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是否是怀疑皇贵妃与西宁王暗中有来往?”温如易大胆的推论道。否则,以汤氏的手段,一个怀了龙胎的嫔妃都能悄无声息的在宫里死去,西宁王送来的女子又算得了什么,恐怕她还不放在眼里。
“表面上因为皇贵妃吃醋,难为了她们几次。可到底也没有造成实质性损伤,更没有损害陛下对她们一丝一毫的宠爱。”温如易蹙眉,越想越觉得心惊,抬头看了一眼冯弦机的脸色,惊愕道,“若真是皇贵妃在其中出了手,那西宁王这次出兵意图就很明显了。”
不在北狄,在大夏。
冯弦机用手指蘸了酒水,以手指代笔在石桌上花了一副简略的地图,他指着三国交界的地方道:“这里,是西宁兵将与北狄交战的地方。”
国土交界处,向来纷争不断。大夏因国力强盛才能震慑周边国家,可近些年来因为陛下耳目不如以往聪敏了,国力似有衰退的迹象。而西宁却一直躲在北狄后面养精蓄锐,不主动招惹是非,要人给人要钱给钱,制造出一副任打不还手的样子。若他真有狼子野心,这一次的目标已然清晰了。
“王爷,咱们可怎么办?”温如易的酒一下子就醒了,并且有一种如坠冰窟的感觉。
冯弦机皱眉,手指敲击着石桌,桌面上的地图也渐渐隐去。无凭无据是不能开口的,一旦发声,以陛下如今对西宁女子的宠爱,或许以为他会是想要为皇贵妃打抱不平,那个时候他可就引火烧身了。可不说的话难道就眼看着西宁阴谋得逞,侵犯边界么?
必有两全之策才对。
“王爷,在下确实有一事不明。”温如易虽不如冯弦机在军事上的敏感度,但在其他方面却也是十分机敏的,他发现这其中有一环矛盾了。
“皇贵妃为何要帮西宁王?她如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凭什么要舍弃眼前的荣华富贵去帮助西宁这样的异族入侵大夏国土?”这是温如易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冯弦机眼皮一跳,有一个猜想随着温如易的话跳入了脑海中。越来越强烈,越来越不容忽视……
“如果她非我族类,这件事是不是好想多了。”
温如易瞪大了眼,若不是此时无风,他甚至都要怀疑自己听错了。
只有这一个结果可解释。她不是大夏的子民,所以无须为这个国家的前途命运担忧。
冯弦机沉下了脸,一贯坚毅的黑眸中闪现出了一丝杀机。
作者有话要说: 暴露了暴露了!
听说你们还指望着冯大哥劫法场呀?他不做第一个提刀的就谢谢他啦!
第20章 端午遇险
冯弦机对汤凤的怀疑并非空穴来风,且不论汤凤这些年做了多少出格的事情,仅一件事就很值得推敲。
“陈平那种地方,养不出这样的女子。”这是冯弦机始终奇怪的一点。战场结识,说起来有些浪漫,可打起仗来尸堆如山,血肉横飞,一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女子如何能从杀红了眼的士兵中间冲出来?
如今陈平县令一家惨死,无人可以作证。
温如易的酒是彻底的醒了,他到:“王爷要不派人去陈平查一查,说不定能有什么线索呢。皇贵妃如此容貌,不可能在陈平默默无闻。”
冯弦机早已将人派了出去,他启程往京城来的时候雷暮便带了一队人前往陈平,算起来应该也快有消息了。
温如易佩服他的不动声色,在他们所有人都认为他被皇贵妃迷晕了眼的时候,不想他却暗地里怀疑起她的来头。这般洞若观火,还真让王府的谋士们汗颜。他不自觉地觑了眼前的男人一眼,可若是一切是真的,王爷准备如何对付皇贵妃?
——
皇贵妃寿辰之后便是端午节,威帝特地开了恩,进京的王爷们可以过了节再返回封地。
端午节当日会举办龙舟比赛,皇帝会亲临赛场,到时候前三名都会获得皇帝的赏赐,这是历来的规矩。皇帝出宫,自然声势浩大,丹江两岸早已布下层层禁军,寻常百姓只能遥遥看上一眼。
汤凤坐在马车中,闭眼养神。她的马车紧随在銮驾之后,地位不言而喻。再往后跟着一辆装点简略些的马车,那是威帝的新宠,两位来自西宁的新人。
到了丹江边,文武百官及亲眷已将两岸站满,岸边停着数十支小舟,要参赛的男儿们头系红巾一身短打,精练有神。
汤凤不喜这样的艳阳天,坐在棚内觉得烦热,嫌旁人扇得没劲儿,自己扯过团扇扇了起来。
皇帝到场后,这些由世家公子组成的龙舟队伍纷纷踏上了龙舟,静待令下。
“那穿白色衣裳的队伍是哪家的少爷们?”威帝笑着指了出去。
许忠踮脚一看,看清后回答道:“陛下,打头的是宣平侯家的幼弟,后面那位是诚意伯家的长子,再往后……”许忠细细道来,竟然无一人他不认识。
“咿?王爷怎么在里面?”许忠数到最后的时候竟然发出了惊讶的声音,他仔细看了又看,确认无误,转头笑着给威帝回道,“陛下,西南王也在这一支队伍里面呢。”
“弦机也在,哪儿呢?”威帝好奇地看过去。
汤凤摇扇的手一顿,竟也偏着头在人群中找他的身影。
“那儿呢,队首那个头上系着红绸子,光着膀子的那个。”许忠忍俊不禁地道。
威帝王旁边移了两步,终于看见了在队首敲鼓的那个健壮的身影。虽其他队伍敲鼓之人也如此装扮,但却远不及他一身的结实紧致的腱子肉来得夺人眼球。
大夏民风开放,女子也能出现在这些活动现场。此时不少女子叽叽喳喳讨论的正是西南王,他久不在京城,又有剽悍勇猛的威名在外,寻常女子的梦中情人绝不会是这一款的。可今日一瞧,咿,似乎比那些白斩鸡似的公子们亮眼不少啊!
“承志,你赶紧把衣裳穿上吧,有咱们王爷在你这身板就不要自取其辱了!”岸上的议论声也传入了公子们的耳朵里,他们笑着拿好友与西南王做对比,乐得看好友被羞得抬不起来。
的确,以男人的眼光来看西南王这上半身也是十分耀眼的。古铜色的肌肤,精壮健硕的胸膛,肌肉结实有力,别说女子脸红了,就连他们这些男人也看得惊叹连连。
威帝收回目光,若有似无地将眼睛放在了一旁的汤凤身上,见她浅含笑意,似乎同样注意到了冯弦机的不同寻常。
“咳,这习惯该改改了,坦胸露背,不甚雅观。”威帝的好心情冷却了两分,坐回棚内,抬手示意发令官,比赛可以开始了。
“比赛开始!”
头顶烈日,波光粼粼,十艘小舟并排出发,鼓声擂动,两岸的观众为他们摇旗呐喊。
冯弦机半弯着腰,手握双槌,鼓点一下,七位男儿一齐发力,龙舟如利剑出鞘,一下子就冲了出去。龙舟比赛,击鼓者才是获胜的秘诀所在。这也是宣平侯的弟弟文信一定要请动西南王来为他们擂鼓的原因,战场大将与一般公子站在一起,仅论气场就已经是天差地别。
赛程过半,早些还有些整齐的队伍已经渐渐涣散了起来,鼓点也与之前不同,有急有缓。再看冯弦机这一组,他力控全程,始终沉稳有度,大将风范尽显。
连离得远一些的威帝都能看出来,这群小毛孩儿铁定要输给这老泥鳅。
“让弦机上,真是欺负人了。”威帝向周边的人感慨道,“当年弦机率兵突袭北狄王帐,不过百余人马便能打得北狄数万人四下逃散,这些没有经历过大事儿的公子们怎么能与他相比?看来今日胜负已定了。”
棚内,不仅有皇贵妃一人,还有庆国长公主这些宗室老人。
听闻皇帝感慨从前,庆国长公主也忍不住道:“是啊,弦机是世间少有的猛将,我还记得流儿他们兄妹第一次见到弦机,吓得腿都不知道该迈哪只了。”
“哈哈哈!”威帝爽朗一笑,似乎暂时把心中的猜忌抛下了,他道,“有弦机在,西南边陲朕放心得很。”
汤凤摇着扇一直没有搭腔,跟了威帝这么多年不能说完全了解他,但也算是颇有心得。他是喜欢猛将,喜欢能臣,但同样的也是这些人最先受到他的猜忌。未登基之前,他身边良将如云,可为何现在只有一个冯弦机可以拿得出手呢?
汤贵妃嘴角一扬,一双黑眸里沉淀了太多的秘密。她站起身来,玉腕搭在莲藕的胳膊上,浅笑:“陛下,臣妾先去更衣。”
威帝点了点头,示意他知道了。
庆国长公主往身后一瞥,一直站在她身后的汤徽跟了上去。
“姐姐。”
汤凤见她跟上来,自然明白她定然有事要说,道:“废话就不必了,直接说重点。”
汤徽已嫁入公主府,如今是韩少夫人了,她输者妇人的发髻,戴着满头的珠翠,看起来确实要比闺阁之中的模样要成熟多了。
“姐姐明鉴,妹妹不敢轻易开口请姐姐帮忙,只是长公主那边……”汤徽揉着帕子,一脸的尴尬,“她想入股咱家的生意,爹娘拿不定主意,想请姐姐定夺。”
汤国公哪里是拿不定主意,而是怕得罪长公主罢了。如今自己的女儿嫁入了公主府,为着女儿着想汤国公夫妇也不便直接回绝了长公主。可若是一口答应,那是把装入自己口袋的银子往别人的荷包里放,这又让汤国公如何舍得。
汤凤对这些弯弯绕绕眼明心亮,她笑着道:“答应就是,这有什么好定夺的。你如今吃的是她家的饭,若不应下来你在公主府还有好日子过吗?”
汤徽没有想到皇贵妃会这么爽快的应了,虽然出自私心她也想要家里人答应长公主入股的事儿,可毕竟是割自家的肉,她也有些愧对父母。
“入就入呗,汤家捏着大头就行了,长公主再大的胃口能全部吃下吗?”汤凤随意地道。汤家打着她的名号敛了不少的财了,这些年算是够本了。
汤徽得了她的首肯,喜不自胜:“多谢姐姐提点,妹妹知道该怎么跟爹娘回话了。”
说话间,姐妹俩已经走到了离江边有段距离的竹林来了,穿过这小片竹林便是更衣的地方。
“回去吧,也给你婆婆带点儿好消息去,免得她一天将眼睛盯在你身上。”汤凤打发她离开。
“多谢姐姐成全。”汤徽向着汤凤福了福身子,欢喜地走了。
汤凤嘴角一弯,都是些人精,还做着亲家呢就这么互相算计着,也不怕有一天把自己算坑里去了。她哂笑一下,眼看着汤徽出了林子,她抬腿准备往前迈。
“呼——”
林子里刮起了一阵风,竹叶唰刷作响,接着数十人倒立着贴着竹子滑下,他们身穿绿色的衣衫蒙着面,大约是早就布在了林子里,待汤凤一出现,轻而易举地就将她们包围在了中间。
“有刺客,保护娘娘!”禁军的速度也不慢,反应过来后,抽刀加入了战场。
双方交上了手,刀剑碰撞,立时擦出火花。
莲藕惊恐万状,将汤凤拦在身后,即使知道自己不堪一击,也想着若刀剑刺过来也能给娘娘争取点儿时间离开。
按理说,今日圣驾出行,护卫方面自然是周全万分,光是出动的禁军便是三千,不至于连岸边到歇息的地方都看管不到位。可当意外真正来临的时候才知道,敌人有备而来,素质惊人,便是与三千禁军正面相碰,大约也能突破重围。
刀剑在她眼前晃过,护佑在她身前的人不断倒下。汤凤知道,她逃无可逃。
“娘娘——”局势不好,莲藕已经带上了哭腔,“娘娘,奴婢冲出去搬救兵吧,这样下去不行啊!”
敌人已经缩小了包围圈朝她们而来,禁军越来越少,汤凤随时有被毙命的风险。她脑海里飞速地判断着局势,在敌强我弱的情况下,她该如何寻找一个突破口呢?
有了。
“你带火折子了吗?”汤凤偏头低声问道。
莲藕愣了一下,然后低头拆自己的荷包:“带了,奴婢一直带在身上的。”
汤凤扫了一眼战况,敌人很快就要将他们牢牢包围住了,她必须迅速作出判断:“等会儿我朝东边跑,你看见后面的一排房子了吗?去把它们点了。”
莲藕傻了:“点、点了?”
“想活命就照我说的做。”汤凤沉稳地道。
莲藕不敢有异议,将火折子牢牢地握在手里,等着汤凤示意。她没有那么傻,不会说让自己去引开让敌人的傻话,这些人很明显是冲着皇贵妃去的,跑了一个宫女根本没有大碍。
莲藕一步步地往后面移动……汤凤不动声色地卸下了头上沉重的钗环扔在地上,瞧准了时机,抬腿往东边跑去。
“追!”
她穿着宽大的外套,跑起来十分碍事,回头看已有刺客追了上来,明晃晃的刀刃朝她飞来,她单手褪去衣裳,挥手一扬,刀被绞偏了方向,她获得片刻的喘息。
养尊处优的身子根本比不上刺客的腿力,她大口大口地喘气,不相信自己竟会命绝于此。正忿恨着,忽然脚下一晃,她扑倒在地。
完了。她心下一片荒凉,真是千年道行一朝丧,竟然要死在这些小啰啰手里。
“嗖——”
一支利箭裂空而来,鲜血四溅,离她只有两步远的刺客当场毙命。
接着,数箭齐发,追上来的刺客无一人幸免。
汤凤还维持着扑倒在地的姿势,虽然狼狈,但她知道这却是此时最安全的姿势。很快的,她身后就没了动静,她喘匀了气,抬起头来……一身黑衣的男子正站在她的正前方,他手挽大弓,眉目冷冽,一身寒气让人望而生畏。值得一提的是,他那把大胡子与同样引人注目。
“娘娘还不起来吗?”他收了弓,走近前来。
汤凤闭了闭眼,算了,不过是再欠一个人情而已,没什么值得难堪的。她撑着地,缓缓站了起来,身上的外套已经跑丢了,只着一身轻衫,似乎也有破裂。
“王爷为何每次都出现都这么及时?”她抬手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偏头笑着看他,眼睛里闪烁着忽明忽暗的光。
冯弦机伸手,握在她的手腕往上一翻,被石子儿磨破的手掌正往外冒着血珠子。
“不疼吗?”
“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