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矢飞来的方向在皇城前庭,从临水殿附近的木走廊过去,正好是出宫的必经途径。
池萦之走在出宫方向的夹道上,一路并无人阻拦。
两边大红宫墙足有五六丈高,显得走在夹道上的人影渺小。
夹道来往的宫人虽多,个个低头敛目,在两边靠墙的碎石子小径上快速行走。
沉浸在思绪中的池萦之没有察觉,独自走在夹道正中的青石板路上,暗自思索着,曲师父当年是护送着还是魏王的太子爷回京的,跟着太子爷进了皇城倒也不奇怪。
奇怪的是朱瓴说的那句“把手伸到东宫来”……
听起来倒像是曲师父跟随的主上不是东宫似的。
她想着事,脚下便走得慢,耳边不知何时开始有了低语声,起先模糊不清,后来逐渐变大,最后终于攫住了她的注意力,把她从自己的思绪里拉了出来:
“……殿下无需太过挂怀。喝多了酒,口误失言之类的小事,人皆有之,不足为奇。再说了,哈哈,池世子长得确实美貌可爱,殿下的评价也不算太过离谱……”
“够了。”低沉的嗓音仿佛浸满了冰渣子,“镇守一方的藩王之子,相貌不能勇猛服众,双手不能执刃杀敌,这些都罢了。但令狐,你也看到,他起先故意躲避于我,后来躲不过了,哼,又装作醉酒,言语挑衅,引得我动怒,只怕都是为了刻意减少我与他面对交谈的时间。从第一次见面时,我便觉得此人言行大有可疑之处。再叫我当面见了他,我必定——”
两人的低语声说到这里便停了。
因为两人说着说着,往右转过了一道宫墙。
迎面夹道中间,站着低头敛目、试图把自己缩成一小只鹌鹑的池萦之。
隔着两三丈距离,宫墙夹道两端站着的双方面面相觑。
久久的沉默之后……
“太子殿下万安。” 池萦之上前行礼,尴尬地道,“又、又见面了?”
司云靖:“……”
“嘎——”
栖息在宫墙头的几只寒鸦也受不了突如其来的窒息氛围,展翅遁走了。
冬日的暮色余晖越过高高的朱色宫墙,斜斜映照下来。
司云靖站在转角处,高大的身影被笼罩在朱墙的大片阴影之下,玄色织金蟒袍几乎和阴影融为一体,穿堂风刮起厚重蟒袍的一角衣摆,看不清他的神色。
宫墙夹道中央站着的池萦之抬着头,色泽水润的唇因为惊讶微微地张开着。天边最后一抹余晖映在她脸上,原本就昳丽的容色,因为吃饱喝足又饮了酒,凝玉的脸颊泛起明丽的红晕。
隔着七八步距离,司云靖睨着对面的身影。
凌冽的穿堂风不断卷起宽大的衣袖,腰间环佩叮叮当当地轻响。颜色式样都极寻常的藏青色交领菱花阔袖袍穿在面前之人的身上,硬生生穿出了不寻常的风流姿态。
仿佛一幅精心绘制的宫廷美人图。
……可惜美人是个男的。
仪态娴雅、容色动人的小世子,终于从不期而遇的震惊中回过神来,正在满怀歉意地谢罪:
“又见了面,臣……就再赔罪一次吧。臣在临水殿里醉酒失言,还请殿下恕罪。羽先生方才也说了,喝多了酒,口误失言之类的小事,人皆有之。殿下口误,说了臣……那四个字,臣都捏着鼻子认了……”
池萦之小声道,“臣只口误了三个字……”
从拂袖离席那时开始,在太子爷胸中持续闷烧的情绪开始蔓延升腾。
“站近过来。”司云靖极简短地吩咐道。
池萦之莫名其妙地走近了两步。
司云靖两根手指钳着她的下巴,猛地用力,迫使她的头抬了起来。
“太液池边见你第一面,孤就觉得不对。”他玩味地道。
书名:错拿了万人迷剧本的咸鱼
作者:香草芋圆
文案:
我,陇西王嫡女,手拿万人迷剧本的气运之子。
按照剧本,我会代替兄长被召入京,开启万人迷光环,以美貌和智慧周旋于世家高门之间,合纵连横,开启波澜壮阔精彩又狗血的一生……
唉,这古早剧本太尬了。
性情阴鹜不定的太子殿下,京城高危人物第一名。
入京觐见当日,他果然将我堵在了宫墙之下,目光中带着玩味审视之意。
“当真是池小世子?相貌怎么生得……仿佛小姑娘一般?”
听着熟悉的开篇台词,我叹了口气,想起了以后一百章的试探周旋情节,两百章的掉马情节,三百章的强取豪夺情节。
——真的太麻烦了。
太子这个人吧,没事爱折腾什么强取豪夺呢,简单点不行吗。后面还有一千章的剧情要走呢。
我过去亲了他一下。
“现在没空,晚上去找你。”我客客气气打了个招呼,走了。
太子殿下捂着唇立在原地,神色阴晴莫测。
【不爱折腾思路清奇的咸鱼女主X 心机深沉阴鹜太子殿下】
食用指南:
1.正文第三人称
2. 1v1,女扮男装,轻松向架空甜文
【排雷】
女扮男装万人迷,萌点即雷点,如果看文中途被雷到了,请立刻点叉弃文逃生……
一句话简介:咸鱼的人生不存在挣扎
立意:愿得一人心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天作之合 穿越时空 女扮男装
搜索关键字:主角:池萦之 ┃ 配角:司云靖 ┃ 其它:
第20章 咸鱼第二十式【三合一V章】
“陇西王池啸, 孤是亲眼见过的。其人身材健硕,相貌勇武,十七岁便上了战场。即使你年纪未到弱冠, 还没有完全长开,也不至于长成闺阁小姑娘的模样, 和陇西王完全不像!”
玩味审视的目光一寸寸盯过池萦之的面容, 手指的力道逐渐收紧, 池萦之被勒得倒吸一口冷气,只觉得下巴生疼, 强忍着不敢动。
耳边只听司云靖沉下去的嗓音,“老实交代,你可是真正的陇西王世子?是陇西王认下的义子?还是随便找了个人,代替真正的怀安世子入京?!陇西王找寻了你这等容色,又特意戴了含义暧昧的手钏脚铃招摇现身于人前, 你入京的真正目的何在?!你可知道, 单是冒认身份一条, 犯下的便是欺君灭族之罪!”
对着一连串咄咄逼问,池萦之疼得眼底泛起了雾气, 抽着气说, “并非、并非冒认。陇西王确实是家父。臣是奉召入京……”
对着太子爷一副‘你编,你继续编’的神色,她不得不绞尽脑汁,艰难地寻找证据,“咸鸭蛋……当年鹰嘴岩上,八个咸鸭蛋……我吃了一个, 你一个都没吃……”
司云靖眉心一跳,手劲松开了些。
“若是有意冒充, 那些旧事……真正的陇西王世子自然会告诉你。不足以辨明身份。”
司云靖沉思了片刻,随手招过夹道旁边贴着宫墙路过的一个倒霉内侍,吩咐他去御膳房取一篮子咸鸭蛋来。
池萦之听得摸不着头脑,也不知这位喜怒无常的太子爷心里想些什么,揉着被捏疼的下巴站在原地等着。
得了东宫吩咐,眼前又是一副剑拔弩张的气氛,那内侍吓得拔腿飞奔而去,不到一刻钟就抱了一大竹篮子咸鸭蛋来,足足装了二三十来颗。
司云靖亲自拎了竹篮子,修长的手指在篮子里逡巡翻检,似乎在寻找一颗合意的鸭蛋。
池萦之莫名其妙地看着:???
难道这位要她辨认当年鹰嘴岩上的八个青皮大鸭蛋长得都是什么模样?这可太为难人了吧。
在场的除了池萦之,还有不远处宫墙下站着的羽先生。两个人四只眼睛齐齐盯着太子爷的手指,只见司云靖挑选出了个头最大的一个青皮鸭蛋,亲自在篮子边敲开了,吩咐内侍剥了壳,接过来递到池萦之嘴边。
“吃。”他言简意赅地吩咐。
池萦之乖乖咬了一口,咀嚼了几下。
“呕——” 肠胃反射性的翻江倒海,她捂着嘴巴,强忍着不当面失仪,几步踉跄着扑到宫墙边,扶着墙干呕了起来。
“咦?”羽先生诧异地指着她,“池世子竟然吃不得咸鸭蛋吗?刚才正殿设宴,看他吃菜吃得挺欢畅的……”
在池萦之的干呕声中,司云靖眉宇间的阴霾散去了些,嘴角浮起一丝轻松愉悦的笑意。
“这个居然是真货。”他轻飘飘地背着手道,“陇西王一代豪杰,居然真的生出了个小姑娘似的儿子。咄咄怪事。”
池萦之吐得快断气。
刚才宫宴吃得不少,这下倒好,还没出宫呢,全吐出去了。
她终于想明白太子爷为什么要一篮子咸鸭蛋了。
自从八岁鹰嘴岩上当面见了脖颈炸出血窟窿的死尸,从此落下个毛病,碰到咸鸭蛋就吐。吐了两三回,王府厨房知道了,陇西王府采买单子再没有鸭蛋一项。
转眼过去了许多年,连自己都忘了……
终于想明白了这一茬,她震惊地抬起头来,余光瞄向神情愉悦的太子。
自己都忘了的事,他是怎么知道的?!
“忘了?”司云靖扯了扯唇,“你小时候自己写的信,夹在一堆乱七八糟的事情里说的。”
刚才那个奉命跑御膳房拿咸鸭蛋的内侍是个有眼力见的,眼看这边气氛开始缓和,太子爷还和人叙起旧来了,那内侍一溜烟地跑出去,不久之后气喘吁吁捧了个大茶盘来。
“池世子吐得厉害,喘口气,喝点热茶缓缓。”那内侍殷勤拎起茶盘里新沏的一壶茶,倒了杯热茶捧过来。
池萦之几乎把肠胃都吐空了,嘴巴里一股苦味,立刻端过热茶漱口。
漱口漱得急,一杯热茶不小心泼出去半杯,她拢了溅湿的袍袖,就要自己拎茶壶满上。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出来,拎起茶壶,把热茶倒进她手里的空杯里。
“仔细看看,轮廓不像乃父,眼睛和嘴巴却是有几分像的。”司云靖把茶壶放回了朱漆大茶盘里,淡淡道,“孤想起来了,你母亲据说是当年南唐出了名的美人。你长得不像乃父,莫非相貌从了你母亲?”
回答他的是一片沉默。
池萦之带着震惊的神色,盯着司云靖拎起茶壶倒茶的那只手发呆。
司云靖看在眼底,了然道,“孤有手有脚,偶尔倒一杯茶,你喝了便是。倒也不必如此惊惶。”
“……”池萦之完全没听到他在说什么。
刚才大茶盘托在太子爷的右边,他顺手倒茶用的便是右手。
暮色笼罩宫廷,宫墙下十步一处的石座油灯次第点亮。明黄温暖的灯光,映亮了上好成色的墨玉,在夜色里温润剔透,莹光溢彩。
池萦之震惊的视线,久久凝在司云靖右手大拇指上套着的墨玉扳指上。
……
宫墙夹道下,一片压抑而古怪的沉默气氛。
直到旁边站着的羽先生轻咳了一声,她终于回过神来,一仰头,喝酒似的干了整杯的茶,空茶杯放回托盘,按照规矩恭谨行礼,“谢太子殿下赐茶。”
司云靖的眉宇间显出大片的阴霾,站在原地静了片刻,却沉沉地笑了一声。
“池小世子端着茶杯迟疑许久,怎么,害怕孤亲手下毒害你?”
池萦之沮丧地摇了摇头,解释说,“不是,刚才在想别的事,一时忘了喝了。”
司云靖的手指细微地动了动,一瞬间想抬手吩咐把人直接拖下去打一顿,按捺着蜷住了。
“什么事能让池小世子如此分心?连孤的茶都忘了喝了?”他冷笑一声,“说来听听?”
池萦之:“……”不,说出来是不可能的。
她默默地想,只是个恰好戴了个墨玉扳指而已,说不定跟梦里的不是同一个呢。京城那么大,高门世家子弟,谁没有几个上好的玉扳指。
想归想,低垂的视线还是情不自禁地抬起一些,悄然转到司云靖的右手大拇指上。
无论是色泽还是大小,看起来真像啊……
司云靖的视线敏锐地顺着她的目光,转到自己的右手拇指上。
他眉心一跳。
连当面回话的规矩都忘了,就因为看上了他的一个玉扳指??
堂堂陇西王世子,就这点出息?!
司云靖不动声色地缓缓抬起了右手。
果然,对面池萦之的目光也缓缓地跟着抬起来,目光中带着渴望(?),紧追着墨玉扳指不放。
确定了。司云靖神色闪过更为浓重的不悦。
他没看错,池家小子就这点出息!
司云靖的唇边勾起嘲讽的弧度,把墨玉扳指从拇指关节处退了下来,往宫墙角落处一扔,“喜欢这个扳指?过去捡起来,便赐于你了。”
“叮——”上好成色的墨玉扳指发出一声细小的脆响,翻滚着消失在角落阴影里。
在场所有的目光都追随着滚动的扳指,又转回来盯着池萦之。
这似曾相识的画面感……
似乎在人类和某种宠物的互动中经常看见……
池萦之瞄了眼太子爷,默默地腹诽,你逗狗呢。
她拢着宽大的袍袖站在原处不动,申辩说, “殿下的墨玉扳指成色罕见贵重,臣确实喜欢,但只想借来一观,并无意夺爱。”
司云靖报以嘲弄的眼神。
旁边的羽先生咳嗽一声,眼风扫过宫墙侧边站着的内侍。
那内侍得了眼神暗示,立刻小跑着抢去角落里寻摸了片刻,找到了太子爷的墨玉扳指,双手奉给了池萦之。
池萦之将扳指捧在掌心处,借着宫灯的光芒,仔细打量。
啧,越看越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