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是个病美人——春风迟迟
时间:2020-09-29 08:42:07

  林锦华垂下眼, 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受,一团解散不开的棉絮仿佛堵在胸口,抑郁难舒, 不料耳边却又响起赵如裳的声音:“要不舒服的话,我陪你去外面坐坐?”
  林锦华诧异的看着她, 太子妃雅量容人, 这个时候也不会表现出什么不满:“去吧, 你有身孕,久坐不好。”
  宫人们远远缀在后头, 赵如裳走在前头,指了指不远处的湖心亭:“那边凉快,过去坐坐吧。”
  林锦华颔首,落后两步,看着赵如裳纤细的背影,她身着水红色长裙,肌肤白皙如玉, 在太阳下生出莹润的光影, 一举一动都是那么明亮耀眼。
  那是她身为嫡公主独一无二的尊贵,不管何时,都是众星拱月的皎皎明珠。
  林锦华指尖微微用力, 眼中闪过暗沉的光, 有些自惭形秽的低下头。
  这是从她进京那一日起,就油然而生的自卑。
  林家从商,虽不算大富大贵, 在江阳县也算颇负盛名,连县令都要卖几分面子。而裴家世家行医,名望极高, 两家是亲戚,时常走动,旁人看在眼里总要多几分敬畏。
  优渥的日子到劫匪洗劫杀人那一刻为止,她一下云层跌落泥潭,但好在裴渊在,稚嫩的少年,有一副强大的身躯,凭着一己之力,硬是带着更为年幼的她,重新谋划着新的生活。
  她想的是有朝一日能像爹娘那样行商,在江阳开上几个铺子,保证一辈子衣食无忧。
  可不等她的愿望实现,裴渊忽然说要进京了,她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跟随着表哥,进了巍峨宏伟的城门,看到熙熙攘攘的人群,高楼林立,繁花似锦,那是全然不同于江阳的奢华。
  那一瞬间,林锦华才觉得自己有着格格不入的狼狈,像个没见过世面的乡野村民,小心翼翼的打探着这车水马龙,热闹非凡的京都。
  她没见过世家名流大家闺秀的日常,她以为只是绣花看书打发时间,不料人家琴棋书画精通,宴集结社,踏青春游,那真是可望而不可及的尊贵。
  等她见到赵如裳这位千尊万贵,金枝玉叶的当朝公主,珠玉在前,才惊觉自己的渺小的仿佛一粒尘沙,几不可见。
  林锦华一直是自卑的,哪怕是现在成了太子侧妃,也始终觉得自己比不过赵如裳,也没有任何机会,可以站在她前面。
  她深知自己如今的一切,是因何而来,她只能小心翼翼的维持着,才能保证自己不至于沦落深渊。
  林锦华心不在焉的坐着,赵如裳连说了几句话得不到回应,微微挑了挑眉,小声问:“哪里不舒服吗?要不要请太医看看?”
  林锦华蓦然回神,忙摆手:“没有,我没事,多谢公主好意!”
  赵如裳打量林锦华一眼,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只当是初来乍到有些害怕,因为裴渊的关系,她一直觉得自己对他家里人的态度应该温和柔软一些,方不失分寸。
  如今裴渊爹娘去世,就只剩林锦华一个亲人,于情于理,她也不能表现的太冷漠了。
  于是赵如裳带着笑问她:“我瞧你瘦了不少,可是怀孕难受?”
  林锦华拘谨的点头:“是,太医说刚怀孕会有这样的反应,月份大了自然就好了。”
  赵如裳往她小腹上瞟了瞟,两三个月的肚子完全看不出什么痕迹,真是想象不出有一个小生命即将到来。
  想到这里,赵如裳忽然想起自己也要嫁人了,等一两年,她也能和裴渊拥有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
  也不知送子观音会不会垂怜,早早得给她一个孩子,裴渊天天不在家无聊的时候,有个孩子陪着也不是坏事。最好是个姑娘,长得要像裴渊那么好看,这样她就能好好的打扮女儿。
  就这么想了一想,赵如裳又忽然泄了气,离婚期还有三个月,小娃娃估计还在送子娘娘怀里呢。
  赵如裳怅然若失的收敛了心思,对林锦华道:“你有了身孕是喜事,我也没来得及送礼,也不知你喜欢什么,我那里还几盏金丝燕窝,等会让人送来,你别嫌弃。”
  林锦华忙起身,婉言推辞:“公主心意贵重,不敢领受。”
  “我们是一家人,客气什么。”赵如裳不以为意,论亲疏,她和林锦华如今也算亲上加亲了,虽然关系一团乱麻,但不妨碍她对裴渊的亲人好。
  林锦华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抬眸看见赵如裳熠熠生辉的眼眸又咽了回去,屈身道谢:“多谢公主……”
  太子册封大典的盛况在京城流转数日未息,波涛尚涌,安义伯家又传来消息,其子杨旻婚期已定,娶得是当朝皇后的亲侄女周敏溪,礼成之日在七月二十八。
  此消息无异于平地惊雷,毫无预兆的传出来着实让人震惊。
  先前有些世家听见了风声,知道周家和杨家近来来往密切,猜到有这么回事,没想到这么短时间就定了下来,婚期定在七月,实在是有些仓促了。
  宜嘉公主从赐婚到成亲,足足有半年时间准备,皇帝还觉得时间短了,像周家这样的勋贵望族姻缘之事也当要慎重,虽不至一年半载,但也要几个月时间,现下已经五月,只有两个月时间,实在不符合常礼。
  后来一想这是周夫人的意思,便也能猜透了,想是担忧女儿到了婚嫁之龄,若因国舅上阵杀敌,刀剑无眼发生意外而耽搁婚事,实在得不偿失。
  周夫人为女儿操碎了心,连老祖宗的规矩都顾不得,等红笺上明明白白的写上了大婚之期,才松了一口气,去了后院。
  加锁的房门打开,周夫人一眼便看到床上郁郁寡欢的女儿,把红笺往桌上一放,开口道:“有好消息告诉你,婚期相看好了,七月二十八,上上吉日。下午有人来量尺寸做婚服,还有两个月,你安安分分等着嫁人就是!”
  周敏溪瞥了瞥眉飞色舞的母亲,因为自己的婚事,母女俩已经吵了八百回,周夫人一生气就把她关起来,这么久连房门都出不去。
  久不出门,周敏溪面色有些苍白憔悴,看了眼桌上那张红笺,冷冷一笑:“娘,您为什么非要逼我呢?”
  这几个月周夫人可谓是用尽了手段逼她低头,周敏溪被关在房间里,一步出不去,眼看着自己的人生分崩离析,走上一条崎岖不平的不归路。
  她一点不觉得开心,反正有些厌恶这样的日子,尤其在周夫人欢欢喜喜的送来所谓的‘好消息’,她更觉得嫌恶。
  周夫人脸色微变:“什么叫我逼你?我是为你好!”
  周敏溪骨碌坐起身,忿然不已:“为我好?为我好,你怎么从来不听我的话?从来也不问我愿不愿意?”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周夫人语气生硬,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为了你的姻缘,我费了多大的心思,你反倒来指责我不对?”
  周敏溪心如死灰,呆呆愣愣的坐回去,她知道自己现在说什么周夫人都不会听了,她的反抗于她来说不值一提。
  可她不愿屈服,骨子里的高傲硬生生的掰正了她的背脊,冷漠又倔强的望着周夫人:“娘,我说过的,你们谁也逼不了我……”
  周夫人意识到不对劲,警惕的看着她:“你要做什么?”
  周敏溪低头不语,放在锦被上的手却紧紧攥成拳。
  “敏溪,你是不是还没对厉王死心?”冷凝的声音钻进耳朵里,周敏溪有刹那的怔忡,抿着唇一言不发。
  “厉王到底有什么好?一个无权无势,身有残缺的人,怎么就值得你如此念念不忘?”
  “敏溪,别怪娘没提醒你,你不要想和他有任何牵扯了,若你想不开要做出些什么荒唐举动,我保证你这辈子都见不到他。”
  周敏溪霍然色变,艰难开口:“娘,你要做什么……”
  “我已经请你爹相熟的同僚们上书劝谏厉王娶亲,皇上皇后娘娘已经为厉王相看了合适的厉王妃,最迟下个月就会下旨赐婚,你和他无缘无分,别再胡思乱想了。”
  说罢,周夫人头也不回的出去,房门又一次被锁上,周敏溪看着桌上那张红笺,眸色渐红,咬着牙冲过去把那张纸撕成了碎片,扑在被褥里小声呜咽,悲哀而绝望。
  门外听见哭声的贴身婢女秋雨于心不忍的摇摇头,趁着下午周夫人领人来给周敏溪量尺寸的间隙,悄悄出去吩咐院子里的小丫头,低头耳语了几句,小丫头忙不迭的从后门跑了。
  夏日炎炎,日头正盛,赵如裳才睡了一觉起来,大约是睡得时间久了有些头昏脑涨,睡意惺忪的靠在床头醒神,明翘蹑手蹑脚的进屋,轻唤了一声:“公主,裴大人来了。”
  “裴青云?”赵如裳猛地坐起身,一丁点睡意都没了,取而代之的是掩饰不住的喜意:“快让他进来。”
  赵如裳急急忙忙的起床,差点被裙摆绊倒,趿着软鞋才出内殿,就见裴渊跨过门槛进来。
  赵如裳忍不住笑起来:“你今天没去国子监?”
  “没有。”裴渊摇头:“不过遇见一件事,有人托我转告你。”
 
 
第86章 芳心暗许
  赵如裳一怔:“谁?”
  “周家小姐的婢女。”裴渊叹了一声气:“她说她进不了宫, 只能找我来告诉你一声,帮一帮她家小姐。”
  赵如裳脸色复杂,幽幽道:“敏溪这脾气, 真是完全随了舅舅,倔得不成样子, 我现在也无计可施啊。”
  如果从一开始就阻止, 父皇母后定然会出手, 周敏溪和七哥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在一起的,尤其厉王向来心思缜密细腻, 却又格外的克制隐忍,与周敏溪不顾一切的横冲直撞全然不同,他深刻的看清自己的身份,那从骨子里透出来的自卑,一直深深的影响着他。
  连在婚姻大事上,他都从来不曾为自己争取过,包括周敏溪。
  即便他那么喜欢她, 在别人一无所知的时候, 他就付出了一颗真心。
  不是所有相爱的人,都能长相厮守。
  像赵如裳深感自己和裴渊一路走来的不易,万分庆幸能有这样的结局, 可七哥从始至终都不曾破坏规矩争取过什么。
  裴渊走近了两步, 轻声说:“周小姐的婢女大约是担心她想不开,若闹出点什么逃婚的动静,亦或者出了别的事……”
  “那该怎么办?”赵如裳脸色微变, 有些着急。
  如今杨旻和周敏溪的婚事已经定下,婚期近在眼前,周敏溪那倔脾气指不定会做出点什么来, 她远在皇宫,又做不了什么,都不知该如何是好。
  除了说一句安慰的话,劝周敏溪忘了厉王,安安心心的嫁进安义伯府,别的便都无能为力了。
  赵如裳垂下眼帘,愁眉苦脸的耷拉着嘴角。
  裴渊抬手抚上她单薄的肩膀,淡声道:“为今之计,就是厉王也娶亲,彻底断了彼此的牵挂。”
  赵如裳怔怔的:“这样么……”
  这是必然的事,周敏溪和七哥都该拥有各自的人生,迟早该会有这么一日。
  “不知七哥愿不愿意?”
  “他愿意的。”裴渊说,清冷的语调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肯定。
  赵如裳抬头,愕然道:“你怎么知道?”
  裴渊眼眸闪着微光:“因为国子监祭酒尤良尤大人,昨日跟我透露过,给厉王赐婚的圣旨,很快就会到他家。”
  “啊?老师的孙女?”
  裴渊颔首:“他的孙女,今年十五,已在婚嫁之龄,家世门第不高不低,与厉王正相仿。”
  尤良的孙女赵如裳小时候见过几回,知书达礼,柔柔弱弱的,是个眉清目秀的姑娘。
  只是她一点风声都没听见,父皇就要准备下旨了?
  七哥和那尤家小姐,可曾见过面?那姑娘可是真心实意想嫁给他的?
  七哥又是怀着怎样的心态,答应了这门亲事?
  赵如裳震惊了一会儿才回过神,迟疑着问:“那、那尤家的小姐,知不知道七哥的脚……”
  “知道,祭酒与她细说过,尤小姐和厉王有缘分的地方在于,她去年就见过他一面,并且悄然芳心暗许。”
  “真的?”赵如裳都有些不敢相信,尤家小姐真的会在知晓七哥有腿疾的时候还愿意嫁给他,毕竟朝堂上下,忌讳厉王腿疾的人挺多,不然再不得势,他也不至于至今未娶。
  裴渊在她身旁坐下,随口道:“厉王光风霁月,一表人才,本就是女子倾慕的对象。”
  赵如裳双手在抵在桌上托着下巴,闻言挑了挑眉,慢吞吞的偏过头,探究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裴渊迎上她的视线:“怎么了?”
  赵如裳这才笑起来:“难得见你夸一回人。”
  “实话实说罢了。”他勾了勾唇,不以为意:“你不这么认为么?”
  赵如裳果断的摇头,目不转睛的看着他,郑重道:“在我眼里,还是你最好看!”
  裴渊愣了一下,耳根泛上可疑的红晕,嘴上却还是忍不住道:“那你胳膊肘往外拐了。”
  赵如裳不置可否,在她眼里心里,除了裴渊就容不下他人,虽然七哥是龙章凤姿,可与裴渊容貌气质完全不相同。
  大约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吧,她一直就觉得裴渊最好看,那清晰深邃的眉眼,挺直的鼻梁和单薄的双唇,都透着恰到好处的让人心动不已的俊美。
  赵如裳想,大约是老天爷同情她上辈子过得太辛苦,才会安排裴渊出现在她往后余生的生命里。
  幸甚至哉!
  裴渊真的没有信口胡说,时隔三日后,皇后召见了国子监祭酒的孙女,赵如裳从始至终什么都没做,反而是皇帝皇后在周敏溪婚事定下后,自然而然的张罗起厉王的婚事来。
  据旁人所说,那尤小姐深得皇后喜欢,在宫里留了午膳,下午又派人送出把人送回去。
  尤小姐一出宫,各式各样的传言就冒了出来,都在猜测皇后的意思,时不时夹杂了厉王两个字,纷纷恍然,皇后娘娘大约是看中国子监祭酒的孙女,要给她指婚了。
  这朝廷内外,有资格让皇帝皇后亲自指婚的,除了功臣良相,大约就只有皇室中人了。
  放眼偌大的京城,太子和诸位王爷都有妻妾,至今未娶的,只有皇七子厉王了。
  半月后的一道圣旨,算是肯定了他们的猜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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