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康轶一听就懂, 也就是等个几年真不能生育的话,少不得找个妾室传宗接代:“裴将军觉得余情愿意吗?”
许康轶知道余情对凌安之崇拜迷恋, 有些不分你我之意。不过利益牵扯太大,最近可能也不再有什么幻想了,据说凌安之前些日子接手太原守军,在太原驻扎了一个多月, 两个人一面也没见过——他哪知道两个人直接暗送秋波,打的火热转移到地下去了。
和谁在一起还是余情的终身大事,主要还是要看余情的意思。
裴星元也是倍感无奈, 不知道为何余情就不愿意正眼看他,此时和许康轶也不遮遮掩掩:“余情是知道自己身体有疾,不易生育,所以不愿成家?还是心中另有他人?”
许康轶觉得实在替余情回答不了,直接起身:“花园景色不错,我和裴将军出去走走吧,具体原因你只能去问舍妹,我好歹是她哥哥,无法回答。”
裴星元心思通透,许康轶是余情的皇兄,天潢贵胄,而且几件事看下来,一般的事全能为余情出头做主;若是因为身体有疾,翼亲王自然可以直接试探一下他的意思,他若愿意,翼王直接就是见证,到时候余家半推半就,自然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而今连个试探也没有,看来大概率是心中有人了。
这个人是谁呢?连翼王殿下都知晓了存在的,估计也不是省油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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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康瀚在京城这些天谨小慎微的践行着一句话:咬人的狗不露齿,一步步按照他和许康轶筹谋的走下去,低调谨慎步步为营,不轻易大宴宾客,私下结交也要避人耳目些;按部就班的博取父皇信任欢心,其他的事情许康轶均已经轻车熟路,全可以代劳。
许康轶从太原回来,风尘仆仆,进了泽亲王府稍微歇了两个时辰,即进了皇兄泽亲王的卧室两个人密谈,条分缕析的分析了手中资源,对一些问题有些争执,一直谈到三更天打完。
花折担心许康轶远路而归太辛苦,再逞强力不能支,让元捷送汤送药的打扰了两次,才算是把翼王请出来。
临出门的时候许康瀚看着弟弟的脸色,也觉得许康轶脸色太差,年轻人讲究一个血气方刚,可这苍白如纸显得许康轶孱弱疲累。
他知道许康轶自小较常人弱一些,拍了拍他的肩膀:“康轶,你脸色怎么这么差?”
许康轶双手疲惫的揉了揉脸颊:“像骡马一样赶路却没有骡马一样的体力,好多天没睡好了。”
许康瀚伸手在弟弟脖颈肩胛上揽了揽,又逗他在他腰上捏了捏:“你从小到大,好东西没少吃,肉确实是长不起来,我看你也是真累了,按时吃药,这几天好好休息缓一缓。”
许康轶腰上有摸不得碰不得的痒痒肉,他两三岁开始就是由泽亲王跌跌撞撞的带大的,七八岁了还和皇兄睡在里外间,许康瀚这个当哥哥的小时候经常捏一捏他的腰逗他,他当即和小时候一样笑着一躲:“别,捏精神了一会弟弟睡不着了。”
泽亲王伸手笑着一推他,算是把他送出了门,收拾一下也准备休息。
许康轶舟马劳顿、劳心劳神确实累惨了,出了泽亲王的院子,看到花折已经站在泽亲王院子的门口树影下等他了,他扯下水晶镜索性不看路了,基本半闭着眼由着花折扶着他的手肘穿过王府内的鹅卵石铺成的小路。
——其实以前是石板路,但是石板容易生青苔,而且雨雪天气容易打滑,花折为了迁就许康轶的眼睛,请了匠人进行了修整,全铺上了鹅卵石。
花折映着王府里路旁的灯笼,看着许康轶疲惫困倦的脸,忍不住又开始老生常谈:“殿下,我知道你做事环环相扣不愿意耽搁时间,可按部就班的做就行了,凡事欲速则不达,也要在身体能承受的情况下;虽然平时你是殿下,可我现在是你的大夫,你要听大夫的话才好。”
许康轶呼吸了几口夜晚的新鲜空气,黄昏下了阵小雨,晚间的空气含有夜来香的馨香,夹杂着泥土的潮湿味道,觉得沁人心脾,自从病症将复发的消息笼罩了他之后,他更不敢有一刻懈怠,否则事情半途而废,直接害了冉冉升起的泽亲王。
泽亲王镇守边关多年,绝大多数时间不在朝中,文治武功是一流的,可缺少政治斗争的近身搏战的经验,对付朝臣、讨好父皇的手段远不及他:“嗯,从明天开始,听花大夫的还不行吗?”
花折知道他是敷衍,明知故问的问他:“殿下,你最近怎么老是穿灰色、白色这些浅色的衣服?”
许康轶倒也诚实:“浅色显得胖一些。”
“知道自己瘦还不好好的多吃多睡?”花折用了点力气扶着他,一路说了点好玩儿的逗他开心,一会聊聊音律,一会聊聊小狗金斑点,一会聊聊裴星元的水墨丹青,许康轶只嗯的答应了几声,算是表示听到了。
许康轶困乏的腰都直不起来,眼睛也不想睁,花折心急如焚胆战心惊,无一日可以安寝,觉得脖子上一把利剑悬着,且越压越近。
可能老天爷雨还没有下够,一道闪电仿佛近在眼前的劈下来,闪亮渗透了天际,接着几声炸雷平地卷过来般在耳边响起。
许康轶本来困乏的要死,没心理准备的被吓了一跳,不过旋即清冷的说道“连日干旱,下一场透雨最好”。
花折抬头看看天,感受到暴雨来临之前的风声:“殿下,我们快走几步,一会雨下起来,看这态势,纵使有伞估计也会被淋湿。”
待被暴雨撵回到卧室,花折先让端来了准备好的药膳小粥给他吃了几口,扶着他草草擦脸刷牙一番,帮他更衣扶他躺下,按了他的太阳穴没几下,这人就直接悄无声息的睡着了。
漫天的大雨来的也快去的也快,水过地皮湿一般的过去了。
花折刚想吹熄灭蜡烛拉上窗户,让许康轶明日好好解解乏睡到天昏地暗,却看到元捷急匆匆的面带忧色冲了进来,花折面色一凛,食指放在唇间做了一个禁声的姿势,掩上卧室的门出来外室小声说道:“累了几天刚睡着,天大的事也明天再说。”
元捷何尝不知道主子刚睡下,语气中透漏着无奈和焦急:“陛下住的承德殿走水了,现在整个宫里全在救火,泽亲王已经准备好了出门,让我来请翼王殿下。”
这不起也得起来了。
花折没办法,叹了一口气,先准备许康轶出门穿的衣服正要进去叫他。刚推开门,却看到许康轶已经站在了床边,正在更衣束发。
这个半瞎眼的耳朵灵的很,这么多年除了习惯花折久在他身边转来转去,他感受不到花折弄出来的声响之外,对其他任何声音全异常敏锐。
许康轶非常麻利,一会功夫收拾妥当,随从已经将马车备到了出府道路上——
许康轶撩起衣摆正要上车,花折心下一动,拉住许康轶的袖子问道:“殿下,如果承德殿失火,陛下应该住到哪里去?”
许康轶揉了揉疲惫不堪的眉头:“其他宫殿条件俱一般,不过没办法,最好也只能屈尊移驾南宫。”
花折摇头,正殿被雷击之后马上移居南宫,既证明了德不配位又降低了居住水平,就差向天下百姓下罪己诏了。
他伏在许康轶耳畔道:“殿下,你要向陛下进言,说去年修葺泰山行宫的材料所剩甚多,可以重建承德殿。”
许康轶转头深深的看了花折一眼,心下一激灵才反应过来,景阳帝老来愈发奢逸,尤其受不得质疑,这表现儿子孝顺的机会确实不能错过:“这句话我什么时候说?”
花折附耳道:“毓王看似不漏声色,其实仔细看动作也有端倪表现出来,你看毓王的意思,若他有备而来,则会先将胸膛微微挺直,似四顾一下再拱手说话,若是针对你,这四顾的时候绝对不会看你。如果他对这个问题没有准备,则会先是拱手,没有轻微挺胸的动作。”
花折考虑到许康轶晚间视力欠佳:“殿下,你不用完全看清,只盯得住他是否挺胸以及看向你就行了。他若有了准备,殿下你抢先说,他若没有准备,殿下便等他说完了再说。”
许康轶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两眼,花折反应倒快,拍了拍花折的手臂,借着他的手劲一步蹬上了马车赶奔宫里去了。
今日下大雨之前一阵雷鸣闪电,像是瞅准了皇宫里有成仙的动物渡劫似的,一个闪电接一个闪电亮彻天际,雷鸣震得大地都在摇晃,皇宫里几处树木被闪电击断,火光闪了一下开始冒烟。
趁着齐里咔嚓的间隙,承德殿外当值的太监互相看了看吓的煞白的脸,全偷偷的离柱子类的远了点,虽然不允许说话,可脸上那表情摆明了就是天打五雷轰也别劈他们这些苦命人了。
老天爷像看准了似的,咔嚓两声响雷的间隙,一道比极光还亮的闪电直接相中了承德殿,准准的劈在了承德殿的房梁上,木头房梁那禁得住大自然的无限神力?
直接劈成了烧柴紧接着开始熊熊燃烧,幸亏大内侍卫反应快,摸起一件衣服裹着景阳帝就把老皇帝抢出来了,要不火光冲天,差点将真龙天子景阳帝做成了烤全龙。
火大无湿柴,再加上殿内全是床幔书籍木头家具这些,看这态势,及时救火也来不及了,等雨停了,承德殿也烧了一个七七八八了。
三个皇子和长公主全来了,景阳帝身披龙袍,太监扶着立于承德殿前,正看着这片焦炭闹心——皇上休息的寝殿被雷劈了,这算天谴,能不郁闷吗?
长公主年方十三四岁,天真烂漫有点单纯,拉着景阳帝的袖子问道:“父皇,这是您平时会见朝臣和休息办公的地方,一把火烧了,您住哪啊?”
许康轶将气血全集中在眼睛上,低头微眯着眼睛看许康乾的动作,见许康乾向后退了一步——之后拱手道:“请父皇移驾南宫。”
景阳帝嘴角向下微撇了撇,没有说话。
花折判断果然不错。
许康轶不给毓王反应的时间,当即到景阳帝面前跪倒:“南宫湿冷,和宫门也远,议事并不方便;父皇,去年修建泰山行宫的材料还余下很多,儿臣看可以尽快用这些材料重建承德殿。”
景阳帝闻言两手搓了搓,一只脚在地上点了点:“宫中遭遇雷击,似上苍有所警示,不可再大肆花费。”
许康轶四顾看了一眼周边各宫殿,启奏道:“父皇,儿臣前些年在治理运河,经常看到雷暴,俱是避雷的引线老化所致,只能把雷引来,却不能有效的传导到地下去,和上苍没什么关系;且最近多有干旱,四处百姓求雨而不得,幸亏父皇真龙天子在此向天以身祈雨,此时降雨,我看倒是祥瑞。”
不是天谴倒是祥瑞?景阳帝听出了自己在舍身为民请命的意思,一时其心甚慰,站的都直了一些:“有些道理,老四果然心思细腻,修整运河还懂些工程,你也别老离开京城四处跑了,重建承德殿的工程交给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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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 又惹罗烂
许康乾一身冷汗, 他一向没太把许康轶放在眼里,父皇不喜爱这个自小沉默严肃的小儿子,许康轶虽然有些手段,可在三个皇子中势力最弱, 难道还能翻身不成?却不想经常是给他惊喜,深藏不露的优点还不少, 为了争宠胡说八道起来那张一本正经的讨厌脸倒变成优点了。
待承德殿的火扑灭了, 众位皇子服侍景阳帝移居到御书房暂时安歇下,天已经大亮,景阳帝也是折腾了一夜,他年纪大了, 觉得头晕脑胀, 传旨让皇子公主全各自回去休息。
泽亲王和许康轶分别乘辆马车回到了府中,许康瀚年富力强, 常年和蕃俄打仗, 黑白颠倒的已经习惯了,倒不觉得疲累, 依旧精神抖擞的吩咐了几句许康轶今天多休息,就换了便装,悄悄去了杜秋心的别院。
许康轶则困倦的像是吃了软筋散,浑身都散了, 早饭也累的吃不下,只勉强服了药就直接睡了个昏天黑地,待醒时已经黄昏了, 竟然迷迷糊糊的睡了一整天。
他刚醒还没睁眼,旁边一只熟悉冰凉的手便伸了过来,先是轻柔的扶他喝了点水,之后一碗鸡汤喂了进去。
许康轶肚子里有了食终于舒坦了,目光飘悠悠的冲着窗外扫了几眼,发现日头已经挂在了西窗外的树梢上,忍不住冲着正在放下鸡汤碗的花折抱怨:“今天回来不是告诉过你,两个时辰叫醒我吗?让我睡到这个时候。”
花折轻手轻脚的给他系上水晶镜,又笑着正了正:“泽亲王出去了,刚才才回来。殿下醒了也只是处理一下考功部的公文和左督道的军报,那些奏报送了来,我已经全帮你看了,写了些处理意见,殿下过一下目,如果没什么问题让元捷抄一抄,直接盖个章发出去就是,反正也没什么大事。”
许康轶瞪了他一眼,自从在太原花折隐瞒不住他要复发的事情之后,就试探着经他同意再帮他琢磨处理些政务,他也想把时间多放在自己更想做的事上,也就默许了。
今天是第一次没经过他的准许私自处理,看了花折写下那一笔笔蚯蚓爬行的处理意见,忍不住揶揄道:“左督道是军中公文,写的还倒直白,吏部公文引经据典之乎者也,你看得懂吗?”
花折平时只研究自己认为重要的事,不感兴趣的事一眼也不想看。虽然许康轶明示暗示了多次,他这文化课还是没时间补,他也知道自己不学无术在许康轶身边属于奇葩,讪讪的笑道:“我读不懂的就让元捷帮我解释一下意思。”
花折对许康轶办事方式和性格了如指掌,又常年跟在许康轶身边看着做事,耳濡目染,再好像骨子里就带着擅长处理杂事的天赋,处理起这些公文来毫无难度,加之他没有许康轶身边的事情繁杂,有时候能更多想出一步。
许康轶骤然想到花折出入毓王府的事,以及泽亲王对花折的忌惮,面色微动,沉吟片刻:“考功部的公文,只不过是官吏升迁,均是小事;不过北督道的军报,涉及军中机密,你不要插手太深,知道的太多不是好事,免得给自己引来祸端。”
花折又端过一碗药来,长指贴在碗的外侧试了试温度:“道理我也懂,泽亲王要知道是我插手处理这些公文,估计当场就得把我打死。可我实在不想让你太过劳累,最近才开始学着处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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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康瀚晚饭前回来了,和许康轶一起吃了顿晚饭,兄弟两个研究了一下怎么复建陛下承德殿的事,今天白天建筑院已经把草拟的数张图纸送来了,就等着确定规格和细节,陛下年老,现在最喜欢富丽堂皇的宫殿,规格层数最好全要有合乎理智的突破才行。
研究了半晌,见田长峰回来了,附耳对许康瀚说了几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