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是个病美人——春风迟迟
时间:2020-09-29 08:42:07

  端静公主心道没劲,还没跟裴渊说上几句话,但见赵如裳脸色酡红,躺在床上双目紧闭,又把话咽了回去,施施然走了。
  病来如山倒,方才坚持了一会儿,赵如裳嘴里干涩得厉害,咽唾沫都觉得喉咙疼,明翘倒了半杯温水来,服侍她喝下。
  裴渊摸了摸她滚烫的额头,着手把脉,见她闭着眼睛一脸难受,温声安慰:“只是风寒,退了热就好了。”
  赵如裳小声嘟囔着,脑海里一片混沌,只想沉沉的睡上一觉。
  他无奈,只好起身提笔开了药方给明翘:“去太医院抓药来熬上,尽快!另外取一块冰来,用油纸包裹好,再要一盆温水和手巾来,给公主退热!”
  “是。”明翘见裴大人有条不紊的叮嘱,立刻放下心来,赶紧出去准备了。
  冰块和温水很快拿来,明翘十分识时务的把包裹好的冰交给裴渊,他也没推辞,亲自动手仔细的裹好一层棉布,拖起赵如裳的后脑勺,把冰块放置在后脖颈处。
  做完这个,他才伸手摸摸铜盆里的水:“水温合适,熬药还要时辰,你先给公主擦浴,一定要先退热,明白吗?”
  “好。”明翘忙不迭的点头,裴渊退出内室,一言不发地等在珠帘外,面沉如水。
  明翘赶紧叫随侍的宫女架上屏风,放下床帐,脱了赵如裳的衣服给她擦洗。
  赵如裳迷迷糊糊的睁不开眼,只感觉自己像个球一样被翻来翻去,好不容易睁开眼,瞥了瞥明翘,哑声喊她:“明翘……”
  明翘正给她穿衣裳,立马停下来,凑过去问:“怎么了,公主?”
  她艰难的咽了一口唾沫,忍不住咳嗽了几声,轻飘飘的开口:“裴渊呢?我有话想跟他说……”
  明翘愣了一下,心说公主真是爱惨了裴大人,这个时候病得说话都没力气了,竟然还心心念念的想要见他,如此深情,她是万万不能阻止的:“裴大人在外头呢,奴婢给您把衣服穿上,就去请他进来。”
  赵如裳虚弱的嗯了一声,裴渊进来时她侧卧着身子,嘴里哼哼唧唧的。
  裴渊一笑,蹲在床边,伸手探她的额头,依旧还是烫的,他低声问:“公主再忍忍,马上药就端来,喝了睡一觉就好了。”
  赵如裳身体一向不好,天气变化就容易受凉,眼下入秋天寒,稍有不注意就能折腾到天翻地覆,以至于往后的身体的越来越差,心脏上发病的次数越来越多。
  裴渊见她先前活蹦乱跳,还稍微放了心,不曾想一生病就这么严重,他心里维持不住镇定,甚至忧心她会不会再重蹈覆辙。
  他眼神沉郁,心口仿佛被人狠狠揪了一把,收手的一瞬间,忽然被人抓住了衣袖,他有些发怔。
  赵如裳半掀着眼,因为困倦乏力,说话的声音格外小,裴渊略靠近了些,竖起耳朵才听清她的话。
  她含糊不清地说:“裴青云……你离我皇姐远一点,我觉得她对你有非分之想……你别去公主府见她……”
  哪怕病得稀里糊涂了,她还把这事记在心里,原本对端静还有几分姐妹之情的尊敬,不想她愈发变本加厉,把主意打到裴渊身上来了。
  往后不止裴渊,就是她见了端静都要绕道而行,免得自己心里又不痛快了。
  裴渊垂眸看着她,心头阴霾尽散,目光温柔带着一丝缱绻的涟漪,他轻轻颔首:“我知道了!你放心,我不会去见她!”
  赵如裳这才满意了,明翘端着药碗进来,听见裴渊温柔至极的声音,险些以为自己幻听了。
  她目不斜视的进去,尽量不去看裴大人的表情,可弯腰去扶公主的间隙,她又清晰的看见了裴渊脸上的担忧。
  那恨不得把人映在眼睛里的目光,实在是骗不了人的!
  都说裴大人清冷孤傲,不近人情,时不时还有传言说他孑然一身,是因为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难言之隐。
  明翘开始还信以为真,现在总算是明白了,皎皎君子的裴大人原来早已心有所属,喜欢上她家主子了!
  明翘直白的眼神实在是无法忽略,裴渊眼中光热褪去,渐渐又变成了那个冷漠疏离的裴太医,他斜眼看过来:“怎么了?”
  明翘心里咯噔一声,慌里慌张的摇头,赶紧收起心给赵如裳喂药。
  好在喂了药,赵如裳发热的症状就有了好转,裴渊就坐在床边的圆凳上,他不走,明翘自然也不能开口,识趣的往后退了退。
  赵如裳偶尔睁眼来见他就在旁边,莫名就觉得安心,迷迷瞪瞪的睡了不知多久,一阵口渴难耐,睁开眼见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地上,惊起一片浮尘。
  明翘听见动静见她醒来,露出轻松的笑,过来摸了下她的额头似乎没那么烫了,总算松了气:“公主,您可算醒了,真是急死人了!”
  赵如裳喝了水,发过烧连一点力气都使不上,虚虚的卧在床榻里,脸色有些苍白:“什么时辰了?我睡了多久?”
  “太阳快下山了,您从早上一直睡到现在,烧了好久呢!皇上和皇后娘娘上午来了,见您昏睡着,坐了一会儿就走了!”
  赵如裳头疼欲裂,头一动就觉得难受,明翘给她头下垫了枕头,关切道:“皇后娘娘吩咐御膳房备了膳,您饿了一天了,赶紧吃一些吧!”
  赵如裳在病中,御膳房备的饭菜都很清淡,她人不舒服,实在没有胃口,半靠在榻上,喝了小半碗清粥就丢下了。
  她费劲的喘着气,想起什么,问:“裴渊呢?”
  明翘说:“您发热一直退不下,裴大人守了两个时辰,已经过了未时,见您稍微好些,才回了太医院用午膳,临走时吩咐奴婢等您醒了就叫他来。”
  赵如裳依稀记得自己和裴渊提过端静,也不知他记住了没有,万一皇姐她真看中了裴渊,卷土重来想方设法的要让他屈服怎么办?
  裴渊只是太医,端静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倘若她真要以权利压人,他没有脱身的机会。
  明翘见她面露忧虑,十分贴心的问:“公主,您是想见裴大人了吗?”
  “对,你去找他来。”赵如裳顺着明翘的话回答,也没意识到她话里的暧昧,只见明翘露出了然的神情,吩咐人撤了桌上的碗盏:“您稍等,奴婢这就去请裴大人!”
  两刻钟后,裴渊和皇帝皇后前后脚进了雍和宫,赵如裳看到他满心的话想问,奈何还有父皇母后在,只能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皇帝摸摸赵如裳的脸,痛心疾首道:“裳儿你瘦了!可叫父皇心疼坏了!”
  “哪有瘦?父皇就知道吓唬我。”赵如裳哭笑不得,她才病倒,一天时间也不至于就瘦了,皇帝关心则乱她很理解。
  皇帝摸了她的脸,又摸她的额头,不满的皱眉:“怎么还有点烫手?裴渊,你快来看看!”
  “是!”裴渊恭敬的应了,这才走过来替赵如裳把脉,一番望闻问切后,才谨慎的回皇帝的话:“公主舌苔薄白,脉浮紧,邪郁于肺卫,肺失宣降,卫阳失于温煦,是风寒凝滞的症状。寒气不祛仍有再发热的可能,但公主眼下情况尚可,按时服药,待明日之后,或能有所缓解!”
  这些话皇帝不太听得懂:“你是说公主还有可能会发烧?”
  裴渊颔首说是:“风寒所致的发热反复是常事,会伤元气,但不会很严重,微臣今夜会一直留守雍和宫,随时看顾公主的身体,皇上请放心!”
  “那就好!”裴渊考虑如此周全,皇帝甚觉欣慰,略略放下心来,赞许的看着他:“你年轻有为,医术了得,真叫朕刮目相看!”
  “多谢皇上夸奖,此乃微臣分内之事罢了。”裴渊有着宠辱不惊的稳重,即便面前的人是天子,他也不卑不亢,风骨皎皎,这样的人总是能令人折服。
  皇帝摸着胡须,悠悠道:“朕上回说赏你也没想好赏赐什么,你有什么想要的?朕都满足你!”
  皇帝开了金口,虽扬言说他要什么都能满足,但裴渊明白,在天子面前,并不是任何条件都能提。
  人要有自知之明,他有预感,如果自己提出的要求,不符合自己的身份地位,超乎寻常,必然会让皇帝感到厌恶。
  他倒是有求之不得的愿望,想请皇帝成全。
  可惜……
  裴渊眼角余光瞥见床榻上形容憔悴的女子,压下心里那股时不时冒出来的冲动:“谢皇上隆恩,只是微臣没有什么想要。”
  皇帝说这不成:“朕赏罚分明,有功就该赏赐……哎,对了,你不是还未娶亲吗,有无中意的姑娘?如若不然,朕下圣旨给你们赐婚,再赏几抬聘礼,如何?”
  皇帝声音不大,却叫裴渊忽然生出股不知所措的慌乱,振聋发聩般叫他迟迟回不过神来。
  就一瞬间,他立刻出言拒绝:“微臣没有喜欢的姑娘,也没有成亲的打算,还请皇上收回成命!”
  赵如裳也被吓了一跳,皇帝说话的时候,她还在想裴渊有喜欢的女子,父皇赐婚是多大的荣耀,等他承认,她也能趁机知道他心上人是谁了。
  可偏偏他义正言辞的拒绝了,这么大的赏赐,他竟然还不愿意?
  赵如裳心里五味杂陈,忍不住猜测裴渊的心上人是个什么样的女子,宁愿叫他闭口不承认,也不要父皇的赐婚。
  难道,他是有什么难以启齿的隐情吗?
  赵如裳心头一惊,脑中灵光闪现,莫非他喜欢的女子已嫁做人妇?或者他的心上人无情无义并不喜欢他?亦或者他喜欢的根本不是女人?
  赵如裳简直要被自己的猜想惊呆了,难以置信的看向裴渊,希望到头来可千万别印证了她的猜测啊!
  裴渊此话倒引起皇帝的惊讶和好奇:“你也老大不小了,怎么还不考虑成家呢?”
  “微臣行医多年,只为遵循父母遗愿,悬壶济世,治病救人,儿女情长……暂且不在考虑之中。”他最终还是违心的说了这句话,没有人会拒绝这样的诱惑,得皇帝赐婚是多光彩的事儿,世家贵戚荣宠百年,或许也没机会一旨赐婚诏书。
  不得不承认,在这一刻,他还是难以遏制的心动了,但他长久以来强悍的理智,还是战胜了那股冲动。
  他的心上人不是普通贵胄千金,有些话一旦说出口,就再没有收回的可能,可真到那一步,就为时已晚了。
  皇帝是格外惜才的,像裴渊这样进退有度,不骄不躁的人,若是在朝堂之上,必然能做上个一品大员。
  可惜他是行医之人,而正好赵如裳又需要这么一个人,只能屈才让他在太医院做个六品太医了。
  赵如裳看出裴渊眼下的确没什么想成亲的意思,自然也不能勉强不是,她想了想,对皇帝道:“裴太医志不在儿女情长,父皇就别为难了他,您若真要赏赐,倒不如来点实际的?”
  皇帝点头表示认同她的看法,转头对裴渊道:“既是这样,朕也不勉强。不过朕听说你来京之时买了一处住宅,国舅说占地不大,朱雀大街那边新建了许多府宅,都是用于官员府邸,朕就赐你一处略宽敞的宅子,也方便一些!”
  和赵如裳有关的,皇帝总是毫不吝啬,一座宅子说送就送。
  朱雀大街就在皇城脚下,历来是官员府宅之地,往前走上玄武大街,便直通皇宫,只需一刻钟的时间。
  他入仕晚,手上积蓄只能远远在冬霜巷买处能容身的房子,相比之下朱雀大街的房子哪怕是同样大小,价钱至少翻了三倍。
  裴渊被这个天大的赏赐砸得头晕,他不在乎身外之物,可在宫里宫外行走,难免有需要打点的地方,他官居六品,俸禄并不高,偶得那些赏赐,又不能变卖,日子只算相对宽裕。
  没想到赵如裳一开口,就换来这么大的赏,裴渊看了她一眼,心里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是什么感受。
  天子一言九鼎,说出话的自然要实践,没一会儿就让人送来了房契,皇帝在外也有私产,一座宅子对他说算不得什么,裴渊双手接过那薄薄的一张纸,恭敬叩谢:“微臣谢皇上,谢公主!”
  皇帝留了这么半个时辰,赵如裳已经昏昏欲睡,等皇帝皇后走了,她才有气无力的躺在床上。
  外头天已经快黑了,殿里掌了灯,灯火摇曳,生出一室温暖。
  赵如裳喝了药,苦涩的药味弥漫在嘴里,紧紧的皱着眉:“好苦……”
  裴渊站在床边,淡声道:“良药苦口利于病,公主忍忍,喝上几日就好了。”
  赵如裳瞪大了眼,十分震惊:“还要喝几日吗?”
  她近来这两月都没喝药了,突然发现自己又要连续喝几日,连心尖上发苦了。
  “喝下去就好了,公主吃些蜜饯缓一缓。”说罢,他随手拿了旁边桌上的一碟蜜饯,递到她跟前。
  赵如裳挑挑捡捡地拿了一颗吃了,都没能把那股恶心的感觉压下去,又灌了一杯温水,才好了一点。
  她长长的叹着气,半靠在枕头上,在裴渊面前,她也没什么温柔端庄的形象可言,半瞌着眼细声问他:“上午我跟你说的话,还记得吗?”
  他面无异色,淡淡道:“什么话?”
  赵如裳一噎,心里气他记不住自己说的话,但又不能不再次提醒他:“我皇姐这人性子乖张要强,她在我面前的好脸色,全然是看在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上,倘若有一日我们背道而驰,只怕她也会翻脸不认人。我皇姐她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就千方百计的设法得到,像她府里死了的那个男人,我都不知道她是怎么带进宫又带出去的。今儿她来,我见她说得难过,可到底没有多少伤心,也许一开始她还是难过的,可这份难过随着时间一久,慢慢的就变了味。她若真喜欢他,也不会一边哭,一边时不时往你身上瞟,还生出些别的心思来!所以你以后面对她,千万小心些,我怕你吃亏!”
  她长篇大论的说了这么多,换来裴渊莞尔一笑,他看着她,眸光柔和,有簇簇灯火映在眼中,温柔而缱绻。
  “我是男人,怎么会吃亏?”
  赵如裳闻言坐起身,严肃的说:“你可千万别说这种话,现在这个世道,不是只有女人会吃亏,长得漂亮的男人也会吃亏的,比如你!”
  “漂亮?”裴渊眉心微蹙,有些不满,这个词不是该形容女人的吗?
  赵如裳呵呵一笑:“是俊美!你这般俊美的人,不仅要小心女人,还要提防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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