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大褂和燕尾帽——惜禾
时间:2020-09-30 07:44:14

  一大早的彭总火气挺大,喷她:“滚!”
  小姑娘翘起嘴巴嘟囔:“没大没小。”
  说完把手机往兜里一揣,骑上心爱的小摩托,到门口跟看门大爷道声早,大爷正吃烧饼呢,问:“来点儿?”
  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跟人混熟的。
  闹闹小姑娘笑着摆摆手,一没留神,被买菜回来的楼下阿姨塞了一枚煮鸡蛋——
  搞得她打小这个院儿长大似的。
  阿姨从头打量到脚,见她穿得暖和,挺满意,摸摸安全帽:“哎对喽,得穿多点儿,可不能学别人露脚脖子,老了要遭罪!秋裤穿了吧?再过几天棉袄也得收拾出来穿上昂!”
  得了表扬的小丫头挺骄傲,小摩托驶出去,骑得很谨慎小心,半天还能看见内全粉红的车屁股。
  阿姨又表扬:“哎对喽,慢慢儿,安全第一。”
  、、、
  一只三花小猫溜达出来,高傲而优雅地在走廊上秀猫步。
  喻兰洲今儿没打算开车,前头内灯控实在堵,一趟只能过仨车,不如腿着去单位,还不用发愁没车位。
  一出来看见自家猫赖在对门家脚垫上。
  这屋子在中介挂了许久,各方面条件都挺好,学区房,挨着大医院,走两步就是什刹海,夏天游泳冬天溜冰车,再过切后海酒吧一条街,热闹!
  来看的人不少,都嫌贵,可房东不愿意降价,一毛都不少。也不知道被谁买了去,冷不丁多块新脚垫,上面一只卡通猫猫头。
  他家这三花猫是个扁脸,两团黑毛整好都在眼睛附近,瞧着是两轮大大的黑眼圈,人熊猫有黑眼圈内叫可爱,三花猫有黑眼圈则叫品相不好。但他也不在意这些,蹲在地上看小猫挠新邻居的脚垫。天气凉他却穿的单薄,从裤管露出来的一圈脚脖子白到发青,一看就是常年待在室内养的。他弓着背,整件衣裳被绷紧显出廓形,锋利的肩骨顶起衣料,像俩小帐篷。
  病房里总是很热闹,唯有晨起这片刻十分安宁,喻兰洲默默瞧着家里小猫,鼻梁上没架眼镜,薄薄的眼皮垂下来,隐约有一条双眼皮褶子,睫毛生得密而长,在眼尾的那几根微微卷起。
  迟来的一抹晨光斜透进走廊里,正巧打在这片眼睫上,使得整个画面发绒,蒙蒙地一层,眼尾溶开七彩五色,小猫似乎因为他这个低头而惊艳,不玩脚垫了,喵喵喵地挨着男人鞋子,爪子伸张勾他的手指,要摸摸。
  他的呼吸很轻,大手一下一下从猫头顺到猫尾,小猫不叫了,一人一猫这么安安静静鲁了有十分钟,接着长臂一捞,把浑身舒坦的小东西带回家,一扭头,发现昨晚他收拾好的垃圾袋不见了。
  、、、
  一般大夫是早八点到岗,护士则是七点半,由于护士要早交接,活儿也多,所以都会在七点就到病房。
  彭闹闹跟着其他护士走一遍交接下来就很能上手了,趁着还没开会,坐在位置上吃早餐,除了刚才阿姨给的茶蛋,她在职工食堂又买了包子和豆浆。
  早听说积水潭的肉包子地道,今儿一尝,果然惊艳。葱够多,够香,肉也大块不小气,叫她一口气吞了好几个,原本就丰盈的脸颊鼓囊囊地,往这儿经过的小宝大夫一看就走不动道,说她:“哎,你特像我认识一人养的小田鼠嘿!”
  皇城根下的小老百姓,说话都爱先来个语气词,哎、嘿、哟、哟喂,能侃,特贫,宝大夫岂小胡同串子一枚,跟病号说话特有分寸,端得是个知识分子职业精英的范儿,和北城大妞一碰头,内骨子真性情就出来了。
  说着刷开内人朋友圈让她瞧照片。
  闹闹小护士对于被说成田鼠是有点介意的,好歹也得是只小仓鼠吧!仓鼠夺可爱啊!
  早晨带彭闹闹的钱护士过来瞜一眼,笑:“这小田的朋友圈吧?”
  小宝大夫点点头:“她每天就发这些,除了这小老鼠没别的了。”
  钱护士从这话里听出些埋怨:“嗨,有什么,你想她就下切见她,甭不好意思。”
  咱闹闹小护士一听,哟,有故事啊!忙凑热闹让钱钱给讲讲。
  对,就这么一小会儿,是能挽着胳膊喊钱钱的关系了。
  钱护士咬一口彭闹闹早晨给带的肉包子,刚要说,就见喻兰洲走了进来,于小宝忙让钱护士打住:“没有的事,甭乱说。”
  扭头喊了声:“喻主任,吃早饭没?”
  喻兰洲进来就闻见肉香,一眼扫到新来小护士的满嘴油光,应了个:“没。”
  彭闹闹半尴不尬地杵在护士站里,经过昨儿那一出,她不好意思随便打招呼了,其实手里的茶蛋想给他……
  但到底没拿出手。
  等他和小宝大夫一块进办公室了钱护士低头问:“怎么样,我们喻大夫长的可以吧?跟你说,每年手术间内帮巡回和器械搞不记名投票,他都是前三!”
  小丫头小心翼翼往墙上照片瞅瞅 ,心想这人从小好看到大的,我知道。
  “喻主任在手术间可吃香了,别的大夫想临时加个位可没那么容易,只要喻主任打电话,那回回都能给腾出来。楼上一帮骨科嫉妒死。”
  彭闹闹从前在协和也是待外科,自然知道手术室临时约的话有多难,也很能体会手术间的护士们,常年见不着天光的,有个那么好看的男大夫站台谁不乐意啊!颜值即正义,他的要求当然得安排!
  女孩嘛,都看脸。
  、、、
  内科和外科之间隔着一条马里亚纳海沟,深不见底,永远不可能有合上的一天。在内科是这样,这个病,教授觉得是个很好的教学范例,巴拉巴拉跟身后学生讲:“我们应该考虑如何一步步确诊病变性质,我的思路是这样——先增强ct,结合肿瘤指标物,考虑是否肿瘤,是良性恶性,必要时可以穿刺活检……”
  内科不碰刀,活检这活还得交给别人。
  而在外科,没那么弯弯绕绕,就一句话:“先开出来瞧瞧!”
  刷手自己上。
  常常就是内科教授写增强CT检查单时外科就已经直接剖腹探查取病理了,外科的惯性思维是反正早晚都要剖,干脆直接剖了再说。
  甲乳科更是其中流水线规模很强的科室,不管你几型,几期,不管是先化放还是后化放,你都得手术台上躺一遭。说不好听点甲乳科的大夫跟屠宰场的屠夫没啥区别,早晨病房点个卯,其他时间手术室待的多。
  接下来彭闹闹就一整天没在科里见着喻兰洲。到了下午六点多大伙交接吃饭的时候她独个留在护士站,说减肥,不吃晚饭。
  护士长挺认真地瞅了瞅:“哪儿胖了!”
  好像来报道内天领小号制服塞不下换成中码的不是这闺女一样。
  要知道整个甲乳科的护士都穿小码,是那种穿小码都空荡荡的豆芽菜身型。
  小姑娘内天被刺激大发了。
  几个护士笑着道声谢,说回来给她带水果,她忙摆手:“可别!我这轮减肥连水果都不吃了我就不信我瘦不下来!”
  听听,
  这轮。
  也不知道小姑娘究竟进行过几回这般高规格的减肥行动。
  里头一直待着没走的邱主任挺着肚皮走出来和小护士说话:“你减什么,我还没说减呢!”
  彭闹闹说得特有道理:“主任您男的我女的,咱俩不是一个事儿。”
  “您怎么还不下班呐?”
  邱主任看看表:“我等等喻大夫。”
  彭小护士一听,没多想,坐下来填单子,邱主任好奇地凑近打听:“丫头,你和咱小喻从前认识啊?”
  彭闹闹一抬头,瞧见这胖老头一脸的八卦,心说新单位果然不让我失望,和协和没啥区别,真没啥区别。
  小姑娘张张口,不知道怎么说,说认识吧,人不搭理你,说不认识吧……哎……
  正纠结着,电梯门开了,邱主任扬声喊:“兰洲!”
  彭闹闹跟着回头,正巧对着喻兰洲的眼,朝人软乎乎一笑,露出两枚虎牙。要说都过去这么些年了,可再次遇见,她还是从前内小迷妹的样儿。
  觉得他优秀,没有什么比优秀而好看的男人更让少女着迷的了。
  喻兰洲的目光只是从彭闹闹脸上淡淡滑过,单手旋开休息室的门,做了个手势进去拿杯子。
  实在渴坏了。
  邱主任跟上去,等他喝了水才说话。
  也不知道是个什么事电话里不能说。
  彭小护士在桌子下偷偷举着小镜子瞧了瞧,觉着自个虽然脸大了点,笑容还是蛮友善的,这么些年,不是吹,她要是想跟谁好那很快就能混成一窝,怎么打小追个偶像就这么费劲呢?
  长长吁了口气,小姑娘鼓囊囊快把上衣纽扣绷飞的胸口起来又下去。其实也知道,还是不够漂亮,但凡她要是能再漂亮点儿早在学校就跟男神搭上话了!
  又叹口气,要是能瘦十斤就好了。
  彭小姑娘收收心,找台电脑认认真真检查今天的活。于小宝捧着杯奶茶上来,敲敲彭姑娘电脑:“嚯,够勤谨的你!”
  彭闹闹找他算账:“你跟邱主任说我啦?!”
  宝大夫听了赶紧赔笑:“这不邱主任自个瞧见你拦着老喻说话么,他问我,我可是个实诚人,就说你俩是同学了呗,同学不能说啊?”
  彭小护士被绕出了正题,揪着小眉毛更正:“是学长!他比我大好几届。”
  “一个学校的不就同学么。”宝大夫嘻嘻笑。
  这时候,邱主任爆发一声怒其不争的低吼,“喻兰洲”三个字被他喊的严肃极了,叫彭闹闹惊得转头瞧,只见邱主任往她这儿了眼,把脾气狠狠压一压,声儿也狠狠压了压。
  小姑娘眨巴眨巴眼扭回头,不敢多瞧,但心里不踏实,缩着肩膀问于小宝:“怎么啦?”
  小宝大夫不知什么时候敛了笑,面皮上染了点跟喻兰洲很相似的冷,显然是知道什么,却风轻云淡掩饰着:“没事儿。”
  作者有话要说:  评论区都是老读者,超级感动,让你们久等了不好意思~~回头我让男猪脚跳个小天鹅给大家赔罪~~~
  我这人的习惯是开篇几万字会写的慢一点,后面都会是日更6000的分量,今年就一直在晋江连载不会休息了,今年是劳模佳!
 
 
第3章 甲乳科鬼见愁3 
  第三章甲乳科鬼见愁3
  第二天,彭闹闹没在病房见着喻兰洲人。
  她查了下发现今儿很神奇没门诊也没有排他的台,扭头问钱钱,钱护士一瞧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往配药室里吼一声:“哎你们今儿谁见到喻主任啦?”
  话音刚落,被护士长拍了一下肩膀。
  都是单位里混出来的人精,钱护士立马闭上嘴,和老大打眉眼官司。彭闹闹巴巴儿看着,没看懂。
  等护士长走了,挨过去问,钱护士自个也没懂,反正护士长的眼神里写着“不许多问”四个字。
  于是两人就乖乖收了心思,今儿病房忙,一上午收了好几个,等病号都午休了大伙才下去吃饭,彭闹闹照旧是减肥的,杵在护士站里跟兔子似的啃一盒草,一抬头就见大办公室多了个人,笔挺的黑色西装、皮鞋、公文包,是和平时很不一样的喻兰州。
  黑色往他身上添了几分凌厉,和平时的一身白反差太大,彭小姑娘都瞧愣了。只见肩宽体阔的男人随手将抱一放,又倒出来,边走边脱外套,问仅剩的小护士:“洗的白大褂送来了没?”
  这是他主动对彭闹闹说的第一句话,叫小姑娘连应三个有,手臂一指:“有有有,储藏间里挂着呢!”
  他微微点个头,进去换衣服。
  人都没影了彭闹闹才缓过来,捂着心口:我滴个乖乖……
  不知是谁开的窗户,一阵风刮进来将大办公室里的病例吹得哗啦啦响。有页纸吹到地上,小姑娘忙进去拾,蹲在地上抻着胳膊好不容易从桌子缝里夹出来,定眼一瞧,打头是北城西区人民法院的红章章……
  被传唤人——喻兰洲。
  后边的还没来得及看,只听有人走进来,彭闹闹一扭头,瞧见喻兰洲换回一身白,内里的衬衫领整整齐齐归在白大褂的领子内,两重领子却不使人脖子短,他随意瞥了眼小姑娘手里的纸,没拿回来的意思。
  倒是彭闹闹不好意思,解释着:“掉地上了……我以为是检查单就瞧了眼……”
  “嗯,没事儿。”他不怎么在意,公文包里拎出一沓纸,随意搁进抽屉里。
  怎么就成被告了呢?
  人家的私事,彭闹闹不好问也不敢问,一颗心提着的。喻兰洲瞧着杵在身边的小护士,挺淡地问了句:“还有事?”
  彭小护士是半点没在他脸上瞧见官司缠身的人脸上会有的那些表情,她心里跟人特熟可人没记着她,所以到最后只能很有分寸地问:“你吃了没?”
  在这个脸儿圆圆的小姑娘看来,没有过不去的事儿,吃一顿好的,不行就两顿。
  喻兰洲今儿什么都没吃,一早开车出去,刚在楼下找了好一会儿车位,但也不饿,她不提醒他都不记得要吃,打开电脑看看新收的病号,突然一只小手闪过,往他桌上飞快放下一颗糖,催着:“你先垫垫,我那儿有吃的,给你拿!”
  说着就脚不沾地跑走了。
  胶鞋一点声儿都没有,倒是能听着她身上叮叮当当响。
  彭闹闹埋头翻,很快又进了大办公室,一个很大的、刚好能塞进抽屉里的饼干盒子轻轻放在喻兰洲手边,说话声儿很小,像是怕吵着他,嗓子挺甜,先喊一声喻主任,没攀其他关系,见他没赶她走才吁口气,一边怨他怎么没把糖吃喽一边打开饼干盒,将一包苏打饼干递到眼下,小虎牙露出来:“你吃这个,这个很好吃!”
  医护人员苏打饼干是标配。
  又翻腾,献宝似的:“你也尝尝这个巧克力,也好吃!我妹妹出差带回来的!”
  怕他低血糖。
  喻兰洲这是头一次认真打量彭闹闹。
  身上叮叮当当的,是怀表撞着笔帽发出的动静。攥着巧克力的手骨肉匀称,手心泛粉,手背五个窝。他们科的护士都瘦,没人有这么一双手。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