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差那么一点。
就要了她的性命。
伤疤像花瓣一样绽在她的额头。
跟着她一起长大,再也没有办法抹去。
飞机的轰鸣夹杂着烟灰缸碎裂的尖锐声音全都响在耳边。
自己似乎又回到了飞机上,现在是什么年份?她究竟在哪?
没有人回答。
耳边忽然想起一阵歌声,声音稚嫩清澈,“世上只有妈妈好,有妈的孩子像个宝。”
“没妈的孩子像棵草。”
“老师,你看,段小爱头上有一个伤疤。”
“小爱,这是怎么弄得啊?能给我们讲一讲伤疤的故事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居然都没有爸爸妈妈啊?”
“是你太讨人厌了,爸爸妈妈都不要你了。”
“老师说爸爸妈妈是全世界最爱我们的人。”
“是啊还好意思叫小爱,小爱是个没有人爱的小朋友哈哈哈哈哈。”
“这一辈子,一直到长大,永远永远,都不会有人爱你了。”
声音的来源一会儿高,一会儿又很低,忽而很远,又仿佛马上就会响在耳边。
这些声音是有力量的。
聂月晕眩着,整个人被这股力量抬到了高空,空气竟渐渐安静下来,声音消失,托着她身体的力道也在慢慢消失。
她马上就要下落。
就像羽毛。
就像天空中的烟灰缸一样。
她也会爆开,会碎裂。
会摔得血肉模糊。
聂月的呼吸急促,紧迫,唇色苍白如纸,紧紧闭着眼睛。
她恐惧得只能死死攥紧手指,仿佛这样才能抓到一点依靠。
窗外的夕阳映进来,一小个光点落在聂月鼻尖旁边一点点,晶莹中能看到她脸上细细小小的绒毛。
女孩的脸部轮廓柔和美好,皮肤白净,让他联想到连绵起伏的雪山山脉。
山脉上开出层层叠叠的莲花,起风了,风轻轻摇动花杆,整个世界都是清冽冷淡的浅浅花香。
至纯,至白。
至情,至性。
她是一个百分百感情用事的人,人与人之间的相处公式在她身上好像失灵了,她完全和他相反,他一面无法理解她的所作所为,所思所想,一面又不得不被她吸引。
不对,不能用吸引。
应该是探讨。
或者研究。
“你在看什么。”
晏惊寒手一抖,手里的书掉在地上。
聂月忽然睁眼,眼睛纯净无比,准确捕捉到晏惊寒眼中的仓皇,一点都没有放过,她冷冰冰的又问了一遍:“你在看什么。”
她的表情里带着方醒时的迷茫,和十足十的戒备,警惕的发问,你为什么看我,你在看什么。
又脆弱又尖锐。
飞机向上冲的角度一点点回正。
聂月的手逐渐放松。
完全没有想到她会突然睁眼,心虚无处遁逃,像是被当场捉到犯罪证据,人赃并获的逃犯。
愈发不敢正视那双美丽至极的眼睛。
晏惊寒弯腰把书捡起来,伸出手:“我想放东西。”
聂月无意识的抚摸自己的额角,指腹触到一点点细微凸起,她拨弄好头发,确认那节小凸起完整遮住。
聂月让开一点,晏惊寒把手里的书本放回背包,顺路抽出笔记本电脑。
他的右手手心泛着凉意,在桌下稍微活动了一下。
“你都看到什么了。”聂月声音很冷,一动不动凝视着晏惊寒。
她知道自己做恶梦了,是那样的一个梦。
她不知道睡着时是什么样的表现,不管是什么样子,聂月都不想晏惊寒看到。
“你睡着了。”晏惊寒沉静的望向着聂月的眼睛。
此时的她像一只色彩瑰丽的琉璃球,看上去坚强,其实一碰就会碎。
强硬质问的语气是她最后的倔强。
被人看到软软肚皮的小刺猬,恼羞成怒的竖起尖刺,随时准备攻击。
这和平时他认识的聂月完全不同。
没有习惯性的伪装,没有刻意的掩饰。
这是她最真实的反应。
这才是真正的聂月。
不知道是不是聂月的错觉,她总觉得晏惊寒的声音格外温柔。
可她现在并不喜欢这份温柔。
“我说了什么没有。”聂月继续逼问道。
“没有,只是睡得不安稳。”
聂月不相信:“没有说梦话么?”
晏惊寒摇摇头。
“也没有什么奇怪的举动?”
晏惊寒笑了:“你能有什么奇怪的举动?梦游么?”
这一次聂月确定了,他不是声音温柔,只是他说话时向来没有什么情绪起伏,加之声线很低。
总给人一种温柔的错觉。
晏惊寒有多光明磊落聂月是清楚的,他不可能说谎,更没必要骗她。
“即使说了,即使你听到了,也都是梦话,是假的。”
“不要记得,更不要当真。”
受了伤的小豹子终于放心一些,收回尖锐的利爪,小心翼翼的放松下来。
夕阳透过云层,将金色的光芒洒满整个空间。
聂月眯起眼睛;“好美。”
晏惊寒停下手上的动作,顺着她的目光看向窗外:“要坐过来么?”
聂月:“如果你让我坐你腿上的话,我很乐意。”
这就是彻底好了。
不知为什么,以前觉得不耻的话,现在听在耳里莫名变成松弛剂。
让他的心脏不那么紧绷。
晏惊寒的轮廓感很强,正是这个原因,才让他精致至极的五官看起来不显得女气,反倒男人味十足。
此时此刻,在聂月的角度,刚好能看到晏惊寒惊为天人的侧颜。
她懒懒支颐,眯起眼睛,重复了一句:“好美。”
晏惊寒回过头。
聂月直起身子,凝望着他的眼睛,伸出手。
似乎想要碰晏惊寒的脸。
难得这次晏惊寒没有躲,可聂月的手指在马上就要接触到他的皮肤的时候,停住了。
只隔着那么一点点距离。
晏惊寒甚至能感觉到她手心的温度。
“你好美。”
这次没有百转千回的技巧,没有狡猾多端的套路,单单纯纯的直球撩拨。
反倒让晏惊寒的心脏狂跳不止。
晏惊寒的喉结隐忍的轻微滑动一下。
聂月不知道。
在她昏睡的时候,晏惊寒见她太难受,安慰似的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谁知聂月做着噩梦,感觉到他的触碰之后,忽然松开扶手,一下把他的手握住。
晏惊寒吓一跳,抬眼去看聂月的反应,她是真的没有醒,并不是故意的。
晏惊寒的手轻轻往后抽了一下,没抽出来。
怕她醒来,他便没有动,任由她死死握着。
力道实在太大了,几乎能隔着皮肉感觉到她手心血管里的轻微跳动。
那是她的心跳。
他握着她的手,虽然不是情人间的十指相扣,可他握着她的手!
这个想法让晏惊寒莫名有些心虚,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的心虚中间,又有百分之零点零一的悸动。
若有似无缭绕着的暧昧实在太撩人。
你在握她的手。
脑海里有个声音这样提醒他,每提醒一次,他就心虚一次,也悸动一次。
他似乎沉迷于这种难受又愉悦的刺激中,就好像身体破了一个伤口,里面不断涌出新肉马上就要长好,明知道一碰就会疼,甚至可能会流血,伤口会一直好不起来。
可是你还是会忍不住去碰,去用力的抓。
疼痛着,禁//忌着。
也快乐着。
于是他有意识的,一遍又一遍的提醒自己。
你握着聂月的手,你牵着她的手。
感受着聂月的心跳。
心动太过,晏惊寒都有些出汗了,他试图移开目光,可是做不到。
即使没有看她,余光也能看见她的脸,她的表情。
两人的手心都微微汗湿。
晏惊寒忽然意识到,自己似乎唇角不由自主的上扬。
他在笑?
他为什么要笑?
聂月不知梦到了什么,又在轻轻发抖。
晏惊寒任命般的叹口气。
用另一只手轻轻拍着她的手背。
别怕。
别怕啊。
——我在呢。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本写《梦寐难求》
文野生了一双太漂亮的桃花眼,眼窝很深,眼睛狭长,眼皮双得很好看,看人的时候总是漫不经心,又含情脉脉的。
程岁安就是被这双眼睛给骗了,
整整五年。
她以为文野对她的感情是不一样的,至少,
是有感情的。
-
程岁安离开的那天,照常给他做了早饭,帮他约了要陪他的“女友”,熨烫好他的西装,把他的皮鞋擦得很干净。
甚至还笑着和他接吻。
可文野离开之后她就走了。
走的时候,一眼都没有回头看。
-
文野不知道这么温柔个人,上来那个劲儿怎么就他妈这么倔。
不可一世的大少爷,都已经跪着求她了。
为什么还不回来。
——
“你是我的海市蜃楼,我的梦寐难求。”
心高气傲大少爷vs温软倔强小助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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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
下飞机的时间是晚上, 段优若过来找聂月,她睡了一路,现在依然睡眼惺忪的。
聂月把自己的外套给她披上, 拉着摇摇晃晃的段优若往外走。
粗心大意的小包都忘了拿, 晏惊寒只好一边肩膀背着自己的包,另一边背着一个白色女包。
小岛上空气湿润,弥漫着大海的味道。
风有点凉, 吹得挺舒服。
机场周围建筑不多, 都是典型的哥特圆顶,远处能看到隐隐若现的灯塔, 有船在打渔。
有专人过来接待,把他们送到别墅区,段优若清醒不少, 她之前来过一次,非常热心的担当起主人的角色, 一栋一栋给来客们安排。
最后分到聂月,段优若坏笑着和聂月对了个眼色, 然后踮起脚往后看, 大声喊道:“姐夫, 这儿!你和我姐住这栋。”
走在最后的晏惊寒:“……”
说完段优若讨赏般的撞了聂月一下:“距离我爸那边最远的一栋, 我对你好吧。”
聂月竖了个大拇指表示赞叹。
长辈们都在东侧, 西边都是和段优若差不多年纪的, 叽叽喳喳闹个不停,好像有无穷无尽的精力。
这栋别墅比他们的新房面积小, 一共两层,楼上只有三个房间,其中还有一个储藏室, 楼下是厨房客厅和一个小小的书房。
聂月和晏惊寒各选了一件卧室。
这里距离大海不远,似乎能听到风声和海浪的声音。
于是聂月就听了一夜的海浪声,一点都没有睡着。
直到清晨,躺得太久腰都有些酸痛,天还没有大亮聂月便坐起身,找了套轻便的衣服出门。
赛格岛上山多水多,街道大多有坡度,有的房子建在山边,很少有高楼,都是矮矮的,能看到房顶的小房子。
这个时间实在太早,街上一个人都没有,难得清静,聂月绕到海边,爬到一个小山包上,视野开阔,能看到天空,也能看到大海。
海天一线,想必过一会儿还能看到日出。
聂月本无此意,产生这个想法之后还有些期待,也许会意外收获一场美景。
这种感觉就像自己打扮精致,穿着漂亮的裙子出门,一出门就看到自己喜欢的人。
赶赴一场美妙至极的约会。
啧,带点酒就好了。
没一会儿,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聂月回过头。
恰和刚来的晏惊寒视线相碰。
他难得换下白衬衫黑西裤,反而穿了一身运动装,身后背着一个大包,像一个干净矫健的大学生。
“哟,弟弟,你怎么来了?”聂月调笑道。
晏惊寒不喜欢这个称呼,“嗯”了一声闷头往这边走。
他把自己的大包放下,从里面一一拿出摄影架,和一堆专业摄影器材。
包里的那些小部件被他理得极有章法,放得整整齐齐。
欣赏他修长白净的手指把那些小部件安装好,也不失为一种享受。
和看他做饭的感觉一样。
等他把相机放好,聂月支着下巴问他:“拍什么?日出么?”
“嗯。”晏惊寒最后调整好角度,“赛格岛多雨,日出的景象难得一见。”
聂月:“越难得就越珍贵么?”
晏惊寒重新确认角度万无一失,转过身,正要坐在聂月旁边,却发现她直接坐在地上。
晏惊寒脱了运动服外套,“铺在下面吧。”
聂月知道他有洁癖,站起身,和他一起把衣服铺好,两人重新坐下来。
“稀缺效应。”
聂月;“恩?”
“一种心理学现象。”晏惊寒低低的说。
反正也要无聊的等日出,不如和她聊会儿天。
“比如说,你去商场买珠宝,销售员告诉你这套已经被别人订下,并且是最后一套了。通常情况下顾客就会问销售员别的店铺还有没有,能不能调到,这个时候,这套珠宝的价值在你的眼中就会高于它本身的价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