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君人傻钱多貌美——山中君
时间:2020-09-24 09:17:27

  说着,向几人一使眼色,几人附和着他,转身就要走。
  “每人再加五十两!”温诚掏出一叠银票,“再多我也没有了!”
  几人止住脚步,转回来,接过银票,为首那人笑道:“兄弟们不是差你这点银子,实在是看你可怜,不是温大人亲生的,温大人也没教你什么真本事,难为你倒替温家着想,不想堕了温家的名声,兄弟们着实敬你是条汉子。”
  “我的苦你们哪里知道,”温诚长叹一口气,他到温家是为继承家业的,没想到还要被逼着学这学那,他“我在温家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里里外外,田亩铺子,哪样不是我在操持?父亲大人他也不是有意不教我,说到底还是他老人家公务繁忙……”
  为首那人一声长笑:“你还真是孝顺,说句不好听的,温大人老啦,也不过是在我们面前摆摆样子罢了,还能有多少真本事?自古长江后浪推前浪,羽林卫大统领的位置,也该换个人坐坐了。”
  “哼!”
  墙根后,有人冷哼出声。
  “谁?!”几人戒备地拔刀,温诚缩在众人身后。
  温摩冷着脸,牵着姜知津走了出来。
  几人认得自小在宫中长大的姜知津,虽然他们打心眼里不拿这傻子当一回事,但面上的功夫还是得做,纷纷行礼:“见过姜二公子。”因听说今日姜二公子进宫谢恩,身边这位女子身形高挑,身穿吉服,想来便是新娘了,又行礼:“见过少夫人。”
  “温诚,你摸摸自己的良心,父亲有没有教过你?!”温摩直接忽略了那几人,目光盯着温诚,无法压抑胸中的怒气。
  上一世,她最最羡慕的人不是温如,而是温诚。无数次她在学规矩和女红的间隙里,有事无事也要经过几遍花园,因为每天清晨,温岚都会在花园教温诚武艺。
  箭术、枪术、马术……温岚把温诚当成儿子般教导,想把自己一身的本令尽数传授给他。
  不知道有多少遍,温摩在心里幻想,如果她是温诚就好了。
  就可以跟着父亲射箭、舞枪、骑马,被悉心教导,着意栽培,而不是被关在房间绣那永无止境的嫁衣。
  温诚见此事有人偷听,已经然乱了方寸,再发现偷听的是温摩,更是慌了:“父、父亲教没教我,关你什么事?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还想回来管温家的事不成?”
  “我今天就要管一管,怎么地?”温摩的目光扫过那几人收里的银票,“温诚,原来你就是这样给侯府当家的,原来你居中私吞的银子是用来干这种事。”
  羽林卫人数众多,不论是射艺、刀法、枪法还是马术,皆是分赛制,六人一组,每一次淘汰三人,胜出者可以进入下一轮,第一轮被淘汰的要加强训练,温岚在这点是铁腕,据说那强度能让八尺大汉也要泪眼汪汪。
  温诚将自己这组的人全部收买了,无论是哪一个和他对阵,都会让他胜出,这就是这样,温诚才在温岚面前混了个过关。
  “你、你不要血口喷人,这些银子都是我自己的!”温诚急红了脸,叫姜知津道,“二公子,你赶快带你夫人走吧,她一个妇道人家怎么好在这么多陌生男子跟前露脸?”
  姜知津笑眯眯:“我夫人长得这么好看,为什么不能露脸?”
  这一句话获得了在场所有男子的一致认同,温摩是美的,不同于京中贵女那种或清冷或娇柔的美,温摩的美像一把锋利的刀,寒光闪闪,又像一团火,明亮耀目。
  这几人都是街巷混混出身,丝毫没有学会贵介公子含蓄的那一套,他们的目光肆无忌惮地打量着温摩,就差没有当面吹一声口哨。
  一般女子面对这种目光,多会是羞红了面颊落荒而逃,温摩的视线却是不避不让,盯住为首那一个:“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小人陈山海。”
  “想要推倒前浪,口气不小。”温摩说着转身走向靶场,扔下一句,“过来,让我看看你的本事。”
  这一句,既利落,又傲慢。
  说话时头也没回,风吹起她的袍角,华丽中有一种夺目的锋利。
  姜知津瞧着她的背影,心中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就和之前她挥刀杀狼时一样,他的心又冰凉,又滚烫,滋味难以言喻,只想喝一大口烈酒。
  那些诗人遇上动人诗情时想浮一大白,估计就是这种感觉吧?
  陈山海和同伴们互相看了一眼,都在眼底看到了一丝促狭趣味,在跟上温摩脚步之时,陈山海还凑在温诚耳边低语一句:“你这姐姐有些意思。”
  温诚可管有没有意思,他后退一步,想跑。
  姜知津高声道:“小舅子你要去哪儿?”
  温摩回头,道:“你要是敢跑,这事儿我马上告诉父亲。”
  温诚咬牙:“你到底想怎样?!”
  温摩冷笑:“不怎样,就想跟你玩个小游戏,不过,等我料理了他,才能轮到你。”
  靶场上的杂物已经清理得差不多了,温摩从架子上取了一把弓,试了试弦,陈山海笑嘻嘻问:“少夫人,这是要跟小人比试射艺?”
  “敢比么?”
  “哈哈。”陈山海笑了一声,拿起了弓。
  靶场上的线划在一百五十步,那是弓箭的有效射程,这个距离内命中率会大为提高,但陈山海一直走出了两百步外,才扣箭上弦,箭尖疾如闪电,一支接一支,三支同时扎进靶心。
  “好!”几名羽林卫纷纷喝彩。
  “有点本事。”温摩点点头,“为一百五十两银子就肯输给温诚那个废物,你对得起你这份手艺么?”
  这话让陈山海微微一顿,那信心满满的骄傲底下滑过一丝涩然,转即便换成玩世恭的笑意,“习得文武艺,卖于识货人,温公子肯出钱,我就肯卖,公平买卖,当然对得起。”
  他把弓塞到温摩手里,“大小姐,好好回姜家去当你的少夫人,温诚的事你别掺乎了,这是男人的事。就算你去告发,我的弟兄们嘴都很硬,只要我们绝口不认,你又能怎么样?”
  他不打算跟这位贵女多费话,虽然她好看得与众不同,但那付高高在上的模样同旁的贵女并没有什么两样,他说完转身就走。
  然后就听得身后三下弦响,一下比一下密集,同时响起的,还有那弟兄们的抽气声。
  这帮跟随他一路从清凉坊打架打进皇宫当差的弟兄,什么场面没见过?此时却站得一个比一个呆,眼睛睁得一个比一个大。
  陈山海回身。
  两百步外,另一只箭靶上,插了三支箭。
  和他的一样,三支箭全部命中靶心。
  但和他的不一样,这三支箭,每一支都剖开了前一支,三支箭密簇族炸开十几瓣,像一朵盛开的花。
 
 
第21章 二十一
  陈山海控制住了自己的手不去揉眼睛,也控制住了自己的腿不去箭靶面前傻瞧,但他没能控制住自己的眼珠子,它们已经快要滚到地上了。
  温摩再度开弓,三箭连出,当着陈山海的面,在另一只箭靶上又扎出了一朵花。
  “十年前的羽林卫还是一群酒囊饭袋,我父亲带着他们挡住了越王,你该知道是为什么吧?”温摩问。
  这事举世皆知,陈山海当然也不例外:“温大人射杀了越王的主将。”
  “靶子是死的,射着它没什么了不起,但人是活的,要在千万人之中一箭夺命,那才叫本事。”温摩道,“温诚是窝囊,不是因为我父亲没有教,而是因为他根本没有好好学,懂么?”
  陈山海一脸呆滞。
  那几名羽林卫也同款呆滞。
  温诚更是活像见了鬼——这位私生女回侯府的时候,他还随温岚一起在大门口迎接过,明明是个沉默寡言的老实姑娘,那天从古王府回来后却像是变了个人,不单对他指手划脚夺走了最值钱的铺子给自己当嫁妆,今天居然还会射箭!
  一定……一定是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附体了!
  “你。”温摩的视线落到温诚身上,“你站到箭靶那儿去。”
  温诚腿肚子有点打颤,哆哆嗦嗦道:“你、你想干什么?”
  “都说了,一个小游戏而已。”温摩说着,向陈山海道,“带着你的人,押他过去。”
  口气不是很客气,但陈山海没有一句废话就照做了。
  姜知津抱臂旁观,觉得这很像是丛林之中的法则——两兽相逢,强者统治,弱者臣服。
  和他玩惯的游戏法则不同。
  权势的游戏从来没有真正的强者,也没有真正的弱者,既没有真正的敌人,也没有真正的朋友。他们像是一只只蜘蛛,盘踞在大网的腹心,脚下的每一根丝线都与别人的相连,天罗地网,千头万绪,所有人都在这张网中。
  而温摩这种法则,倒是简单明了,干脆痛快。
  温诚被推到箭靶底下,温摩张开了弓,箭尖对准他。
  温诚整张脸都绿了:“温摩你敢?!我是侯府的人!你杀了我侯府就绝后了!父亲不会放过你的——”
  温摩想了想,松了箭。
  还没等温诚松一口长气,下一瞬,就听温摩向姜知津道:“津津,那边有橘子,替我拿一个过来。”
  靶场一边设有看台,看台上桌椅已经陈列完毕,宫人们正在一盘盘铺设果子点心,一面忙着手里的活计,一面看着这边的热闹。
  姜知津才走过去,早有人小跑着把两个大橘子送到他手上。
  姜知津快活地把橘子拿给温摩,“姐姐要吃么?”
  温摩下巴一点温诚:“放他头上。”
  “不,我不!我不!“
  温诚拼命挣扎,姜知津放了半天也没放上去,道:“再乱动,杀了你哦!”
  他的声音一派天真,漂亮的脸庞笑眯眯的,不知怎地却让温诚心里生出一丝寒意,竟真的乖乖站住了。
  “温诚,你猜猜看我这一箭能不能射中你头上的橘子?”温摩在那头扬声道。
  话音一落,箭离统而出。
  射你个鬼!
  温诚内心咆哮,睚眦欲裂,可双腿发软,想跑都没办法跑,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只箭朝自己飞过来。
  “啊啊啊啊!”箭尖已经到了面前,温诚只觉得有什么东西擦着自己头皮飞过,整个人一软,彻底瘫在了箭靶前。
  “温诚,你那些小把戏以后都给我收起来,你老实本分,才是侯府的人,不然,就是那只橘子。”
  温摩放下弓,道。
  温诚颤巍巍抬头,就见一支箭扎在上方箭靶最中心,箭尖上还扎着一只胖大的橘子。
  温诚只觉得心脏一阵发冷,这冰冷的箭尖扎穿的仿佛不是橘子,而是他的心。
  *
  射艺在申时开始,当然在那之前,杂役们已经重新换过了箭靶。
  温摩和姜知津坐在看台上,风旭也来了。
  宫中规矩多,风旭观射艺,又换了一身冠带,整个人温雅如朝阳初升,温摩不由多看了两眼。
  姜知津看看风旭,再看看温摩,幽幽道:“姐姐喜欢三表哥吗?”
  “嗯,你三表哥长得可真俊。”
  姜知津一脸快要哭出来的表情:“姐姐不喜欢津津吗?”
  “津津也俊,姐姐当然喜欢。”
  “那更喜欢哪一个?”
  “唔……”温摩沉吟。
  还要用想的!
  姜知津差点儿维持不了自己的天真表情,手在袖子里握紧了。
  “津津。”温摩做出了选择,“毕竟论脸蛋谁也没有津津好看。”
  “……”姜知津一时间不知道该喜还是该愁,这是好看不好看的问题吗?这位姐姐你知不知道谁是你的夫君啊!
  但面上还是要开开心心地一笑,并给温摩递了瓣橘子。
  姜知津:第一次觉得装傻子有点辛苦。
  温摩原以为羽林卫战力不错,随便拉出一个陈山海也有这等箭法,但一路看下来,竟没有人能在两百步外命中,几乎所有人都站在一百五十步上,且只有极少数能正中靶心。
  实在没什么看头,温摩开始左顾右盼。
  “姐姐,你在看什么?”姜知津悄悄问。
  “找人。”温摩答。
  “找谁?”
  “不知道。”
  姜知津:“……”
  温摩是真不知道,她向他形容:“他比我父亲矮一点,胖一点,唉,我只见过他的背影,没看见脸。”
  上一世待嫁之时,她经过厅外,听见有人同父亲商议改进羽林卫的兵器,还带来了一把弓/弩,与父亲相谈甚欢,最后携手去花厅饮酒。
  那把弓/驽还放在厅上,她忍不住走过去拿起来试了试。
  弩比弓的射程远,但也比弓重,带在身边不是很方便,那人设计的是一款轻便的手/驽,可以装在手腕上,箭也改得短小,十分便利。
  温摩当时想要一把,但又一想,她自己的雷弩都埋在了郊外,又何必再要这手/弩呢?
  于是便叹息着放下了。
  这次她一听说射艺的事,马上就想到了那个人。
  弯刀可以藏在裙子里,雷弩却没办法带在身边,但如果有一把手/弩的话,立刻就会方便很多。
  当时那人与父亲聊天,说他这款手/弩已经研制了三年,因此次射艺局面不佳,射程与准头俱佳者不多,他更觉得羽林卫应该配上手/弩,战力必将大大提升。
  他应该在这里,并且此时手弩应该已经做得差不多,就等上门找温岚了。
  可她那时只见到一个矮胖的背影,此时靶场内外人头攒动,一时真不知道从何找起。
  忽地,视线扫过某个角落,看到一名青袍官员站在墙角,皱着眉头,一手捧着一本册子,不知在记录些什么。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