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涌冼、啊——噗！”
咒法被阻断，玄清道人的脸色肉眼可见的迅速灰败下来，皮肤快速老化，喷出的血沫飞溅的夏之余身上，命几乎去了半条。
似乎得到人鲜血的供养，一时间黑气又涨些许。
“你把他耗死了，还有力气打我么！”夏之余将勾魂链在自己手臂上绕几圈，加大拉力，整个身子带着铁链往后一转，将婴灵扯回到自己身边，饱含灵力的一掌打上去，直拍婴灵天灵盖！
灵力似水波纹层层荡开，眼前的头盖骨从正中分开成两块，等一阵灵力过去后，对着夏之余伸出的手又夹回来，碎骨打入她手掌！整个右臂连同半边身子瞬间就失去知觉，连拿着勾魂链的左手都失去了力气，整个人站在原地，脑中尽是疯狂的耳鸣声……
“余余，快躲开啊！”
“灵司……”
明明分开的头骨已经没有嘴，桀桀笑声也不知从哪儿传来，“是不是不知道什么叫肢解？现在明白了吗？哈哈哈哈哈……”
黑雾在这一刻像中心聚拢，将人整个吞没其中，夏之余站在里面，甚至感觉到了潮气，而后不知道眼前出现的是更浓厚的阴煞还是别的什么，她只知道，本就看不清的眼前，又黑了一层，但身体却不自觉放松下来。
身前气味熟悉，她试探性地将身子前倾一些，脸颊皮肤触到一层布料——是陈帆。
挡在眼前更黑的一层，是灵司的制服。
她无法说话也无法动，五感在这一刻尤为敏感，只觉得身边缭绕的阴煞顷刻间如绵延的潮水般退去，瞬间消散在空气里。
布料的摩擦声响起，前面的人似乎转了个身来，袖袍擦过她的肩头，一只带着温度的手掌缓缓拍了拍她冰凉而僵直的背。
一个几近乎被人揽在怀里的姿势。
发硬的肩骨一点点软化下来，随着手掌轻轻的起落，身上魇住的阴煞也渐渐散开，温度重新回到了身上，甚至连血液流动的速度都开始加快，冲刷着体内的温度。她膝盖一软，朝前跪了下去。
陈帆接住人，伸出另一只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眉头忍不住皱起，“夏之余？”
“恩？”夏之余一头撞进布料里，额头抵到了陈帆身上，她仓皇抬头，看见什么东西在眼前晃过，疑问出声。
“余余，余余你怎么样了！”
黄卉文这边将孔祁在沙发上安顿好，下一刻就朝着夏之余冲过去，一把将人接了过来。眼前突然出现的这个人也不知道是谁，但总归是个男的，把小姑娘半搂在怀里实在不妥帖。
本想问问这人是谁，但小姑娘的状态，显然有些不对。
察觉到的不仅是黄卉文，还有夏之余自己，如果说之前是因为陈帆穿着黑袍站在自己身前站的太近，那么此时此刻，她显然被黄卉文接了过去，可眼前……
仍旧什么都看不见。
垂在身侧的手忍不住捏紧了，拇指缓慢而重地在食指侧边摩擦而过，发出声响，不可抑制的紧张感从手掌开始带来发麻的感觉，蔓延到手臂。
“黄老师……”话一开口，她不知道该怎么问了。
出口的声音哑的不成样子，黄卉文被她吓得也不行，想要带着小姑娘赶紧到沙发上去坐，但她右上显然没什么力气，刚走一步，站直的人就又差点跪在了地上。
“没事没事，你太累了，老师抱你过去。”黄卉文眼泪要掉下来了，这么一步走的，哪里只是脚软，这孩子的眼睛，是看不见呐！
她想把人抱起来，身边伸过一双手，“您让我来吧。”
黄卉文犹豫了下，看看男人的脸，又看看夏之余，还是点了点头，“麻烦了。”
知道黄卉文在担心什么，陈帆也没伸手去抱她，也不见手上如何力气，两手抓住她胳膊，轻轻松松就将人带到了沙发上，孔祁的对面。
另一边玄清道人也撑着拂尘，一路走到了这里。陈帆看他一眼，顺手挥去了他身上的阴煞。
“我看不见……”夏之余两只手臂都开始发麻了，脸上也有针刺的感觉，这是她极度紧张时的反应，她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要那么没底气，“陈帆，我什么时候能看见？”
“很快，别担心。”陈帆声音听起来温温和和的，好像不是在说什么大事，但黄卉文在旁边看的清楚，他脸上神色并不轻松，皱着的眉头就没松过。
“骗人。”夏之余在心里轻声说。
她手按在软沙发上，可前面一点就是陈帆坐着的位置，因人坐下的重力陷下去一块，本应该以平滑弧度起伏的沙发，却在某一点深深地陷下去，那是陈帆手指按的位置。
她手摸得到沙发弧度的角度，也在心里清楚，如果不是心里没底，那他手指又为何这么用力的扣进沙发里。
“好，需要我做什么吗？”她点头，心态开始慢慢平稳下来，问道。
“不需要你做什么，都是我需要做的。对不起，我来晚了。如果能早一点看到，就不至于、”
“不怪你，是我没想到，已经净化了的婴灵，还能够再一次变成恶灵。对了，玄清道人还好吧？”
“贫道无碍了，多谢两位大人相救。”玄清道人一直在旁边坐着，安安静静地没吭声，此时被问到，站起来一甩拂尘，恭恭敬敬地朝着夏之余和陈帆鞠了个躬，道谢道。
夏之余没回答，陈帆也没说话，玄清道人也不意外，理了理拂尘又坐回去了。
旁边沙发上躺着的孔祁悠悠转醒，睁开眼睛想要翻身坐起来，一眼就看见了被缚灵锁绑在空中悬挂着的婴灵，完全状况外地咧开嘴笑起来，“玲玲姐姐，是你啊！”
听到话的黄卉文和黄卉云俩姐妹感受到动静，还没看过去，就听到这句话，齐齐打了个寒颤，对于今天的事情实在是吓怕了。
陈帆从沙发上站起身来，也将夏之余扶起，“看来各位还有家事要解决，之余我就先带走了，各位请忙。”
看起来大有来头的人要把小姑娘带走，除了还不知道情况的孔祁，黄卉云和玄清道人连连点头，不敢多留人，黄卉文有些犹豫，“余余……”
夏之余看不见人，只能看见模糊的影子，听着声转头向的方位，“没事的黄老师，他是我、师傅。”
“哦……那……那等你回来了一定告诉我。”看出小姑娘没全说实话，但显然对方是可以信任的关系，黄卉文也放心了些。让夏之余一定联系她，除了一方面还要谢谢她以外，也是真心想要知道她的情况，唯恐她因为他们家的事情，受到了什么不可逆转但伤害，只可惜现在不容多说。
“恩，一定。”
俩人身后出现一道门，陈帆对着黄卉文点点头，扶着夏之余进去，身后亦步亦趋地跟着婴灵，待三人走进，黑门关上，彻底消失在屋内。
作者有话说：
晚上码字的时候我妈嫌冷把空调关了，写一会儿我热，让她再开开。
我妈：“我就不明白你码字趴那儿不动怎么会热呢？”
我：“写到打斗情绪带的激动的一身汗……”
第155章 药丸
夏之余的眼睛朦朦胧胧了好几天, 眼前只见人影和大块模糊的色彩, 看不清切实东西，双眼相比较来说，左眼还要比右眼的情况好些。
但相对来说比较令人感到安慰的是, 单这一个婴灵, 让她多了十一天的寿命。
夏之余坐在桌前手写影评, 时不时面无表情地咬一口左手上拿着的，五六岁孩子拳头大的黑药丸, 再喝两口水。
陈帆带她去药典司开的药，据说要吃一个月, 之后怎么办看恢复情况再说。里面放了些什么配料她不知道、为什么能做这么大也不知道, 但吃起来的口感……有点难以言喻。丝丝辛辣混杂着若有若无的臭味……
还熏眼睛。
她眯着眼睛看了下自己落笔的位置，换了一行另起一段，接着写下去, 回忆起之前的事情来。
那日陈帆带她进鬼门后，先把婴灵带到了土地庙去, 承办人处填了她的名字, 等把婴灵送走了，俩人又赶去药典司。体内阴煞除去，受了伤的地方都疗愈好，但眼睛不知道是为什么就是看不见了, 只能先开药吃着看一看。
好在几天药吃下来, 眼睛的视力一点点的恢复, 从灰蒙蒙的影子, 到现在能看见一点点颜色，夏之余自己估摸着，也是问题不大，权当是当两天盲人体验一下了。
黄卉文那边只在回到家后打了电话过去报了声平安，人还没有过去见面。
如今又请假在家呆了两天，早上的练武也停下了没有去，连着周末在家休息了好几天安安静静地当睁眼瞎，终于又到了周一上学的日子。
陆沅晴知道女儿收灵时受了伤，为此推了大部分的工作，在家照顾她。早上帮人把各科的书都放进书包，她把勺儿递到夏之余手里，牵过她的另一只手扶到碗边，满脸担忧的问人，“你今天真的要上学啊？不在家再休息两天？”
“不用了，还是乖一点上几天学，要是试镜顺利的话，再过两天又要走，表现好点好请假。”这两天陆沅晴做的都是菜饭拌在一起的，好让她吃的方便些，夏之余用勺子拌一拌蒸蛋，舀了一大口下去。
“那你看的见吗？我送你到班级吧。”
“送到班级就不用了，但是你可以送我到学校。”没有完全拒绝陆沅晴，夏之余点点头道。
饭后，夏之余背上书包和陆沅晴一起出门，牵着她的手一路走到学校。
“放学你在门口等我，我来接你。书包里的书都按照你的习惯给你放好了，你数一下就行。”
“好哒，知道了，快回去吧！”
眼前一片明黄色的光，不断有黑影在眼前晃过，夏之余尽量离那些黑影远一点，慢吞吞地凭着记忆走到教学楼，一路数着台阶，爬到五楼，终于踩着早自习的铃声进了教室。
她摸索着坐到自己座位上，轻轻舒了一口气，还好出门比平时早很多。
黎莺看着身边坐下的人，总觉得今日份的同桌和平时的有些不一样，看了半天才问人，“夏之余，你又请了几天假，没事吧？”
“没事啊。”夏之余循着声源看过去，看到同桌模糊的头。
黎莺：……同桌，你在看我吗？我脸上有东西吗？
她没忍住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偷偷拿小镜子照了下自己的脸，还以为上面有什么脏东西，揉了半天也没摸下什么来，只好点头，回道：“呃……恩，没事就好。”
夏之余礼貌地笑了一下，拉开自己书包拉链，将书包正面对着自己，从小到大、从薄到厚地翻过前面的笔记本和练习册，按顺序数到第三本英语课本将它拿了出来，放到桌面上，随手翻动间施了个小法术，刚好到单词表。
周一早上是英语早自习，大家都拿着书或练习册做自己的事情，夏之余写不了东西，埋着头一个劲地对着单词表。因视力的下降，耳力灵敏不少，四面八方传来窃窃私语的声音尽数传入耳中，忽然听到一道细细的女声，让她将头抬起了些。
“这个大小的是一百，你要的话我今天就能给你，如果需要电子稿，扫描的钱需要你自己给。”
“对，原稿也是给你的。”
“这种是三百的，可以画你自己的人设啊，也是今天就能给，但是要先付定金。”
“没关系，你要的时候告诉我就好了……”
小姑娘说话的声音细细的，说话的腔调比较有特点，夏之余一下子就听出来了，是许一诺的声音。
上次她匆匆忙忙跑回家去，也不知道她妈妈情况怎么样了，但看她今天已经来上学了，那应该……还好吧？
而现在她是……在卖画？
没有等多久，两节课后的大课间，答案就自己跑到了她面前来，许一诺拿着自己的画一排排推销过去，终于到了夏之余这里。
黎莺不在，她刚好坐到她的位置上，把自己的画递到夏之余面前，“夏之余你要买画吗？这些是我画的，你可以看一看。”
夏之余：……我看不见。
看不见画，并不妨碍她将视线顺着眼前的白影子将头转过去。她眼睛又大又漂亮，眨起来水润润的，瞧着正常的不得了，许一璐没有察觉，开始对着桌上的画解释，“这两张水彩是手绘，这两张打印出来的几幅是板绘作品，最后那张是我设计的服装。”
听到板绘两个字，她有些吃惊，这个东西她一二年才知道，没想到零九年她身边就已经有同学开始用了，还出了作品出来。
她虽然没见过许一璐的板绘作品，但是看过她画的水彩，知道她的大概水平。但最让她疑惑的，是许一璐突然在班级卖画的事，思及至此，她问道：“你怎么想起来卖画了？”
有杯子的事情在前，许一璐对人也亲近些，有些事情也愿意和人说，“我妈妈生病了，需要钱吃药。”
短短的一句话，夏之余听到了她嗓子有点的哑，好像说着要哭起来似得。
她正想说些什么，出去上完厕所的黎莺回来了，走近桌边看到上面摆的画，“哇”了一声兴冲冲地转到座椅方面正面看画，“许一璐，这都是你画的啊？好厉害！”
“对啊，你要是有喜欢的风格可以和我约稿，可以画你想要的样子。”
“真的吗？那画小说里的人可不可以？”见到许一璐点头，她立马指着桌上的一张道：“我想要这种打印出来的，和漫画书一样的，这种多少钱？啊……对不起，你们是不是还在商量？我可以等一下。”
小姑娘有生意上门，夏之余赶紧对着黎莺摇摇头，“没事儿你先定，我还在想呢。”
“好哒，谢谢你，那我先和许一璐商量。”
黎莺也没同意许一璐站起来还位置给她，就站在桌边和许一璐说自己想要什么样子的画面内容，兴冲冲地商讨之后，直接订了一组六张图，两千多块钱，约好了下午上课就把定金取出来给她。
黎莺的家境和人品怎样同学间都知道，许一璐也不怕她耍她玩，头狠狠地一点，说放学前把草图给她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