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是个病美人——春风迟迟
时间:2020-09-29 08:42:07

  他抬眼,簇簇跳跃光芒与她的身影皆映在他深邃的双眸中,薄唇轻扬,一抹温柔的笑意绽放在眉梢。
  “公主,别来无恙。”
 
 
第82章 失而复得
  赵如裳站在廊下, 笑颜如花,明媚的眼眸里盛满了灼灼亮光。
  裴渊抬脚一步步走上阶梯,站在她面前, 连日赶路的疲惫在这一刻化作无限缱绻温柔。
  赵如裳笑得眉眼弯弯,柔声问:“用晚膳了吗?”
  他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摇头:“不曾。”
  “那一起吃。”赵如裳转身往里走, 走了两步见他没跟上来, 又倒回去,牵过他垂在身侧的手:“走呀!”
  裴渊低头看了看被她抓着的手, 无声一笑。
  有一个人坐在一起吃饭,是很新鲜的事,尤其这个人是裴渊。
  两人有些日子不见了,赵如裳也没觉得生疏,反而有种久别重逢的欣慰,坐下后,就直勾勾的盯着裴渊看。
  裴渊任由她打量, 洗了手坐在椅子上, 一举一动带着行云流水般的矜贵泰然。
  赵如裳撑着下巴,也不动筷子,看着裴渊安安静静的吃饭。
  良久裴渊才停下来, 无奈看她一眼:“不饿吗?”
  赵如裳笑眯眯的:“秀色可餐, 不觉得饿!”
  裴渊眼角一抽,怪异的瞥她。
  半晌才无可奈何的叹气:“有的是时间看,先用膳吧?”
  赵如裳这才依依不舍的移开目光, 向来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也忘记了,给他夹菜,絮絮叨叨的问着他在江阳的情况。
  吃到一半她忽然想起来:“不知道你会来, 晚膳随意上了一些,吃不惯再让御膳房送来。”
  裴渊明朗的五官在摇曳的灯火下熠熠生辉,多了一丝让人怦然心动的暖意:“不会,很好吃。”
  “那你尝尝这个。”赵如裳给他夹了一个佛手金卷,脸上有兴奋时淡淡的红晕:“江阳地处边关,山山水水应当不如京城秀丽,你许久没回去,可还受得住?”
  她抬眸,见他好似黑了不少,脸颊轮廓分明,显得有几分锋利,忍不住道:“你瘦了。”
  裴渊莞尔,也不打算隐瞒:“身负重任,千里迢迢去江阳,看着百姓染上瘟疫病入膏肓,日日忙着治病救人,顾不上别的。”
  赵如裳忍不住感叹,医者父母心,裴渊紧要关头愿意站出来,投身于重重危险中救死扶伤,是让无数人望尘莫及的。
  自打赐婚圣旨一下,赵如裳总能听见几句不合时宜的流言,说裴渊出身卑微,无权无势,配不上天家皇室最尊贵的公主。
  她倒不以为意,在她眼里,皇权富贵都不是最要紧的,她已是万众瞩目金枝玉叶的公主,没什么缺的,选个世家勋贵子弟为驸马,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
  世家子弟多纵情声色,鲜有能和先辈比肩的德才品性,便是这瘟疫横行的时间里,这华丽喧嚣的京城依旧不受多大的影响,他们想不到千里之外,有多少百姓流离失所,命悬一线。
  裴渊出身医药之家,他有悲天悯人的仁善,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不被名利所牵绊,凭一己之身面对汹涌危机。
  这是不染尘埃的清风傲骨,是万丈红尘中慈悲为怀的医者仁心,是她所钟情眷恋,景仰倾慕的高风亮节。
  裴渊安静吃饭,听赵如裳在旁边问:“你才去时,江阳城里是什么情形?”
  他手中一顿,回忆起自己才去江阳那一日,城门半开,他在风沙呼啸的清晨里看清奄奄一息的人匍匐在脚下,求他救救他们。
  空气中是刺鼻的腐烂的味道,令人作呕,专门收容病患的院子里,挤满了濒临绝望的将死之人,他忙了数日,近乎麻木看着那些咽下最后一口气的人,被抬到郊外,熊熊烈火燃烧他们过往漫长又短暂的一生。
  那是他二十几年的人生里,见过最黑暗,最痛苦的场景。
  成百上千的病患从他手里经过,因为他的无能为力,眼看着那些人满含希冀的目光渐渐归于死寂,其中不乏从前送过他点心的大娘,买过他药材的老伯,他记得他们,他们也记得他。
  枯木似的手抓住他的衣袖,哀声祈求,有着强烈的想要生存的欲望。
  他费尽了心力,彻夜难眠,和别的大夫一起否决了无数个药方,这短短一个月里,送走了一些人,也留下了一些人。
  现在想来,依旧还是遗憾自己能力有限,去得太晚,不能救他们于水火,眼睁睁看着那么多人消逝在面前。
  裴渊眼眸里暗光浮动,并不算很好的回忆,一只温热的手覆上他的手背,他一怔,转头迎上赵如裳愧疚的目光:“对不起,我不该问这些的,你心里肯定不好受……”
  “没事,都过去了。”裴渊放下筷子,把她的手反握在掌心里:“天灾人祸,谁也无法预料,盼着他们下辈子,别再受这些苦难。”
  赵如裳没见过江阳实际的情形,但能猜到那些无辜的百姓是灰心绝望的,瘟疫多可怕的洪水猛兽,她后知后觉的发现裴渊从生死深渊走了一遭。
  她心里一慌,忽然起身扑进裴渊怀里,伸手紧紧抱着他的腰,裴渊一僵,然后轻轻一笑,眉眼温柔下来,抬手抚着她单薄的背脊。
  “好在你平安回来了!”赵如裳埋在他胸口,声音闷闷的,满心都是失而复得的后怕和庆幸。
  如若不然,她今日或许就见不到他这一面了。
  发间温软的馨香弥漫在鼻翼间,裴渊冷硬的心忽然就软了:“你还在等我,我怎么能不回来?”
  赵如裳闻言,忽然抬起头,从他怀里往后退了退:“婚期定下了,你知道了吗?”
  “知道了。”他放开她,眼里氤氲着浮动的光晕,带着让人沉溺的温柔:“度日如年的期待着……”
  还有整整四个月,可真久呢!
  赵如裳笑弯了眼,道:“还有件事得和你商量。”
  “何事?”
  “从明儿开始,你大约就不能去太医院了?”
  裴渊看她,挑了挑眉。
  赵如裳怕他乱想,连忙解释:“你此去江阳是立了大功的,可如今婚期已近,你马上就是我的驸马了,不能再在太医院给人看病了。”
  堂堂驸马可不是能让人呼来喝去的大夫了,虽然平日里裴渊也几乎没有去别宫,赵如裳也不想他将来还为自己操劳。
  “我知道。”裴渊面色如常,没多少意外。
  赵如裳放了心,又道:“过几日我请父皇在朝中给你寻个差事,也不用再这么辛苦熬夜。”
  裴渊侧目看她,眼神如星辰辉煌:“甘之如饴。”
  赵如裳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面上浮现淡淡的红晕:“你是我的驸马,可不是太医了,看病也用不着你了。”
  只是民间有未婚男女不得见面的说法,她虽然不必践行,为了彼此的名声,可也不能像以前日日有机会见面了。
  离大婚还有四个月,在此期间,她也只能多忍忍了。
  裴渊一回来,赵如裳就觉得自己吃了一颗定心丸,游离的三魂七魄归了位,整个人都活了过来。
  大婚的日程缓缓逼近,次日尚衣局给裴渊量了尺寸准备做婚服,把之前欠缺的都一应补上。
  赵如裳的嫁衣是最复杂的,皇帝早早让尚衣局绣她的凤冠霞帔,她平时也无操心的地方,左右看看也就心安理得的等着嫁人了。
  皇帝爱屋及乌,对准女婿也是青睐有加,没两日赏赐的旨意下达,金银玉器琳琅满目,同时任命裴渊为国子监司业,掌各学教法、政令。
  赵如裳听闻这消息一脸懵,父皇怎么把裴渊放国子监去了?
  裴渊本就够沉默寡言了,再去国子监那种地方,不得学着那些之乎者也的夫子更加严谨刻板,她还哪有脸去跟他絮絮叨叨的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
  赵如裳成功想起自己懵懂启蒙之时,被夫子打手心的场景。
  她自幼身体不好,不能和兄弟姐妹们一起读书,父皇便从国子监请了夫子来,特地来教她一人,那是她漫漫岁月里最难熬的阴影了,后来有七哥和周敏溪兄妹一起听课,她才觉得有人分担痛苦好受一点。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当初教她的那个夫子,现在已是国子监祭酒,比裴渊这个司业也得略高一肩,如今裴渊入了国子监,少不得要见到祭酒,赵如裳不由得心生惶恐。
  赵如裳觉得裴渊去国子监甚为不妥,急急忙忙的去找皇帝,苦口婆心的劝他收回成命。
  结果皇帝道天子一言九鼎,说出的话断没有再收回的道理,何况圣旨已下,不好再更改。
  赵如裳不死心,说裴渊身上没有功名,担任司业之位不合适,然而皇帝不甚在意,只说驸马天潢贵胄,又不是去考状元,不需要什么功名加身,他往国子监一坐,连祭酒也得礼让三分。
  赵如裳垂头丧气,忧心忡忡,话是这么说没错,但她总觉得裴渊进国子监对自己没什么好处。
  反观裴渊对此倒没什么异议,国子监的学生大多是世家公子,无权无势的人压根进不了,他去国子监又不需亲自授课,但又能结识朝中大半官员家的子孙,于他或是赵如裳,都不是件坏事。
  这是皇帝的考量,只是赵如裳一时反应不过来他的用心,裴渊也不打算跟她解释,隔日便走马上任往国子监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国子监司业,嗯差不多相当于教导处主任吧~
 
 
第83章 为人师表
  至此, 赵如裳就觉得自己和裴渊仿佛拉开了极长一道距离。
  从他上任开始,第二天,第三天……到第六天都不见人。
  赵如裳有些急了, 从裴渊回京,她就见过那一回, 一起用了晚膳, 连话都没多说, 她看见他风尘仆仆的疲累,舍不得他辛苦, 让他早早地回去了。
  结果这一晃就这么多日,她连他影子都没看到。
  赵如裳心有不满,愈发觉得皇帝这个决定太气人。
  正好皇帝下了了旨,太子册封大典定在五月十二,礼部一边要筹备宜嘉公主的婚事,一边又得抓紧时间准备册封大典事宜。
  赵如裳也不想在这个时候抢了太子的风头,她婚期还长, 让礼部的人都去忙太子的事。
  太子册封大典是关乎国祚苍生的大事, 这样的仪式断没有从简的道理,反而要隆而重之,昭告天下。
  边关瘟疫解决, 士气大振, 在大典前夕,万千将士拼死抵抗,总算拿下一城, 成功逼退敌军后撤五十里。
  皇帝龙颜大悦,久治不愈的身体立刻就好了大半,原本在朝堂上听百官喧哗, 还觉得脑袋发疼,这下就格外和颜悦色了,朝中冷凝许久的气氛,总算跟着缓和一些。
  打了胜仗自然是值得高兴的,尤其看到皇帝精神复原,赵如裳心里莫名松了一口气,只是多日不见裴渊,她有些按捺不住了。
  四月末的天气已经有了火热的迹象,晒得人身上起了一层细腻的汗,赵如裳坐在马车里,树荫底下遮挡了灼人的太阳,却依旧静不下心来。
  宽敞的马车里,赵如裳倚在引枕上,有气无力的问:“裴青云出来了没有?”
  明翘掀开软烟罗轻纱车帘,往外头看了看,摇头:“这会儿才下学,学子们才出来呢!”
  熙熙攘攘的玄武大街背后,宽阔僻静的青砖路往里延伸十余丈远,两侧栽满了古松,古拙厚重、底蕴深沉的国子监隐没在苍翠树林后,隐隐有嘈杂的谈话声传来。
  青衫纶巾的年轻学子从里头相携出来,振振有词的说着什么。
  马车停在角落里,并不算起眼,没人注意到这边,赵如裳顺着缝隙往外头四处张望了几眼,果然没有看到熟悉的身影。
  国子监的学生都是京中有头有脸的官宦子弟,过了青砖石路,已经有不少马车轿子停在那里,显然都是来接人的。
  赵如裳早前让人来打探过,所以才敢明目张胆来这里等裴渊。
  只是她等了快两刻钟,学生陆陆续续的出来,走得差不多了,也没见着裴渊。
  赵如裳不由得失望:“你说他是不是没在里面?”
  明翘道:“奴婢问过的,大人每日都在国子监,辰时三刻前来,酉时下学回家!这会儿酉时刚过,大人许是要忙别的,会晚一些!”
  明翘话都说到这个份上,赵如裳又只好把那些烦躁的情绪压了回去,正百无聊赖的看着三五个学生出来高谈阔论的说着今日的课业,余光忽然瞥见他们身后缓缓出来一人。
  雨过天青色的斜襟暗纹长袍,勾勒出颀长的身姿,墨发束冠,面容俊美。
  走在前头的学生注意到他,立刻停下脚步,恭恭敬敬的朝他躬身揖礼,裴渊勾了勾唇,算是回应。
  皎皎身影在几个稍显稚嫩的学生中分外突出,这些国子监学子不过十六七岁,正是身量拔高的时候,但裴渊还足足高了了他们半个头,举手投足没有他们身上那股少年人的青涩,那沉稳的眉眼,不苟言笑的态度,足以让人一眼注意到。
  赵如裳见过在身形佝偻垂垂老矣的太医们中鹤立鸡群般的裴渊,做为太医院最年轻的太医,总是让人会因他的容貌而忽略掉他的医术,不能相信这么年轻俊朗的人,会是一个治病救人的大夫。
  同样的一个人,今日站在了国子监,仿佛又给人不同的感觉。
  秉节持重,稳如泰山,如同路旁倨傲的青松,显得格外沉稳老成。
  赵如裳从他周身的气质,品出点以前老夫子身上那点刻板的印象。
  她啧啧嘴,明翘眼疾手快已经跳下马车。
  裴渊正和学生说话,意外瞥见树荫底里从马车跳下来的人,略有些诧异的挑了挑眉。
  正说话的学生注意到他忽然的变化,忍不住问:“您怎么了?”
  “无事。”裴渊不动声色的收回视线,总是浅淡的眼眸里,多了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都回家吧,有什么问题明日来问我!”
  “是,老师。”在场的学生都是家中娇生惯养的公子哥,在外头难免高傲一些,也有油滑的让人头疼的少年不把教学的夫子放在眼里,时常闹出些事来难以收拾。
  这位刚来国子监不足半月的司业,似乎比祭酒那个迂腐的老头儿还要可怕,不光是因为他准驸马的身份,被家中爹娘耳提面命一定不要去招惹,更让他们心生敬畏的,还是因为裴渊实在不够平易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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