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南知意不禁摇了摇头。
有些人呐,没有她的命,就别学她的嚣张劲。
她兴致这么高,两人也不拦着,反倒是凑趣道:“要不要阿兄到时陪你一同去探望?”
南知意大手一挥,当即拍板同意,“这是自然,怎么能就我一个人去看他?显得我们家太没礼数了!”
用晚膳时,南垣从外匆匆赶回,眉头皱得死紧。
“你这是怎么了?可是朝中出了什么事?”韦王妃一面喝着花胶汤,一面问道。
南垣解下外袍后咕噜咕噜喝了一大碗汤,方才回道:“今日我们三千营屯田用的庄稼,被人踩死了许多。”
京畿周边不少军屯,三千营的居多,都属于官物。附近的民众也都知道,从未有人敢干出这种事来,故而南垣等人初初得知时,都吃了一大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南知意檀口微张,心里隐隐有了一个猜测,问道:“阿爹,那人抓到了吗?”
南垣挠了挠头,“去抓人的时候,说东宫左清道率刚好路过,那几人已经被押去官府了。”
此话一出,南知意算是确定了就是卢四郎那一伙人损毁的就是三千营的东西。损毁官物,这罪名可比普通的破坏庄稼大多了。
“看吧,我就说让他爹好好管管他,非不听,现在终于犯法给抓了个正着。”南知意对这件事情很有些见解,孜孜不倦的点评着,南弘同韦王妃二人也跟着附和。
南垣斜了她一眼,忽道:“我是不是也该好好管管你了?”
过了好半晌,南知意方才反应过来这是在说她,委屈的要命,赶紧看向韦王妃,“阿婆——”
她话未说完,其中包含的内容却在不言中,韦王妃瞬间就心疼得很,冲着南弘嚷道:“你还愣着干什么?”
南弘还未发话,南垣就认怂了,连连认错,韦王妃又哼了两声,才没追究下去。
因着今日这些事,南知意心情好得不得了,一直到晚上睡觉,嘴角都还带着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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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丽正殿内,一派灯火通明,梁柱上盘旋的五爪金龙威仪赫赫,俯瞰着殿内。并蒂缠枝纹地衣一直蔓延到上首,雍淮正低头批阅着公文,一旁的案几上,文书早已堆积如山。
片刻后,一名侍从入内通秉道:“殿下,英国公求见。”
雍淮握着朱笔的手顿住,静默了一瞬,方才问道:“何事?”
侍从回道:“是为了许七郎的事。”
雍淮冷笑一声,“说孤没空,请他先回。”
侍从出去了好一会,久到雍淮以为英国公已经回去了的时候,他又进来,觑着雍淮的神色,小心翼翼道:“英国公说,今日一定要见到殿下,方才差点就在殿门外跪下了。”
雍淮火气涌了上来,脸色霎时阴沉的吓人,蓦地起身往外行去。
外面天色已经暗沉下来,昏黄的斜阳洒在宫墙上,暖融融的。
英国公见他终于出来了,忙道:“二郎——”
“外祖父有何要事?”雍淮淡声道。
英国公笑了笑,“你舅舅今日被抓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可那边却不肯放人。想是我年纪大了,在朝中又无职位,说话不中用,外翁无法,便只能来问问你了。”
雍淮轻笑一声,“外祖父说的,可是许七今日踩踏三千营田地一事?他们秉公办事,恕孤不能相助。”
“这......”英国公先前还是笑着的,现下便是真的急了,“你舅舅怎么说也是议亲之人,这怎么能交由那些人惩处?无论如何也要由陛下亲自审判吧?”
雍淮若有所思,“外祖父说得对。”
英国公松了口气,正要道谢,又听他道:“任曲,带外祖父去太极殿同父亲说。”
“二郎,你这——!”英国公面带怒色,“那可是你亲舅舅!”
雍淮这便知道,他定是早已去找过皇帝,却吃了闭门羹,便只回道:“外祖父,时辰不早了,宫门该下钥了,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可别什么东西都要来跟他攀关系。
英国公满腔怒意,却又不敢对着他发泄出来,只感觉胸腔一阵沸腾感,一股火似要喷涌而出。
“对了。”雍淮又想起件事,“孤不是说了,让许七在家好好学规矩,学不好别出来吗?那这又是怎么回事?何况他还在服斩衰,外祖父自己想想。”他没直接治他不孝,已经够给英国公留两分情面了。
他说完后,英国公便不敢说话了,背上瞬间汗涔涔的,不一会就湿透了,“是、是这回事,定然是有人带着他出去的,我回去定然好生管束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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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昌长公主的长女办赏花宴,自然是少不了小贵女们要来,只是却同詹四娘的日子撞上了,来的人较往常的宴会难免要少些。
王悦秀一路忙里忙外的,又是给人介绍自家名花,又是嫌摆放不够雅致,指挥下人重新挪动花盆。
随着一声“宣平县主到了”,南知意上着石榴红素纱短袄,下罩牙白色马面裙,被一众人簇拥着走了进来。一举一动间,发间步摇轻轻晃动,耳畔明珠流光溢彩。
“没想到她竟真能把县主请来?”
“不是说县主要去凉国公府,参加詹四娘的赏花宴吗?这又是怎么回事?”
“谁知道是谁说的,县主本人又没亲口说过,指不定是詹四自己胡诌的。”
“就是,我就没信过她,县主好歹偶尔还跟王大娘讲几句话,你何时见她理过詹四?信了那些话跑去她府上的,才是倒了大霉。”
众人声音虽压得低,可小贵女们间坐得近,周围的人难免会听到。人又多,加在一起声音就大了起来。
她越靠近,王悦秀的腰杆仿佛都挺直了些,得意的回首环视了一圈窃窃私语的众人,接收到她们艳羡的目光后,方才满意的收回视线。
这满京城里,可不是人人都能邀请到宣平的,她能请来人,是她的本事,就看那詹四怎么跟被她那谎话吸引来的人交差吧!
还不等人进院子,王悦秀便率先迎了上去,嗔怪道:“我可等你许久了,想吃什么点心?”
南知意只淡淡扫了她一眼,“嗯,别像上次那么甜就行,阿圆她们呢?”
“还没来呢。”王悦秀今日格外好说话,急忙张罗她坐在上首,又让人奉糕点茶水过来,“你先用着,阿荣也要来了。”
房悦容要过来南知意倒是不意外的,两人平时再不和,却也没有大矛盾,又是嫡亲的姨表姊妹,肯定是不会撇下这一头,跑去新认识的詹四娘那的。
果然,不一会又响起了“嘉鱼县君到了”的私语声,王悦秀脸上的得意之色彰显无疑。
顺天府唯二两个有爵位诰命的贵女都在她的宴席上,再加上被南知意买一送一带来的未来县君南歌,简直能压倒一片了。
房悦容也被王悦秀突如其来的热情弄得极其无语,不耐烦地拍开她试图伸过来的手,没好气道:“给我找个位置坐着。还有,你弄这么多珍稀名品,能不能摆的好看点。”全都乱糟糟的堆成一团,看着锦绣华贵,一点章法都没有,恁俗气!
王悦秀今日高兴,怎么说她也不甩脸子。
贺妙儿笑嘻嘻的看着房悦容,“嘉鱼县君,阿悦的花都是名品,怎么摆都好看的。”
房悦容只淡淡扫了她一眼,没多说什么。南知意却极为惊奇,要是按她往常的脾气,怕是一句只会甩出一句“我跟你说话了吗?”
南知意坐在一旁嗑着瓜子,闲闲看着几人话里机锋往来,舒坦极了。
等到几人说得差不多了,她才道:“阿悦,过来嗑瓜子。”
房悦容同王悦秀两人同时回头,就要过来,南知意尬笑道:“我说的是、是悦容。”
王悦秀转瞬又不高兴了,转过头去不说话。
房悦容落座后,压低声音,对着南知意笑道:“前几日凉国公夫人带着她上门,拜会过我母亲。还说让我去她的宴会,我说我已经答应了春娘的,才作罢。”
“嗯?”南知意疑惑地看着她,初来京城,去拜访长公主,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何况詹四娘的母亲是兰陵郡王的女儿,兰陵郡王是太|祖堂弟,她同东昌长公主是堂姐妹。
见她一脸不解的模样,房悦容又道:“凉国公夫人拐弯抹角的夸了她许久,又提及她尚未许配人家......”
南知意福至心灵,“莫非她们想嫁女到京城,想让长主帮忙相看?”这倒是说得通了,东昌长公主对京城儿郎到底比凉国公家要熟悉些。
“只是凉国公能不能久留京城还是两说,怎么就这么着急让她嫁到京中来?”
做父母的,多半舍不得儿女离得太远。而凉国公之妻蓝山县主为宗女,本朝同藩王有嫁娶来往的家族,皆不得轻易在京中为官。
“你傻呀。”房悦容拍了拍她的小脑袋,“什么儿郎非得要我母亲相助才能成?还不是——”
南知意仍旧是不太懂,房悦容既不敢说清楚,作为一个闺阁女郎又不好随意谈论,只含糊道:“总之以后别随意同她有过节,我母亲虽绝对不会帮她,可指不定她能找着别的门路也说不准。”
南知意搞不懂她在说什么,只随意应下了。
王悦秀仍旧在那边指挥着人摆放花盆,南知意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推了把阿晋,“过去帮她,别碍着我眼了。”她院中养的那些花多半是阿晋负责的,她若是办赏花宴时,花卉布置也是阿晋在管,弄起这些来还是有一套的。
阿晋领命过去了,南知意瞥了一眼身旁的糕点,左挑右选半天,最后只捡了一个柑橘吃了。
“阿树怎么还没来?”王悦秀低声问一旁的侍从,“快去前院看看。”
贺妙儿安慰道:“许是她路上碰着了事,给耽搁了,你别太着急了。”
王悦秀乜了她一眼,“旁人都快来齐了,她连个影都没,我怎么不着急?你往常不是跟她一同出门的吗,怎么今日没有跟她一起?”两人住在隔壁,又有亲戚关系,出去玩都时常是一起的,参加宴会也不例外。
贺妙儿很有些委屈,“我又不是跟她住一处,为何要每日都跟她一起?今日我出门晚了,以为她早都走了,便没去问她。”她又不是李香树,怎么知道她为何没来?
“哼,她若是再不来,我就要派人去她家问了。”王悦秀脸色不太好看,瞧着这模样,贺妙儿慢慢的往一旁挪了挪。
她想了想,道:“你是该去问一问,若是路上出事就不好了。”人是来才加宴会的,若是在路上出了问题,宴会主人自然也落不了好。
临近用午食,赵圆方才匆匆赶来,面上还带着喜色。
南知意上下打量了她一眼,问道:“这是去哪野了回来了?”
“我刚去衙门旁听了!”赵圆心情显然是好得不得了,“前几日我跟你说的那桩离婚案,今日你可算是了结了。”
南知意问道:“所以究竟如何了?”
赵圆尽是得意之色,“我找了几日,果然让我发现了端倪。难怪她舅姑不愿意放她走,原来是想让她同她小叔子......总之就是为了省聘礼钱,她小叔先前还欲对她......呃,这不重要。然后她丈夫生前还曾经殴过她父亲一次。林林总总加在一起,总算是判了义绝。”
南知意抽了抽嘴角,“你知道的还挺详细的。”
“那是自然。”赵圆骄傲的昂起头,“我可是在她家周围转悠了许久,问了许多人,才终于弄清楚了。”
她满脸都写着“快夸夸我快夸我”,几乎就要将这几个字贴到旁人脸上了。
南知意忍了半晌,终是按捺下想揍她一顿的心思,顺着她的意思道“你...你好厉害哦!”
赵圆点点头,“我知道我知道,你不必说多说,我懂的。”
“对了。”南知意戳了戳她,“我问你个事,损毁官物的,应当如何判?”
赵圆想了想,“损毁官物比平常损毁器物要加二等,论起来,就是要杖七十了。”
南知意心下一喜,眼神都亮了几分,“真的?!”
赵圆百无聊赖的玩着一朵栀子,狐疑的看着她:“是啊,你要做什么?”
南知意拉着她,嘀嘀咕咕将卢四郎那日的事情讲了一遍,激动地说:“等我宴散了,咱们一同去瞧瞧他!”
“原来是这件事。”赵圆恍然大悟,“跟他一起玩的不少纨绔都被抓了,我听说英国公家许七也在里头。”
一想到自己的死对头全都在里面,南知意那心情别提多好了,看王悦秀堆成一团的花都觉得顺眼的不少,正要继续跟赵圆商量等会怎么上门,便听得一声清脆。
侧首望去,只见王悦秀握着食箸,铁青着脸坐在那,地上是一个天青色杯盏的碎片,瞧着骇人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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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感受到众人探究的目光, 王悦秀也不给人盯着她瞧的机会,扯着嘴角笑道:“我有些事,等会就回来。”随后径直离席往外走了。
贺妙儿一贯跟她要好, 她走后便接替了她的位置, “她一会就回来了。”又让侍女上来给众人倒果酒,极为殷勤。
“究竟是怎么回事?”王悦秀行至隐蔽处,低声喝问侍从。
侍从答道:“娘子,我们去了李太仆寺卿府上,他们家人说、说......”
“说什么?!”王悦秀脸色阴沉到了极点,恨不能摇着侍从的肩膀让她一次性把话说清楚,“你讲快点。”
侍从稳了稳心神,道:“他们说李娘子去凉国公府的宴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