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点，原窈也没来。
十点，原窈还是没来。
……
十二点的时候，服务员过来委婉地提示：“陆先生，我们要打烊了。”
陆懿行表情如同一潭死水，“好，买单吧。”
他周身散发着阴沉的气氛，服务员认得他的身份，自然不好得罪，迅速替他结了账，还赔礼道歉。
“实在是不好意思，陆先生，或许您明天还可以过来。”
陆懿行自嘲地笑了笑，“不必了，谢谢。”
他出了蓝调的门，抱着那束已经没那么鲜艳的玫瑰花，往停车场去。
十二点半了，阿窈应该已经睡了吧。
陆懿行放下手机，开车离开。
这个点的北城是热闹的，总有活力无限的年轻人在深夜出来，享受现代大都市的繁华和热闹。陆懿行从蓝调出来，还堵车半小时。
车停在路上的时候，陆懿行在思考，他是回家呢？还是去哪儿？
家里空荡荡的，只剩下满室的冷清，和像水鬼一样的回忆。扯着他的脖子，让人喘不过气来。
陆懿行在这种纠结中不知所措，太热闹的地方不想去，会显得人的落寞更加落寞。
后面的车在按喇叭催，陆懿行回过神来，面前的大路终于又通畅。
陆懿行最后还是开到了原宅。
原宅已经熄了灯，只剩下院子里几盏灯孤零零亮着。灯光把门的影子拉长，陆懿行抬头看向原窈的房间，也是关着灯的。
他坐在车里，忽然很想抽一支烟。
在十八九岁的时候，陆懿行烟抽得很凶，后来生活慢慢步入正轨，接手公司，忙碌的生活，他又慢慢不怎么抽烟了。
陆懿行点亮一支烟，猛吸了一口，烟味呛着喉口，他咳嗽起来。
想起以前有一次，原窈逮到他吸烟。
“懿哥哥，你居然还抽烟，抽烟对身体不好的。”
……
烟雾爬满整个车厢，陆懿行头靠在座椅上，闭着眼。
·
原窈这一夜睡得还算安稳，她的睡眠质量一直不错。
起床的时候家，里只有她和王姨在。她下楼来，和王姨打招呼。
“王姨早。”
“阿窈早。”
王姨替她热早餐，顺便说起早上的怪事。
“不知道谁，在大门口放了一束玫瑰花嘞。”
这边除了原宅，当然还有别人家的房子。
王姨想当然认为是别人家的小年轻吵架，“电视里都是这么演的。”
原窈也跟着笑，“也许是吧。”
王姨感慨一声，“别说，那花看起来还挺贵的，可惜了。”
原宅就种着玫瑰花，原窈倒不觉得有什么可惜。
花是最不可惜的，最可惜的，是错付的情分，或者是没说出口的情分。
·
陆懿行在原宅待到五点，他看见原家的灯亮起来，才驱车离开。
他一夜没睡，给何妍打电话。
“喂，我今天请假，你们看着办吧。”
其实他应该登门拜访，从伯父伯母的意思里，可以看出伯父伯母并不想轻易结束这段婚姻。倘若他登门，或许可以靠伯父伯母的力量，让阿窈回心转意。
但他不想这么做。
这是他们之间的感情，是他们之间的问题，他不想掺杂别的东西。
虽然他们的开始，也不纯粹。不过正因为如此，才更应该及时止损，让一切回归正道。
陆懿行回了兰屿的住处，打开门，迎接他的只有满室冷清。
原窈离开的时候这里是什么样子，现在还是什么样子。
陈姐放了假之后，家里多了很多灰尘。陆懿行换了拖鞋，意外想找点事情做。
他拿了围裙出来，又找出吸尘器和拖把，将家里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
其实陆懿行不会做家务，磕磕绊绊做了一个上午。
他不想打乱家里的布置，做起来更累。
打扫的时候不小心碰掉了一个杯子，杯子应声落地，摔得四分五裂。
陆懿行伸手去捡拾碎片，被碎片割伤手指，血珠瞬间渗出来，滴在碎片上。
他看着流血的指尖，起身去找医药箱。
如果是阿窈的话，应该会笑他：“懿哥哥，你好笨。”
医药箱里是原窈过来后重新换的，从前的那些药品都过了期，原窈和陈姐数落他：“真是的，一点也不会照顾自己。
要是吃了过期的药，多危险啊。”
陆懿行撕开一个创可贴，贴在指尖。
十二点的钟声响起的时候，陆懿行摊在沙发上，抱着原窈买的抱枕，陷入梦乡。
他欠阿窈很多东西，蜜月，求婚，手术室外的等待……
补也补不回来了。
像一面镜子摔碎了，写着原窈和陆懿行的名字，碎成两块。
人总是要等到失去了，才会明白很多东西。
就像医药箱里过期的那些药品，他平时不打开看的时候，不会知道它们过期了。等到了需要用的时候，打开来一看，已经过期了，没用了。
陆懿行抬手，遮住眼睛，阳光从玻璃透过来，落在地毯上，影子也落在地毯上。
不知道过去多久，电话铃声把他叫醒。
他接起，是何妍的电话。
“陆总，是这样的，两天后，有个品牌的宴会，您看，您要去吗？”
何妍听见他沉默片刻，又补充：“是原小姐最喜欢的品牌，说不定……”
话还没说完，何妍听见对面低沉的一声：“去。”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阅读
鞠躬~
第36章
“好的, 陆总，您继续休假吧。”何妍挂了电话。
陆懿行从沙发里爬起来，看一眼时间, 已经下午四点。他还没吃东西, 这会儿有点乏力，又不想出门, 最后还是叫了个外卖。
他揉了揉太阳穴，想起何妍说的宴会，不知道阿窈会不会去？
·
“什么宴会？”宜兰的邀请函寄到原家, 王姨收了，告诉原窈。
原窈接过邀请函, 是宜兰总监邀请他们一起聚一聚，顺便是宜兰的新品发布会。
宜兰是原窈很喜欢的品牌, 旗下产品主要是衣服和香水。她用了很多年，也算大客户，所以才会特意邀请她。
邀请函上没给太多的具体消息，只有时间地点和主题。原窈把邀请函翻了个面，给曾忱发消息, 问她去不去。
她其实不太想出门，尤其这种风口浪尖的时候。
圈子里那些人，多的是看热闹的。她如果去了, 一定会被很多人问起和陆懿行的事。
但是出去逛逛也未尝不可, 这也不是正儿八经的宴会, 还是年轻人居多，应该挺好玩的。
曾忱很快回她消息：“容起云要去，所以我也去，阿窈要来吗？”
曾忱去的话, 她也去吧。
原窈拿着手机：“嗯，那就去吧，说起来，我好久没参加这种宴会了。”
曾忱发了语音过来，带了微微的笑意：“好。那些不高兴的事，就不要想了。”
原窈也回了条语音：“我还好啦，你呢？”
曾忱仍旧是发语音：“还过得去。”
背景音里有些杂音，似乎是容起云的声音。
原窈想了想，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宜兰的宴会给了主题，主题是要求来宾要穿符合主题的衣服，原窈放下手机，上楼去挑衣服。
时间很紧，只有两天，原窈挑了身礼服，约了造型师来家里。
原白也去，原窈懒得开车，决定蹭原白的车一起。
除了他们，自然还有很多名流名媛。原窈和原白一起进门，她一进门，果真有不少人看她。
这些带着探究和好奇的目光，让原窈觉得不适。她找了个安静的位子坐下，看一眼四处，曾忱还没来，陆懿行……好像也没来。
还好……
室内光线昏暗，并没开灯，只是留着几盏活动的光线。原窈靠着椅背，拿了杯红酒坐着。
其实她不喝酒，但是只有红酒。
原窈抿了一口，皱着眉头把红酒放到一边。她庆幸陆懿行没在，只可惜这庆幸还没到底，便听见耳边有脚步声响起。
她偏头，视线里落入一双精致的皮鞋，一丝不苟的西裤，她不爱看，也知道再往上是剪裁合身的西装，里面套着一个她熟悉的陆懿行。
她在看见陆懿行的脸之前收回视线，其实在来之前就猜测过，会遇上陆懿行。
不过真到了这时候，还是有点慌张。
原窈目光在人群里逡巡，搜寻着原白的身影。
陆懿行蹲下来，和她说话：“阿窈，昨天，其实我想说的话，其实是想和你求婚。”
原窈目光还在飘忽，仿佛并没有认真听他说话。
“陆先生，我们已经离婚了。”她声音冷冷的，没什么感情色彩。
陆懿行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盒子，看大小，应该是戒指。
原窈只瞥一眼，便迅速移开视线。她心跳快起来，右手握着高脚杯，意欲起身。
灯光不知道什么时候落在他们身上，原本还放着的音乐，也戛然而止。于是所有人的目光便都随着灯光看过来，落在他们身上。
他们俩的满城风雨，在场的人大多听说了。
从前原窈追着陆懿行跑，一口一个“懿哥哥”，眼睛里的欢喜怎么都藏不住。
一朝结了婚，一朝又闹离婚。
这会儿陆懿行蹲在她身边，一时间，全场沉默。
看见陆懿行抓着原窈的手腕，他忽然单膝跪地，打开盒子，盒子里果真是一枚戒指。
原窈被迫和他对视，众目睽睽一下，她心里紧张起来。
陆懿行说：“阿窈，我心里有你。”
原窈看着他的视线，心里的情绪复杂，她张了张嘴，还是拂开他的手。
“陆先生，我们已经离婚了。”原窈起身。
听见陆懿行说：“离婚协议我还没签，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陆懿行眼角泛着微微的红，看着她的背影停下。
原窈脚步一顿，也只一顿，还是继续往前走。
她从人群中走过，出了门，门外是草坪和花圃。原窈找了一处凳子坐下，将手里的红酒一饮而尽。
晚风吹在胳膊上，有微微的凉意。
陆懿行说，他心里有她。
可是原窈不敢相信。
她花了好大的勇气，才能做到今天这一步。如果她相信了，一切又会回到原点。
陆懿行喜欢了许清十年，等了许清十年，她也喜欢了陆懿行十年。
正因为如此，她才明白这么多年的感情，不是这么容易剥离的。
它像一张网，把你生活里的很多东西都网在里面。
和你的一切，都糅合在一起。
在这样的情况下，陆懿行说心里有她，她不敢相信。
即便真有她的微末之地，又如何比得过这十年的一切呢？
他连吃的排骨，都是为了另外一个女人。
也许他们住过的房子，也是曾经他构想过的，和别人一起的未来。
原窈想到这里，呼吸一滞。
她决定打住。
“其实我想把西装外套脱下来给你，但是碍于你还是已婚，我只能言语上安慰你了。”
李云别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在她身侧坐下。
“我看见了，真的不打算给他一个机会吗？”他看着原窈，笑容很温和。
原窈摇头：“说不清楚，太复杂了。”
他们两个人的感情世界，其实有三个人的影子。
太复杂，也太难熬。
她想起那天晚上看见陆懿行和许清拥抱，既然决定要见面，说明还是放不下的吧。
如果一直都放不下，那不是就一直三人行。
想一想，两个人一起出门，逛街看电影，其实还有第三个人的影子。
像一个恐怖故事。
原窈笑了笑，问：“开始了吗？太尴尬了，我都不想回去了。”
李云别含笑道：“不要这样想，只要你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说的有道理。”
原窈起身，“那我们回去吧。”
她端出一个恰到好处的笑容，重新走回室内。陆懿行一眼看见她，似乎还要和她说话。
原白已经接了电话回来，她无视陆懿行，径直往原白身边去。
恰好发布会要开始，一切安静下来。
原窈的位置和陆懿行隔了很远，陆懿行看一眼原窈，她微仰着头，似乎在认真听他们的产品介绍。
原白侧身和她说话，不知道说了什么，她笑起来。
曾忱位置在陆懿行后面，自然注意到他的动作。
她小声冷笑：“又有什么用呢？”
容起云无聊搭话：“你们女人就是计较，俗话说得好，浪子回头金不换。何况陆懿行也不是浪子。”
曾忱笑起来，“对，你是浪子，但你不回头嘛。”
容起云嬉皮笑脸，揽过她的肩，吻落在她脸侧。
“乖，开始了。”
“欢迎各位来到我们宜兰的发布会……”
原白不过是出去接了个电话，回来就听说了陆懿行的事。
有人笑说：“真是风水轮流转啊。”
原白看一眼原窈：“阿窈。”
原窈偏头，“嗯？怎么了？”丽
原白欲言又止，“算了，没事，你觉得那件衣服怎么样？”
原窈顺着他视线看过去，他指的那一件花花绿绿的，有点可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