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拿了万人迷剧本的咸鱼——香草芋圆
时间:2020-09-25 08:16:05

  细微晃动停止了。
  帷帐里传来了一句听起来陌生却又带着熟悉感觉的女子声音,吐字轻而软,
  “萦之以身托付,望君垂怜,隐瞒女子之身乔装世子之事,庇佑我池家满门性命。”
  安静了片刻后,帷帐里有人低沉的说了两个字。
  那嗓音带着事后的沙哑,语气慵懒而随意,或许是贴着耳边说的,声线极低,几乎听不清楚。
  池萦之分辨了半天,猜想那人说的两个字应该是:‘允了’。
  白雾蓦然涌出,静室里的景象淡去了。
  从梦里惊醒的池萦之,按着宿醉发晕的头,手脚绵软地撑坐起身来。
  偌大的配殿里,除了四角长明灯,便是一问三不知的宫人。她估量时辰,差不多宫宴该结束了,脚步虚浮地起身,推开两道沉重的雕花木门,从门背后探头出去,刚要打量附近的情况——
  一只手横次里伸出来,猛扯住她的宽大袖袍,拉了人便走。
  “快走快走!”沈梅廷一只手扯着池萦之,另一只手以袖掩面,拉扯着人奔回了临水正殿附近,十人队列的金吾卫来回巡视值守,沈梅廷这才松了手,恨铁不成钢地埋怨她,
  “你啊!你父亲说的‘多看少动’四字金句,被你给吃了?看看你今天头一次入宫赴宴惹出多少动静来!”
  他低声数落道,“你到底跟太子爷说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竟惹得他当众说出……说出……那四个字来!今天的事传出去,你一个堂堂大好男儿,谒见东宫当日被夸赞的竟是容貌,你在京城还怎么混啊!”
  池萦之张了张嘴,想要说话,想了半天,不知道怎么解释。
  太子爷气得拍了桌案,眼神像冰刀子,听话头的意思应该是申饬问罪的,谁知道话尾突然一转,莫名其妙变成了‘美貌可爱’……
  归根到底,就是因为万人迷光环启动了吧。
  她心里想了一圈,以当时的情况,她能阻止万人迷光环启动吗?不能。
  事情已经发生了,她能让时光倒流吗?不能。
  既然都不能,那就算了吧,不费劲想了。
  “我没打算在京城混。送完贺礼回平凉城呗。”
  池萦之拉着沈梅廷回到正殿里,依旧在原来座位处坐下了。
  宴会主人虽然拂袖而去,令狐羽还在,宴会还在继续。羽先生代替自家主君谈笑风生地招待各路藩王和世子。
  冷菜都撤了,换成了热气腾腾的新一轮菜品。她夹了一筷子嫩羊舌,放进了新换的白瓷盘子里,递给沈梅廷,
  “好了沈表兄,你的心意我领了。吃点羊舌,当做是我的舌头吧。今天剩下的时辰里,我在宫里一个字也不说了。”
  “你啊……”沈梅廷叹了口气,筷子夹起嫩炙羊舌,把一整块都吃了。
  “就算剩下的时辰里一个字都不说了,太子爷的四个字已经撂下了,所有的人都听见了。羽先生命人扶你去配殿里醒酒,我当时就瞅着朱大将军看你的眼神不对,像是要找你麻烦的样子。过了没一会儿,我留意到朱瓴人突然不见了,赶紧去寻你。还好还好,没出事。宴席马上就要散了,你别惹事,跟着别人一道赶紧出宫。”
  楼思危听到了几句,也凑过来了, “叔啊,当心些朱瓴。我听说这位朱大将军也是个有怪癖的人,怪癖在京城里是出了名的。我在封地都听说了。”
  池萦之听楼思危这么一说,顿时就想起了早上问他的怪癖之事,手里的汤勺一颤,白玉汤洒了几滴在桌案上。
  “朱瓴?”她惊问,“他就是那种……喜欢用绳子的人?”
  楼思危也是一愣,连连摇头,“不不不。我说的怪癖,跟叔你早上问的怪癖是两码事。”
  他捂着嘴小声解释说,“我听说朱瓴这人,战场上杀人杀太多了,脑子不正常,喜欢折磨人,喜欢看人哭,越是长得好的,他越喜欢看人哭。蜀王谋逆案审讯的时候,经常有受刑的人一边惨叫一边哭,别人都不忍心听,就他独自在旁边哈哈大笑,是吧?”最后的询问对着京城本地的地头蛇。
  沈梅廷点了点头,显出忧虑之色。
  “所以我刚才看到池表弟被扶去配殿醒酒,朱瓴又不见了,心里就觉得不对,赶紧跟过去瞧瞧。——哎我都着急了,你怎么还喝得下去汤呢。”
  池萦之本来听得心头剧颤,听到具体的怪癖形容,顿时心也不颤了,手也不抖了,恢复了一派镇定神情,又舀了一勺白玉汤吹着。
  “哦?喜欢看人痛苦听人哭啊。”她淡定地说,“是挺怪癖的。不过京城里有怪癖的人那么多,路走多了总会遇上一两个,不是遇到这个就是遇到那个。行了,我知道了。”
  沈梅廷:“……”
  池萦之喝了口热汤,又想起了刚才梦中瞧见的墨玉扳指,问了一句,“沈表兄,你在京城里有没有看到有人戴着墨玉扳指的?”
  “墨玉扳指?”沈梅廷纳闷地重复了一遍,“白玉扳指,翡翠扳指都常见,墨玉的材质少见。终归是些小玩意儿,我平日里没太留意。”
  池萦之显出烦恼的神色来。
  沈梅廷挺不是滋味的,“池表弟啊,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惦记着玉扳指这种小玩意儿呢。不管刚才珠帘后你和太子爷怎么回事,你现在酒醒了,应该立刻去找太子爷,当面向他请罪。”
  池萦之才不想去:“虽然是我醉酒失言在先,但太子爷也跟着失言了。以我如今的年岁,称一句可爱勉强还算恰当;美貌两个字,对男子实在失礼。我一句他一句,算起来……我跟太子爷两清了?”
  楼思危:“这……跟太子爷算账,似乎不能这样算……”
  沈梅廷叹息着夹起一筷子嫩炙羊舌,“你方才说,吃些羊舌,当做吃的是你池世子的舌头?不,吃的是我沈某人的舌头,留着你的舌头吧。我留最后一句话给你:赶紧去找太子爷赔罪,完事了赶紧出宫。”
  他郁闷地吃完了最后一块羊舌,起身跑了。
  作者有话要说:
  沈表哥:赶紧找太子爷赔罪,赶紧出宫!
  池小咸鱼:原地翻了个身,并安详地抖了抖身上的盐粒。
  快到文案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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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咸鱼第十九式
  像沈梅廷说的那样,赶紧去找太子爷赔罪?
  没有的事。躲都来不及,还往面前凑干嘛。
  宴会还在继续,池萦之也实践了刚才的诺言,当真只管低头吃席,无论哪位端着酒过来搭话,喝酒可以,一个字也不说。
  虽然东宫主人提前离席,一顿接风宫宴还是按照原定的时辰,从晌午举办到日头偏西,代替主君待客的令狐羽终于站起身来,客气答谢入宫赴宴的各位。
  池萦之虽然用饭细嚼慢咽,中途又去配殿小憩了一觉;但自从重回宴席开始,直吃到宴会结束都没停筷子,可能是在座的宾客里吃得最多的。
  见满殿人都散得差不多了,引路宫人也在前头等着了,她终于满意地放下筷子,起身走人。
  在宫人的带领下迈出正殿门槛,下了台阶,走过长长的湖边青石道,沿着通往左掖门的描金华栋的长廊走了几步,转过一个弯,前面引路的十二三岁的小黄门突然一个急停。
  池萦之没留意,差点撞小黄门身上,赶紧往后一步。
  还没开口问怎么了,那小黄门僵在原地,满脸迟疑神色地回头看了她一眼,随即像是下了什么决定,往斜刺里一窜,穿过廊下的灌木丛飞快地跑了。
  被晾在原地的池萦之:“……”似乎有个什么不好的预感。
  转过了游廊拐角,被红漆木柱遮挡的前方游廊出现在面前。
  临水殿中消失了很久的朱瓴朱大将军依旧穿着黑底红边的箭袖武将袍,衣襟依旧松散敞开着,踞坐在游廊边,沉重的刀鞘撑着地。
  “池世子好本事,好胆量。”朱瓴并不看她,而是远眺着晚霞泛起的金色天空,
  “我家殿下向来不近美色,你入宫不过半天,先是戴着媚上的金铃铛敬酒,后又不知使出什么手段,当众损毁我家殿下的清誉。池世子,好心机手段。杀人不用刀啊。”
  饱含着血腥煞气的眼风扫了过来,“朱某最佩服你的是:皇宫宴殿之中,当面言语侮辱了我家殿下,竟然面不改色就要走了。”
  池萦之听得脑袋发蒙,不得不开口解释,“阁下想多了。在下一时酒后失言,已经当面向太子爷请罪了。”
  “一句请罪就完事了?”朱瓴冷笑起来,眉头横压的那道刀疤耸起,破坏了原本俊秀的五官,显得煞气更浓重。
  “我家殿下宽仁,不以言治罪。我身为臣子,却不能轻易放过你这侮了殿下的逆臣。”
  池萦之沉默着揉了揉耳朵。
  宽仁?你家殿下?
  朱大将军,你的主君滤镜有五丈厚了吧?
  但眼下的情况绝不是争辩的好时机。
  她打量了几眼动作稳健、明显喝了醒酒汤的朱瓴,又瞄了眼他手里提着的佩刀,看刀柄磨损程度,一看就是日夜随身的真家伙。
  估量了片刻敌我局势,临水殿周围都是东宫禁卫,这厮是负责东宫禁卫的左卫帅,就算扯着嗓子大喊也没人会过来解围……
  “朱将军啊,”性命攸关时刻,不得不分辩几句,她叹息着说,“你可能有所不知,我跟你家殿下是有旧日的交情的。想当年,千里快骑,鸿雁尺素。太子爷旧时的百余封书信,我都好好存着呢。太子爷那边也有我的信。”
  她想了想,又补充道,“如果朱将军不相信我和太子爷是旧交的话,可以去问一问羽先生。”
  朱瓴突兀地笑了一声。
  “池世子当年和我家殿下是旧交之事,倒也不必去问令狐羽。朱某是知道的。我家殿下当年还是魏王时,我已经跟随他左右了。”
  “哦……”池萦之心头隐约升起某种预感。
  下一句,果然听朱瓴道,“因此,朱某也知道,三年前,从平凉城千里奔回的信使没有带来池世子的书信,却传来了池世子一句骂人的话,气得我家殿下几乎吐血,整夜无眠。”
  池萦之伸手揉了揉隐约作痛的眉心,左右四顾有没有可以跑路的小径。
  “池世子三年前千里传来的那句话是什么?”朱瓴冷笑道,“似乎耳熟得很。让我想想。啊,可不正是今日池世子在临水殿中,当面骂我家殿下的那句吗——”
  没等他说完,池萦之镇定地把宽大的袍袖口拢了拢,捏在手里,往后倒退了几步,掉头就往临水殿方向跑。
  啪的一声,从后背传来一股大力,猛地拍在她后背处。
  池萦之整个人被拍在红漆木柱子上,差点拍扁了,朱瓴压低的嗓音在耳边阴恻恻响起,“池世子在京城里蹦跶得欢,我家殿下见了你便会想起陈年旧事,徒增不快。如果殿下他顾念着旧情不愿亲自下令除掉你,那我为人臣子,为主君分忧,乃是分内之事——”
  池萦之被按得动弹不得,正感觉大事不好,耳边低语的声音突然顿了顿,再响起时,带了几分困惑:
  “——你用了什么熏香,怎么这么香?”
  池萦之:“……”什么毛病?
  等等。一个不好的预感浮现在脑海里。
  她不敢动,额头靠着长廊木柱,小声问,“朱将军……刚才殿中,你是不是一直站在太子爷身后守着?”
  朱瓴当场认下:“不错。护卫太子,乃是朱某职责所在。”
  池萦之的额头砰地靠在了木柱上。
  她知道为什么姓朱的反应这么奇怪了。
  该死的万人迷光环……
  在正殿里触发光环的时候,淡色白光至少扩展出三五尺范围,不仅影响了太子司云靖,应该是把太子身后站着的人也包括在里面了……
  她这边不敢乱动,朱瓴却动了动鼻尖,在她脖颈间又深深地嗅了一口,困惑道,“到底是什么味道,这么香。”
  池萦之心里默默地骂着“妈的疯狗……”朱瓴突然松开了按住她的手,连退数步,抬头瞪向远处。
  一支寒光利箭无声无息地穿透了金色的天幕,仿佛秋冬季节突然刮起的一阵狂风,越过众多毫无察觉的宫中禁卫的头顶,带着落日的余晖,笔直破空而来。
  池萦之眨了一下眼。
  那支寒光闪烁的利箭从朱瓴的左耳畔越过,带着一小束射断的碎发,笔直扎穿池萦之头顶上方的红漆木柱,木屑横飞,直穿而过。
  红漆木柱中心炸开了一个半尺方圆的大口。
  “嘎啦——”不堪重负的木柱摇摇欲坠。
  池萦之眼看着情况不对,急忙连退几步,从游廊里退到廊下的林木边。
  沉闷的倒塌声接连响起,她眼睁睁看着中心被射穿一个大洞的木柱不堪游廊上方琉璃瓦和横梁的压力,颓然倒下,连带着周围的木柱倒塌了一片。
  “怎么了怎么了?”被惊动的巡值禁卫们飞奔而来。
  朱瓴站在倒塌的游廊边,面色阴沉地几乎滴下水来。
  “曲惊鸿!”
  他蓦然抬头,遥遥盯着利箭射来的方向,咬牙道,“你我井水不犯河水!手伸到东宫未免太长了些!也不怕哪天被人剁了手!”
  听到‘曲惊鸿’三个字,池萦之的肩头微微一震。
  久违的幼年记忆冲破了樊笼,一个神色温和的修长身影出现在她的脑海中。惊讶,怀念,狂喜,众多的复杂感情交织在一起。
  “曲师父。”她心里默念了一句,趁着朱瓴被禁军团团围住追问究竟,急匆匆整理了衣袍褶皱,向着利箭射来的方向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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