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开普勒——商遥
时间:2020-09-27 09:16:41

  他顺着她瘦瘦的后背轻拍,不知道怎么安慰的好,只好讲清楚今天晚上的事情。
  是研一的新生做数据分析,把原有的处理程序弄得错乱。
  那程序一开始是他写的,赵航才打了电话过来求助。
  电话里三言两语怎么讲得清楚问题所在,回去之后才晓得是一个很重要的数据模型丢失。研一的初来乍到,更是怕担责,怵得不敢讲话,最后去找楼管老师接了学校站台的钥匙,奔波良久,才把门开了,重新观测取样,重建模型。
  谁知怀里的少女肩膀耸得更厉害了。
  她哭得凶猛,但一点声响都没,一颗颗眼泪串子往下砸得丝毫不含糊。
  任渺渺心里念着。
  他平时最会见人什么人说什么话,爽了约,理由果然还是充分的。
  江勉哪知道她现在根本听不进解释。
  他舒了口气,声音放得很缓,“渺渺……”
  “……那么重要,”她推着开这个极具诱惑性的胸膛,抬起头看着他,声音还带着重重的哭腔,“那我岂不是在耽误你的时间。”
  他抬起手,用手指背面轻轻刮了刮她脸庞的泪水。
  她打掉他的手,赌气反问他:“观测结束了?数据取样好了?模型重新建好了?”
  “还没。”
  “那你还回来找我干什么?”任渺渺抿了抿唇,边试着控制眼泪,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软弱,一边放出戏谑的话,“小心等会儿你师弟又出岔子了。你能力大,责任重,也忙得很,连句提前告诉我的话,也没空跟我讲。”
  江勉抿了抿唇,解释:“站台没有信号。”
  “所以就是你有理,你最有理。”任渺渺更气,眼泪又不受控制地顺着眼睑往外渗。
  她已经够失态了,不想再在江勉面前狼狈又邋遢。
  可是眼泪鼻涕一齐流着,别无他法,她只好转过头用手背淌掉快流出来的鼻涕。
  “喏。”面前送过来一张纸巾。
  她不客气地接过来,狠狠擦了把鼻涕。
  虽然是得了一点点他的恩惠,这并不影响任渺渺侧目瞪他,“你还不走。”
  “……别哭了。”
  他爽了她的约,连哭都不教人哭了吗?他怎么这样蛮横又霸道?
  她嗓音更嘶,“我哭,干你什么事?你是我什么人?”
  失望、难受、委屈全写在少女泪痕斑驳的脸上。
  她的话像尖刀直戳在红心上。
  江勉从未没预料自己这样怕她掉眼泪。
  他再度把女孩揽进怀中,用手轻轻抚着她的发丝。
  她推他,“你放开,你少来这一套!”
  但没有持续太久。
  男人的气味将她包裹起来,严丝合缝。
  她仿佛浸没入了一片能让她溺毙的海里,放弃挣扎。
  只听见头顶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也想过让你先回去,但这次是我妄自尊大,以为能快点解决,最迟十点赶过去,给你今天的终结。”
  任渺渺吸了吸鼻子,“……什么终结?”
  “渺渺,跟我在一起。”他的声音就在耳边。
  作者有话要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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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这一句话提醒了她现在的怯懦, 在他怀里接受心安理得的安慰又算什么呢?
  烧成灰的蜡烛不能再次点燃,流水也没有从大海倒流进江河的道理。
  她等了一晚上的结果,落得这样仓促又难看的结局, 她宁可不要。
  任渺渺推开他, 眼泪也收了,“我不要。”
  至少……现在不要。
  早知道会被拒绝,江勉还是坚持说了。
  所以这会儿他的表情得并无波动, 反而理了理她的鬓发, 用哄着小孩的语气,“……不哭了就好。快上去吧, 不早了。”
  她当然要上去睡觉,可能跟他一直耗着吗?
  但若是他指使,让自己上去, 多少让她不快。
  任渺渺吸了吸鼻子,“……你还不走?”
  “目送你上去。”
  “我不要你目送。”
  “行,”看了她一眼, 江勉难得服软, “是我的, 你别跟自己置气,回去吧。”
  允诺之后, 他便转过身捞起地上的衬衫,拍了拍灰尘,慢慢往小区主路上走。
  这回他总算听了她的话。
  身影消失在主路转角的树下了,任渺渺再度抹了抹眼泪, 会过头上去。
  走到第一个休息平台,声控灯亮了;第二个平台,灯继续亮起来。
  到第三个平台时, 她不敢作大动静,怕被任教授发现自己深夜不睡偷跑出来,还是满面泪痕、受了欺负的模样。
  不是很能适应眼前的黑暗,她上楼的每一步都分外小心,还得运着巧劲让脚尖先着地,以保证不发出任何声响。
  只有外面的路灯透过陈旧的混凝土窗花板洒进来些光。
  就是那盏灯,他们刚刚站在灯下。
  任渺渺兀自回望了一眼。
  灯光冷冷清清,不燥不热的夏风摇摆着树叶。
  她站在几级台阶上,刚好可以望见他背影离开的那颗大树。
  徐晃一眼,树后还停着辆车。
  近光灯刚刚亮起来,却就这么点着,车里的人仿佛在等待什么,迟迟不启动。
  任渺渺垂下眸子当没看见,几步悠达了回去。
  回到卧室后她开了盏夜灯。
  下面那辆车迟疑了许久,才缓缓滑了出去。
  已经十二点半了。
  宿舍肯定锁门了,那他去哪里?
  任渺渺很痛恨自己为什么这时候又想起来这些碎片细节,江勉在车上睡一夜都跟她没关系,再说他一个成年男性,害怕大半夜有什么事?
  她稍稍重新洗漱之后,又躺回床上。
  四下夜晚阒静得她能听到窗外的蝉鸣。她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正如不知道知了每天在叫什么。
  翻了个身,她翻出刚刚情急之下落在床上的手机。
  屏幕一闪。
  沈娉婷;【人呢?你……睡了?】
  她点开,沈娉婷已经刷了七八条消息。都是些说已经洗完澡回来了,能继续聊天的话。
  任渺渺:【刚刚在玩游戏,没注意,不聊了,好困……早点休息吧。】
  沈娉婷:【哎哎,等等,有件事我突然想起来了,想跟你说声。】
  什么事,都大半夜了不睡觉也要非讲不可?
  心情已经缓和了些,任渺渺耐着性子,发了可爱的猫咪问号:【什么事啊?】
  沈娉婷:【我想起来了,为什么觉得江勉熟悉。】
  任渺渺一怔,懒懒地打出一个问号。
  还以为上次在酒吧,只是奉承她的话,没想到在之前,沈娉婷与江勉真的曾见过。
  沈娉婷接下来的话让任渺渺彻底凝噎。
  时间同样是在大半年前,情人节之夜,比她骂过江勉还要再迟一两个小时。
  大抵是凌晨两三点,她已经烂醉如泥,神志不清,扶着墙在门外一阵呕吐。
  沈娉婷在前台结账,一个没注意,不知她怎么自己七走八走,出了门,靠在路边的花池边上,恍恍惚惚地看月亮。
  酒吧是是非之地,尤其半夜三更,更是危机四伏。
  沈娉婷回过神的时,慌得不得了,回过头,抓起手包就往外找她。
  于是看到这样的情景。
  她醉醺醺,垂着脑袋已经不省人事,半边胳膊搭在个穿着深灰大衣的高大男人身上。
  从背影已经觉得那男人奇特。
  他留着微卷的中长发,发刚及肩膀,半扎半披,初春的风还凛冽,吹得一些稀碎的鬓发摇动,有种颓痞又慵懒的味道。
  沈娉婷没太仔细看,因为男人对面是一个神情惊恐又无赖的皮夹克紧腿裤,二人似在对峙。
  那个紧腿裤笑容猥琐:“兄弟,你逗谁呢?都是出来捡的,你说你是她男朋友,我会信?你看你要是喜欢,不如我们搭个伙……”
  男人丝毫没松手,斜了他一眼,从胸腔里骂出句“滚”。
  见状,沈娉婷赶紧奔上前,喊了声睡过去的任渺渺,横了一眼对面的紧腿裤。
  紧腿裤自然是灰溜溜地走了。
  当时,沈娉婷很惊恐这男人和紧腿裤是一伙演戏的,戒备心很强地看了他一眼。
  见她一来,男人却把重重的任渺渺一丢,推了推鼻梁上的茶色眼镜,垂着眸子,懒散又傲慢地斜了她一眼,带着几分训诫的语气,“小姑娘出来玩,不要喝太多。”
  随即,他便应了句前方的朋友们呼喊,没一点留恋,扬长而去。
  弹窗一滚。
  沈娉婷:【……你有没有看我bulabula打的这么多字啊,姐妹??】
  当然,她看完了。
  任渺渺不光看完了,还觉得眼前的汉字汇成了模糊的画面似的。
  沈娉婷描绘的场景,在她的眼前并不清晰,但她可以肯定,是有这件事的。
  沈娉婷:【渺渺?在?】
  她吞了吞口水:【在】
  沈娉婷:【那今天晚上他给你回复和解释了吗?】
  任渺渺:【嗯,解释了。】
  任渺渺大概讲了他晚上研究所的急事,但略过二人在楼下见面的事。
  沈娉婷发了一个躺倒的表情,跟着,又发来一串:【那他不跟你说明白,就放你鸽子真的过分了哦。不过……刚刚洗澡想了这时,我憋不住,索性决定当即跟你说了,是不是有点怪怪的。】
  任渺渺发过去一串省略号。
  沈娉婷:【哎,我真的不是敌方间谍。】
  任渺渺讪讪,只觉得脑子越发凌乱,道了声晚安,把其他事情都放到明天再说。
  以为朋友情绪应该平复不少,沈娉婷从善如流:【好的,晚安!】
  任渺渺恍然:【哦,对了,还有件事。】
  沈娉婷:【昂?】
  仰面定定看了几眼天花板,任渺渺搓了搓指尖地的汗,犹豫之后,还是一个字一个字地打出来:【他长发,是什么样子?】
  *
  江勉是凌晨四点睡的,直接在研究所。
  从音乐学院回来之后他又去了站台,赵航领着那几个研一的把观测数据刚拿到手。
  他脑子没想太多,跟他们说了声休息去吧,就拿了数据回了自己桌前,开机,打开设计程序,凭着之前的回忆重新编排。
  所以事情差不多是在凌晨两点多结束。
  关了电脑,江勉拿着自己的杯子去茶水间接水洗漱,准备在所里的休息室将就一夜。
  他本想明天再收拾桌上乱糟糟的草稿。
  一片狼藉实在让人看不过眼,江勉又从门口开灯,返回桌面,收起一摞摞的稿纸。
  把有字的一面朝上,检验一遍是否需要存档,是他从大三第一次进研究所帮忙就养成的习惯。
  于是桌子上有两边,左边是废纸,右边则要存档到他的计算文件夹里去。
  修长的手指划过一张又一张稿纸。
  他条理清楚,分门别类。
  一张右下角折着三角的稿纸捏在手里,江勉顿了一下。
  正中央是他刚刚潦草的思路推演。
  有轻微强迫症的他从来不允许书页纸张上的折痕。
  他把这个三角展开了。
  小小一角,笔墨漆黑,笔触圆润工整,秀气纤柔,展平了那道折痕,缓缓放到右手边。
  写的是:dear kepler。
  随后,就是失眠的两小时。
  研究所休息室里单人行军床很简陋,他睡不着了,许是他腿脚难以伸展,又或别的什么。
  夏天五点多天光大亮。
  学生宿舍则在六点半开门。
  挨不住熬了一夜的闷热与粘腻,江勉一早回了趟宿舍,冲凉、换了身干净衣服才重新回了研究所。
  赵航拎着那帮惹是生非的学弟也一早过来道歉。
  他们个个灰头土脸,没想到刚见到所里口口相传的那个江勉师兄没多久,就在人前落了差印象。
  而且师兄昨晚还是开着辆拉风的特斯拉车回来的。
  由是可见,他们还坏了别的事情。
  他们占了一排,在江勉桌边,一个个道歉。
  江勉一夜没怎么睡,精神倒也还好,只是一早上嗡嗡的道歉声让他头疼起来。
  “不用道歉了,”他揉了揉太阳穴,摆手,“检讨一个人都跑不掉。”
  赵航:“啊,我也要呢?”
  “这组观测数据,是Dr.Smith下个开题的题引与佐证,”江勉把手机倒扣在桌上,偏过头,“你们觉得是我让你们写,还是所长让写的?”
  并不是说要多优待外籍客座教授。
  但他们应该清楚,这意味什么着未来项目的进展情况,比如国际合作、数据资源共享。
  面对宇宙这个宏大的课题,人谦卑而渺小,科学亦不存在国界。
  但是有些科学之外的事情,是不受研究者的控制的,谁知道一个细枝末节的错误会不会带来信任关系之间的麻烦。
  江勉一早就接了系主任兼所长的电话,布置下来昨晚模型错误涉事者每人手写10000字检讨。
  至于他,还翻了个倍,20000。
  赵航欲哭无泪。
  数据模型出差错和他一点关系都没,他不过传了个话,晚上还帮忙做了两个小时的观测。
  如果说江勉背锅第一,那第二肯定是他。
  但江勉尚且淡定,赵航也不好说什么,只好翻出稿纸开始酝酿。
  “哎,师兄,我稿纸不够了,借我两张。”赵航滑动座椅,凑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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