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天府的小祖宗——我本人
时间:2020-09-21 08:15:45

  她回到院中后,让婢女把家里跟地志有关的书都找出来,自己趴在床上一本本翻看着。
  阿晋好奇道:“姑娘在看什么呢?”她这翻页速度,估计是在找什么东西。
  “我在找宣平县在哪呀。”南知意头也不回,继续低头飞快翻动书页,她只知道古清河郡同现在的清河县是差不多的位置,在广平府一带,离顺天府也不算远,却从未听说过宣平县在何处。
  从前她才不管宣平县在何处呢,现在它成了自己的封号,要是连在哪都不知道,也太不像样子了。
  阿晋给她添了一盏花茶,浅笑道:“天下州府这么多,姑娘要找到何时去?依我看,不如去问问大郎君,他说不定知道。”
  “对哦!”南知意猛然惊醒,大哥是家里最博学的人,他肯定知道宣平县在哪!她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我先去正院等晚饭,等大哥从书肆回来我就问他。”
  等到晚间南何维回来,南知意便一直缠磨着他问宣平县的事,他想了良久,歉然笑道:“阿绡,大哥也不知道在哪呢,回去查查再告诉你好不好?”
  “啊——?”南知意不可置信的看着南何维,从小到大,她从未见过大哥有不知道的事。这一瞬间,南何维高大伟岸的形象在她心目中悄然坍塌了。
  南何维轻咳一声,正想说话,南垣在一旁唉声叹气,“唉,我这年纪大了,也没人来问问我什么宣平不宣平的。”
  南知意眼前一亮,兴奋的问道:“阿爹你知道?”
  南垣看了她一眼,慢慢饮了一杯酒,“我当然知道啊,宣平县嘛,在浙江处州府。”
  “真的吗真的吗!”南知意蹦跳到父亲身边,期待的看着他。
  杭榛莞尔一笑,“自然是真的,你阿爹曾在浙江都指挥使司供职,去过处州府。”
  南知意的眼眸中布满小星星,“阿爹你可真厉害!”
  南垣从未被女儿用这样崇拜的眼神盯着、真诚的语气夸奖过,心中升起一股奇妙的感受,既有些高兴,又有些不自在。他别扭的看了南知意一眼,冷哼道:“你才知道。”
  南弘在燕国公府打了一日的叶子牌,连晚饭都在那边用了,直到掌灯方才回来。
  一进屋便问道:“今日赵家小丫头去了老何家玩,一回来就直喊后悔,说那日应该跟绡绡她们一起回城,何家丫头都被陛下嘉奖了,还有赏赐,她还说绡绡封了县主?”他也只听了个大概,没问清是什么事。
  “是。”韦王妃示意他去看桌案上的册文,又跟他说了一番缘由,“这份册文拿去封起来吧。”
  南弘轻啧一声,“想不到阿绡还有这等好运气,抓几个人去官府,居然真是奸细。”他们原本听她描述的时候,只以为是哪里的逃户或是大户人家的逃奴,没往倭人那边想。
  “她将来总要做县主的。”韦王妃嗤笑道:“她爹是你长子,将来要承爵的,郡王之女本就是县主,难道他将来还会给绡绡封郡主不成?你看他都没给何家丫头她们爵位。”白日在晚辈面前韦王妃不好说这种儿子将来承爵的话,免得他们对长辈少了尊重,现在跟南弘就没那么多顾虑了。
  南知意是郡王长子之女,按朝廷规定应该十五岁请封郡君,她却出生就有了郡君之位,说来还有一番缘由。
  南弘第三子南寺的生母是太|祖赐给他的人,当初他在外时酒后春风一度,酒醒后就开始有些后怕,也不敢告诉韦王妃,只将这女子打发成一个普通婢女。哪知这女子就怀孕了,韦王妃从应天赶去与他团聚,过去就看到这一幕,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立马带着孩子回了娘家。
  平谷侯哪里舍得妹妹受这种委屈,带着家中子侄就杀了过去,将南弘狠揍一顿,甚至放话要见他一次打他一次。这事很快就传到太|祖耳中,太祖不欲自己两个爱将因此失和,亲自出面调解,南寺这才被保了下来。
  太|祖晚年疑心越发重,看当年旧臣总能挑出刺来,对儿子们也是一再防范,再加上平谷侯次子在秦王幕下,就更让他不喜。平谷侯为人谨慎,太|祖一时竟挑不出他的错。
  郡王嫡长子外的儿子可封镇国将军,韦王妃作为郡王正妻有所出,南弘是不能纳妾的,作为滥妾所出的南弘也不能有爵位。太|祖后期遍养锦衣卫,知晓诸多臣子家事,韦王妃还好些,就算是个猫儿狗儿养着也有了几分感情,平谷侯素来厌恶这个便宜外甥。太|祖也不知怎的,脑子一抽,就想恶心恶心平谷侯,便降了一等封南寺为辅国将军。
  等太|祖清醒就开始后悔,此举不仅让平谷侯跟他隔阂更深,反倒还让他多出了个爵位,亏大了!平谷侯不就是在乎他妹妹吗?当时杭榛已经怀了南何维,他便笑言若是个女儿出生就给她爵位。
  当今登极后杀了不少人,闹得人人自危,这样自然不是个事,总不能跟臣子都离心。经身边人提醒后想起了当年太|祖的戏言,恰逢南知意降生,他便顺手给了个郡君。
  并非是多喜欢南知意,而是想向南弘施恩、告知他的态度,不过就是多给十五年俸禄,横竖一个郡君一年才四百石,除年纪小冠服要时常换外也花不了什么钱,比给男子封爵世代继承划算多了。南弘虽已半退,皇帝的态度在这,有事需要他时也不得不配合,当今对他这些年的识相还算满意。
  南弘眼底一片无奈之色,“你怎么又提这事?”老三都是多少年前的旧事了。
  “你敢做,还不让人说了?”韦王妃每每一想起这事,心中就憋了口气,也是那女子生老三难产没了,不然她一看到她就来气,“你滚吧,爱去哪睡去哪睡,我不想看到你。”
  家中侍婢们又见怪不怪的看着自家郡王抱着被褥,站在卧房门口,幽幽望着里间。
 
 
第31章 
  “阿婆, 你有没有看到我的绒花啊?”南知意一进正房,便急匆匆的问道。
  南垣斥道:“这么大个人了,有没有点规矩, 大早上就吵你祖母。”他这段时间都在放假, 整天待家里没事干。
  韦王妃不悦的看了他一眼,到底是没有出言打断他训导女儿,只微笑问道:“什么绒花不见了?”
  南知意坐下后比划道:“就是一个石榴花的,我记得我昨天戴来过这边,后来我就找不到了。”
  “说不定是丢在路上了,让人帮你留意留意,说不定就看到了。”韦王妃柔声安抚她。
  南知意有些失落的点点头,“好吧,我只有那一个石榴花的。”她妆奁中桃花、梅花的绒花居多, 石榴花的只有这一个, 还是杭榛从应天带回来的, 所以她才这么着急。
  南家泰半人都是武将, 不仅吃得多,许多都是重油重盐的菜。杭榛追求养生,自她回来以后, 多劝说大家用清淡的食物,对五脏六腑好。虽然收效甚微, 好歹大家早上吃的口淡了些。
  南知意漫不经心的戳了戳面前的馎饦,又小心翼翼的舀了一勺吃了,意外的发现味道竟然不错,眨眼就将一整晚馎饦吃完了。
  见她胃口这么好,韦王妃心情也好多了,她笑道:“你吃慢些, 中午的时候我们吃冷淘好不好?”
  夏季炎热,冰镇过后的凉面令人身心都舒畅,南知意一听,又开心的喝了一小杯豆浆,“那我要加虾仁,还要醋芹。”
  这样的小要求,韦王妃自然无有不应,反倒是南垣嗤之以鼻,“天天净知道吃,也不知功课做成什么样了。”
  韦王妃对他极为不满,就他这从小不好好学习的样子还好意思说她孙女?她淡声道:“她不是在做么?我都问过先生了,每天的功课都是按时交的。”至于做的好不好就是另一回事了,但是在韦王妃心里,总归比从小在泥堆里打滚、功课都不想做的南垣要好。
  教训儿子的话她满腹都是,只是孙子孙女还在,她不好下他面子,便只能岔开话题。
  用过早饭后,南知意就去学堂了,临走前还被南垣瞪了一眼,她却毫不示弱的瞪了回去,把南垣气得跳脚。
  上了一上午的课,南知意感觉自己早上简直像吃了一顿假的,人都饿得发慌,急匆匆地赶回了内院。韦王妃坐在安乐椅上,鼻梁上架着副玳瑁边眼镜,手里拿着一张东西翻看。
  南知意好奇道:“阿婆再看什么呢?”
  韦王妃取下眼镜放在小方桌上,笑道:“绡绡回来了,你的绒花在院子门口的桂树下找着了。”她指了指一旁的石榴花,又道:“是东昌长公主的帖子,请我们后日去赴宴,她要开赏花宴。”
  “东昌长公主是谁呀?”南知意这个土鳖,只对顺天府周边的人事比较熟悉,对京中贵人一概不知。
  韦王妃解释道:“她是当今唯一的胞妹,我也算是看着她长大的,小时候还挺可爱的。只是不知她怎么这个时候办宴会,大家都还没熟悉呢。”东昌长公主是太|祖唯一的嫡女,且是称帝后有的,从小就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成年后封为东昌公主,下降吉安侯。
  杭榛想了想,“她长女好像只比阿绡大一岁,可能是为了长女亲事吧。当今没有女儿,对这个外甥女似乎颇为疼爱,还封了她嘉鱼县君,当初皇后在时也很喜欢她。”
  韦王妃啧道:“瞧人家京城的人就是早打算,才十三岁就开始考虑这些了,我们到底是在偏远地方待太久了。”
  “你急什么?”南弘对此事早有打算,“我们家绡绡,将来是要弄雀屏之选的。”
  屋内众人都被这句话给惊呆了,久久回不过神来,韦王妃率先哼道:“学了个词就开始乱用了,你想雀屏之选,还不见得有人买你的账呢!”她又叮嘱南知意,“绡绡,你阿翁乱说的,你可别往心里去,出去也不许说。”这种事可以在家里说、可以直接做,但要是提前说了没做,那就丢人丢大了。
  “我知道。”南知意乖巧点头,她虽然对很多事没什么认知,但是最起码的自知之明还是有的,本朝连公主都不一定快活,何况她一个旁姓郡王的孙女?
  南垣也跟着附和:“就是,就算人家买父亲的账,要是听说选人的是她,说不定也要吓跑了。”
  南弘同韦王妃立马忘掉先前的争执,齐齐转头怒视长子,眼中怒火似乎要将他给湮灭了。
  最后还是杭榛出来打圆场,“阿绡还小呢,这都是以后的事,犯不上着急。”
  两人虽还对儿子的话有诸多不满,但总不好下儿媳的面子,只得忍了下来,横竖他暂时不会离家,两人等着以后再慢慢收拾他。
  东昌长公主府离蓟北王府不远不近,临近皇城,占地颇广。内里楼阁廊墅、烟柳水榭,无一处不精致,南知意尚在外院就已经看呆了。
  几人还没进内院,便碰上了杭榛之母安夫人,她同样领着一大家子人。
  “外祖母万福。”南知意在长辈面前一向懂礼数,这也是她作到如今仍旧招长辈们喜欢的主要原因。
  安夫人就这一个外孙女,自然喜欢得紧,从还没生就各种东西往南家送,只是两人从来没见过,她也有些拘束,只略略点了点头,“阿绡可真乖。”她见南知意盯着自己身旁那个少年瞧,介绍道:“这是你小姨家的庭玉哥哥。”
  宋国公夫妇共有二子二女,杭榛是第三个孩子,也是长女,而贺庭玉则是小杭氏所生。小杭氏早早离世,宋国公夫妇怜惜外孙年幼失恃,时常将他带在身边。
  南知意这段时间表亲认识了不少,十分镇定的同贺庭玉见了礼,反倒是贺庭玉不好意思道:“初次见面,我也没给阿绡妹妹准备什么礼物。”
  杭榛笑道:“这有什么?你也没比她大多少。”
  一行人说笑着往内院而去。
  “王妃和夫人总算来了,可叫我好等。”一名盛装妇人立在内院月洞门处,巧笑倩兮的望着众人。
  韦王妃也挂上笑意,行礼后道:“贵主瞧着跟我当年离京前一般无二。”这话倒不是作假,东昌长公主虽酷似先帝,容貌只能勉强算是清秀,看上去却十分年轻。
  东昌长公主朗笑一声,又推了推身旁两个女儿,“还愣着干什么?”
  两个女孩一一拜见了众人,东昌长公主又道:“阿榛,这就是你家阿绡吧?”
  “正是。”杭榛含笑点头,暗忖东昌果然将众人家里都打听过,这里几个小女郎,年岁也差不了多少,她居然能一眼就认出哪个是阿绡。
  她又仔细看了南知意一眼,叹道:“这孩子可真漂亮,谁瞧着都喜欢,快进去玩吧。”她对大女儿说:“阿悦,阿绡比你还小一岁,你可要好好照看她。”
  房悦容幼时经常出入宫禁,又被东昌精心教养长大,十分落落大方,当先上前引着南知意往内院小姑娘们聚集的地方去了。
  都是半大的小姑娘,又家世相近,彼此间并无恶感,两人很快就愉悦的交谈起来,等到了宴席处时,都开始互称小字了。
  看到她俩人相携而来,顺天府原住民小姑娘们皆是一愣,随即起身叉手行礼。其余小姑娘们明白过来这人就是传闻中的宣平县主,也纷纷跟着起身。
  房悦容将南知意拉到身边坐下,柔声道:“阿绡,你想吃些什么点心?”
  “我都行。”南知意微笑着回望她,她本就对来这赴宴没多少热情,也不可能在刚认识的人的宴会上大快朵颐。
  房悦容给南知意斟了一小杯鲜红色液体,“你尝尝这蒲桃酒。”
  在她的盛情相邀下,南知意举杯浅尝两口,味道居然还不错,她笑道:“果然是好酒。”
  房悦容是主人家,又是家中长女,陪她说了一小会话就去招待其他小姑娘了,其余人趁机凑到南知意身边跟她说话,“县主,我听闻你亲自捉拿了奸细,可是真的?”听说她就是因为捉住了倭人奸细才从郡君升任县主的,小姑娘们对这种事都很感兴趣。
  “也许是吧,不止是我一个人,还有宁宁她们,具体的细节你们可以去问问府尹,他更清楚些。”近来总有人要问她这个问题,这套说辞南知意已经说了无数遍。
  众人见她不欲多说,同她不熟络也不好缠磨,又不敢撬她的嘴,只得悻悻作罢。
  南知意被众人哄着劝着喝了回酒,她酒量虽然还算不错,可这酒是西域产的上好的蒲桃酒,醇香厚重,她喝了几杯就有些受不住了,提出要一个人去池子边走走,散散酒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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