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
电梯门打开。
里面站着一男一女两个穿着酒店工作服的服务生,其中一位男服务生身侧有一辆低矮的餐车,里面是酒店客人订的餐。
谌衡与吴新雪一同走进去,听见两人在悄悄交谈——
“你去给谁送饭?”
“1307。”
是谌衡对面那个房间。
谌衡一眼瞥见了餐车上的几道中国菜,分别是粉蒸肉、小黄瓜炒蛋和水煮鱼。
谌衡平静的眼眸出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亮光,低眸笑了下,随后在电梯到达时先一步踏出去。
吴新雪挥了挥手跟他说晚安。
谌衡满脑子都是自己的事儿,没搭理,无心地忽略了过去。
吴新雪略显尴尬,勉强地笑了笑,走进自己的房间。
谌衡往自己的房间走。
那位推着餐车的服务生紧着谌衡的脚步,慢慢来到1307。
在他用房卡开门的同时,服务生也按下门铃。
谌衡走进房中,掩上门的那一刻,恰好听见对门“啪嗒”开门的声音。
服务生说:“小姐,你订的餐。”
“谢谢。”
谌衡听见谢谢二字,阖上了门,从猫眼去看果然能瞧见南舒干净已然卸了妆的脸。
**
南舒刚回来卸完妆,还没来得及休息一会儿,订的餐便到了。
她将饭菜先搁在桌面上,随后进浴室洗了个澡,换了身宽松舒适的衣服,一边搓头发一边走出来。
因为太饿了,从下午开始就没怎么吃过东西,南舒让头发半湿地搭在肩上,掰开筷子,开始吃饭。
她胃口不算很大,也不会刻意为了减肥去减少或者控制饮食,本身就不是容易发胖的体质,恰到好处的身形反而更增添了几分女人味。
南舒吃完饭去倒了杯水喝,晶莹的水滴从绯色的唇角滑落,门铃响了。
还以为是丹尼又要过来捣什么乱,南舒放下水杯,直接去开门,刚要用俄语问“什么事”时,她才恍然看清外面那张清冷的俊脸。
他怎么会在这儿?
南舒用了五秒钟才反应过来来找她的人是谌衡,随后大力将门关上,房门却先一步被他抵住。
男人颀长的身形靠在门口,用低哑的嗓音对她说:“能不能谈一下?”
南舒静默了一瞬,放弃了挣扎,因为她知道斗力气她根本不是这个男人的对手。
刚吃完饭还没来得及吹头发,她黑发半湿黏在肩膀上,胸前和后背的领口都被洇湿了,白皙的肌肤若隐若现。
南舒问:“一定要谈吗?”
谌衡没回答这个问题,即是默认了,却低声说:“先去把头发吹干吧。”
既然如此,南舒也不客气,冷笑了下,直接将他晾在门口,走进浴室拿起吹风机慢慢地吹,本想耗耗他的耐性,结果这呼呼的声音将她整得越来越烦躁,吹完走出去干脆地问:“所以,你要说什么?”
她不认为他们之间还有什么旧情可述?
南舒看向他,恍惚一瞬间又回到了当年在A大校门外马路边上那家餐厅里的那一幕,可也只是一瞬,很快她的神色便变得淡然至极。
谌衡问:“明天几点的飞机?”
“你问这个做什么?”南舒明显不想回答,“这位先生,这应该是我的隐私吧。”
谌衡泄了气似的说:“我只是想知道你什么时候离开中国,我们一定要用这样的语气说话吗?”
“不然呢?”南舒平静地说,“从四年前开始,我们就应该是这个世界上已经相互错开的两条直线,我们应该独立地存在在这个地球上,互不打扰,各自生活。既然这么多年都已经过去了,我觉得我们没必要再这样,就当彼此都是陌生人不好吗?”
谌衡握着她的手,隐忍地说:“这四年,你就是这么过来的?可一走了之的人是你……”
他突然停住,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后半句话——被抛下的人是我。
南舒唇角微微弯了弯:“所以,你是在不甘还是怎么样?谌司长,你不会这四年里还对我念念不完,茶饭不思地想了四年吧?”
突然画风一转,话语中带着轻佻和调侃。
这问的是什么话?
谌衡被哽了一下。
南舒看着他:“不是吧?我何德何能?但你要明白的是,我已经不是以前的南舒了,以前的我懦弱、自卑、瞻前顾后,一心一意喜欢着你,爱着你,现在的我已经变了。你之所以这样,是你在不甘而已,而我为什么要为你的不甘买单?不辞而别,一走了之,如果你那会儿感到难过,感到不开心,难道不是你活该吗?”
南舒说的话句句见血:“这恰恰证明了你喜欢我,却又伤害了我。这样的爱情有什么意义?我不走,还留下来做什么?”
“南舒。”谌衡这会儿才真正感受到她是真的变了,以前的南舒怎么会如此云淡风轻地说出这些话,就连最后埋怨他都是被逼着带了哭腔的,“如果我想弥补呢?”
“现在?”南舒笑了,“你没机会了,谌司长。”
谌衡顿了一秒。
南舒想起丹尼这小子一晚上都在造谣她有男朋友的事,顺着说下去:“因为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谌衡神色微凝,却夹着一丝冰凉:“维克多?”
“对,你说巧不巧?”
男人抓着她的手用力了些,手腕都快被他捏断了,但南舒依旧面无异色,毫无动容。
他捏得越大力就证明他越在乎,可是,又有什么用呢?
南舒嘴角勾起,每一丝笑容都像是刺在他心上的尖刀。
“在一起多久了?快结婚了?”
“与你无关。”
“南舒……”谌衡眸光幽深,定定地看着她,似乎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口,转而薄凉地笑了下。
南舒所有的话都在他隐忍的底线上跳舞,男人都好面子,被她这么怼了几句,该放弃的不该放弃的,自然都会放弃。
谌衡没说话,无声地看着她,旋即慢慢地松开了手,唇角勾出一丝意味难明的笑意,嗓音淡哑:“好,很好。那么祝Sue小姐寻到良缘,早生贵子。”
“谢谢谌司长。”
谌衡转身就走,顺便还帮她甩上了门。
同时,南舒暗自松了口气,抿着唇无奈地笑了下,听见躺在沙发上的手机发出嗡嗡的震动声,拿起来才发现有人打电话过来。
还是个海外电话。
南舒滑过,接起喂了声:“怎么了?”
“Sue,刚刚怎么不接电话?”
南舒如实说,“碰到熟人了。”
“什么熟人?”
“前男友。”南舒倒是坦诚。
维克多在电话那端笑了声,问:“是他来找你的,还是你去找他的,还是说你们偶遇?”
“偶遇。”与维克多交谈,南舒轻松了许多,在沙发坐下,拧着眉问,“你不会以为我这趟回中国是为了叙旧吧?”
“那还真巧。”
“你不相信?”
“信。”电话里的语气略显宠溺,他还用不太标准的中文说了句,“世界那么大,我和你都能遇到,更何况你和他。”
南舒被他的蹩脚中文惹笑了,唇畔勾起几分弧度,问:“所以,你打电话来到底是想说什么?”
“问你和丹尼明天几点的飞机。”
“中午十一点的飞机,大概傍晚五点降落,你派人来就可以了,不用亲自过来。”
“再说,今晚早点睡。”
“好。”
南舒把电话挂断,独自静默了一会儿,而后收拾行李,躺在床上发呆了一小会儿就睡着了。
翌日。
她早上起床,第一时间先打了个电话给丹尼,担心他没醒睡太晚误了飞机。
挂了电话,才慢悠悠地下床洗漱、护肤、化妆,随后跟丹尼一起在楼下的餐厅用餐,推着行李箱,前往机场再一次离开了这片土地。
**
谌衡站在落地窗前望着楼下渐渐远去的身影,墨如深渊的视线透着一股寂静,不知不觉有一种落寞在他身边蔓延。
等了四年原本以为终于到头了,却发现曾经属于自己的东西早已归于他人……
酒会结束,谌衡也不需要留在上海了,与徐阳、吴新雪一起按原计划回了北京。
男人在飞机上一直阖着眼,像是睡着又像是没睡,周围弥漫着一股浓浓的低气压,让人不敢打扰。
吴新雪不明白这过了一晚,谌衡的情绪怎么变动这么大。
以前他虽然也很冷淡,但偶尔会跟人搭话,不会完全不理人,今天她找话题跟他聊了几次,他一句都没接,连徐阳的话也是爱搭不理的。
徐阳坐在他身后的座位,幽幽叹了口气。
看这情况,明眼人都能瞧出来昨晚发生了什么,一定是很不愉快。
吴新雪耐不住寂寞,戳了戳身侧的徐阳,小声问:“司长怎么了?”
徐阳耸了耸肩,原本想说不知道,他忽然又改了口问:“你觉得一对情侣,分手分开了四年,还有可能在一起吗?”
吴新雪不懂怎么突然问这样的问题,她立马代入了自己……
大学时她谈过两段恋爱,第二段维持了一年,是毕业期间分手的,现在算算刚好过去了四年。
如果问她还要不要跟前男友在一起,那肯定是不,而且是坚决不。
她现在看谁都没有谌司长有魅力,既成熟又有能力的男人谁能比得过他?
吴新雪笑了声,说:“当然不啊,为什么还要在一起?”
“为什么不?”
吴新雪是女生,女生之间的思维想法差距应该不大,所以徐阳才问她,转而间接知道南舒姐心里可能是怎么想的。
“既然都分开四年了,各自都有自己的生活了不是吗?那为什么又要硬凑在一起呢?”
“如果男的一方一直在找女的,他这四年一直放不下她,一直在想着她,没有谈过恋爱,这样的话......也不会?”
“那跟女的有什么关系?”吴新雪说得绝情,却也很现实,“比如说是我啊,我绝对不会因为他一直想着我,放不下我,我就要放弃现在的生活重新跟他在一起啊。既然分手了,肯定是有原因的,而且这原因并没有解决,不然也不会分手。”
徐阳认真地听着。
“既然没有解决,过了四年依旧会存在,何必重蹈覆辙呢?你说是不是?”
“好像还挺有道理的。”
徐阳望了眼窗外,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这一次见面,老大应该会死心了吧。
刚刚听说南舒姐已经从浦东机场飞回了莫斯科,看样子他们也不会再见面了,就算再见,也不知道是多少年以后......
这一趟去上海,就像做了一场梦一样,如今梦醒,才发现现实比他想象中要残酷得多。
作者有话要说: 以后更新时间在零点,不要等,第二天看也是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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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
傍晚时分, 夕阳掺杂在云朵的灰白里给地面镀了层淡淡的金色。
飞机沿着既定的航线在北京落地后,谌衡直接回了国贸,出差结束他有一天的假期休息,却整整一天都没有出门, 将自己困在了偌大的公寓里。
矮几上搁着一台深灰色的笔记本, 屏幕显示的搜索内容是——
Douglas集团
这家公司主营的是男士时尚, 前几年开发了女性方面的香水美妆,规模越做越大, 品牌也越发出名。
听说去年已经着手在北京建立分公司, 进而更好地管理与进攻中国市场。
这家公司的法人代表是维克多。
所以,南舒的职务是什么?
她和维克多是到底怎么遇到的?
这四年,她一直待在俄罗斯吗?
许多问题盘旋在脑中,却没有一个人来给他解答。
谌衡的指尖夹着一根烟, 烟头星火微燃, 阵阵的烟味弥漫在室内。
他穿着一身白衬衫西裤坐在地毯上盯着笔记本入了神, 莫名有一种颓丧又黑暗的感觉。
公寓大得可怕,空旷又寂寥,却冷得令人发慌。
**
南舒回到莫斯科正好是傍晚七点, 维克多知道她坐了将近十个小时飞机很累, 现下极需要休息, 便不打扰她了,将她送回公寓,帮她叫了餐就载着丹尼离开。
如今南舒的生活条件确实是好了许多,至少不愁吃不愁穿,不会四处漂泊,也不会居无定所。
至少生活是稳定下来了。
回想起刚离开北京的那一年,简直是不寒而栗。
她现在很喜欢独居生活, 也很喜欢自己的工作,没有任何的束缚,还挺轻松自在的。
上了楼,南舒进卧室拿睡衣,先去洗了个澡。
刚从浴室出来,时间跟掐准了似的,维克多帮她提前订好的餐也来了。
南舒开门接过,里面的分量不多不少,一块牛排和一根香肠,刚好能填饱肚子,也不会吃太撑。
公寓虽然不算很大,一室一厅,但胜在干净整洁,塞下她一个人足够了。很多东西南舒都会整整齐齐地放好,她有囤货癖,平时喜欢去买一堆东西屯着,偶尔丹尼和维克多过来她这儿打火锅或者蹭饭,完全不会出现没有食材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