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君！
时代变了。
这种剧情就连最狗血智障的连续剧都不这么演了。
这年头儿，有什么问题不得是当面对质，当面问个清楚明白的么？
毛团怀疑长合道君怕不是怀疑自己的智商。
要么就是他自己的智商不怎么够用。
当她挤进了办公室，理直气壮地看着正冷冷转头看向自己的长合道君，还有无声地坐在一旁，看似诧异，实则嘴角泛起淡淡笑意的苏重明，就觉得苏重明真的是太坏了。
他似乎早就知道长合道君在打什么小算盘，可是却任由长合道君犯傻，也不知道为什么，看见苏重明眼底带着笑意看着自己，苏果觉得自己的心里生出无边的欢喜。为什么没有打断长合道君刚刚是是而非的话，是因为他相信她不会听那些旁人嘴里的话，而是会推门进来，会亲口问他。
而不是转身就走。
这是苏重明对她的信任么？
这份信任，叫苏果心里美滋滋的。
这大概就是心有灵犀吧。
默契。真好。
“你竟然……”长合道君眯着眼睛看着竖着尾巴进来，跳进了苏重明怀里的苏果，又疑惑地看向苏重明问道，“你不是说她失……”
“苏重明，你养过别的狐狸么？”就在长合道君阴晴不定的目光里，苏果打断了这个总是想干掉自己，现在还想套路自己的家伙的话，歪着小脑袋对苏重明问道。
“我只养过你。”
“可你不是养了一只一万年的狐狸么？”苏果甩了甩尾巴，信任地看着苏重明。
他的眼睛静静地看着窝在自己怀里的这只东嗅嗅，西嗅嗅，仿佛想从自己的怀里闻到别的狐狸味儿的小家伙儿，眼底带着几分柔和，摸着她毛茸茸的小脑袋温和地说道，“我只养过你一个。”
他依旧只是这样的一句话，和长合道君说的完全不一样，明明还是很蹊跷，可是苏果却点头立刻说道，“我相信你。”
她满心信赖地拱在自家剑修带着几分凛冽的怀里，哼哼着说道，“苏重明，我相信你永远都不会欺骗我。”她相信苏重明的每一句话，他说只养过她一只，那她就相信他。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相信他，相信他永远都不会欺骗她。
至于长合道君嘴里的那些话……
苏果完全不相信。
因为苏重明说，他只养过她一个。
她只会相信苏重明。
至于什么养了一只狐狸一万年啥的……苏果只会听苏重明给予自己的回应。
当苏重明给予她承诺，承诺只养过她一个，苏果顿时就什么都懒得问了，倒是想到了一件事，急忙挥着毛茸茸的小爪子跟自家剑修绘声绘色地告状说道，“我今天遇上邪祟了！这群邪祟还想挑拨咱们之间的关系……”
她觉得自己背后的气息变了，慢吞吞地扭着小身子转头，就看见长合道君脸色冰冷，带着几分气急败坏地看着自己。
歪着头看着这意图破坏自己和苏重明之间感情的强悍仙人，毛团怜悯地看着他，想了想才友好地说道，“那个道君呀，制造误会得与时俱进，那什么躲在门后偷听到误会带着球半夜坐飞机离开虐恋情深啥的，现在都不流行了。当仙人的，好歹以后得解释解释为啥说话的时候不用隔音术呗。”
看着摊开小爪子同情地看着自己，希望自己多书，读新书的垃圾毛团，长合道君被气得浑身发抖。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垃圾的一只毛团！
“你！重明，你管管她！”
“你说今天被邪祟找上门？”苏重明当做没听见好友的求助，忍着笑对苏果问道。
为了不要面前的好友被气得裂开，他强忍着没有露出笑容。
可是看着他纵容地摸了摸苏果的脑袋，连一句“多嘴多舌”都没有训斥，长合道君已经咬牙切齿了。
他转头看着被阻拦在外面的执法仙人和两个邪祟，眼神顿了顿，走过去和那执法仙人说了什么。
执法仙人毕恭毕敬地点头，将两个挣扎的邪祟交给长合道君，自己离开了。
当长合道君沉着脸提着这两个邪祟走进来，指尖儿挑起隔绝仙术，将整个办公室都笼罩，丢了这两个用阴冷的眼神看着苏重明的邪祟在地上，这才冷声说道，“最近他们都在找她。不想叫她的身份被旁人知道，你好好想个办法。”
他看着苏重明欲言又止，可是到了最后，却只是闭上了眼睛坐到了一旁。
看着他这个样子，苏果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么多年对她又是要灭了她又是要扒了她的皮的长合道君，的确知道她是因恶与祸乱而生出的孽物。
所以，身为正道仙人，他想灭了她，铲除妖邪。
这似乎没有错。
可是现在，似乎是因为她被苏重明养了，他竟然默认了她的身份么？
那苏重明……
苏果转头，看着把自己抱在怀里的那张英俊的脸。
她的小爪子轻轻地摁在他的脸颊上，呆呆地问道，“你知道我的身份么？
她的眼底露出一抹恐惧，可是又下意识地把小脑袋贴在他的颈窝上，小小声地说道，“我，我乖乖的。”
毛团的声音弱弱的。
苏重明垂眸，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拂过苏果的小脑袋。
看着她怕怕地躲在自己的怀里，他轻声说道，“我不会不要你。”
毛茸茸的小身子抖了抖。
毛团从他的颈窝出来，神气活现！
刚刚还可怜巴巴，现在不知多么耀武扬威。
“我就知道，你是这世上最好最好的人了。”
苏重明看着甜甜蜜蜜地蹭过来的毛团，微笑了。
长合道君看着这两个傻子，胃疼。
“他们告诉了你你的身份？”他指了指地上那两只邪祟，对苏果沉声问道，“他们还和你说什么了？”他似乎很关心这个问题，看在他虽然凶巴巴的，可是却因为苏重明的原因对自己忍着，也算是和苏重明交情很好，苏果没有继续刺激他，歪头想了想才说道，“他们管我叫主上，还说我是孽物，叫我一起去干坏事，祸乱污秽整个天道。不过我当然不会做这样的事。”
“叫你主上？”长合道君看着苏果的眼睛轻声问道，“你能记起他们为何叫你主上？”
“不记得了。”
苏果摇了摇小脑袋。
“那你记不记得重明和你……”
苏果疑惑地看着他。
长合道君慢慢地皱眉，看着似乎疑惑自己问得这么奇怪的苏果，许久之后才慢慢地说道，“算了。当一只狐狸没什么不好。”他看着苏果，盯着她的眼睛慢慢地，仿佛是在警告地说道，“苏果，你就不如继续当一只狐狸。”
这只不过是简单的一句话，可是那一刻，似乎有什么在苏果的耳边炸裂，轰然巨响，苏果呆滞的时候，有个熟悉得不得了的声音在苏果的耳畔说着同样的话。
“狐狸，自此以往，我只是狐狸，永远只当一只狐狸。”抽抽噎噎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一颗金色的种子在这一刻炸开，苏果的眼前一片刺目的金色，将眼前一脸错愕的长合道君与闭上眼轻轻抱住自己的自家的英俊剑修的脸全都遮蔽。
晕厥前，只有一个细细的声音抽噎着大声说道，“不是孽物，就，就只是一只狐狸。红，红毛的……”
那是……她自己的声音。
☆、红狐（十二）
高耸入云的密林, 天空上黑压压一片，无边的树木在绵延万里的山脉上茂盛地生长，遮天蔽日, 天光都难以透入。
密林此刻安安静静的。
在安静之中，又隐隐地不知何处传来野兽的吼声，还有遥远的灵气的喷发。
碧绿的草木与灌木后，正侧卧着一只巨大的白虎。
它的身上充斥着几道黑色的花纹, 一双赤金色的眼睛微微眯起来, 侧卧在草地上露出柔软的腹部。
几只胖嘟嘟的小白虎正簇拥在她的腹部，闭着眼睛蹬着有力的小腿, 努力地在吃奶。
这显然是一只刚刚生下了孩子的母亲，它觉得自己被咬得疼了，发出了低微的警告的吼声，却似乎压抑着，不敢大声，睁开了眼睛四处警惕地看着。
在安静却危机四伏, 不时会有各种妖兽出没的山林里, 这样一只没有半分灵气，除了巨大一无是处的普通的野兽生存显然是食物链最底端, 生存格外艰难。
当它警惕地看向四周的时候, 不远处，黑压压的灌木突然微弱地摇晃了起来。就在巨大的白虎警惕地看过去, 微微摇晃的灌木停了停, 半天, 从茂密的，在看不见天光的密林中隐去了绿色，透出几分黑色的灌木后, 突然，探出了一个小脑袋。
它看起来一点都不好看。
小脑袋瘦巴巴的，皮毛斑驳，一张狐狸脸扭曲着，有些畸形。它眯着一双细细的小眼睛，或许是天色的原因，当它的眼睛微微张开，隐隐透过一道血光。
白虎静静地看着它弱弱地挣扎。
小小的小家伙儿从灌木之中努力的地挣扎出来，力竭，一下子趴在了地上，吸着小鼻子，看起来可怜巴巴的。
它张开了眼睛，血色一闪而过，露出了一双剔透的眼睛。
当血色从它的眼底消融，白虎轻轻地吐出一口气。
那压抑着的危机感同样散去。
它转头，不再看那只弱小的黑色的小东西，转头舔了舔自己腹部的几只完全没有被影响到的小白虎。
安静的只有小白虎哼哼唧唧吃奶的声音，叫那个努力地从灌木里挣扎出来，身上皮毛上全都是乱七八糟的草叶树叶和脏兮兮泥土的小家伙儿呆了呆，也虚弱地挣扎着小脑袋看了过来。
它很瘦小，看起来像是一个先天不良因此被母兽抛弃的可怜的小崽子，瘦巴巴，头是尖尖的，却歪歪扭扭，有一双大大的尖耳朵，看起来就像是一只半缺不全的狐狸崽子。它的皮毛干枯，黑乎乎的，纠结在一起完全没有光泽，就像是被火焰烧过一样，斑驳着，丑陋得叫人不能直视。
这样的一只看起来先天不全，又黑乎乎的丑陋的狐狸崽儿，白虎一边舔着自己的几只胖嘟嘟的孩子 ，一边用野兽本能的想法想到，那些喜欢美丽的狐狸倒是有可能会抛弃自己这样的孩子。可是那是狐狸的想法吧。
作为母亲，就算孩子再丑陋，它也不会愿意就这么抛弃掉，丢到森林里自生自灭。
思维简单的野兽也只不过是本能的一点点母性在作祟，之后，就不再去看那只吸着鼻子，弱弱地叫了两声，似乎随时都会被湮灭了生命的小东西了。
这个森林物竞天择。
这样被母兽抛弃的孩子，想必是活不下去的。
奄奄一息的黑乎乎的丑狐狸趴在草地上，抽搐了一下小身子，又弱弱地叫了起来，仿佛嗅到了奶水的味道，弱弱地动了动小爪子，往白虎的方向蹭了蹭。
它蹭了蹭，又像是在畏惧，竖起了小脑袋迟疑着。
正在这时候，正在大口吃奶，努力把兄弟挤到一旁的一只最壮硕的小白虎突然闭着眼睛叫了两声。
“果果，果果。”这似乎是白虎崽儿仅能发出的声音，听着它这样奶声奶气地叫，几个小兄弟也不满这个最壮实，最能抢奶吃的兄弟，奋力地和它挤了起来，也奶声奶气地叫，“果果，果果！”
从它们的嘴里发出了嫩嫩的声音，黑乎乎的狐狸崽儿趴在地上呆呆地听着，犹豫了一下，勉强抬起小脑袋看了看不远处正安静地侧卧着的大大的白虎，呆了呆，又看了看自己黑乎乎的小爪子。
它本能地觉得那跟自己不是一个种族，那是雪白的，自己是黑乎乎的，大概会被赶走吧。可是太饿了，饿得头昏眼花，饿得太难受，努力地想了想，它厚着脸皮，哼哼唧唧地继续往那带着奶香味道的方向爬去。
那里有能叫她活下来的食物。
一边爬着，它一边紧张地看着那只巨大的白虎。
它知道自己是不受欢迎的。
丑丑的，还和别的崽儿长得不一样。
在遇到这只巨大的白虎之前，它刚刚从前一个可以喂给自己食物的野兽的面前被赶走。
哪怕它努力地变成了和之前小伙伴一样的模样，可是还是被赶走了。
因为它不是那个野兽的孩子。
它也不知道自己是谁的孩子，只知道想要活下去。
在森林里，它不知道已经遇到过多少可以喂养它的母兽，可是总是在厚着脸皮蹭过去就会被赶走。
一开始，它以为是因为它和它们不一样，因为它看起来扭曲得不得了，可是哪怕现在，它已经努力地和它们一样有了尖尖的耳朵，有了毛茸茸的皮毛，可是似乎对它们而言，它还是不一样的。
想到这里，它觉得有点难过，可是它更想活下去。偷偷地看了看巨大的白虎，虽然它和它们更加不一样，可是它还是稚嫩地，厚着脸皮学着那些崽儿们的声音叫道，“果果，果果。”
白虎抽动了一下身体。
丑丑的狐狸僵硬地趴在地上。
看到白虎只是甩了甩尾巴，没有把自己赶走的意思，它眼睛微微一亮，哼哼唧唧地叫了两声“果果，果果”。
它一头扎进了小白虎中。
雪白的幼崽中混杂着黑乎乎的一团。
小白虎们都疑惑地看着这气势汹汹冲进来，一口啃在母亲怀里，大口大口吃奶，仿佛八天没有吃饱饭的小东西。
就……和自己不太一样。
它们都看着它。
丑丑的狐狸大口大口吃了几口奶，觉得活过来了，心满意足地抬起小脑袋，看着正紧紧地看着自己的几只雪白的毛团。
它们比自己壮，比自己大了好大一圈儿，尖尖的牙齿从嘴角露出来，似乎正想给它一口。
狐狸呆住了一会儿，缩了缩自己黑乎乎的小身体，觉得有点自卑……它不知道从何而来，可是却莫名有一点奇怪的感觉，就是自己丑得很，在这样漂亮的，胖嘟嘟的幼崽的面前特别自惭形秽。只是想了想，它又急忙讨好地去蹭了蹭面前的几只，乖巧地叫道，“果果，果果。”
……虽然看起来和自己不太一样，可是叫声一样，应该是……兄弟姐妹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