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练舞的时候,有位恩客送的专治跌打损伤,我瞧着少夫人的手腕好像是扭伤了,所以也给你用了些。”宁心儿款款走来道,“我自己用着是挺好,不知少夫人用着如何?”
“很好,多谢。”
温摩觉得,自己上一世悄悄对老天许的心愿好像成真了。
自从来到姜知津身边,她好像真的分得了姜知津的好运气,每一件事都顺心顺意,无比顺利。
京城贵人们有到西山避暑的习俗,每到夏日,西山便热闹非常,权贵们日日开宴,夜夜笙歌,北里有名的女伎都在西山云集,是每年一度的盛景。
现在西山的旺季还没有到来,整座山林悄然无声。
宁心儿把那坛药酒带了过来,嘱咐温摩:“一日三次敷用,用之前最好舒展舒展活活血,园中有温泉,少夫人去那泡泡也是挺好的。”
西山的温泉十分有名,炎园直接将温泉引园中,造了一个巨大的温泉池,以白玉铺地,金龙绕柱,温泉水从龙嘴哗哗注入池中。
温摩不习惯有人在身边侍候,待丫环放下衣物便让她们离开。
她将自己全身浸入池中,温热泉水浸泡手腕,疼痛起初骤然加剧,随后慢慢缓解,微微发热,仿佛在温泉的帮助下,血液在修复受损的经脉,将一切导回正途。
温摩靠在池边,叹息般吐出一口长气,闭上眼睛。
只是不知道达禾怎么样了……
分头撤离的时候,她隐约瞧见那个黑衣人抱着一个女孩子冲出了屋子,达禾就跟在他身边,有他的保护,应该没事吧?
那个黑衣人又是谁?
奉谁的命令来帮她?
陈山海还活着么?
有没有人被姜知泽抓住?
问题纷沓而来,温摩感觉到脑浆也和这泉水一般在发烫。
忽地,在龙头流泄出的水声外,耳边传来“哗啦”一声。
温摩猛然睁开眼睛,就见姜知津沿玉阶下了水,手里抱着个酒坛子,一步步向她淌过来。
温泉水只到他腰际,他的外裳脱在了池边,只穿一身白色里衣,衣料轻薄,在水中湿得半透明,劲瘦的腰肢在衣裳底下若隐若现。
池上水汽氤氲,仿佛给他俊美的五官镀上了一层仙气,这样涉水而来的姜知津,魅惑如魔,清丽似仙。
真是,秀色可餐。
温摩偏了偏头,颇为心虚地移开自己直勾勾的视线,随手抓起丫环放在旁边的衣裳,胡乱掩住自己。
她那不要脸的禽兽之心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要克制啊温摩,他只是个孩子!
何况人家是带着药酒坛子来的,你想什么呢?!
“宁姐姐说,刚泡好之后用药酒,阿摩姐姐你的手会好得更快些。”果然,姜知津如此这般道,“我来帮你。”
“那就有劳夫君啦。”温摩给泡得懒洋洋,连声音也是懒懒的提不起劲来,这话出口就觉得不大对,她咳了咳,清了清嗓子,将笑容调得慈爱一些,“多谢津津。”
她的脸色泡得微红,发丝垂在颊边,整个人一身湿漉漉的水汽,连眼睛都是水光致致,池水轻柔地漫在她的肩头,指尖上仿佛还残留着昨晚的细腻触感,再给她那声一叫,姜知津心里止不住地发痒,嗓音也了有几分喑哑:“叫夫君。”
温摩抬起眼看着他,无由地就想到了昨晚马车上抱着她时的那个姜知津。
“还没有人叫我夫君,只有阿摩姐姐你这样叫我。”姜知津将笑容调得天真一些,睁着一双纯净无瑕的眼睛,“我喜欢当夫君。”
作者有话要说: 夫妻日常拼演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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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二十八
上一世时温摩也想过要一个夫君, 并且努力学着中原的规矩,以便服侍好她的夫君。
这一世……“夫君”二字,已经不重要了。
“津津, 你喜欢宜和么?”温摩问。
“喜欢啊, 不过我最喜欢阿摩姐姐。”
姜知津托起温摩受伤的那只手,一圈一圈小心拆开纱布,再倒上一点药酒在掌心搓开, 轻轻按揉温摩的手腕。
甫一碰上, 温摩便皱了皱眉,吸了口气。
“疼么?”姜知津顿住。
“还行。”初时虽疼, 但随着药酒效力发散,温摩便觉得手腕活络了一些,“继续。”
姜知津的手指修长, 动作十分轻柔,他神情专注, 垂下来的眼睫黑如鸦翅。
温摩瞧着他,心中多了一丝温柔, 道:“如果阿摩姐姐不在了, 你就最喜欢宜和了吧?”
姜知津抬头:“阿摩姐姐为什么不在?”
“阿摩姐姐有重要的事情去做, 不能一直陪着津津。”
“什么事情?”
姜知津黑亮的眼睛, 里头全是认真, 整个人单纯天真, 纯净无瑕。
温摩伸出右手小拇指:“我可以告诉你,但你不能告诉别人。”
她的手湿漉漉的, 每一根手指都泛着水光,指掌修长,小指伸到姜知津面前, 姜知津歪了歪头,才明白这是要做什么,也伸出小指。
两根手根勾在一起,带着湿滑的水汽,感受到彼此肌肤的温度。
“好。”姜知津道,“我一定不说。”
“等我办完了京城的事,我就要回南疆。”温摩道。
“回南疆干什么?”姜知津讶然。
“南疆有事。”
“什么事?”
温摩想了想,简单地告诉他,南疆除了仡族,还有锡族、阿云族和金山族。仡族在十万大山的最深处,翻过大山,就是伽南国。
姜知津点点头:“我知道伽南,那是大央的属国,每年都会送好多好玩的贡品来。”
伽南国民风彪悍,孩子会走路就要学握刀,这点和仡族十分相似。只不过在伽南国女子地位却十分低下,是男子财物的一部分,父亲死后,儿子可以继承父亲的一切,包括女人。
这和仡族的民风冲突剧烈,在大央还没有把伽南变成属国的岁月里,两族时常有流血争端,世代为敌。
“就算伽南人要打过来,有驻兵去打仗就好啦。”姜知津道,“为什么要姐姐你回去?”
一年之后,伽南人会从深山中突然杀出,在驻军赶到之前,仡族已经全灭了。
可她没有任何证据证明伽南人确实要搞事情,总不能说她掐指一算得出来的。
只能是提前回去,未雨绸缪,带领仡族挡住这一场劫难。
这点她不知道怎么跟旁人说,更不知道怎么跟姜知津说。
姜知津看她半天说不出话来,“哼”了一声,“你不说,我也知道。”
他扭着头像是生气的样子,温摩不由觉得好笑:“你知道什么?”
“他们说,仡族的姐姐们可以有很多很多个夫君,姐姐一定是想要回南疆去找别的夫君了。姐姐不要津津了!”
“哈哈哈哈!”温摩大笑。
她大笑起来的样子神采飞扬,室内像是掠过了明亮的光芒。
姜知津恍惚想起了很小很小的时候,有人向父亲献上一把宝刀,那时他坐在父亲的膝上,看着那人拿住刀柄,缓缓将刀拔了出来。
那时的他大约只有四五岁,但已经有了明显的喜好,他喜欢书,喜欢琴,喜欢棋,喜欢一切安静的东西,刀枪棍棒之流他从来不感兴趣,要不是父亲紧紧地搂着他,他早就回去找新来的棋博士一起下棋去了。
刀离鞘,发出一声悠长的龙吟,刀身明净,如一泓秋水,如一捧月光,那个瞬间,厅中大亮,像是神仙施展了某种法术,窗外的阳光好像全都汇聚到刀身上,
锋利,明亮,夺目。
晃得他几乎睁不开眼睛。
“父亲,我想要!”这个念头自小小的脑袋里油然而生,他脱口而出。
此时,温摩的笑容,比记忆中那把刀还要锋利,还要明亮,还要夺目。
身为姜家嫡子,世间之物,无论多么贵重多么珍奇,于他都是唾手可得,得到了也是可有可无,丢在一边不会再看第二眼。
那种“我想要”的心情,他已经很没过了。
但现在,他想要。
很想要。
想要这个笑容。
想要这个人。
想要紧紧抓住,握在手中,再不放开。
他轻轻拉过温摩的手,贴到自己脸上,轻声道:“阿摩姐姐不要走,好不好?”
他的眸子里仿佛有流丽的光,这般眼睫微低,缠绵低语,温摩险险把持不住,“咳”了一声,托着手肘,收回那只手,“呃,我泡好了,要起来了。”
她的手腕还没好,姜知津不敢用力,放过她,十分幽怨地起身。
温摩松了一口气,心想从前妖妃误国,大约就是姜知津这款的,他要是再这么磨她几下,她都不知道能不能撑得住。
美人误人呐。
温摩感慨。
“姐姐,你在京城要做的事是什么?”
已经走到池边的姜知津忽然回头问。
——杀姜知泽。
这四个字时刻在她心头盘旋,此时冷不丁被问,差点自动脱口而出。
还好她生生咽了回去,露出一个慈祥的笑容:“津津你不用知道这些,你只要每天开心快活就好了。”
姜知津微微一笑,笑容如静夜里绽放的昙花一般清雅动人:“我就是呀。”
*
温泉仿佛疏通了每一根经脉,温摩换上干爽的衣裳,舒舒服服地走出来。
姜知津也更了衣,穿一身宽大飘逸的家常衣裳,在晚风的吹拂下飘然若仙。
他手里托着一卷纱布,十分细致小心地替温摩将手腕包扎好。
天色向晚,西边最后一缕晚霞散去,暮色缓缓笼罩大地,天光暗淡,而他的脸颊如玉一般微发着光。
这般容貌,这般温柔,这般体贴……她的津津如果不是傻子,京城贵女们仰慕追逐的人应该是他,姜知泽连号都排不上。
等到她杀了姜知泽,他坐上家主之位,就是京城最尊贵的王孙公子,所有女子都会梦想着成为他的妻子,他可以选出最美丽最温柔最动人的那一个。
温摩这样想着,心中有股感慨,有点苍凉,像一个去国的帝王想到自己的臣民有托,可以走而无憾。
姜知津包扎好,抬头对上的就是她这样的眼神。
阿摩阿摩,为什么这样看我?
你心里到底藏了多少秘密?
“走吧。”温摩用没受伤的左手牵起姜知津的手,往前厅去吃晚饭。
温泉池建在后园西侧,到前厅差不多要横跨大半个炎园。炎园太大了,温摩来时跟着丫环走的一条路,跟着姜知津走的好像又是另一条路,穿过一个院落,还有一个院落,穿过一道门,还有一道门,迷宫一般,无穷无尽。
忽地,不远处有有一片低矮的废墟,在渐浓的夜色中像一头沉眠的巨兽。
“那是什么地方?”温摩问。
“被烧掉的地方。”姜知津答。
还真是典型的姜知津式答案。
不过温摩也没太放在心上,抬脚继续往前,忽地,顿住。
她知道那是什么地方了。
那是姜知泽的元配良和公主去世的地方。
良和公主就是在那里被烧死的。
“大小姐!”
一人急冲冲从游廊上过来,瞧见姜知津,连忙又行了一礼,“请公子安。”
大刘!
温摩飞快向姜知津道:“津津你先去吃饭好不好?”
姜知津点点头。
“乖。”温摩拍拍他的肩,“我一会儿就来陪你。”
“我等你哦。”姜知津乖乖地去了。
这边温摩立即抓住大刘的手臂:“你们逃出了多少人?现在是个什么情形?咱们的人都还好吗?达禾现在哪里……”
大刘笑道:“大小姐,你一口气问这么多,叫我怎么答?”
他这一笑,让温摩松了一大口气:“好,你慢慢说。”
大刘告诉她,那晚她下令四散之后,大家专朝往人多的地方逃,但姜知泽来得太快了,且府兵们抓人有一套,看到可疑的人就让街坊来辨认,没人认得来路的全都捆了,布网又极为严密,很难有漏网之鱼。
正当他们正以为自己逃不掉的时候,姜知泽忽然带着府兵们朝一辆马车追去,包围圈顿时出现了漏洞,他们只有这一次机会,再不逃,等那队府兵回来就完了。
可一旦要逃,太过引人注目,反而容易暴露自己。
就在他们举棋不定天人交战之时,两队人马前后脚到来,一队是大理寺,一队是京兆府,两人要接管案件,与府兵交涉。
姜家豪横惯了,自然是寸步不让,两下里几乎要起冲突,这倒是给了他们大好的机会,他们趁乱逃了出去。
至于那几个羽林卫,他们逃起命来更有法子,在巷子里东一穿西一穿,好像就没影了。
“全须全尾,没有一个人被抓。”大刘笑盈盈道。
温摩松了一口气:“好,好。”带出去的人能全部带回来,对于一个头领来说,这是最难的事情。
大刘看着温摩半晌,“大小姐,你真像侯爷。”
温摩意外,她长得明明是像阿娘多一些,“达禾呢?”
“达禾小哥带着那个小姑娘回了脚马店,那杨老板的腿伤我也请了大夫,正治着。”大刘道,“现在只有一件事情。”
刺杀徐广,到此全盘获胜,温摩大手一挥,意气风发:“说。”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我好喜欢夹子,我要在夹子买个房住下来!!
但是文案好像被集体鄙视了……嘤嘤嘤,我很努力地改了又改的呢,真的这么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