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这事是在针对你。”
突然,慕容珩再次开口,说出口的这话倒是让她不得不停下。
“殿下这话何意?”沈如意突然来了兴致。
在旁人看来茗画就是突然被金虎犬追,而后急地向元桑求救,这才朝他们这边跑来,一不小心之下带着沈如意一起掉下了坑洞。
“茗画突然被追这一点的确很可疑,但殿下说针对我,为何?”她忍不住又问了一遍。
慕容珩看了她一眼,而后走上前停在她的身侧道:“整个滁园并非只有元桑一人能制服金虎犬,便是带它去清洗的看守员也是能够将它拦住的,可为何茗画选择舍近求远向元桑求救?”
沈如意眉心微蹙,开始回忆此事最初的一幕。
在茗画向元桑喊出“救命”前,似乎还有一道声音喊着“元大人”。
想到这儿,她抬眸看向慕容珩,后者对上她的视线,继续道:“巨虎伤人,放在平日里也不过是杀一头畜生罢了,可偏偏这头巨虎是父皇所爱,所以一开始就算元桑没有请求我也不会过分伤害巨虎。”
听到这里,沈如意也回想起来,一开始慕容珩确实没有要下死手的意思。
“吸引巨虎注意,先让人将你带走,而我自有法子逃脱。”慕容珩往前走去,轻轻瞥了眼她示意跟上,“那么这一次的转折点又是什么?”
按理说情急之下,沈如意压根记不得那么多细节,可偏偏当时某人那一声尖叫实在太过突兀。
“贺毓盈的喊叫,是她突然喊叫才惹得巨虎发现我这边的动静。”
说完,沈如意有片刻沉默。
这一头是表妹,还是一直辅助他的贺家独女,而另一头是她,这个没什么感情,甚至还需要互相猜忌过日子的皇子妃。
“是非对错总会有个结果,我既然当着元桑的面说了要细查茗画,就不可能包庇任何人。”
长久沉默后,慕容珩突然丢下这么一句话,而后也不再等她,开始大步地朝前走去。
沈如意顿在原地,双眸直盯着他挺拔宽厚的脊背,直至拐角处消失才缓缓收回目光。
她忽地想到,此事最坏的结果或许便是贺家放弃慕容珩为主,如真是如此,会不会对原著改变太多?
原著里男主一直很好地拿捏着贺毓盈,不远不近,不浅不淡,在贺白莲的角度,男主其实也是个不遑多让的渣男。可也正因为此,贺家才能够一直持着一个能和男主结姻的可能忠心地辅佐。
当然这一点也是原著狗血虐的一个因素所在。
……
永安宫偏殿。
滁园一事早在三皇子和三皇子妃掉进坑洞时便有人跑去向皇帝皇后禀告了,当沈如意和慕容珩走进偏殿时,那个大临的皇帝已经端坐在了正中间。
“参见父皇。”二人异口同声问安行礼。
大临皇帝慕容连堂脸型方正,眉目之间自带着威严,听到他们的问安,这才将目光从地上跪着的茗画身上移开。
“起来吧。”他朝二人开口,而后道,“如意头一次进宫便发生这样的事,不管事因为何,珩儿你必须查清楚。”
“是啊,那巨虎臣妾也是见过的,凶恶得很。”皇后附和着,而后就一副亲昵的样子向沈如意招手,“来如意到母后身边。”
沈如意不想拂皇后的面,温婉地扬着唇点头走过去。
“这件事元大人刚刚已经说过一些,现在这丫头也醒了,你放心,陛下还有珩儿一定会将此事查清楚的。”皇后拉过她的手,看似轻声安慰着她,可实际上这一字一句全场的人都听了进去。
沈如意的注意力并不在跪着的茗画身上,而是那个躲在慕容玥身后,反常地在减少自己存在感的贺毓盈身上。
不过她也只看了一眼便很快收回,虽然已经猜到幕后真凶,可定罪需要实实在在的证据。
此时,慕容珩轻轻开了口:“滁园一事最初的源头便是这丫鬟突然被金虎犬追,而元大人曾说过金虎犬平日里其实极为温和。”
元桑点点头道:“殿下说得不错。金虎犬平日里温和的模样,滁园任何一个人皆可以作证,它会突然暴躁追人的唯一一个可能那就是它闻到了强烈的花粉味。”
“滁园每日定时三次清理,不可能会有花粉存在。”负责看守滁园的管事忙跪地上前回禀。
“今日的滁园和平日里最大的区别就是进了我们这些人,若是滁园没有花粉,只可能是我们进去的几人将花粉带了进去。”
慕容珩一边说着,一边毫不掩饰目光地轻扫着一圈人。
慕容玥面上十分平静,唯一一点波动大概也只是心有余悸,毕竟掉下去的人是她唯一一个嫡亲哥哥。
流香此前被永安宫的宫婢喊着去领皇后口中的药丸,此刻正一脸茫然又时不时有些急切地站在人群末位看着沈如意。
至于……贺毓盈,她一贯不害怕表现自己,八岁的时候就敢在宫宴上展现自己的琴技。而此时,她却一反常态地半个身子躲在慕容玥身后,面上虽然也比较平淡,但若是观察久了就能发现她双目微垂,视线飘忽不定。
“珩儿,”皇后突然开口,语气有些奇怪道,“你这么瞧着毓盈做什么?”
此话一出,众人的视线齐齐掉转,统一。
贺毓盈到底是身在武将世家,面对这么多怀着各色心思的视线仍旧能淡定地抬起头:“表哥,怎么了?”
沈如意默默地看着慕容珩,期待着他会如何揭开自家表妹强撑着的,虚伪的面纱。
“没什么,我只是想着这丫鬟是你身边的,你们或许也会有话想说。”
岂料,慕容珩并没有将话语主动权牢牢握在自己手中,反而轻轻一抛,丢到了贺毓盈的头上。
贺毓盈面上一愣,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地上的茗画已经先一步哭了起来。
“姑,姑娘,奴婢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那条狗,就是突然朝我冲来。”茗画才从昏睡中醒来,短短的时间里压根没能将恐惧好好消化掉,说话时断断续续的,“奴婢不是故意把三皇子妃推下去的,我只是不小心……不小心。”
听完这长长一段,甚至还有些口齿不清的话,贺毓盈却突然有了点底气。她跨过慕容玥走上前一步,朝着皇帝皇后施了个礼回道:“臣女相信茗画不是故意的,事发突然,她情急之下冲向坑洞边,那个时候坑洞边站着好几个人,三皇子妃掉下去一定是意外。”
茗画听闻连连点头:“是的,是的,奴婢真的不是故意的……”
场上有些沉默,小丫鬟心头的恐惧加重,她猛地转头看向前头的沈如意,几乎没有犹豫地狠狠地磕了个响头:“三皇子妃,奴婢不是有意的,不是有意的,奴婢愿意做牛做马赎罪,但请三皇子妃饶奴婢一条贱命吧!”
“求求了,求求了……”
其实有了慕容珩的保证,沈如意在这儿待着几乎就是一个看戏吃瓜的角儿。
可她万万没想到,这里有皇帝,有皇后,有慕容珩,这茗画既然还能越过这么多人直接向自己求情。
而且什么“做牛做马”“一条贱命”,让人听着倒像是她斤斤计较,抓着把柄不肯放手一般。
沈如意自问自己来到这里还算佛系,讲求的就是一个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平白无故遭了一场险境也就罢了,现在还想朝她施压?
那真是骚瑞了,她沈如意不是个软柿子,能任人拿捏。
“父皇母后,如意有话想说。”她从皇后身边走开一步,翻身朝着二人施了个礼。
“说。”慕容连堂颔首示意。
沈如意得了应许莞尔一笑,转身看向茗画,一字一句道:“你有意或是无意都是你自己的想法,我并非神人能通晓你心头所想,但……我只是有个疑问。”
众人纷纷看向她,茗画亦是抬起头来,睁着双红眼:“什,什么疑问?”
“当时坑洞边除了一个看守员,剩下的便是我,三皇子还有元大人。你朝我们冲来时目的十分明确,就是元大人,你想向他求助。”
沈如意往前走出一小步,继续道:“彼时看守员离我们有一段距离,元大人则站在我和三皇子之间,你冲过来,按理说我们三个都有可能被带着掉下去。可有几点我们应该清楚,三皇子自小习武,下盘稳,而元大人日日在滁园,也定是有一些武功防身,这里头只有我一人,身轻且毫无防备。”
“……三皇子妃说得奴婢都明白,可这……不能说奴婢就是故意的,奴婢真的是因为太害……”
听到这话,沈如意头有些疼,赶紧制止:“不,我不是想证明你有意无意,我只是想说你冲过来会带着我一起掉下去这事是一定的。”
这话的意思就是幕后那个人是一定知道她会掉下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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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她的话一出,周围的人都有片刻的沉默,尤其是茗画,那张哭花的小脸明显地僵了一下。
“金虎犬在滁园已经饲养多年,清洗又是每日例行之事,按理来说不可能会出现意外。”慕容珩打破沉寂,走到沈如意身侧开口。
“三皇子的意思是……”元桑沉吟着,抬眸看了眼沈如意后道,“是有人故意想害皇子妃?”
此话一落,众人的目光纷纷落在茗画身上。
慕容连堂的面色已经十分可怖,他冷冷开口:“说,到底怎么回事!”
茗画浑身一颤,连忙叩头喊道:“奴婢,奴婢真的不知,不知那金虎犬为何会攻击我!陛下,陛下明察啊!”
“这样吧,我来问你来回忆,如何?”慕容珩道。
茗画听此连连点头:“奴婢一定,一定知无不言。”
“金虎犬攻击你的时候,看守员明明离得最近,你为何会向远处的元大人求救?”
这是第一个问题,可没想到茗画在第一个问题上就卡住了。
“奴婢,奴婢也不知为何会……”
沈如意在一旁看得清楚,茗画的脸上有焦急,有不安,但唯独没有欺瞒时该有的慌张。
“你若是答不出,我可以换个方式问你。”慕容珩似乎也没想她能回答出,继续道,“在你被金虎犬追时,是不是先有人喊了一句‘元大人’,就是这一声让你下意识也跟着她喊叫求救。”
茗画还在回忆纠结的神色一顿,几乎没怎么思考地就突地转向左侧方——她家姑娘贺毓盈的方向。
“你,你看我做什么?!”贺毓盈感觉到众人纷纷投来的各色目光,便是自己身侧的慕容玥也不由自主地松开了挽着她的手。
慕容珩并没有理会她的反问,仍旧朝着茗画道:“为什么看你家姑娘?”
“……”茗画收回目光,可却也同时陷入沉默,没再想之前那样为自己大声喊冤,“奴婢,奴婢只是习惯了。”
“是吗?”慕容珩勾起一抹冷笑,“我们一众人很早就在金虎犬前走过一次,那个时候它并没有发狂,也就是说在那儿之前,带有花粉味的东西并没有暴露。”
元桑点点头道:“没错,金虎犬对花粉味一类是很敏感,但如果花粉是加进香囊之类的物件里,必须要两者距离很近才有可能。”
此番话落,偏殿外头突然有两名侍卫上前来报。
沈如意正好面对着他们,不经意一瞥只见其中一人偷偷和慕容珩对了个眼。
这是何意?
还没等她想明白,另一个侍卫已经开口:“陛下,刚刚三皇子吩咐我们到坑洞查看,已经有了结果。”
慕容连堂面色沉沉:“说。”
“坑底草地上被人躺过的地方确实有花粉香粉一类的痕迹。”其中一位侍卫走上前一步,将手头的证物呈了上来,“这是从上头刮搜下来的。”
“元桑,看看。”慕容连堂眼神示意。
元桑应声,接过侍卫手头碎布叠成的证物缓缓打开,他先是简单看了眼而后才将其凑近鼻间一闻。
沈如意只见他眉头一皱,而后迅速将证物移开回禀:“陛下,此香粉由多种花料研磨而成,足以激发金虎犬的烈性。”
草地上躺过的人,唯有茗画……
“不,我不知道,不,不知道……”茗画跪在地上连连摇着头,而后目光一定落在贺毓盈身上,快速地跪挪过去,“姑娘,姑娘,你救救我,我没有害三皇子妃,我没有,没有!”
贺毓盈的裙裾被拉扯着,她面上的温和冷静已经快要支撑不住:“陛下,臣女有话要说。”
慕容连堂几乎已经懒得给眼色,到最后只轻点了个头。
“陛下,皇后娘娘,三皇子殿下刚刚说我们一众人很早之前就在金虎犬面前走过,若茗画身上有花粉,怎么可能毫无动静?”她一边说着,目光轻转看向元桑,“元大人,你也说过,花粉对于金虎犬来说是极为敏感的,除非是装进香囊中,否则在头一次经过时金虎犬不可能闻不到。”
元桑沉吟片刻,点点头:“贺姑娘所言并非无理,若想携花粉从金虎犬周围走过,除非有香囊相隔。”
皇后看了半天戏,现在终于能说的上一句话:“坑底周围没有香囊落下吗?”
侍卫很快回道:“禀娘娘,没有任何发现。”
沈如意眉心蹙起,今日去滁园是一时兴起,贺毓盈想下手不可能提前预谋,怎么可能这么凑巧单单只有花粉?
而且这个花粉竟然还有时效性?
她抬眸瞥向贺毓盈,正巧对方也朝她看来,温柔漂亮的那双眼里隐隐透着点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