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拿了万人迷剧本的咸鱼——香草芋圆
时间:2020-09-25 08:16:05

  她心里一动,往石座宫灯的方向走过去几步,趁势转了个角度,眼角余光打量起司云靖的手来。
  隔着四五步距离,司云靖修长的手露在袖口外,看得很清晰。
  越看越像,但又无法确认……
  “孤的手好看么?”宫墙下响起了平静而压抑的嗓音。
  司云靖的眉宇间分明带了阴霾怒意,嘴角却扯出了一个凉薄的笑意来。
  “孤的手,比墨玉扳指还好看?”
  池萦之被当场抓了包,立刻垂下了视线,老老实实认错,“臣逾越了。”
  她掌心捧着墨玉扳指走近司云靖的身侧,“殿下的扳指,臣已经借来观看,不敢夺爱,原物奉还。”
  只可惜她嘴里说的话,司云靖是一个字也不信的。
  “盯着孤的手,在心里骂什么呢。”他语气沉沉,仿佛暴风雨前夕山雨欲来。
  一听就是个送命题,池萦之只好把头低得更深了。
  正好走近了太子爷身侧,她托着墨玉扳指,顺势撩开衣摆蹲下,将扳指递到司云靖的手掌边。
  在司云靖略显惊愕的注视下,她小心地托起他的右手,把扳指端正戴回了大拇指关节处。
  ——这是近距离观察他的右手的最好的机会了。
  结实有力的年轻男子的手,保养得当,全无疤痕,五个指甲修剪得整齐干净,月牙呈现健康的粉色,虎口处有些练武生出的薄薄的茧。
  拇指关节处戴上了扳指后,大小形状和梦里看到的那只手一模一样。
  池萦之近距离盯着眼前的手,心情沉重地想,确认了……
  就是这货。
  “——哑巴了?”头顶上方传来了山雨欲来的平静的嗓音。
  “孤的手,比墨玉扳指更好看?——摆出这幅恭顺的姿态,心里又在骂什么呢?”
  池萦之刚刚确认了噩耗,心情沮丧之下,一声不吭,把扳指给他戴回去就放了手,顺手拍了拍厚重衣袍袖口处的皱褶。
  安静了片刻,头顶上方又传来四个字的评价,“装乖卖巧。”
  池萦之:“……”算了,随你说去吧。
  ‘美貌动人’都认了,‘装乖卖巧’听起来还凑合?
  池萦之安然接下:“谢殿下夸奖。乖巧是身为臣子的本分。”
  “……”司云靖的手指又是没忍住细微的一动。
  池萦之起身行礼,“天色晚了,臣请告退。”
  但经过了今天的几轮来回,太子爷在宴殿中被引发、又酝酿了整个下午的熊熊怒火,此刻已经如滔天怒海,不可遏制。
  ——轮到火气上头的司云靖跟她没完了。
  幽静的宫墙下回荡着太子爷寒凉的话语声:“站住。孤准你走了么?”
  池萦之带着几分茫然和不解抬起脸来。
  眉眼姝丽的少年世子安静地站在朱色宫墙下,黛青衣袂在风中摇曳,风姿飘逸,如画中人。谁想到她喝醉了会说出那大逆不道的三个字来。
  装乖卖巧,说的就是她,一个字都不错。
  司云靖眸色沉沉,心中冷笑。此人实在是……
  “——过分可爱。”
  脱口而出的四个字,惊到了他自己。
  旁边站着的羽先生带着震惊的视线转了过来。
  司云靖面无表情地僵在原地。
  怎么回事!
  他、他又失言了?!
  “殿下,”令狐羽轻咳了一声,几步走近过来,准备救场。
  被怒夸可爱的池萦之倒没什么。她猜想还是因为万人迷光环的副作用,有些心虚地低了头,眼观鼻,鼻观心,做出虚心受教的一幅姿态。
  “臣……长得尚可,”她小声道,“但不敢劳烦殿下再三夸赞……”
  司云靖:“……”再三夸赞?
  司云靖阴沉地想,我是失心疯了,再三夸赞一个小姑娘似的弱鸡男子可爱?
  连续失言了两次的太子爷不再遵从储君忍耐宽仁的雅量传统了。
  他背着手冷眼打量了池萦之片刻,开始无情地品头论足。
  “——过分可爱,倒也没说错。陇西王家的嫡子,御旨册封的藩王世子,生得面若傅粉,腰若细竹,按照南唐那边士子们的评法,简直是罕有的风流相貌。”
  他的话风一转,冷冷道,“只可惜你生在英勇尚武的大周朝。”
  “堂堂男儿,肩不能提,手不能扛,上不得马,举不起刀。我若是你父亲,索性把你一棍子打死,免得放出来丢人。”
  池萦之:“……”这么说就过分了啊。
  她按了按蹙起的眉心,辩驳道,“臣虽然生得不甚健壮,却也不是肩不能提手不能扛之人。臣自小得父王随身教导,开弓上马,骑射六艺,都是学过的。”
  她无奈地一摊手,“殿下对臣太过苛责了。相貌乃是天生,臣也不想这样啊。”
  她摊开手的时候,正好一股穿堂风呼啸刮过,掀起了宽大的袍袖,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腕。
  司云靖的眸子凝在她手腕处,顿时想起了这位带着金铃铛手钏赴宫宴的好事来。
  原本性情就不甚宽厚的太子爷,怒气如疾风暴雨,说话更加不留情面。
  “呵,长得跟闺中小姑娘似的,还喜好戴金手钏。”
  他刻薄入骨地评价,“索性换身衣裳,直接出去选花魁罢。”
  宫墙下,羽先生不忍直视,默默地走开几步背过身去,暗想,自家殿下只怕是压了许多年的新仇旧恨涌上心头,加在一起算总账了。
  若是池家小世子受不住刺激,等下跳了太液池,得赶紧捞起来。
  他背对着宫墙下两人,竖着耳朵,听太子爷语气嘲讽地继续,
  “池小世子选中了花魁,孤也得去看看热闹,怎么着也得——”
  说到这里,声音忽然微妙地顿了一下。
  “——金屋藏娇。”
  池萦之:???
  令狐羽:!!!
  东宫第一近臣令狐羽震惊了。
  一次两次还能说是失言,但三番四次是怎么回事。
  莫非自家太子爷心里当真对池小世子……?
  羽先生从瞬间闪过脑海的无数猜想和震撼中回过神来的时候,蓦然察觉背后的两人很久没动静了。
  他诧异地一转身,顿时脸色大变。
  池萦之不知何时上前两步,略踮起脚尖,粉嫩润泽的唇瓣正堵在太子嘴上。
  ——这货总算闭嘴了。
  听着四周难得恢复的清静,池萦之闭着眼想。
  不好意思,她要加快剧情了。
  宫墙下的这一幕,她是看过剧本片段的。
  宫墙下,太子爷当面质问:“真的是池小世子?长得像闺中小姑娘。”这一幕预示京城副本的开始,也是六百章对手戏的开端。
  刚才那句‘金屋藏娇’,是极度危险的一句台词。
  按照剧情走下去的话,她会经历一百章的试探,两百章的掉马,三百章的强取豪夺。
  最后达成的关键剧情节点,应该就是剧本警告她躲不开的静室生命大和谐、以及不可描述后获取太子守护承诺的那一幕……
  实在是太麻烦了。
  六百章的剧情从从到夏,又夏入冬,不知经历了一年还是两年。
  她这么怕麻烦的人,想想看就觉得寒毛倒竖。
  既然七八十章的蜀王世子剧情线可以跳过去的话,为什么六百章的太子剧情线不能直接跳到结尾呢。
  把最麻烦、最浪费时间的来往试探、惨烈掉马、强取豪夺,改成有来有往,你情我愿,早点跳到太子线最后的关键节点:静室生命大和谐,获得守护承诺,完事儿。
  太子剧情线结束后,京城副本还有一千章其他剧情要走呢。
  唇角温热的触感分开,她倒退了两步,按规矩行礼告退。
  “天色晚了,臣请告退。”
  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阻止她。
  司云靖捂着嘴唇站在原地,盯着她的眸光暗沉,神色阴晴莫测。
  相比来说,刚才含怒训斥的时候,情绪反倒更容易揣测些。
  池萦之想了想,保持着行礼的姿势,客客气气地道,“宫门即将下钥,臣还有些事要做。等事情了结,今晚定当拜谒东宫。”说完转身就走。
  身后依旧没有人拦她。
  出去的时候,禁军正准备下钥锁宫门。
  “哎呀赶巧了。这位大人快些吧,迟点就出不去了。”巡值的禁军不认识她,不停催促着快些出宫,不要耽误了他们的差使。
  池萦之站在宫门外头,隔着半尺厚的铜门缝隙问里面忙碌着锁门的禁军,“几位兄弟可知道前殿有一位射箭极厉害的曲大人?”
  几位值守禁军茫然地互看一眼,“曲大人?没听说过皇宫里有姓曲的厉害人物啊。”
  池萦之问了个空,心里纳闷,看看天色已经全黑了,时间地点都不是问话的时候,转身便往皇宫外金水桥方向走。
  走了几步,赫然发现身后跟了人。
  月色刚上枝头,斜斜映射下来,将身后那人的影子拉得老长,池萦之只要不是个瞎子就能看见。
  这么明目张胆的跟踪方式,显然不怕露了踪迹。
  皇城脚下,池萦之这边倒也不怕。
  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走过了金水桥,池萦之在汉白玉栏杆尽头停了下来,也不回头,淡定道,“前头就是下马碑了。阁下如果有话要说,我们就在这里说。如果无话可说,只是送池某一程的话,我们在此分道扬镳正好。”
  身后那人大笑了起来。
  笑声爽朗明快,显然是不怕人听见的。
  身后那人笑完了,操着一口正宗的京城口音说,“好吧好吧,我们就在金水桥这儿说。池世子你找曲先生?你们认识?”
  池萦之终于转过身来,借着浅淡的上弦月色打量着面前的陌生跟踪之人。
  此人看起来差不多弱冠年纪,高个子,长手长脚,一双漂亮的丹凤眼,脸颊带着些少年的圆润,轮廓是过于浑圆了些,但五官生得好,皮肤又白,倒不觉得难看。
  来人穿了身厚实的蜀锦立领夹袍,系了件毛色光润的紫貂皮披风,后背靠在汉白玉栏杆上。虽没有自报家门,举手投足、衣冠穿戴,却处处显露出锦衣玉食的矜贵之气来。
  池萦之猜想他或许是今日赴宴的众多陪同随员之一,人数太多,在正殿里没有注意到。
  “阁下认识曲先生?”她谨慎地说,“不知道他身在何处?还请赐教。”
  那人倚着桥栏杆,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细缝,“曲先生在哪里,我是知道的。但现在不急着说。池世子还是先惦记着另一件事吧。”
  他伸手遥遥一指身后紧闭的鎏金兽首朱红宫门,
  “如今宫门下了钥,外官不递牌子求见的话,谁也别想夜进皇城。池世子你呢,初来乍到京城,是没有腰牌可递的。”
  池萦之眨了下眼。
  来人抚摸着腰间挂着的玉牌,悠悠然吐出了最后一句:“池世子有没有想过,你如果夜里进不了宫,又如何信守对皇兄的当面承诺,今晚前去拜谒东宫呢……”
  池萦之:“……”
  皇城这种宫廷政要起居的机密地方,它怎么处处不隔音呢。
  所以她跟太子爷在宫墙下的那一段,到底有多少人看见听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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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咸鱼第二十式(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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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陇西王府的徐长史今天跟着自家世子的车来了皇城,车驾在下马碑处停下,一直原地等着。
  眼看天色黑下,一同赴宴的楼世子早走了,自家主人却迟迟不现身,不由地焦虑万分,翘首探望宫门处。
  直卡着宫门下钥的时辰,自家世子爷跟另一人并肩走过了金水桥,他长呼了一口气,以为跟着池萦之出来的那人是沈家小侯爷。
  直到来人走近,感觉身材尺寸不大对,似乎过分圆润了些,徐长史迎过去两步,借着月色仔细打量来人的五官面容,顿时惊骇万分。
  “宣王爷?!”
  他指着那矜贵打扮的圆脸高个贵胄子弟失声道,“世子爷,你怎么和他,这、这……”
  宣王司云筳,当今皇帝膝下幼子,与太子爷司云靖一母同出的胞弟,京城头一号的浪荡人物,名号传到了西北边关的猎艳高手。
  徐长史郁闷地想,自家世子爷今天头一次进宫,怎么好的一个没结交,反倒跟这位混到一处去了?
  池萦之也挺郁闷。
  宣王刚才真是问了个好问题。
  试想一下,今晚因为进不了宫而鸽了太子爷,下次见面时,不好意思地一笑,“太子殿下,本来是真心地想夜晚拜谒东宫,找你睡觉。但夜里叫不开宫门,我就回家自己睡觉啦。”
  不知道她还能不能活到明年……
  池萦之和自家徐长史面面相觑了片刻,从烦恼的沉思中回过神来,轻斥道,“正是宣王殿下当面。还不过来见礼。”
  宣王司云筳哈哈地笑了,过去自来熟地揽着她肩膀,越过了车轿等候的下马碑,径直往东华门方向走。
  “除了我还有谁呢。没想到小王的名号如此响亮,你们陇西郡来的人都知道我。”
  宣王神情愉悦,“走,池老弟,相请不如偶遇,咱们一起快活去。快活完了我送你进宫。”
  池萦之:……
  徐长史:……
  冬日天黑得早,京城四处亮灯、宫门下钥时分,其实才刚过了饭点不久。
  徐长史和池萦之都想歪了,宣王嘴里的‘快活’,原来是很纯洁的快活。
  宣王指路,池萦之出钱,两个人在靠近东华门不远的热闹集市中寻到了一处生意极好的小食摊位,两人包下一张木桌,就在人来人往的长街旁边打起了边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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