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珩倒也不隐瞒,直接回道:“想先探探帝京的情况,顺便找一些证据。”
先探探帝京情况,沈如意倒是能理解,可找证据是怎么一回事?
她心有疑惑,看着他:“找什么证据?”
“被慕容玦刻意掩盖的证据。”
慕容珩说着转身朝着屏风方向走去,可才走出两边眼睛就瞥到了一旁大开的柜门,脚下当即顿住。
沈如意正准备追问什么叫被掩盖的证据,可谁想前面的人忽然停下脚步,她下意识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糟了。
她的小钱钱!
“这是什么?”
慕容珩不解地问出声,与此同时沈如意三步并作一步朝前跑去挡在衣柜前。
“这,这是我的私房钱。”
“私,房,钱?”
慕容珩跟着念出这奇怪的字眼,而后抬眸看着她:“何意?”
沈如意转回身将掉出来的银锭子装回到锦盒里,匆匆将其合上后才转头解释道:“私房钱就是我自己平日里存的钱,与你无关就不要多问了。”
按理说这话也没什么毛病,可慕容珩听着这“与你无关”四个字多少有些不舒服。他盯着沈如意紧紧护着盒子的举动,眉头微微拧起,半晌后才缓缓道:“随你。”
说罢,他就直接越过她继续朝着屏风后走去。
沈如意看出他的目的,下意识开口:“今夜备的水应该都冷了,要不要让他们再重新烧些热水?”
屏风后传来窸窸窣窣衣裳摩擦的声响,片刻后才有回应——
“不必了。”
沈如意抱着锦盒站在原地,她怎么觉得慕容珩心情忽然变差了?
难道是因为她举剑刺他冒犯到他了?
她一边暗自反思自己刚刚所有的言行,一边将锦盒又塞回到衣柜里。听着屏风后浅浅的水声,她最终还是放弃思考先一步上了床。
只要早一步睡觉,就能少一点交流,也就能少一些无意得罪。
沈如意在心里默念一遍自创的“醒世之言”后安心地往床上一躺,只希望自己秒睡的能力能让她在慕容珩出来前发挥作用。
可谁料,能力又一次失灵。
慕容珩出来时,她正面朝着床里侧默默数水饺,二百四十只水饺……二百五十只水饺!
“明日同我一道进宫请安。”
低沉还带着点哑意的声音在沈如意背后响起,她一愣直接忘了自己需要装睡,转头便道:“去请安?”
慕容珩墨发披散着,霜色里衣的襟口被带着水汽的发梢沾湿,隐隐透出清晰显眼的锁骨。沈如意忍不住多看了眼,藏在衾被里的手不自觉摸上了自己颈间。
还好,自己也有。
“离京这么久,现在回来自是要去父皇那里请安。”
慕容珩的话让沈如意的手一顿,她下意识轻咳一声做掩饰:“哦,好。”
按理说话到此处两个人就可以各睡各的一觉到天明,可沈如意正要转回头的时候,余光又一次瞥见身侧之人的衣襟口。
她斟酌半晌,在慕容珩就要躺下之时开口道:“你头发还湿着,擦干了再睡吧。”
她一说完,便直接转头闭上眼,大概心跳了七.八下身后终于传来低低沉沉的一个“嗯”。
嗯,还挺听话。
沈如意满意地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入睡。
翌日一早,慕容珩出现在主院一事让一众下人都惊愣住了。
沈如意在梳洗打扮的时候,流香便一遍又一遍地问着昨夜里的情况,到最后她被问得烦了,索性直接回了句:“殿下就喜欢玩这种夜半突袭,莫再问了!”
话音一落,周围一片静默。
突然,流香轻咳一声:“殿,殿下。”
沈如意停下手头挑选钗环的动作猛地抬头,慕容珩的身影正好映在铜镜上,身后还跟着陈管事和司平……
第104章 (改了下结尾)
四目在铜镜中意外相对, 司平强忍笑意垂着头的模样也通过铜镜入了沈如意的眼,手里的银步摇被越捏越紧,最后还是她自己尬笑着打破沉默——
“殿下怎么突然回来了?”
不是先去用膳了嘛!
慕容珩倒是神色平静, 没有太大的反应,听到她的话也只看了眼司平:“东西在架子上, 取了便先出去。”
说完他才转向沈如意, 开口回她之前的问题:“回来拿件东西。”
沈如意瞧见司平从一旁架子上取下一个巴掌大小, 从未见过的盒子,心有疑惑便抬头问道:“那是什么?”
“一件证物。”慕容珩说着停顿了下, “梳妆完便早些出来用膳。”
“哦。”
沈如意点点头,歪着个脑袋目送他们离开。
“呼……”她吐出一口气,而后抬眸看向流香,“有人进来你怎么都没发觉啊?”
“皇子妃,你自己不也没听见吗?”流香轻咳一声低低地吐槽了一句。
沈如意:“……”
慕容珩回来了, 以后在主院说话又得谨慎些才好, 不过刚刚他说的证据到底是什么,她记得昨夜里便有提到。今日要进宫还特意带上,那必然是十分重要的。
“皇子妃, 奴婢来取衣物。”
沈如意在这头想着事,院内负责浣衣的婢女正巧走了进来。
流香见她家主子没注意,便替她回了句:“去取吧, 还是在老地方。”
婢女点点头,朝着屏风的方向走去。
“皇子妃,你在想什么呢?”流香低头拿着一对银步摇比对着, 随口问道。
沈如意感觉到头顶突然一重,抬眸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兰花簪头下垂着的银制流苏缓缓摆动着。她轻摇了下头:“没什么。”
正在这时, 那浣衣的婢女从屏风后走了出来,手里的托盘上堆着齐整的衣物。沈如意下意识瞥了眼,突然想起什么右手便往腰间一碰。
“等等。”她开口喊住那婢女,“你过来一下。”
婢女虽然有些惊讶,但还是听话地走了过去福身道:“皇子妃还有什么吩咐?”
“你帮我瞧瞧我的玉腰佩是不是在旧衣裳里?”
她平日里其实不大习惯戴这些佩饰,但若偶有佩戴必是那串玉镂雕孔雀纹腰佩,也因此她才急急将浣衣婢女喊住。
今日去宫里自然不能太过于素净。
婢女闻言忙将托盘放在一旁长凳上翻找起来,流香走上前帮忙,没一会儿便在两件外袍之间瞧见了那腰佩。
“皇子妃,找到了。”
沈如意笑着点点头,然后从镜台前站起,道:“拿来给我吧。”
腰佩被流香递到她的手上,她习惯性地举起来看了眼,正准备低头将它戴上时却忽然感觉鼻间一股淡淡的异香。
这香味有些熟悉,凉凉的,似在哪儿闻过?
沈如意眉头一蹙再次将腰佩举起,凑到鼻下一闻,是了,确实闻过。
这是云景书坊掌柜陈河房中的味道。
“流香,上次我们去书坊,我可有戴上这腰佩?”
流香看着沈如意的动作本来就有些疑惑,听到这话后面上更是不解:“奴婢好像记不太清了,不过您这腰佩不是丢过几天吗,是前天奴婢才在书房里找着的。”
其实沈如意心中有答案,但听了流香的话后她才敢放心确认。可既然这腰佩没跟着她进过书坊,怎么会有这么一股香气,若说是她外衫上带的,这也不可能。
且不说上次去书坊是不是穿的这件外衫,就算是这件可也早就清洗过,况且若是外衫上带着的气味,她昨日一整天穿着怎么半点都没感觉?
沈如意放下腰佩,眸中一动看向长凳上放着的托盘,几乎没怎么多想她便朝那儿走了过去。
流香微愣,忙喊道:“皇子妃?”
沈如意仿若未闻,直接伸手将托盘上的衣裳一件件拾起,半晌后她将目光落在昨夜慕容珩回来时穿的那件玄色暗金纹锦袍上。
慕容珩去过云景书坊?
还是说还有其它地方也有这种香气?
异香的事虽然看着没有太大影响,可沈如意却将它记在心上了。
去皇宫的马车上,车厢内有着长久的沉默,可这一次没忍住主动打破这奇怪气氛的却是慕容珩。
从他提起“证物”一事时便准备好了沈如意会主动询问,可早膳过去了她只字不提,现下单独在马车内她竟也未开口。
慕容珩抬眸看向她,察觉到对方心中藏着事,眉头不由地微拧起,道:“这段时间遇上什么难事了?”
边上的人突然出声,沈如意心头一跳抬起头:“……没有。”
慕容珩面色微冷,可让他再多问一句,他也说不出口。
正当二人之间又一次陷入沉默之际,马车忽然一抖急急停住,这样突然的急刹自然带着车里的人惯性往前倾去。
沈如意毫无防备地低呼一声,就在她即将脱离位置的一瞬间腰上忽地一紧,而后整个人被带进了一个陌生却又并非毫无熟悉感的怀中。
“殿下,刚刚有个小孩突然冲到街上,你和皇子妃没事吧?”
司平急切的询问声从外面响起,可马车内的二人却是沉默对视着,像是没有听见般。
“殿下,没事吧?!”司平紧接着又开口,那语气就好像马上要掀起帘子直接看。
慕容珩喉间轻滚,视线从沈如意还在微喘着的唇瓣移开,朝外沉声道:“无事。”
对外是这么回,可等马车继续朝前行后他也低声问着怀里的人:“没事吧?”
沈如意其实已经平复了心神,可正是因为意识清醒她才怔愣地说不出话。她现在整个人坐在慕容珩的腿上,双手也不知是什么时候抓住了他的胳膊。
“如意?”慕容珩再一次开口。
这下沈如意可不能再装作没听见,想也不想便准备先起身从他腿上离开,可还没踏出一步她又忽地被带了回去。
她下意识低头,这才想起自己的腰还被人虚虚环着,她第二次这一坐也是被惯性带回来的。
慕容珩也是在这时才发觉自己扣着沈如意的腰,见她要坐回到原位倒也没有阻拦,手下一松:“抱歉。”
沈如意面颊不由泛起浅浅的粉,轻咳一声回道:“没事,我还得谢谢你,不然我这脸怕是要被摔平了。”
慕容珩嘴角微勾,脑子里不由就想起那个画面,低低的笑声就这么从喉间溢出。
“咳……”沈如意别扭地坐着,总觉得屁股下的触感哪里有些不对,可她又无法说出口,只好双眼乱飘地试图转移注意力。
正在这时她忽然发现车板上一个小盒子翻倒着,应该是之前马车急停时滚落下来的,她弯腰将其拾起,转头看向慕容珩:“这是你说的那个证据吧。”
“嗯。”
男人面不改色从她手里接过,下一瞬终于如愿地听到了早就该出现的话。
“这到底是何证据?”沈如意其实对这证据的兴趣没那么大了,然而现在她正缺一个话题来转移二人的注意力。
慕容珩抬眸看着她,缓缓道:“还记得秋猎时密林发生的事吗?”
秋猎,密林?
沈如意点点头:“自然记得。”
“当时黑熊事件查出来的幕后之人是工部一个无名之辈,但我们清楚真正背后之人是谁。”
慕容珩说着,一边将小盒子打开。沈如意不自觉地挪了下位置凑近些探头看去,小盒子里放着数个刻章。
“这些是做什么用的?”
“每个人的刻章都有自己独特的痕迹,如果说单个看不出,那只要多收集几个便能发现。”慕容珩将其中一个刻章拿出,“这是慕容玦平日处理工部事宜时所用刻章的复刻。”
“假的?”沈如意接过手,不解道。
慕容珩轻嗯一声:“工部的章他每日都会用到,自然不可能是真章。”
沈如意抬眸看着他,惊讶道:“那你这是哪里复刻来的?”
慕容珩并未立刻回答,只默默地看她一眼,而后淡淡回了句:“工部也有我的人。”
沈如意:“……”
好吧好吧,是她低估了你们这些皇子之间的明争暗斗。
“那你拿了这刻章又有何用?”内心吐槽后,她还是十分真诚地求问。
慕容珩收回刻章将盒子盖上:“秋猎查黑熊一事时,其中有件证物便是一封信纸,上面刻有那个工部替罪羊的印。”
沈如意眸中微动,了然道:“你发现了这两个刻章中的相似点?”
“放在以前这证据怕也能被说成是巧合,可如今工部和慕容玦之间的联系已然不是秘密,在这种情况下,这样有相似点的刻章便足以成为铁证。”
慕容珩语气淡淡,按理说这应该是件好事,如果顺利慕容玦甚至可能永远不得翻身。蓄意谋害皇帝,还连带着弑父的罪名,不论什么目的都难逃罪罚。
可沈如意却并未从慕容珩的眼里看出任何轻松之意,她这么想着便也直接问了:“你在想什么?”
“他向来是权衡一切,这次不知他会如何处理。”
他?
沈如意眉头一挑,这个他应该就是指慕容连堂了吧。
“你父皇很看重自己的得失,若是有人触及他的利益定不可能轻饶。”沈如意顿了下,“就如同这次玉州的事,慕容玦的行为损害了你父皇在玉州百姓中的威望,他也就没有如以往一般随意饶恕。”
这些话,慕容珩自然明白,他不过就是想看看慕容连堂不想破坏平衡却又不得不破坏时会是什么面孔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