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清朝当咸鱼——青丘一梦
时间:2020-09-30 07:51:37

  “谁能想到呢?”纵然敏仪素来不喜弘昀的性子,此时站在院子里,也不由叹了一声,“好好的十来年都过来了,太医说养不住,也被她生生养住了。再有两年便是娶妻生子的年纪,盼头猛地没了——她如何受得了呀。”
  宋知欢拢了拢身上月白织锦面绣翠竹的披风,眉目间蕴着丝缕的哀愁,她轻叹一声,“你去忙吧,我进去看看她。”
  敏仪抿抿唇,点了点头,拍了拍她的肩,道:“好好安慰安慰。”
  宋知欢略一应声,抬步往上房内去了。
  卧房里,华姝仍不舍撒手,紧紧抱着弘昀,周围侍奉仆妇跪了一地,却不敢上前。
  和玉在床旁两步远的地方跪着,低声哀求道:“额娘……撒手吧,让人给弟弟装裹,额娘……”
  “和玉。”宋知欢低声对她道:“你先出去。”
  又对地下众人摆了摆手,“你们也先出去吧,稍后再唤你们。”
  华姝听见了声响,却没回头,直到脚步声彻底消失,感觉着宋知欢的靠近,她目光贪婪地一寸寸看着儿子,语气淡淡的,又仿佛含着绝望,“他出生时,太医说他不好养住,我不服气,一概亲力亲为,养他到十一岁。他大了,我总算有底气骂那太医一句庸医!他活到十一岁,给了我希望,给我盼头,可他怎么就一闭眼去了呢!弘昀啊!你睁睁眼!再不好,带额娘去啊!”
  她声音再次尖锐起来,痛哭出声。
  宋知欢实在不是劝什么好,只能弯下腰来紧紧抱住她,好半晌,方才道:“弘时要从宫里回来了,他见你这样,也要伤心的。弘昀走了,还有弘时在,还有和玉在,你还有两个孩子,你不能这样一蹶不振。和玉快要到了出嫁的年纪了,你若要随着弘昀去了,岂不是耽误了她?”
  华姝猛地怔住了,好半晌,方才开口:“福晋是个贤良人儿,她会善待和玉与弘时的。”
  她的口吻淡淡的,听在人耳中,却莫名地令人觉出几分绝望来。
  “李华姝!”宋知欢鲜少有这般疾声厉色的样子,“你的孩子,凭什么让敏仪给你善待!你就这样随着弘昀走了,你以为你就算尽责了吗?!告诉你,你错了!你这样才是最不负责的!对和玉不负责,对弘时不负责,对弘昀与当年的弘昐也不负责!弘昀和弘昐哪一个都不会盼着你早早去陪他们!他们是盼着你好,盼着你长命百岁的啊!”
  华姝不知被哪一句话打动了,扭过身来紧紧抱住宋知欢,哀哀哭着,哭的人心都碎了。
  “我的弘昀啊!他那么像弘昐,我知道他是带着弘昐的份儿一块活的!”
  “还有弘时呢。”宋知欢也只能这样说,这话在此时是那样的无力,却是他唯一能说的。
  她目光落到床榻上已彻底失了生机的弘昀身上,她不得不承认,对着华姝此时彻底绝望的样子,她有些后悔没救下弘昀。
  但也仅仅是有些,比起和玉和弘时,被娇惯着长大的弘昀绝对不是个讨喜的孩子。
  心中轻叹一声,宋知欢就这样陪着华姝,直到天色彻底昏暗下来,待到雍亲王被惊动动身过来,安排下人为弘昀装裹时,方才悄然离去了。
  弘昀的离去没在亲王府里掀起多大的风浪。
  早在十月初弘昀病重时,敏仪便已悄悄备齐了后事,此时一切办的很是顺利,索绰罗家那边则由敏仪亲自登门造访。
  生死祸福在天,弘昀过世的事情谁也左右不了,索绰罗家对此表示了谅解。
  按制,翼遥需为弘昀服不杖期一年,婚事也就顺延到了转年十一月。
  索绰罗家的格格上门更频繁了,每每带着些玉钗手钏扇坠一类的小东西,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谁准备的,敏仪却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默许了。
  华姝在弘昀过世后彻底沉寂了起来,每日不过吃斋念佛抄些往生咒,大把大把的香油钱洒在寺庙里,除了偶尔关心弘时与和玉日常外,便彻底闭门不出,在后宅中毫无存在感。
  弘时不知受了哪门子刺激,开始一门心思钻研医术了起来,每天抱着医书不离手,时常去向从太医院卸职,如今在雍亲王府受供奉的林大夫请教。
  雍亲王不知哪根神经搭错,竟也默许了,弘时本就是个和软又纯善的性子,很快得了林大夫的欢喜,若非身份之故,只怕林大夫便要收弘时为徒了。
  和玉早先还日日陪着母亲,但没过多久她那个身子便受不了了,被翼遥强押着带走,困在屋子里养身子。
  腊月里,一件大喜事扫去了蒙在亲王府中几个月的哀愁。
  “好,好。当年看你主子是个好的,果然有福气。”敏仪眼睛都亮了,看着来回话的琉璃差点眼冒绿光,天知道自打弘昀去世她可没少被京中的长舌妇念叨,那两个早年被她压下去老老实实当摆设的教养嬷嬷也不时出来念叨她两嘴,如今钮祜禄氏有孕,也是解了她的危机。
  她嘴一张吩咐了一大堆赏赐出去,又命:“给林先生包一百两的红封,告诉他好生为钮祜禄格格安胎。”
  侍女领命去了,她转头看向琉璃,道:“告诉你主子好生养着,这些日子就不必来请安了。我的话,不论瓜熟蒂落后是个小阿哥还是个小格格,都升她做庶福晋。”或许也是知道这些对钮祜禄氏都没什么吸引力,于是补充了一句,“我这还有一份贝叶遗文,她或许喜欢,你带回去,让你主子好生安胎。”
  琉璃听了一喜,忙对敏仪行礼,旋即退下。
  宋知欢听了钮祜禄氏有孕的消息愣了一会,然后了然。
  这便是历史上的“清纯帝”乾隆皇帝,爱新觉罗·弘历了。
  可惜了,这一回弘晖尚在,身体康健文武双全,深得雍亲王看重,素有贤名,想来是轮不到这位未来的五阿哥捡漏了。
  望了一眼碧纱橱中捧着道经拜读的弘皓,并坐在弘皓对面磨着侍女麦穗给她念《金刚经》的修婉,宋知欢给自己斟了一盏茶,长叹了一声。
  “都说道佛不两立,我这造的是什么孽啊!”宋知欢仰天长叹,带着充沛的感情声音浑厚地吟道:“长叹息以掩涕兮,哀宋知欢之悲苦。”
  “你看他们这样,对面念着《金刚经》,弘皓竟也看得进去那动不动‘夫’‘也’‘者’‘清静’的道经;修婉,得亏她身边的麦穗是识得字的,纵然如此,为了佛经中那些别扭怪字,麦穗不也废了好大劲和琉璃讨教?这两个,实在是……唉!”
  柔成在一旁笑语晏晏地轻声劝解着:“《道德经》立意深刻,也难得咱们四阿哥早慧,竟然看的进去。那佛经更是拗口无比,咱们格格听得进去,更是难得有佛心慧根的。”
  “别哄我,没结果。”听了满耳朵的无我相人相众生相,宋知欢长长叹了口气,猛地一扶墙,直起身来道:“走吧,咱们去敏仪那儿坐坐。”
  又唤弘皓道:“弘皓出来,暖阁里坐。和你妹妹同坐,听着那满耳朵的‘须菩提、众生相’,你还看得进去,额娘是真佩服你这一份定力。”
  弘皓从容起身出来,对着宋知欢一礼,“谢额娘夸奖。”
  “你呀!”宋知欢摇了摇头,在弘皓额上点了点,起身出去了。
  惹不起,姐还躲不起吗?
  作者有话要说:现在的孩子——
  女儿:
  老大翼遥 知欢
  老二和玉 华姝
  老三修婉 知欢
  儿砸:
  大阿哥弘晖 敏仪
  未序齿弘昐 华姝
  二阿哥弘昀 华姝
  三阿哥弘时 华姝
  四阿哥弘皓 知欢(先安氏)
  感谢:
  苩、疯丫头投掷地雷×1
  读者“点灯的姑娘丶伴我如衣”,灌溉营养液 +10 2020-07-22 13:54:28
  读者“靡漫”,灌溉营养液 +8 2020-07-22 13:51:56
  读者“花花虹的NC实习生”,灌溉营养液 +2 2020-07-22 07:10:40
  读者“花花虹的NC实习生”,灌溉营养液 +2 2020-07-22 07:10:27
  读者“青山心系小猫咪”,灌溉营养液 +10 2020-07-22 00:11:22
  读者“苩”,灌溉营养液 +9 2020-07-21 23:09:59
  读者“酒醉方知浓”,灌溉营养液 +30 2020-07-21 21:39:58
 
 
第58章 五八
  “我算是受不了了。”
  入手润泽的玛瑙珠子被猛地勾了一下, 然后发出清脆的碰撞声,伴随着宋知欢几近崩溃的声响, 让敏仪不由有几分好笑。
  宋知欢大步走进敏仪之正房时,她正与画眉核对各家的年礼单子,炕上密密麻麻摞着礼物,自然有通晓文墨的婢女来登记入册。
  听见宋知欢的声音,她也不抬头,只随意问:“新得的白牡丹,让人给你沏一壶。怎么了这是?”
  宋知欢在敏仪对面落座, 嘴利噼里啪啦连环炮一样控诉着, “你是不知道, 我那屋里如今是一边‘天道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一边是‘比丘比丘尼、人相众生相’,时不时还有两句‘满堂兮美人,忽独与余兮目成’。我真是快要疯了,怎么, 我这么一个没有信仰没寄托没爱好的三无人士还不配活着了呗?”
  敏仪抿嘴直笑,连声道:“总算有人治你了。”
  宋知欢泄了气,重重往身后的凭几上靠去。
  这时一青衣女婢用洋漆小茶盘捧着个青瓷茶盖碗来恭敬奉上,宋知欢端起茶水轻啜一口,见那婢女面生, 便着意打量两眼。
  夺其身量, 也不过十三四岁, 豆蔻年华。鹅蛋脸型儿,生得柳眉杏目一副温柔模样,一双杏眼清澈水润, 目光清正,肌肤白皙,不算倾国倾城姿容大气,也称得上小家碧玉,胜在令人看着舒心。
  忽听耳旁敏仪带着笑意的声音,“这丫头怎样?”
  “瞧着倒是不错,眼熟,却一时想不起来在哪见过。”宋知欢随口道:“这样的品貌,从前怎么没在你这见过?”
  黄莺正端着一碟上供蜜桔过来,闻言笑吟吟道:“这是福晋房里董嬷嬷的小女儿,叫月芝,原本在二格格的七巧阁侍候,前日才被福晋叫来当差。如今只侍奉茶水呢。”
  这时又有两个捧着东西进来,对着敏仪盈盈一欠身,道:“福晋,针线上人将新年给大阿哥、大格格裁制的新衣送来了。”
  敏仪细细看了,见花纹喜庆剪裁上佳很是得体便极为满意,点点头,道:“给他们送去吧。”
  言罢,扫了月芝一眼,又添了一句,“遥儿的且留下,左右等会儿遥儿也要过来,你们别错开了。月芝,你给晖儿的送去。”
  月芝忙答应了一声,捧起弘晖那一份悄然退下。
  宋知欢此时方算得上心中了然,却微微拧眉,道:“未免年纪太小了点儿。”
  敏仪放下手中的礼单子,端起茶碗轻抿一口,道:“又不是如今就给了他,还要在我房里再看一两年呢。”
  宋知欢又有疑惑,“怎么是从和玉房里要过来的?”
  敏仪轻笑两声,耐心给宋知欢解释道:“这里头自然有讲究。给晖儿教导人事的丫头,若从我房里出,未免让她觉着有我做依仗,给未来的大奶奶脸色看。若不从我这儿出,怕不知根底、一条心,再生事端。于是我只从我房里嬷嬷的女儿中挑选。”
  “再说从和玉房里来,其实本来是遥儿房里的一个更出挑些,但遥儿身边的就不合适了,一则人都是更挑剔亲近的人一些,怕从她那里要人,日后晖儿媳妇过门与遥儿不睦疏远;二则遥儿房里的哪个不把晖儿的脾性、喜好摸得明明白白,在晖儿那又有遥儿的面子与熟悉的情分,怕到时候压了儿媳妇一头。”
  宋知欢又疑惑了,“她在你房里历练两年,不也能把晖儿的喜好摸清?”
  敏仪含笑摇了摇头,“那要看她用心与否了,摸明白了是她的福气,摸不明白——她也不过是个蠢人罢了,我更能放心。再有,若直接从和玉房里调人给了晖儿,一怕和玉心里不愿意,二怕日后媳妇也要恨上和玉。如今在我房里待两年,也算把和玉撇的差不多了——毕竟人有远近亲疏,遥儿与和玉总归不同。”
  宋知欢听着这些弯弯绕绕只觉脑袋疼,心中暗叹:无论上了妈多少的宅斗突击课,还是比不过土生土长古代人啊。
  这是敏仪又从炕桌将一个洒金帖子推给宋知欢,笑着道:“遥儿的嫁妆单子,打开看看?”
  宋知欢挑眉疑惑道:“遥儿的嫁妆单子不是早定下了吗?”
  “如今还有得富裕时间,我自然要再给遥儿添些好东西。”敏仪意犹未尽地道:“若不是规矩在那儿,如何也不能越过公主去,咱们遥儿的嫁妆,两百台也摆得出来。”
  宋知欢正默默翻开帖子看着,闻言随口道:“余的放到陪嫁庄子上便是——我妈就是这么给我干的。”
  “不给遥儿预备嫁妆我还不知道——”提起这个,敏仪惊叹道:“你家底儿可是真丰厚,伯母好手段啊。”
  宋知欢解释道:“我们家四男一女,就我这一个女孩儿,我妈的私房多半贴给我了,还有我弟弟那边当年从我这撸了钱去做生意,也算我的份子分红。我又没什么大花销,这些年下来自然攒了不少。”
  她端起茶碗饮了一口,又轻叹一声,道:“若我是个男人,自然能拿着这些钱潇潇洒洒一辈子。如今困于后宅,也算把这些东西安排的明明白白的。如今除了我一个温泉庄子并用着的首饰器具,余下都分了四份儿,遥儿出嫁陪一份、过两年晖儿成婚给他一份、再过些年弘皓一份、修婉一份。再有剩的,病榻前再分吧,保不住我一个好心情就都捐给国库了呢?”
  她最终含笑说了一句玩笑话,敏仪听了拧眉半晌,终究轻叹道:“我不如你洒脱。”
  说着,她又笑了,道:“你这大手笔可把我逼坏了,为了压住遥儿的嫁妆不逾制,我可是用尽了心思了。不过如今分给遥儿和晖儿也好,日后光景不定怎样,早些分出去,也省了百年之后的波折。”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