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多娇——瓜子和茶
时间:2020-09-28 08:55:05

  民变二字乍然入耳,承顺帝怔楞了下,但马上断然否决,“真相就是废太子狼心狗肺刺杀先帝,这是先帝亲手定的案,绝无可能出错。民变……不过区区几百刁民,能闹出什么乱子?大不了都杀了!”
  话音甫落,朝臣们一阵倒吸气,随即大殿陷入更深的死寂,谁也没有说话,静得让人难以忍受。
  “皇上决计不可,那是您的子民,是国之根本!”卢斌率先打破沉默,以头叩地,砰砰有声,不多时额头就青紫一片,“臣恳请皇上重审废太子谋反案,还天下百姓一个真相!”
  承顺帝心觉诧异,怎么扯来扯去,从几条贱命扯到重审废太子案了?
  “朕说的话你没听到?”他提高声音,好像这样就能震慑住下头的官员,“还是你要抗旨?”
  卢斌的声音更大,几乎是吼出来的,“臣恳请皇上重审废太子案,用真相平息谣言!”
  承顺帝额上青筋霍霍地跳,气得手都开始哆嗦了,没耐心再与他纠缠,正要喝令内宦把他拖出去廷杖,然又有个朝臣跪下道:“臣附议!”
  附议?附议你个鬼!承顺帝咬牙,一挥手,“拖出去!”
  “臣附议。”
  还有不识相的!承顺帝冷笑着看向殿内众人,心里已是动了杀机。
  就在此时,萧易默不作声地瞥了同样沉默的徐同和一眼。
  徐同和猛地明白过来,顿时浑身寒毛倒立,冷汗顺着脸颊淌了下来。
  他没有过多的犹豫,短暂的思索过后,他撩袍跪倒,眼一闭,说道:“臣附议,恳请皇上重审废太子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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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谁都知道徐同和是皇上的心腹重臣, 所以当他跪下去的时候,殿内诡异地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瞪大眼睛盯着他,竖起耳朵生怕漏掉一个字。
  徐同和的声音不大,却清楚地传到大殿每个角落。
  承顺帝张大嘴,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徐同和不敢抬头,盯着眼前的方砖,一字一句说道:“卢御史所言乃是正理, 皇上, 流言猛于虎,悠悠众口,堵不如疏!不问青红皂白全部处以极刑乃是下下策, 非但压制不住流言传播, 反而会加剧恐慌的蔓延,更容易激起民乱,况且……”
  他停顿片刻, 还是说出了口,“皇上先前大力清算废太子旧党,民间就有谣言暗自皇上来位不正,依老臣之见,不如趁此机会彻查废太子案,厘清谣言, 以正视听。”
  承顺帝走下龙椅,踱着四方步来到徐同和面前,冷笑数声:“这就是你想出来的对策?”
  旁人都以为皇上指的是谣言一事,但是他二人, 还有萧易都心知肚明,皇上说的是收徐苾入宫。
  承顺帝声音阴冷,暗含着一股说不出的恨意,徐同和只觉后背又湿又凉,已是汗透重衣。
  他不由自主偷窥一眼萧易,却见萧易饶有兴趣地正盯着他瞧,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徐同和遂一横心,重重咳了两声,叩头道:“老臣奏请皇上重审废太子案。”
  话音刚落,呼啦啦又有七八个朝臣跪下,品阶有高有低,多是徐同和的故旧学生,口中齐齐呼道:“臣附议!”
  “反了!你们要造反不成?”承顺帝紫涨着脸,气得五官都有点扭曲,“朕是皇帝,朕的话就是铁律!朕最后说一次,废太子谋反证据确凿无需再审,谁敢再提朕就要他的脑袋!”
  一众臣工或站或立,皆是面面相觑,虽无人再言语,但跪着的没一个起身,用沉默来表示自己的坚持。
  承顺帝咬着牙恶狠狠骂道,“好好好,看来你们都想做名垂青史的谏臣,朕成全你们。拖下去,廷杖五十!”
  殿内的大臣们顿然脸色生变,这一通板子下去,不死也得去半条命!
  有臣子忍不住劝阻道:“皇上三思,君为臣纲,冒犯天颜的确是臣子们的不对,但朝廷政令上传下达还需要他们来办,如果都发落了,恐怕会耽误各部院的差事,还请皇上从轻处罚。”
  承顺帝把火气压了又压,正要顺着台阶下来,却听萧易冷冷道:“臣弟查到萧庶人曾服用阿芙蓉,此物能令人产生幻觉,神智不清,甚至是疯癫发狂。”
  承顺帝陡然变色,瞬时想到自己指使石若樱干的事,以为他要当众抖出来,一时心慌不已,转念一想,反正已派人暗杀石若樱,死无对证,萧易就是想指证自己都不行!
  萧易道:“先帝对萧庶人的钟爱有目共睹,他实在没有理由谋杀先帝,臣弟以为,废太子案存在诸多疑点,流言也不见得全不可信,慎重起见,理应重审。”
  承顺帝刚刚消下去的怒火瞬间被点燃,看着悠然自得坐在轮椅上的萧易,真恨不得一记窝心脚踹过去,直接踢死算了。
  “晋王是说朕陷害萧庶人?”承顺帝从齿缝里迸出这句话,皮笑肉不笑道,“谁给你的权力暗中调查废太子案?朕太纵着你了,竟让你看不清自己的位置!”
  萧易的表情没有一丝波动,不咸不淡地说:“臣弟惶恐,臣弟不敢信口雌黄。只是明知此案另有蹊跷却视而不见,陷皇上于风口浪尖之上,既无法告慰先帝的在天之灵,又愧对皇上的关心爱护,实在是不忠不孝。”
  承顺帝此时只想压萧易一头,恨恨道:“原来你也知道你不……朕心已决,哪个不怕死的胆敢再进谏,一并拖出去廷杖!”
  萧易微微皱了下眉头,低下头不再说话。
  承顺帝这才稍稍满意地吁出口气,冷眼扫了一圈跪着的“乱臣贼子”,给夏太监使了个眼色。
  夏太监一挥拂尘,命令左右宦官侍从,“没听见皇上的话么?把这老几位拖到午门,廷杖!”
  众臣立时哗然一片,喊冤声、申诉声此起彼伏,还有哭先帝哭社稷的,昂着脖子慷慨陈词的……威严肃穆的大殿简直乱成了菜市场!
  而承顺帝早已不管不顾退朝了。
  萧易冷笑几声,也随众人从大殿内退出来,不过在午门停了下来。
  数位朝臣褪去冠袍,只穿着中衣被压在长凳上,旁边立着两队禁卫军,手持油光锃亮的黑漆长棍,只待监刑的夏太监一声令下便要开打。
  萧易命人叫过夏太监,“一个也不许实打,否则本王要你的命!”
  话不多,很有劲,当即把夏太监惊出一头冷汗,心说有的不能实打,有的却是非死不可,便苦笑着说:“王爷,这是皇上的吩咐,您这是难为我。”
  萧易打量他一眼,点头道:“很好。”
  那目光和看死人差不多!
  夏太监浑身剧烈地哆嗦了下,忽然有些不确定起来——皇上不在跟前,晋王最大,万一晋王真发疯杀自己泄愤怎么办?事后随便编个“不敬”的谎话就能搪塞过去,就算皇上替自己报仇,那自己也早是死人了!
  萧易身后的项良默默捏了捏拳头。
  “哎呦,还是王爷思虑周全。”夏太监立时改了口,笑眯眯道,“皇上在气头上说的气话,不能当真,若冷静下来再后悔……那倒霉的就是老奴了!”
  萧易微微一笑,“很好。”
  车轮碾着青石砖,慢慢远去了。
  夏太监长长吁出口气,只觉得呼吸顺畅不少,也不知道为何,晋王给他的压迫感远胜于皇上!
  他突然愣住了,在他的印象中,晋王一直是跟在皇上后面沉默寡言的小跟班,从什么时候开始,晋王竟有了这样的气势?
  “干爹,怎么打?”小内宦颠颠跑来请示。
  “着实打。”夏太监有气无力叹道,连监刑也懒得监,背着手溜溜达达走了。
  于是,这十来个朝臣虽受了点皮肉苦,两三日后却能下地走动,七八日后已是完好如常。
  徐同和对儿子感慨道:“看看王允的下场,再看看这几个臣工……单凭维护下属这一点,皇上完全被晋王比下去了!就是夏太监倒了霉,平白挨了一顿板子。”
  “挨板子总比送命强。”徐邦彦说,“我把王兰儿的东西全扔出了府,以后不准她再踏入徐家一步,若母亲责骂我,父亲别忘替我求情。”
  徐同和冷声道:“那个喂不熟的白眼狼,幸好没听你母亲的许给你。你母亲也是伤透了心,往后不会同王家再有联系。”
  他顿了顿,低声道:“皇上这次气狠了,我琢磨着他肯定不会再忍下去……你把你母亲和妹妹护送回老家祖宅,等京城局势平稳了再接回来。”
  “您估计要多久?”
  “不会太久了,晋王和皇上的争斗其实就隔着一层窗户纸,谁都知道,但是谁都不肯先捅破,大朝上这一场争执,算是彻底挑明喽!我猜,皇上必会先动手……”
  徐同和说得没错,承顺帝准备先发制人,一举除掉萧易。
  他一边密调三大营主力进京,一边借太后生病之名,召萧易和苏媚进宫侍疾,打算在宫中诱杀萧易。
  可侍疾的旨意还没出宫门,一个惊天霹雳就击在他的脑袋上!
  桃花汛来势汹汹,黄河下游沿岸溃堤三十余处,十数个县城一夜之间被大水淹没,二十多万百姓家园尽失,不得不外出逃荒。
  承顺帝看着八百里加急的奏报,脸上的血色霎时褪了个干干净净,眼前一黑,竟一下子软瘫在椅中。
  昏过去之前,他模模糊糊地想,莫非真是天要亡我?
  一场天灾,暂时冲淡了废太子案的影响,但凡有点脑子的都知道,此时最重要的就是赈灾稳定民心,防止灾民变流民,流民变乱民。
  京城的高门大户也纷纷捐钱捐粮,这是惯例,各家都做熟了的。
  可人们渐渐发现今年的情况不同以往,京城街头中竟也出现流民的身影,而且还有增多的趋势!
  京城偷盗斗殴事件好像也多了起来。
  其时已近四月底,随着一场又一场的连绵细雨,恐慌的气氛也如同阴霾的天气一样笼罩在京城上空——灾区赈灾不力,饿死上万人,饥民灾民们暴/动,快杀到京城啦!
  五城兵马司忙着抓盗匪,顺天府忙着辟谣,可丁点效果没有,家家户户紧闭大门,各家店铺过午就上门板歇业,连最热闹的花楼都没了声响。
  此时,任何一个□□都足以击碎人们脆弱的神经。
  顺天府大牢偏偏出了意外,两个犯人突然越狱,不出意外的,被追上来的差役当场捕杀。
  这两个犯人是因传谣入狱的,都是普通的小老百姓,而且是亲兄弟,他们死前哭喊道:我娘快死啦,让我们回去看一眼!
  他们没这个机会了,但是这番话不过两个时辰,就在京城传得沸沸扬扬。
  很快,顺天府又聚集起百十号人,不同的是,他们这次直接砸了衙门!
 
 
第53章 
  大约是老百姓太剽悍, 也可能是衙役们平日养尊处优惯了,惜命得紧, 一见来人不要命的架势就成了软脚虾,一个比一个溜得快。
  总之,等五城兵马司数千官兵赶到时,顺天府的大堂已被砸得稀烂,“清正廉明”的牌匾躺在地上,上面全是纷乱的大脚印子。
  这伙人还想冲进大牢,好在牢门坚固, 壁垒森严, 他们砸了一阵子没砸开,又见官兵杀到,这才收住手, 乱哄哄地四处逃窜。
  这场乱子令承顺帝无比恐慌, 京城立时执行更严厉的宵禁制度,天刚擦黑就有兵丁持灯来回巡查,但凡觉得某人形迹可疑, 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抓到大牢里关起来再说。
  严厉的举措之下,京城看似恢复了往日的宁静,街面上讨饭的流民逐渐没了踪影,可城郊越聚越多,足有上千之众。因宵禁, 施粥的大户们撤掉了粥棚,虽说朝廷也设了施粥场,奈何人多粥少,就有些接续不上。
  粥场的官吏怕流民闹事, 便跟上峰反映,但管事的大老爷们也是人心惶惶,他们只顾琢磨朝中局势,问户部要了几回银粮未果,便也搁置一旁了。
  五月初,施粥场闹了两次不大不小的动乱,很费了一番功夫才压下去,而五城兵马司和顺天府实在抽不出多余的人手,不得已,承顺帝只好调三大营的一部分兵力镇守粥场。
  废太子案、水灾、流民、乱臣……纷纷杂杂的诸般难题涌过来,承顺帝忽然有一种大厦将倾的感觉。
  然他最害怕的,还是萧易趁乱造反。
  “母后,儿臣不孝,只能对外宣扬您病危,这样萧易不得不进宫探望。朕在午门布下埋伏,待他一进宫门就拿下他。”承顺帝咬牙切齿道,“朕实在忍不下去了。”
  太后看上去有些憔悴,眼角的皱纹也深了许多,眉宇间满是忧虑,“哀家可以装病,但他硬是不来怎么办?”
  “他没有理由不来!”承顺帝在屋里摆着方步来回踱着,眼睛猫似的发着绿幽幽的光,“朕一直力求稳妥,对他是百般忍让,再加上近来灾祸重重,他肯定以为朕不愿朝中再起风波。可朕这次偏要反其道而行之,来个出其不意,让他防无可防!”
  太后脸色黯淡,摇头叹道:“那孩子怎么就和咱们离心成这个样子?唉,把他高墙圈禁也就算了,好歹留他一命。”
  承顺帝不同意,“必须斩草除根,当初朕就是一时心软只把他弄瘫了,你看如今仍是个大麻烦,早知道就应该拧断他的脖子。”
  “竟是你把他……”太后惊得心口扑通乱跳,哆嗦着嘴唇想说什么,最终还是忍下了,阖目靠在大迎枕上,无力地摇摇头,“哀家累了。”
  承顺帝起身悄然离去,身后,是长长的一声叹息。
  一番布置后,隔日,太后的懿旨就送到了晋王府。
  寿康宫的掌事太监一脸愁容,抹着眼泪说:“本是不想惊动王爷的,奈何太后连日卧床不起,终日昏昏沉沉的,清醒的时候越来越少,御医们都说情况不大好。可太后人都烧糊涂了,还惦记着给您送红豆羹,生怕您饿肚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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