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安之扭头望去,见这个胖子挺胸叠肚的穿着太原军的军服,竖着好许有五尺多,横着倒有三尺,皱眉道:“是喊我吗?”
那胖子在黑暗中嬉皮笑脸:“对,老弟,就是喊你,你过来一下?”
余情强憋住笑,她久居太原,一看那胖子的打扮就知道是太原军晚上值班的士兵,这管大帅喊老弟,以后可怎么混?
凌安之倒也听话,捏了捏她的手小声嘱咐了一句在这等一会,还真小步走过去了:“军爷,喊老弟过来什么事?”
胖子挺猥琐的双手作揖:“老弟,我看你带着小娘子闲逛,好像也没什么事,前边往左,拐角一两百米有一个晚上卖酱牛肉的铺子,劳烦你跑腿,帮大哥买两斤去?”
凌安之在月色暗影中稍显为难的摸了摸额头:“军爷,这么几步路,你自己不就行了吗?再说老弟是出来找点乐子,时间有限。”
胖子继续作揖,龇牙咧嘴的为难道:“老弟,我这穿着军装,过去铺子不好,我给你十五个大子,能买两斤半的牛肉,半斤给你跑腿,当喝花酒的填头,你腿长,用不了半柱香时间,行不?”
说着把手伸进怀里,还真摸出了十五个大子递给了凌安之。
胖子看不清楚凌安之,凌安之却看得清这个胖子,脖子上的肉一圈一圈的,隔着军服就能看到胖子凹下去的肚脐,他恨不得伸手掐住头和腿拧一拧,看能挤出多少肥油,他迟疑道:“那也行吧,军爷您贵姓?”
胖子蒋仲轩看他同意,大喜过望:“我姓蒋,你管我叫蒋哥就行,快去!”
和跑腿的老弟一起拐过了街角,余情即使不敢大声笑,还是笑的肚子疼:“老弟,我看到卖酱牛肉的铺子了,到时候分两个油纸包,别忘了你还饶了半斤。”
凌安之掂了掂手上的十五个大子,此起彼落一个不乱,在空中穿成了一个铜钱串:“我给他买个屁。”
余情偏头娇笑逗他:“那不是不讲信用。”
凌安之眼角余光一扫,看到还有一个铺子是卖药的,他眼眉一挑,随意一攥拳头把这十五个大子全拢在了手心里:“对,在情儿面前不能不讲信用,走,去前面药铺里给他加点佐料。”
余情看他这个样子就知道他想使坏:“什么佐料?”这胖子虽然可恶,不过也不至于被毒死吧。
凌安之轻哼一声:“给他加点巴豆粉,让他好好拉拉肚子,正好减肥。”
凌“老弟”给蒋哥跑完了腿,夜已经越来越深,街上没什么人了,两个人半夜回到了余府,没走正门,余情告诉凌安之她的院落位置,引着他两个人直接翻墙进了余情自己的院子,顺窗户就翻进了屋里。
胡梦生正在院里练剑等着小姐回来,却发现余情从屋里走了出来,不禁非常诧异:“少主,这…我没看到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啊?”
余情心道要是你能抓到西北侯的影踪凌安之也不用混了,她吩咐道:“去把院子周围其他人支远点,没事不要靠近,你也是别离着太近。”
胡梦生打小跟着余情当侍卫,不知道他们家小姐又神神秘秘的搞什么事,反正余情自小就经常和她父母捉迷藏,一边抬腿打算去落实,一边不以为然的说道:“老爷又不在家,回来也没人向你逼婚,遮遮掩掩的,不知道还以为你屋里藏了男人呢。”
付商打理生意不能常伴左右,胡梦生是余情的侍卫长和心腹,以后和凌安之经常往来,这个事瞒不住他,余情又把他叫住,上下看了一眼他的身量,看的胡梦生直发毛,又吩咐道:“还有,取一件你的睡袍来,要你睡袍中最长的那件。”
胡梦生下巴都要掉下来了:“小姐,你要男人的睡袍干什么?”
余情也不理他,转身就回了房间。
她才进会客厅,凌安之从书桌前站直欺身上来,一伸手环住她,捏起她的下巴,低头又是黏黏腻腻的一个长吻,余情心跳如擂,有点感觉这男人好似挺腻的,非常可爱。
做贼心虚,突然的敲门声吓了她一激灵,只听门外传来胡梦生的声音:“小姐,我送东西进来了。”
没反应,胡梦生刚想再敲,门从里边呼啦一下扯开了,这开门的速度绝对不是他们家小姐。
胡梦生和凌安之在北疆和安西打过无数次交道,早就认识他,“西北侯?你…你怎么在这?”
他刚才出去后越想越觉得小姐不对劲,担心余情被劫持了,所以一手拎着睡袍,一手背在身后拎着宝剑进来的,看小姐坐在会客厅椅子上低着头红着脸不说话,再抬头看凌大帅笑的别有深意。
他深知凌安之的实力,知道不是自己一个人能对付的,忍不住伸头向余情喊道:“小姐,是西北侯对你欲行不轨,对吗?我去喊人来!”
——好像两个人之间是挺有那么点缠绵悱恻的意思,可这也不代表凌安之能对他家少主为所欲为啊。
凌安之本以为胡梦生会直接关门走人,没想到这小子这点眼色都没有,一伸手就捂住了他的嘴,把他从门外扯了进来,拧着耳朵替余情教训道:“我要想不轨还会被你看见?不许声张,当好你的看门小忠犬,听到没?”
余情也顾不上害羞了,冲胡梦生使了个眼色,让他快点滚蛋了。
这个世界终于安静了,凌安之在房子里让余情带着转了一圈,余情的正房分为里外五间,进来就是会客厅,摆了一株挺罕见的花树,开的花五颜六色晶莹剔透还挺香。左手边第一间是更衣室,第二间是隔着屏风的沐浴间。右手边第一间是书房,第二间是卧室。
层层珠帘屏风铜镜隔断,看着即豁达又雅致,不过没什么姑娘家常见的装饰,若不是更衣室里层层叠叠挂着的衣服,还不太像是个姑娘的房间。
两个人草草洗漱了一下,他连日赶路赶来到太原,觉得有些脖子生硬,不由自主的伸手捏了捏,余情见他这样,让他躺在脚榻上,伸手按压他的肩膀。
凌安之鼻子里嗅着满室的清香,有点酒不醉人人自醉了,他捋着余情洗漱后披散下来的长发,轻轻说道:“现在四境打仗的少,朝中局势却是不稳,我也不知道这两个皇子哪个能上位,终归老凌家百年中立,不会支援他们谁的,否则安西军国之利器就变成了国之凶器。”
他开始说最近在心中升起的私愿:“不过等过了这几年,局势也就定下来了,到时候烽火台修的也差不多了,我也不用每日里打打杀杀,索性当一个太平的西北侯,把这些事分给手下们去干一干。到时候天南太原的跑一跑,明媒正娶,好好陪陪我的情儿,也见一见…呃…我三位岳父。得拿出些诚意来,让他们也放心些,知道自己女儿所托良人,就是这几年,情儿没名没分,怕委屈了你。”
余情双手托腮侧着耳朵认真听他说,深知凌安之用心良苦:“我知道三哥说话算数,不过…你有点钱全花了出去,到时候怎么拿出诚意来?”
凌安之有些尴尬的刮了刮自己的高鼻梁,厚脸皮的想诚意也不一定单指银子嘛:“我知道你家大业大,不过家里起起落落也不用太操心,只要势头还在,总有东山再起的那一天。”
余情觉得这话莫名其妙,突然就笑了:“三哥,你不会以为像外界谣传的那样,余家真的风雨飘摇,大厦将倾了吧?”
凌安之不太懂做生意的事,捏自己鼻梁上的小驼峰:“不是挤兑到太原和塘沽都开始变卖产业填堵窟窿了吗?”
余情笑的捂住肚子:“你不会是以为我要成穷光蛋了才来找我的吧?”
凌安之确实有这么一重意思,以前二人牵扯虽然多,可明晃晃的阻力就在那里摆着,管不住心,可能就要血流成河,而且余情有钱有貌,想娶她的好男儿排着队呢。
可如今觉得余情如果名声被败坏了,再家族破产的话估计心理承受不了,担心她一蹶不振,想着能陪自己的小魔鱼儿名正言顺的度过难关也是好的。
但是看余情这样,觉得自己好像是误会了什么:“看来你还是小黄鱼儿?”
余情一把搂住凌安之的肩膀,有心栽花时,花从来不开;可此时无心插柳,竟然骗来一条大鱼,她现在最想烧纸远远的感谢一下对余家出阴招的毓王,笑道:“三哥,你这是关心则乱,不过刚才答应我的事,进了我家的门,无论到底什么样,你今天可肯定跑不掉了。”
凌安之靠着床头坐了起来,刚才一想也转过来了七七八八:“你们这是扯着嗓子哭穷,让皇上帮你们敲打敲打毓王?”
余情点点头,提到了生意,余情马上就变身成余掌柜,神色有点严肃的说道:
“毓王欺人太甚,做什么离得开钱?小哥哥分析皇帝不会任由两个儿子一败涂地,再由毓王一家独大失去平衡,所以我们这次准备了八百万两现银做流水,演一阵子戏,等毓王被敲打了,自会识相的老实一阵子,手不伸这么长了,好再研究其他渠道走私的事。”
凌安之一拍额头,平生第一次感觉自己孤陋寡闻:“你们这是演的一出好戏,全天下都被你们骗了去,我见识短浅,就不明白天下还能拿得出八百万两银子?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多钱?”
要知道大楚每年的财政收入才四百万两左右——基本全被他们这些四境兵痞给花了。
余情掰着细长手指头:“花折一百五十万两,余家四百万两,翼王一百万两,向江南大家借了一百五十万两。一旦倒腾不过来,倒是马上一败涂地、血本无归,所以这些天整个家族都在暗暗的运作这件事。”
凌安之两只手抱着后脑勺,往门的方向看了一眼,觉得自己有点弄巧成拙的意思,不知道现在后悔,开始跑还来不来得及。
余情在床头坐了下来,含情脉脉的和凌安之对视:“其实我觉得身无分文的和三哥在一起混也不错,和三哥在蒲福林雪山里饥寒交迫都感觉开心,我是穷是病三哥都不会在意。”
凌安之摸了摸余情的脸颊,一阵清风似的说道:“我现在想跑,不想卖肾了。”
余情伸手用冰凉的手指抚摸他露出来的胸口颈项,撒娇似的凶他:“以前就知道欺负我,这回主动送上门来,就不能允许你再收回去。”
凌安之被手指一碰,整个像被点燃了黑硫药桶的引线,全身感觉似要爆炸。
事已至此,总不能再反反复复犹犹豫豫,若即若离让余情朦胧误会,也实在太不是个男人。
想明白了这些关节,他沉下了一口气,往床头一靠,“情儿,吻吻我。”
余情看明白了凌安之的意思,柔媚的笑笑,伸柔软的手指轻抚凌安之小波浪似的唇线:“三哥,你刚才说要拿出点诚意来,是什么诚意?”
第113章 美人关
凌安之也喜欢余情带着小狡黠的撒娇, 去年变着法的在北疆绕他那么多次,哄的他耳根心里全发麻。
可诺言不只听者有心,说者更要努力做到才行,他含了一口余情的指尖, 吐出来之后声音轻轻柔柔:“情儿,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我再怎么凑出三瓜俩枣来, 也入不了你们余家的眼;不过但有真心六两,心肝一副,给了你余情就不可能再分给别人,情儿收下好不好?”
余情如获至宝, 瞬间热泪盈眶。不接受时忍痛拒绝, 没给她留任何模棱两可的希望,让她心如明镜, 不再花心思存侥幸;接纳时毫无保留, 千金的承诺掷地有声,要和她一生一世一双人。
世人提起凌安之, 经常说他狼心狗肺、笑面冷心;可她总觉得,不冷心冷血怎么打胜仗?凌安之国之锐器,得他者得天下,是各方拉拢的对象, 和别人的能量大小本身就是不对等的,怎么可能不拉开些距离,明哲保身?
谁说凌安之没有情?像他这样不易动情的人, 一旦动情,更是深沉和炽烈,她想要的胸襟坦荡、至情至性的真男子,大抵若此吧。
她心有所动,说不出话来,只能含情带俏的点了点头。开始伸手指描摹他的眉峰脸颊,蜻蜓点水似的亲了亲他的鼻梁。
凌安之目光灼灼,满意的看着余情明他心意。正经话说完了,他现在要开始不正经,一伸手就要拉她,眼看着要反客为主。
余情按住他的猫爪子,十指纤纤摘下了凌安之束发的黑色发带,任由他长发流水落花的披了下来,坏坏的一笑,用发带严严实实的蒙住了凌安之的眼睛,之后低下头缓缓亲吻他紧窄鼻梁上的小驼峰,鼻尖,嘴唇,脸颊,脖颈,最后吻落在喉结上,反复品尝琢磨着撩拨他。
凌安之眼睛看不到,身体感官更是格外明显,尤其是咽喉部位又敏感又危险,刺激的他觉得全身血液带着火燃遍了四肢百骸,烧得他整个身子都是木的,耳朵在嗡嗡作响,他实在是受不了了,想扯下发带来一个翻身做主人。
——就听到那小妮子在他耳畔说道:“让我伺候伺候你这个普天下郎君领袖。”
凌安之心中一动,他什么时候戏谑着说过自己是普天下郎君领袖来着,这话他平生好像只说过一次?当时好像也是被蒙住了眼睛,脑海中电光火石的一闪,他终于想起来了——
五年前,在京城的听云轩,有一个小主子趁着给他更衣的空档,用这个撩闲的手法这么调戏过他!
——后来梅绛雪骤然出现,吓得他当场软了,什么也没做成。
他多年后想起这事来还一脑门子愁云惨淡,几次的向凌霄抱怨:“凌霄,你说当时哪个姑娘那么大胆子?我这平生还是第一次觉得自己吃了亏了,关键还不是吃在谁手里?丢人。”
思及至此,凌安之不动声色,伸手向余情的脖子后边探去,果然!余情第三四节 颈椎骨之间有些和常人不同——支出一块小小的骨头。
凌安之皮笑肉不笑,将余情已经伸进他胸前衣襟里乱占便宜的手拎了出来,顺便将发带解开——
别的不说,余情确实比较色,这么多年敢直接对他动手动脚的女人他本来以为是两个,现在看来是数错了,应该只有一个。
“情儿,这个事咱们等一会再做,我有个事想问问你?”
余情一头雾水,心道凌安之经常中途喊停,这男人是又哪根筋不对又要吃后悔药了吗?不由得有些疑惑的水汪汪的看着他。
凌安之好整以暇的忽闪着眼睛问道:“你们余家在京城也有不少生意吧?”
余情点了点头,嘟嘴实话实说:“嗯,表面上看起来余家在京城很一般,其实我二叔在京城深耕多年,再加上小哥哥在京城暗中的支持,盘根错节树大根深,很多产业是隐名的,其实全是我们余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