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大褂和燕尾帽——惜禾
时间:2020-09-30 07:44:14

  这丫头转身就走。
  “闹闹。”他马上拉住,知道她问的是什么,“有,我有很多。”
  夜里的风很凉,没一会儿女孩的脸就被刮红了,男人伸手抚过她的脸颊,然后礼貌地拿开,告诉她:“但我不想在这时候抢你的时间,我可以等,没关系,等彭静静手术完,我们找个时间,谈谈好么?”
  喻兰洲感觉到面前的这个小姑娘突然柔软了下来,仿佛是卸下了一半的刺,乖兮兮地点点头,应他:“好。”
  作者有话要说:  亲身体验过想把大夫的话录下来回家按照他所说的好好照顾病人,那是一个有很多重点,很长,不容易一下子记住的术后护理要点,然后被叫停,让我删掉录音关机。
  就很感慨,如今医患关系糟糕到什么程度了啊。
 
 
第84章 入冬5 
  第八十四章入冬5
  彭静静要手术的前一天, 彭老爷子冷不丁出现在了病房。
  北城白牌车直接开进积水潭,警卫员扶着老首长下来的时候,刘院长就得到了消息。
  于是恨不得能一蹦蹦到甲乳科病房里。
  但被邱主任拦住了, 两个大领导站在单人间外头, 听不见里头一丁点声音。
  而彭闹闹,站在彭静靜的床边, 手揪着,忐忑地看着爷爷。
  “我过来看看。”彭老爷子静默许久,看着一站一坐的俩个孙女, 一张口就哑了嗓子,但很稳, 听不出情绪,只是稍微叹了口气, 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门口老白记得你们姐俩,你去的第二天他就跟我说了。”
  原来爷爷早知道了……
  彭静静像做错事的孩子,往被窝里缩了缩。
  “知道你们是担心我,但爷爷这辈子什么没经历过?打战的时候……”彭老爷子习惯性地说到从前的事,顿了顿, “不提那些……你们不想让我担心我就不叫你们多操心,你们大了,都能干, 爷爷知道你们能处理的很好。”
  床上的小光头, 鼻音浓浓地说了声对不起。
  “不用。”彭老爷子豁达, “没对不起谁,爷爷今儿来看看你,二丫,你吃苦了。”
  扛过枪打过战的铁血战士, 说着眼也红了。
  朝一旁带小白帽的大孙女挥挥手:“去,把兰洲叫进来。”
  彭闹闹:“……”
  于是,就看见单人间的门拉开一条缝,探出一颗小脑袋,朝站在最后边,挤不进医院管理层各位领导的队伍里的那个大夫招招手。
  “喻大夫喻大夫!”刘院长叨叨念念,“快!快快!莫要让首长等!”
  之前还挤囔囔的队伍自动分开一条路,喻兰洲从中间走过,进去带上门。
  喊了声:“爷爷。”
  感觉到一旁的小丫头偷偷瞅了瞅他。
  彭老爷子站了起来。
  拉住他的手握了握:“辛苦你了孩子。”
  苍老的双眼扫过这屋里的小辈们,觉得挺欣慰,同时也挺苦涩。
  “会没事的。”喻兰洲作为主治大夫,说的话不够严谨不够合规,可一旁的小护士却觉得这句话比一万句花言巧语更能打动人。
  他说完,也在看她,仿佛是把这句话又对她重复了一遍,功效加倍。
  老爷子看向闹闹:“这段时间多亏了兰洲,不然我也不能等到今天。”
  彭小姑娘听了,又偷偷瞅了瞅身边的男人。
  正好撞进他等着她的双眸里。
  “你干什么了?”小姑娘以眼示意。
  这就说来话长了……喻大夫没准备在这儿说。
  彭老爷子坐到床边,抬手摸了摸他家二丫光溜溜的小脑袋,慈爱地问她:“怕不怕啊?”
  彭静静在谁跟前都无法无天的,唯有在爷爷这儿乖兮兮,挺勇敢地说:“我不怕!”
  “哎!是爷爷的好孙女!”彭老爷子看了看孩子颈下埋着的管子,眼里湿漉漉的。
  喻兰洲陪着彭闹闹,看见了一副令人很不是滋味的画面——
  一个苍老的老人,握着一个生病到两颊凹陷的光头女孩的手,一下一下轻轻拍着,什么话都没有,但两人的神情哀伤极了。
  蓦地,他动了动,握住了身边小姑娘的手。
  她的手很凉,他的温热,他握住拉到身后,让她的手背贴住他后背的白袍,让他的体温过渡到她的手里,他的双手向后折,一下一下轻轻揉着她的这只手。
  他在她的虎口摸到了几处割痕,她从前很宝贝自己的手,有一点口子都要找粉红色的创可贴贴起来,可现在……这只手显然疏于保养,手指甚至有倒刺。
  人的思绪能反应在很多地方,对于彭闹闹来说,可能她自己都没意识到,但喻兰洲从她的手里完全地体会了她这段时间……
  潜意识里的担心和无措。
  男人修长的手指一点点拂过这双肉爪子粗糙的地方,不允许她挣开。
  这是一种很亲昵,同时彭闹闹觉得礼貌,是喻兰洲对她这个人特有的一种体贴和礼貌,等把她的手搓热了,他就立刻松开她,依旧那样笔直地站着。
  仿佛这件事他从未做过一样。
  、、、
  彭老爷子坐了许久,直到算着彭爹彭母要过来送饭了才准备离开,走的时候没让彭闹闹送,反而拉着喻兰洲:“咱爷俩说会儿话。”
  这场景这话很熟,喻兰洲突然就想起了彭爹。
  跟着到了车边,彭老爷子回过身站定,对他说:“你和闹闹的事我都知道了,男人重情义不是错事,她爹糊涂,爷爷看好你,小子,你敢追么?”
  喻兰洲淡淡笑了一下。
  老爷子挑起眉:“不敢啊?”
  “敢。”年轻的男人朝老人做出承诺,一诺千金。
  然后彭老爷子觉得他儿子要是再小二十岁,他能把他吊起来用马鞭整整抽上三天三夜……什么玩意!要没他这番搅合劳资重孙说不定早抱上了!!
  现在……现在也是五十的大人了……怎么也得给点面儿。
  喻兰洲目送老人的红旗车缓缓驶出去,下一个就被停车场大爷逮着,竖起大拇指:“喻大夫,这个。”
  甭管你跟穿军装的老首长是什么关系,能这么得人青睐你就是这个。
  然后回到楼上,刚出电梯,就被等在那儿的彭小护逮着了,一溜小尾巴似的跟着,问:“你和我爷爷怎么了?”
  能怎么?没怎么。
  喻大夫无奈地笑,伸手朝她摊开。
  这都几回了!!!
  小姑娘瞪眼!
  这人也不知道为什么,从墨尔本回来就总往她这讨糖,又没见他吃,干嘛呀!
  可好奇心作祟,到底还是给了,给两颗,意思是:“你快点给我说!”
  喻大夫收好糖果,总算交代:“我常给你爷爷打电话。”
  他和她去大院见长辈那回就把自己的手机号写在了家里座机旁边,让勤务兵万一有事就打他电话,他自然也把老爷子的号码存在手机了……在墨尔本的时候……实在太想这丫头了,可她就是不回你消息,也不往朋友圈发消息,他想她想到某条承受线的时候就会往北城的大院打电话。
  和老爷子聊聊天气,聊聊身体。
  首长以为他们俩还谈着呢,偶尔电话是勤务兵接的,让他稍等,跑出去叫树下下棋的首长,喻兰洲就隔着电话线,隔着十二个小时的航线,隔着两三个小时的时差,听见那位老人满是嘚瑟地朝老伙伴们显摆:“今儿不来了,我孙女婿要跟我问好呢!他在国外呢!这么老远都惦记着我!”
  还能听见树下一起下棋的老伙伴们笑问:“什么时候结婚呐?!”
  ……
  男人的目光往下,就见小姑娘翘着嘴巴,眼睛闪闪亮:“你找我爷爷干嘛……”
  “聊会儿天。”喻兰洲两手揣兜里,手指摩挲着糖果纸,“爷爷早知道静静生病这件事我没告诉你,生气么?”
  “没什么好生气的。”闹闹摇摇头,“肯定是爷爷不让你说。”
  是这样,老爷子让他别说,那他就不说,人在国外也会定时打过去把彭静静的情况汇报给老人,好叫他安心。
  一开始是因为想这丫头,到后来,慢慢的,是真的把爷爷当成自己的家人在关心,他感觉的到爷爷也把他当自己的孩子在关心,他每回打过去,老爷子张口第一句就是那天墨尔本的气温。
  说我看天气预报今儿10度,你衣服穿够没有?
  说我看天气预报今儿最高30度,兰洲你记得多喝水呀!
  “明天,别紧张。”他抬起手,修长的食指轻轻压了压女孩厚厚的发帘,像滑梯梯一样从上面滑到发尾,很利落地收手。
  “好。”闹闹的眼睫颤了颤。
  等待是很难熬的一件事,他们一家,从秋天等到了冬天,熬过了化疗,终于等到了手术。明天,经过了明天,一切似乎才能尘埃落定。
  彭闹闹不知道妹妹的心情确切来说是怎么样的,就她自己而言,她已经开始准备手术后的事宜,准备尚还不需要操心的靶向。
  这一晚,她睡在彭静静的床边。
  小姐俩手拉手,一夜都没有松开。
  到了半夜,她甚至爬上床,小小一团挨在妹妹脚边。
  以为妹妹睡了,她睡不着,想守着她,好好守她一夜。
  然后就听见,彭静静含着哭腔喊了声:“姐。”
  以为她是害怕了。
  彭闹闹将她扶起来,凑近了去瞧,却没瞧见她掉金豆豆。
  他们姐俩,也不知道跟谁较劲,说不哭就真熬着,一次都没哭过。
  “姐你是不是一点都不开心?”就在彭闹闹绞尽脑汁想说个无与伦比好笑的笑话哄妹妹开心的时候,被问倒了。
  在夜深人静、明天即将迎来重要手术的这个时候,她不想说谎。
  她也骗不了谁。
  于小宝成天说她:“你不是从前的闹闹了。”
  从前的闹闹是怎么样的呢?
  她已经忘记了。
  她总是会想起那个叫喻兰洲的男人,想起他们分手了,他们吵架了,他在他的房间对她说了一番话,她后知后觉发现他在生气,她很想他,可也气他,这些复杂的情绪围绕在妹妹生病这件事上,就成了找不到线头的毛球团,一团糟。
  ……
  彭静静的手术是早晨第一台。
  在化疗的这几个月里她总是能看见病友们被平车接走,又被推回来。
  现在,轮到她,躺在了那辆平车上,身边,有父母,有姐姐。
  平车从甲乳病房下到四楼,经过一条长廊就到了喻兰洲最常约的手术室。一路上彭闹闹都在默默观察妹妹的表情,她显得很镇定,只是绝不松开她的手,长廊中间躺着一条狗,一条毛色麦黄的流浪狗,寒冬腊月的,外头太冷了,它也知道要来这里取取暖。
  没有人会驱赶它,它也不怕人,平车到了近前也高冷地没有避开,反而是热爱小动物的护工把着车头绕了个弯,避开它,通过了这条长廊。
  起风了,窗户外的树梢被吹得摇摇晃晃,而这一隅十分安静,十分神圣。
  “姐。”彭静静微微扬起上半身,像是有话要说。
  彭闹闹赶紧弯腰下去,车停在手术室门口,护工打开门,知道这位啥来头,没催,也没听墙角,先进去了。
  彭静静的眼泪蓦地夺眶而出,“我想告诉你,一切都是我,你和他之间有误会,根本不是他提的分手,是我希望你跟他分手,所以我骗了你……他是个好人。”
  彭静静哭得越来越凶,把姐姐的手都揪疼了:“他怕你难过所以一直都没说,即使你误会他他也没说,他还对我那么好,还飞来飞去救我治我,我很后悔……姐,我很后悔……”
  彭静静在这一刻,放下了一切。
  她没有祈求原谅。
  她平躺在车上,哭得很糟糕,她的眼全花了,瞧不清姐姐是不是也在哭。
  彭闹闹抬起头,看见昏暗的甬道中走来一个高大的男人,他穿绿色的手术服,蓝色的洞洞鞋,头发全收在帽子里,白净的手握住了平车,然后眉心折起,因为发现她在哭。
  可他猜不到这个齐刘海小姑娘哭泣的真正原因,只能抬手拍拍那窄窄的肩膀,低声安慰:“坚强一些。”
  我们说好的,不是么?
  作者有话要说:  啊,难受QAQ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QAQ
 
 
第85章 入冬6 
  第八十五章入冬6
  这是个在台上开过很多人, 十几岁就开始摸大体老师的男人,今儿他不是主刀,也尊重彭静静的要求连给老师拉钩子都不参与, 之所以这么早到是因为……为了让此刻站在门口瞪着他, 瞪红了眼的齐刘海小姑娘安心。
  他会坐在休息室里,等待这台手术结束, 然后亲手把彭静静推出来,交给闹闹。
  相比之下,兔子眼的小姑娘显得很急。
  脸上的神情一言难尽。
  喻兰洲又低声说了一句:“不会那么快, 你别急。”
  他们俩,说的不是一个事儿。
  而一旁, 陪着彭静静到了手术室门口,听见她刚才那番惊天骇浪的话, 但整件事情还不太能弄明白的彭父彭母表情则自然很多。彭董事长一爪子把大闺女拉到身边,也没打算现在就盘问,朝喻兰洲点了点头,另一手从平车上松开。
  彭静静用衣袖遮住脸还在偷偷地哭。
  喻兰洲一人推着她往里走,门在他们身后缓缓合上, 他拍了拍彭静静盖着被子的小腿,问她:“哭什么。”
  “我才不告诉你。”别扭的小姑娘仍旧这样掩着脸,哭得稀里哗啦, 仿佛把这几年的眼泪都流光了。
  所以喻兰洲一直以为, 她只是害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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