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眸光落在她纤细的身影上,垂在身侧的手臂微微绷紧,黑漆漆的眼眸中闪烁着暗光。
风再吹动树叶时,树干上的身影已然不见。
七太子冷笑一声:“别存着侥幸之心,你身上那毒是我花高价买来的,解药仅有一瓶。”
许是觉得自己语气太冰冷,他缓和些口气:“你便趁着今晚他沐浴时下手,用你的美色引诱他,届时将那药掺在酒水中喂给他喝。只要他喝下去,我就给你解药。”
虞蒸蒸眯起双眸,捕捉到他话语间的漏洞。
不知道为什么,她并不想给鬼王投毒。
说她懦弱也好,说她怕死也罢,反正她就是不想给他下毒。
可她身上中毒命不久矣是真的,没有解药会日夜发作也是真的,她要是用命跟七太子硬刚,那便太过缺心眼了。
若是她直接将七太子的阴谋,告知了鬼王,鬼王大概率会痛快利索的除害了七太子。
就算鬼王有点良心,帮她跟七太子要解药,那七太子也可以宁死不屈,拖她当垫背的一起死。
反正七太子脑子缺根弦,他只说给鬼王喝下掺药的酒水,可到底掺不掺药,不还是要经过她的手。
如果她假装拿出黑瓷瓶,再装模作样的往酒水里扔点东西,届时给鬼王喂下酒水,就立刻跟七太子要解药。
等她骗到了七太子的解药,便将真相告诉鬼王,这样既可以拿到解药,还能让鬼王铲除七太子这个隐患,真是一箭双雕的好法子。
这样想着,虞蒸蒸面上却表现出犹豫的模样:“我怎么能确定,你不会过河拆桥?”
七太子迟疑一瞬:“那你想怎么办?”
虞蒸蒸佯装出沉思的模样,半晌才缓缓开口:“我想法子吸引住他的目光,然后你趁机躲进他的床榻之下,届时我当着你的面给他下药,等我喂他喝下毒酒,你就得立马把解药给我。”
她想了想,又补充一句:“若是你说话不算数,我就和你同归于尽。”
七太子沉吟片刻,微微颔首:“好,就按你说的办。”
他们两人从茅房出去时,天色已然黑了下来。
虞蒸蒸掐着点,寻摸着他差不多该沐浴了,这才犹犹豫豫的摸到容上的房间外,在门外左右徘徊起来。
这样突兀的闯进去,他会不会怀疑她?
万一他把她当做七太子的同伙怎么办?
她正踌躇着,便听到殿内响起一道冷淡的嗓音:“进来。”
虞蒸蒸愣了一下,她侧过头对着不远处的七太子比了个手势,而后缓缓推开门,走进了宫殿内。
她并未将门关严,只是随手虚掩上,给七太子留出足够的空间让他进去。
不出所料,他果然正在沐浴。
虞蒸蒸小心翼翼的走到屏风外,望着映在屏风上的黑影。
她看到一双孔武有力的大腿,带着完美弧线的腰臀,以及腿中央微微垂下来的……章鱼哥的鼻子。
别说,还挺壮观的。
“看够了么?”屏风内传来他没什么起伏的声音。
虞蒸蒸下意识答道:“没有。”
殿内寂静了一瞬,他轻笑一声:“没看够就进来看。”
虞蒸蒸:“……”
她神色勉强道:“这不太好吧?”
虽然嘴上这样说着,她已经迈开腿往屏风里走了。
她告诉自己,她是为了吸引他的注意力,好让七太子趁机钻入床榻之下,她才不是什么重欲好色之人。
虞蒸蒸刚探进去一颗脑袋,原本站在汤池中的男人,便不着痕迹的坐进了热腾腾的汤水中。
她连根毛都没看见,只能看到他狰狞的脊背。
她咂了咂嘴,轻轻叹了口气。
容上微微侧过头:“很失望?”
虞蒸蒸挂上虚假的笑容:“怎么会。”
容上颔首:“非礼勿视,想必你该懂的。”
听到这话,虞蒸蒸有些不屑。
什么非礼勿视,上次她在幻境之中,便已经将他偷看个差不多了。
瞧他那两瓣水蜜桃,不知道被多少女子摸过,才能那般圆润光泽有弹性。
明明就是个万年老骚包,跟她装什么纯情处男?
她心中不屑,面上却不敢表现出来。
虞蒸蒸跪坐在汤池边,先把拿来的玉酒壶放在池沿上,而后将一双小手并拢在一起,捧起氤氲的热汤,顺着他的脖颈向下倒去。
她有一搭没一搭的轻搓着他的脊背,容上并未阻止她,他将双臂随意摊开在汤池边,微微向后仰身,似是在闭目养神。
晶莹剔透的水珠顺着他修长的脖颈向下淌去,他的喉结轻轻滚动,殷红的唇瓣懒散的抿住。
不知是这汤水太热,还是她太过紧张,她有些口干舌燥,心跳也莫名的加速起来。
虞蒸蒸并未忘记自己是来干嘛的,她轻咳了两声,将示意传达给七太子后,又恢复了正常的神色。
七太子蹑手蹑脚的从门外走进来,许是有风的缘故,那殿门响起‘吱呀’一声,惊动了闭眸的容上。
虞蒸蒸见他想睁开眼睛,吓得头发都要竖起来了。
情急之下,她脑子一热,一把捂住他的双眸,迅速探过身子,用贝齿轻轻啜咬他的喉结。
她口齿含糊:“喜欢吗?”
容上:“……”
他并未回答她,而是淡淡问道:“门外有人?”
虞蒸蒸侧过头,看着停住动作的七太子,疯狂的对着他使眼色,七太子运用出毕生绝学,悄无声息的钻进了床底下。
她微微松了口气:“门没关好,我去关门。”
说罢,虞蒸蒸就提着玉酒壶,朝着屏风外走去。
她将殿门关好,而后走到榻前不远处的木桌上,当着床底下七太子的面,动作迅速的打开了储物镯。
虞蒸蒸翻来找去,将整个储物镯都翻找了一遍,硬是没找到她随手扔进去的黑瓷瓶。
她沉思起来,虽然是做戏,但七太子也不是弱智,她拿出个白瓷瓶来糊弄总是不好的。
她又重新翻找了一遍,可依旧无果。
正当她急出满头大汗时,有一只苍白冰冷的大掌,从她脖颈旁边伸了过来。
容上摊开掌心,露出一只黑色的瓷瓶:“你在找这个?”
第48章 孤要你的全部
“没错,就是这个……”
她的话戛然而止,有什么微凉的物什贴近她的后背,她浑身不自觉的僵硬了起来。
屋子里只有三个人,除却她和躲进床榻之下的七太子,能给她递东西的,自然也只剩下鬼王本人了。
她忍不住满脸问号,他怎么会有这瓶药?
思索了好一会儿,她才蓦地想了起来,上次在幻境之中,为了对付那些赤足虫,她曾让他打开过她的储物镯拿鸡。
想必就是在那时,他看到了这黑瓷瓶,将瓷瓶顺手拿走了。
可他怎么知道黑瓷瓶里装的是什么?
难道他认识这瓷瓶里的药?
虞蒸蒸手脚无措的侧过头,慌张的解释道:“不是,你听我解释……”
容上:“嗯。”
虞蒸蒸:“……”
又来了又来了,他还不如直接说我不听,那样反倒让她觉得舒服点。
她死死咬住唇,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直接把真相说出来?
那她岂不是白费心思将七太子骗过来了?
就差那么一点点,她就可以拿到解药了,若是这样和解药失之交臂,那她也太亏了。
七太子就在榻下藏着,可以清晰的看到他们两人的谈吐举止,就算她现在想悄悄告诉他真相,让他配合她一下,都没有合适的机会。
虞蒸蒸咬紧牙关,侧过身看向他。
当她的眸光接触到他赤着的胸膛,她的神色微微一怔。
他身上只披了件外袍,腰间懒散的用一根玉带轻系,松松垮垮的坠在身上,引得如玉般冷白的大腿若隐若现。
有一行湿润从鼻间滑下,她下意识的伸手去捂,想说出口的话却是忘了个一干二净。
容上微微俯身,微凉的胸膛紧紧贴住她的脊背,他修长的手指捻住洁白的绢帕,动作温柔的擦拭着她的鼻间。
感受到他冰冷的指尖隔着一层绢布,轻轻摩挲在她的面上,虞蒸蒸绷直了脊背,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生怕他手滑不小心摸到了她的脸。
他的薄唇就侧在她耳廓边,温声细语道:“你流鼻血了。”
虞蒸蒸吞咽一口唾液,强装镇定:“上火了。”
容上轻笑一声,唇瓣微微张合,噙住了她温白的耳垂,低声自语道:“那得灭火。”
酥麻感顺着耳廓往上窜去,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小腿竟莫名的发颤,险些没栽倒过去。
他这是灭火,还是火上浇油?
虞蒸蒸试图推开他,可她哪里推得动他,只能任由他肆意妄为。
他的掌心叩住温软,薄唇缓缓向下而去,像是被一只蚂蚁轻轻咬噬,酥麻中带着一丝轻痒。
虞蒸蒸能做的只有抓住他的臂弯,好站稳身子,不让自己狼狈的摔倒过去。
床榻下传来一声轻响,令容上的动作一顿,他缓缓眯起长眸,朝着床榻的方向看去。
这一看可不得了,把虞蒸蒸吓得魂都掉了,她不管不顾的用双掌叩住他的脸颊,将他的脑袋扳正过来:“其实,我喜欢你。”
容上:“……”
她神情专注的看着他,仿佛在用心告白:“这瓷瓶里装的是媚药,因为我实在控制不住自己想要得到你的心,这才会想出这种下三滥的法子。”
容上:“……”
虞蒸蒸往自己大腿上狠狠掐了一把,眼泪从眼眶中缓缓流淌而下:“你相信我,我已经知道错了,往后我不会再犯傻……”
容上的指腹隔着绢布,抵在了她的唇瓣上,他轻轻嘘了一声:“这是媚药,对么?”
虞蒸蒸绷直了身子,僵硬着点了点头。
他嘴角在笑,动作不疾不徐的捻住瓷瓶里的药丸,慢吞吞的放入了齿间。
虞蒸蒸惊住了,她紧紧蹙起眉头,神色满是不解。
她说什么,他就信什么?
稍微动点脑子,也能看出来这玩意儿不是媚药吧?
见他做出吞咽的动作,虞蒸蒸吓的小脸煞白:“不能吃——”
她的话音未落,他却已经当着她的面,将那药丸吞了下去。
虞蒸蒸:“……”
她心中仍抱着一丝希望:“这药是不是被你掉包过,你在逗我玩对不对?”
七太子就在榻下潜伏,想必此刻已经看到了他吞药的举动,只要他承认自己掉包了药丸,七太子就不敢轻举妄动。
他比她聪明多了,怎么可能傻到真的将来路不明的药丸吞入腹中。
一定是他在骗她。
容上将隔在她唇上的绢布抽掉,他的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唇瓣,黑漆漆的眸光微暗:“信了么?”
感受到唇上真切的体温,她的腿脚有些无力,却是一时没站稳,朝后栽倒了过去。
他敢用手直接触碰她,便说明他早已经知晓这药丸不是媚药,而是可以令他丧失神力的药丸。
既然知晓,他还敢吃下这药丸?
疯了,真是疯了。
她并未如想象中狼狈栽倒,他在她和地面接触之前,搂住了她的细腰。
虞蒸蒸凝望着他,她想不通。
她听到自己喃喃问道:“为什么?”
容上的大掌微拢,将她的脑袋按进怀中,他嘴角噙着浅笑,眸光却不带一丝温度:“你说,叫孤相信你。”
她还说,她喜欢他。
虞蒸蒸的身子在哆嗦,她怔怔的看着他,只觉得心脏在发颤。
他明知道她在撒谎,可还是因为她的一句话,选择相信她。
信任,她从未信任过任何人。
因为没有人值得信任,即便是并肩作战的同伴,也可能会为了活命,在下一秒钟拔刀相向。
即便是拥有血缘关系的血亲,也能为了利益,翻脸无情的痛下毒手。
又或者是夫妻之间,不也就是说背叛便背叛,曾经的两肋插刀都能变成□□两刀。
他经历的不比她少,也该懂这个道理才是。
可他还是吃下了那药丸。
虞蒸蒸感觉呼吸不畅,她看了一眼床榻,不断用手推搡着他:“快走,你快走……”
只要他离开此地,那七太子便交给她来吧。
就当做,他信任她的回报。
此刻的她,似乎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来这里的初衷。
明明七太子的解药触手可得,可她却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容上并未离开,他抬手捏了一把她的脸颊,从容不迫的走到榻边,将榻下已经昏迷的七太子拖拽了出来。
七太子满脸青紫,显然早已神志不清。
虞蒸蒸呆滞住,她指着七太子,磕磕巴巴的问道:“他,他这是怎么了?”
容上微微屈身,用两根手指捏住一只巴掌大的蜘蛛,拎到了她的面前:“上次在沙峪谷,孤顺手藏了一只。”
虞蒸蒸看见那赤背六眼蜘蛛圆滚滚的蛛身,吓得脸色煞白,她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两步:“他……死了?”
这蜘蛛是衡芜仙君带到沙峪谷的,身上藏有剧毒,基本被咬伤一口,不到片刻就要魂归西天。
若是七太子死了,那她的解药可怎么办?
容上将蜘蛛收进了乾坤袋中,眸光有些冷淡:“怎么,不舍得他死?”
虞蒸蒸红了眼圈:“我中毒了,只有他手里有解药。”
这便算是在解释她之前的所作所为了。
容上并不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