,但除了一个好字,他想不到其他的。
  她身上似乎没有缺点,唯一的缺点就是太傻。
  “多大了?”江淑因轻笑,看着儿子受挫的样子,她竟然觉得有些亲切。
  “二十三岁,刚毕业。”谭叙深声音很低,不自觉地联想到她生日那天晚上。
  江淑因择菜的动作顿住了,脸上的笑也消失不见,心里不好的猜测一个接着一个,她愣怔地看向谭叙深:“你做了什么?”
  有些事情疼得已经麻木了,但伤口却不见好,谭叙深目光平静:“我们流掉一个孩子。”
  “……叙深!”震惊中,江淑因的胸口微微起伏,拧紧的眉心起了褶皱,“你是个成年人了,知不知道这么做对一个女孩儿意味着什么?”
  看着她情绪激动,谭叙深连忙走到餐桌对面轻轻拍着她的背,他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没有人比他更后悔。
  江淑因稳住气息,头疼地揉了揉眉心,倒是第一次觉得他像个孩子了。
  .
  时间不紧不慢地过着,中午吃过饭,罗文站在楼下对着谭叙深的手机号发呆。
  到底要不要说?
  一个前任老板,一个现任老板。
  罗文望着手机屏幕,自言自语:“说,不说,说,不说,说……喂!停停!”
  一不留神,罗文的指尖碰到了屏幕,电话拨出去了,吓得他手抖差点把手机扔出去,然而正准备挂断,电话通了。
  “中午好Jarod!”罗文声音中气十足。
  “怎么了?”谭叙深外出参加了个活动,正在开车。
  “最近听说闻烟要去德国的Evens学院学习一年,这周末好像就要走了。”
  罗文紧张的时候语速会非常快,他说完久久没有听到对面说话,但过了两秒,忽然听到一阵刺耳的刹车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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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Jarod?”罗文心悬在半空, “没事吧?”
  惯性的作用下,谭叙深狠狠摔在椅背上,他望着前面的车流皱眉:“德国, 一年?”
  “对,周末走。”听到他没事罗文松了一口气,谨慎地往旁边看了看。
  车内空气很闷,谭叙深忽然觉得胸口发堵喘不上气, 他打开车窗, 寒风瞬间涌进来,人声鸣笛声都很近,却没有办法把他拉回现实。
  朦朦胧胧得很不真切, 全世界好像只剩下一个声音——
  她要走了。
  “我也是无意间听到的……如果没有其他事, 我先去工作了。”罗文贴心地为老板留下缓冲的时间。
  谭叙深抬手,失神地望着五指,感觉最后的沙粒也从指缝中流逝了, 过了片刻, 他又慢慢收拢攥紧:“好, 谢谢。”
  挂了电话,罗文悄悄往四周张望, 没发现可疑的人才走向大厦。
  老板们的世界他搞不懂,现在想起来那时候跟Jarod推荐闻烟真是太天真了,而且他们竟然可以藏得那么深, 办公室没有一个小姐妹发现。
  幸好他当时没有欺负闻烟, 罗文心虚地走进了电梯。
  .
  回到办公室, 谭叙深站在落地窗前,高大的身躯在地面投下一道灰色的影,地面高架上的车如同玩具, 他遥遥望着远处的港丽大厦。
  他交过几个女朋友,这是最惨烈的一次,也是在感情里最偏执最失控的一次。
  现在很难,谭叙深甚至看不到希望,但如果放弃了他会后悔一辈子。
  如果放弃了,几年的时间可能会走出来。
  但有些感觉永远忘不了,有些遗憾和不甘永远也无法释怀。
  他已经三十六岁了,谭叙深不知道后半辈子还会不会有心动的感觉,或许再也没有,一辈子温水平淡,枯燥无味。
  就算和别人在一起,谭叙深也会记得,他这辈子最对不起的女孩儿叫闻烟。
  他怀念和她在一起时家的感觉,他放不下。
  原本打算等过几天再去找她,他以为还有很长时间去挽回,但没想到一切都这么突然。
  时间缓缓流逝,落地窗前男人的身影一动不动,他目不转睛地望着港丽大厦,失去焦距的目光渐渐变得坚毅,连带着脸部的线条都变得冷硬。
  谭叙深回过神,走到办公桌前拨了Aaron的电话:“来我办公室一下。”
  几分钟后,Aaron抱着电脑来到了谭叙深办公室,他刚推开门还没来得及开口,谭叙深已经开始安排了。
  “有两件事需要你帮忙,Evens闻总的家庭住址和电话帮我查一下,要尽快,再帮我预订下Bruce的时间,最好在这两天。”谭叙深简洁明了地安排,他抬头看着Aaron,“有问题吗?”
  “没有,我尽快给您反馈。”从谭叙深的神态Aaron感觉到了事情的紧急,但老板不说他也不会问。
  “如果Bruce没有时间,跟他说今天晚上我请他吃饭。”谭叙深尽可能把所有路都铺好。
  “好的。”Aaron点了点头,“那我先去查了。”
  “好,谢谢。”谭叙深说。
  Bruce是FA中国的CEO,一个德国人,谭叙深的直属上司。
  他们在德国认识,Bruce对谭叙深非常赏识,当初谭叙深还在市场部的时候,工作一般不经过副总,而是直接汇报给Bruce,无形中权利就抬高了很多。
  Aaron出去之后,谭叙深拿出手机准备打给周寻,但他翻着通话记录目光忽然凝滞了。
  一通19秒的电话。
  谭叙深看着闻烟的名字有些错愕,上周六,他好像喝醉了,完全没有印象打过电话给她……
  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接了。
  忽然涌上一阵惊喜,谭叙深来不及思考,条件反射地顺着通话记录拨过去,然而这次,直到自动挂断也没有人接听。
  短暂的喜悦在漫长的等待音中渐渐归于平静,随着最后挂断,谭叙深的眼底又变成了一潭死水。
  望着那个名字,谭叙深呆滞地愣了片刻,然后拨通了周寻的电话。
  “说好了,不喝酒。”周寻接通电话先拒绝,这段时间谭叙深一打电话就是约他喝酒,周寻怕了。
  “她要去德国,帮我查下航班。”谭叙深直接说道。
  “……好,十分钟。”
  “她”指的是谁不言而喻,往日周寻肯定要调笑一番,但最近实在没有心情,他倒是想让谭叙深多问些他能帮上忙的问题。
  十分钟后,周寻回拨了电话:“明天下午六点的机票。”
  “明天?”谭叙深皱眉,如果没记错的话,罗文刚才说的是周末。
  “嗯,原来是周末,改签了。”周寻看着老爸发过来的消息,自动忽略了其他的骂骂咧咧。
  “好,我知道了。”
  电话挂断了,谭叙深望着电脑屏幕若有所思,为什么突然提前这么多天?
  就在谭叙深凝神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请进。”谭叙深拉回了思绪。
  随着谭叙深的话音落地,Aaron推门进来:“闻总的资料我发您邮箱了,Bruce说他今天晚上想吃你们上次去的法式餐厅。”
  谭叙深笑了:“几点?”
  “七点。”Aaron说。
  “好,谢谢。”谭叙深点头。
  “闻总的资料可以吗?”Aaron问。
  邮箱有一定的延迟,谭叙深刚收到邮件,他打开附件看了看,不仅有家庭住址和电话,还有工作经历和个人喜好,洋洋洒洒好几页,非常详细。
  “没问题,我先看看。”谭叙深仔细往下浏览。
  “好的,有问题您叫我。”Aaron转身走出了办公室,习惯性地把门关好。
  从普通员工到董事,见证也创造了Evens中国从无到有的过程,除了过人的能力外,高于常人的耐力也是必不可少的。
  谭叙深沉沉地呼出一口气,很棘手。
  但沉默了片刻,他还是按照资料上的号码拨了出去。
  等待的忙音还在持续,谭叙深似乎听到了自己的心跳,脑海中情不自禁预想出很多画面。
  不可置否,他紧张了。
  “你好。”闻奕城刚回到家,他从茶几上拿起了手机。
  没想到这么快接通,谭叙深不自觉地握紧了手机,他从沙发上站起来:“闻总吗?你好,我是谭叙深。”
  “……哦,原来是谭总。”闻奕城有些意外,虽然彼此认识,但没有太深的交情,他笑了两声,“谭总有什么事吗?”
  谭叙深另一条手臂垂着,指腹慢慢摩挲:“不好意思打扰了,有件事想和闻总谈谈,不知道方便吗?”
  “我闲人一个,谭总订个时间。”闻奕城爽朗地开口。
  “那我明天登门拜访,下午两点可以吗?”谭叙深用词谨慎,但也不给对方拒绝的机会。
  “……”闻奕城愣了愣,神情有些疑惑,但过了几秒还是应下了,“没问题,我在家泡好茶等着谭总。”
  “您客气了,明天见。”谭叙深视线低垂着,冬日的阳光透过玻璃照在他脸上,还是感觉不到温度。
  挂了电话,闻奕城还有些缓不过神,他往后靠着椅背,目光掠向窗外陷入了思考。
  公司最近和对家有合作他是知道的,在他们那个年代这是不可能的事,但现在的社会,没有永远的对手,只要能创造利益的都是朋友。
  谭叙深找他聊合作没问题,去他家的同事朋友也很多,也没什么奇怪的。
  然而两件事连在一起,闻奕城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但又说不上来。
  .
  晚上下班,谭叙深和Bruce开车去了上次的餐厅。
  日月湾,闻烟在家收拾行李。
  房间里放着轻音乐,她不喜欢分别的场面,尤其是这次。所以明天下午六点的飞机她没有告诉任何人,打算到了再和爸妈星棠说。
  其实没什么好收拾的,因为没有多少东西完全不可替代,闻烟整理好证件和几件衣服,躺在床上无神地望向墙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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