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康轶也曾经试探的问过几次,花折说的也是云山雾罩,或者干脆避而不答,弄的许康轶也猜不出一二三四来。
许康轶捉摸不透的人,这么多年以来也没有几个。
许康轶若有所思,瞟了他一眼看似漫不经心:“也是,谁找了你估计连枕边人想什么都不知道,你要是包藏祸心别人脑袋随时能搬家。”
“…”花折无可奈何的苦笑了一下,感觉夏日雨夜的风从窗缝吹进来也挺凉的,问道:“对了,殿下,您看我带着陈恒月和陈罪月什么时候出发?”
许康轶点头,风轻云淡的说道:“嗯,要走就尽快,到北疆路途也要一段时间,我这三个月先把运河的事情处理一下,之后也前往北疆助泽亲王一臂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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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前,北疆蕃俄和泽亲王一战之后,成为一种军事上的势均力敌,双方彼此安营扎寨,番俄背靠捕鱼儿海;泽亲王的北疆都护府城墙森然而立,旌旗招展,彩旗飘扬,各显实力,俱在等待机会。
两军阵前一片焦土,谁都不肯再退让一步。
凌安之连日来把注意力集中在摸清敌军底细上,否则天时地利人和一个也不占,和送人头差不多;抓到机会就出营偷袭、摸哨、夜袭、偷粮食,侵扰不断。
这一晚和凌霄带着三千骁骑兵,马皆衔枚驮着油料,趁着天阴月暗,偷偷的绕大圈到了番俄囤在捕鱼儿海湖边的一个小型粮仓,番俄之所以把粮仓建在了捕鱼儿海附近,就是为了防火取水方便。
放火的终于来了,凌安之在上风头一把火,直接点了一个火树银花不夜天。按理说本该直接撤回军营,但他看到番俄救火还算及时,心里痒痒,腿欠的又来往溜着敌军跑了两圈,到了四更天天边泛起了鱼肚白,才率众回到了中军营盘。
回来时天光已亮,顾不得辛劳直接冲回了中军营,许康瀚已经和几名心腹等在中军,大家看准备工作铺的差不多了,开始研究下一步的军事部署。
作者有话要说:感恩点开,感恩收藏。
第70章 毒翻在地
模拟着地图和沙盘, 所有人俱知无不言,事无巨细,一直筹谋细节到了二更打完,才最后达成一致——
番俄战斗力极强, 此次来势汹汹,北疆军和他们交手多年, 算是老相识;泽亲王许康瀚金山玉柱似的一战, 拿着指挥鞭点了点地图,开始详细陈述军事部署:
“此次北疆长线作战,大楚务必寸土不放,此次凌将军带领的安西军和北疆军联手, 作战的主要目的, 就是消灭番俄有生力量为主。”
众位将士站直了身躯,倾听点头。
泽亲王在众人身上一扫, 目光落在了凌安之和凌霄的位置上:“我们这次不仅靠实力说话, 也要打好心理战,西域各国是凌安之的手下败将, 看到凌家军黄沙昆仑的帅旗就闻风丧胆,日后要让凌霄带着安西军正副偏将,举着凌安之和安西军大旗各个击破——反正凌霄和凌安之身材兵器全一样,身手了得, 唱一出真假元帅试一试。”
凌安之和凌霄同时一抱拳:“得令!”
泽亲王用指挥鞭点了点番俄的重要城池多次克:“现在阶段的第一步任务是将番俄与西域各国之间的联结区域截断,让番俄和西域联军之间首尾不能相顾,不能互为指挥补充, 此事关乎整个战局,凌将军,这件事情就交给你统筹指挥。”
番俄和西域部落的连接点是中型城市多次克,建筑在外俄山脉绵延向北疆军城墙方向,城墙高耸入云,坚固异常,城内粮草战备极多,是番俄前线和国内联络的一个中转站,也是西域各部一个重要的补给点。
凌安之没多久就能想到的事,其实许康瀚也早就想到了,联系一断,西域各部落失去了蕃俄的支援和协助指挥,自然又变成了一群乌合之众。
可惜多次克地势较高,易守难攻,泽亲王手下的田长峰带兵逡巡多日,分毫不能推进。
这次泽亲王将重要任务直接交给了凌安之,一个是信任倚重之意,再一个也是想探一下凌安之的底,看看他战术究竟如何。
凌安之早就想拿下多次克,面容严肃领命道:“王爷放心,此战交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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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安之和凌霄这些天在多次克城外虚虚实实的绕了几圈,但见黑山绵绵,怪石嶙峋,绵延的城墙高达数丈,比北疆长城还高处一大截,城内两万守军坚守不出,粮食储备丰厚。
看到安西军出来巡哨,还在城墙上嬉皮笑脸的向他们擂鼓唱歌吹口哨,一副你奈我何的得意样子。
凌霄看到番俄张狂得意的样子,也不以为意,一边用行军水壶喝水,一边对一起探哨的凌安之分析:“少帅,确实城防坚固,有张狂的资本,我们倘若硬攻死伤太大,效果也未必好,还是得仔细研究。”
凌安之放松的骑在马背上,点了点头,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这也不是一朝一夕能打下来的,先让弟兄们天天敲锣打鼓的装作进攻扰敌,免得敌军精力太充沛了还有精气神打鼓;咱俩回去好好和田长峰探讨请教一下,一起研究个策略。”
接近三更天,凌安之从议事厅出来,饿得前胸贴着后背,他喝了两盏浓茶提提神,先让连日来没怎么休息的凌霄回去睡几个时辰,自己则先回卧室梳洗一下,之后换上轻甲去各处安排进攻事宜。
安西军骁骑营需要全部就位、三眼神铳各自检修、红夷大炮安放地点、子母铳炮弹准备充足,步兵和骑兵的配合,不一而足,战场上成败往往在于细节,万万马虎不得。
他刚从卧室更衣出来就看到了坐在外厢房喝茶的余情,余情为了在军中行走方便,只在接凌安之过沼泽那一天穿过女装,剩下的时间全换成男装,看到他披甲而出,愣了一下:“这几日都没见你怎么休息,又要出去吗?”
凌安之站住了:“你怎么在这?”
余情拍了拍身边的食盒,调皮的歪歪头:“晚饭吃的太早,刚才议事的时候就听到你喊要吃掉一头牛,我刚才去找了点吃的,本来想直接送进去,可你在沐浴,我就在这等我的大将军啦。”
凌安之确实饿了,刚才本想要点吃的,不过想着半夜三更,厨子们也休息了,就没吭声,凌霄已经饿着肚子去睡觉了,他本来也打算饿着等着天亮和早饭一起吃,听到有吃的喜不自胜的拍了拍憋憋的肚子。
他一边在外厢房的桌子边坐下,一边掀开食盒,看看是什么吃食:“小黄鱼儿还挺细心的,看看你给三哥找来了什么,咦,半夜三更还有鱼?”
余情帮他摆了筷子,冲他莞尔一笑:“快吃,应该还热着。”
凌安之才喝了一口汤,就品出这肯定不是厨子做的——又淡又甜,可能是把糖当盐放了,他打小一口甜腻的东西都不吃,不过看了余情正偷偷盯着他看,还是不动声色的一饮而尽。
余情有点小心翼翼的问他:“味道正常吗?”
凌安之舔舔嘴唇,点头道:“一口汤有什么不正常?挺好的。”
余情好像受到鼓励,将饭碗递给了他:“将军就着饭把鱼吃了吧。”
饭是夹生的,鱼只去了鳞,连内脏都没洗,不过凌安之久在前线打仗,连半生不熟的马肉、刚从河里捞出来的生鱼、草原上的鼠肉都眉头不皱的往下咽,这好歹还是过了火的,他着急出去办事,面色如常的三下五除二就基本吃了个差不离,只剩下一条鱼尾马上入口。
余情看他也不说话吃的认真,心下窃喜,难道自己第一次下厨做的东西就这么好吃了?她好奇的挑起半片鱼尾放进了嘴里——
“呕,”恶腥难闻,她直接捂着胸口就吐了,倒不是她多娇气,实在是咽喉的自然反应,这辈子就没吃过这么腥臭难吃的东西。
再抬头时正好对上凌安之似笑非笑的目光,她脸皮再厚的和咸鱼一样也不好意思起来,这哪是送饭,简直是要把凌安之毒翻在地,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根,只小声叫了一声“三哥”,就尴尬的再也不知道说什么了。
凌安之怕她窘迫,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心照不宣的哈哈一笑:“今天这个可能是一个刚调过来的厨子,本将军不捧场可能影响人家以后做饭的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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敲锣打鼓的扮攻了番俄的多次克城这么多天,凌安之今日晚才第一次真正的进攻,他按照既定位置将红夷大炮一字排开,也不玩虚的,直接开始炮轰多次克城。
红夷大炮射程极远、威力无穷,炮火连天,每一炮无论是飞进了城里还是打在城墙上,都惊天动地的像是地震了似的。
城内建筑多有损伤,房屋不结实的已经直接震塌,但多次克城墙和城门异常坚固,只是被扒掉了一层皮,露出内里铸进去的铁链钢索,城墙下被大炮轰出几米的深坑之外,基本没动。
凌安之也不是漫无目的的乱打,最后集中在城门左右,轰了无数炮。
大炮放完了,指挥弓箭手掩护,八千骁骑营每人背着一个桶,冲到城门下将桶直接扔进了红夷大炮刚才轰出来的深坑里,伴随着敌军一阵冷箭和滚木礌石,骁骑营也不恋战,旋即退了回来。
余情也顶盔掼甲混在凌霄身后,两眼像发现了金矿的金耗子似的闪着光,凌安之是主帅,在战场一直发号施令,她担心让凌安之分心,相比起来凌霄性格温和,就好跟着多了。
她眼看着凌霄双臂较力拉开硬功,一只着火的信号箭直接射进了油桶的堆里——火烧城门。
凌安之前些日子被火油灼了一下肩膀,从此就喜欢上了放火,毕竟杀人放火总是连在一起的,放火的功夫也得更上一层楼才行。
桶内的火油也不知道是何材质,燃起来温度极高,火焰红的发紫,眼睁睁的看着多次克城的城门和城墙内的钢索化为了铁水,汩汩的消失在尘世中,方圆几里之内,热浪滚滚,全军躲的远远的,防止被热浪灼伤。
凌安之回身对凌霄道:“准备攻城!”
凌霄毫不迟疑:“得令!”
余情和三军将士全惊呆了,面有惊惧之色的看向凌霄:“现在攻城,不是肯定变成铁水里的烤鸭吗?”
保证骨头渣子都找不到。
凌霄看来还是不傻,回首吩咐自己的亲兵道:“挖通沟渠,三个时辰左右火灭了之后开始放水。”
怪不得最近凌霄晚出早归,原来连夜去捕鱼儿海周边秘密挖水渠去了。
这水一直泡到了次日天光大亮,多次克城门不复存在,城墙纷纷坍塌。
城内的士兵被残酷的水与火洗礼,已经心惊胆寒,且已经无险可守,均无心恋战,丢盔卸甲不算,战车辎重一并抛弃。在守将的带领下向北退入山中,向番俄境内逃窜。
凌安之、凌霄带着步兵骑兵分为几路进了城,多次克城临近城墙数里之内大多变成了瓦砾,城中尚且完好,还能看到发达城池的贵族风范,圆顶、尖顶的建筑分布都按照九宫格排好,与大楚中规中矩、古典高贵的建筑风格不同。
众将士打扫了战场,把该捡的东西捡了,有用的全部归堆,凌霄吩咐亲兵分别登记,以备不时之用。
水火无情,先是用火将城墙烧成了脆渣,之后引水奔腾灌入城墙下,将多次克城墙泡塌直接将多次克城变成了一片断壁颓垣。
作者有话要说:余情的厨艺,确实一言难尽。
第71章 书海浩瀚
余情接下来几天都留在了多次克城内, 这次她来北疆,也是带着任务来的。
她在来北疆之前和花折见面时密谈过一次——
当日余情到了塘沽,和许康轶说起要去北疆的事,花折打了个眼色, 余情心领神会,寻了机会和花折约在了一家不起眼饭庄的雅间。
花折面容严肃, 第一次告诉她翼王许康轶病情可能再次发作, 届时极有可能将会无药可医。
此事完全出乎余情意料,她听了五雷轰顶一般,端着的茶杯掉落在地上,久久不能言语。
花折叮嘱道:“余情, 所以你到了蕃俄之后一定要处处留心, 尤其是一些大型城市的王家贵族藏书阁或者药室内,还有那座书城多次克, 藏医书无数万册, 估计能找到线索,我找到合适的机会, 也会去北疆找你。”
余情脸上唇色血色一瞬间落去:“花折,小哥哥如此严重,番俄的线索,会有用吗?我要最注重哪些方面呢?”
花折看她心有戚戚焉的样子, 开始引导性的解释:“我曾经找到一些线索,上个月在一本古代医书上曾经看到过蕃俄曾经有贵族抚摸天降神石而生病,周身溃烂生脓不止, 堪堪待死,听起来症状和殿下很像。”
许康轶初次在洛阳生病的时候,余情也在身边,确实症状如此,她不自觉的揪着自己衣服领口,含着眼泪点了点头。
花折也顾不得话要慢慢说,余情一时能不能接受了:“古代医术上说,后有神医去了病人的腐肉,给病患食用了再生丸,不仅恢复了健康,而且之后犹如神助,又能猎虎打熊,白发变黑,疑似返老还童。”
余情好似抓住了救命稻草,急急问道:“那再生丸的成分呢?”
花折轻轻摇头:“再生丸由什么成分组成,一无所知。”
余情嘴唇有些颤抖,说话声音也小小的:“究竟,再生丸存在吗?”
花折眼帘低垂:“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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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此行,余情把进入多次克城的藏书馆当做了最主要的任务,她多年来往来边贸,认识几国文字,蕃俄的文字也颇为识得,这些天她带了胡梦生和一队骑兵保卫,昼夜在多次克城的藏书城内翻阅古文典籍。
这么大的藏书阁竟然没有毁于攻城的炮火,可能确实是有天神保佑。
多日来余情老是跟在凌安之和凌霄身边,几日没有见她,凌安之觉得有些奇怪,问左右道:“余情姑娘这几天怎么没见?”
左右回答:“少帅,听胡梦生说,她这些天一直都在多次克城的藏书城内翻阅古典书籍呢。”
凌安之扯了下嘴角:“那些鬼画符的洋文有什么好翻的?”
左右也点头:“可不是呐,大楚汉文还看不过来呢,翻什么番俄的文字,要不我们去请余姑娘,说少帅找她?”
凌安之拎着头盔晃在多次克城外空地上:“不用了,什么时候我得了空,闲来无事就自己去书城内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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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书城大堂挑空,藏书分为四层楼,每一层的书架层层叠叠,有书山高不可攀之感,俱要蹬着梯子才能上上下下,古往今来的番俄典籍集聚于此,空气中飘满了历史的味道,书海浩瀚,纵使一千人藏在其中,都如同尘埃一样毫不惹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