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璟几次出手救她,若不是为了避嫌,宝意也要将这灵玉雕成的配饰送他一件。
现在二哥把自己的给了他,那她回头就再给二哥雕一个便是。
堂中众人将摹本都看了一遍,宁王才说起了如何能够得到它。
他笑眯眯地道:“待会儿在宴会上投壶、行酒令,谁若是赢了,便可以把这三份摹本带走。”
“三份?只有三份?”
在确定这个数量以后,这一众王公大臣都忍不住道:“王爷也太小气了,怎么就准备了三份?”
宁王:“也就只有本王才会这么贴心了。”
临摹这一份,就是宝意一晚上的功课,这里三份,耗费了她三个晚上。
要是今日人人来,手里都拿一份走,那倒是好,省了他们再登门来求临摹,在宁王府进进出出的功夫,可是宝意的手不得累断?
宁王让小厮将那传阅了一遍的摹本收了回来,这便招呼着众人离开隰有荷华到桂圆去。
女宾这一边已然入座,宝意从桥上下来,便去了同宁王妃她们一桌。
这是世子妃第一次主持的宴席,伴随着潺潺流水声,丝竹乐声一奏起,美酒佳肴和今日主打的秋蟹就被一轮一轮地送了上来。
每一桌都有伶俐的丫鬟,在手里持着精巧的蟹扒剪喂要吃螃蟹的夫人小姐们,免了手脏手累。
众人洗了手,在干净的帕子上擦干了手上的水分,那手持蟹八件的伶俐丫鬟已经将新送上来的清蒸螃蟹的蟹肉都取了出来,装在小碟子里,依次递向夫人小姐们。
桥的右边侍立的都是丫鬟,而在桥的左边便都是些清俊小厮,动作同这些丫鬟一样干净利落。
宝意坐在宁王妃身边,右边是徐氏。这一桌上就她这么一个顶小的,无论是宁王妃也好,徐氏也好,拿了蟹肉,沾了姜醋,都往她嘴里喂。
宝意都来者不拒,全部吃了。
宁王妃笑眯眯地看着女儿,又说道:“别光吃蟹肉,也喝杯温温的黄酒。”
宝意应了一声,等画眉取了酒来,将这杯子拿在手上,她便站起了身。
桌上众人见她举杯向还未入席,正站在这桌旁调度的沈宜君说道:“今日这盛宴这般好,不光是娘亲劳心劳力,大嫂也功不可没,这一杯我先敬大嫂。”
沈宜君听到她的话,朝着她笑了起来,也抬手招来了人为自己斟了一杯酒。
她举着酒杯,朝着这一桌的贵夫人和宝意说道:“我在宴席上一贯是爱张罗的,先不入座,就敬母亲和夫人们一杯。”
说着一仰头,将杯里的酒干了,再将酒杯放回侍女手中拿着的托盘上。
这螃蟹都是要现蒸现吃才好。
见几桌的螃蟹都消耗得差不多了,沈宜君便再命人去取了新蒸的上来。
宝意坐下,宁王妃对她这么念着嫂子感到欣慰。
而跟宁王妃同桌的夫人们从前见过了宝意的才气果敢,今日又见到了她的伶俐,心中那些念头就越发的长了起来。
宁王府的郡主,到底是连帝后都高看一眼。
若不是宁王府不打算把女儿往宫里嫁,现在只怕跟四皇子的亲事都要定下了。
既是疼爱这个女儿,不打算把她往宫里嫁,自然也是不想她往远里嫁的,那他们这些钟鸣鼎食之家便是最好的选择了。
在座这十几家之中,论起背景家世都是不分轩轾,距离宁王府的远近也是相差不远。
这也就意味着,人人都有机会。
有机会还不争取,她们又不是傻。
宝意在这丝竹阵阵流水潺潺中,坐在母亲身边品着美食,觉得这真是再享受惬意不过的一场好宴,而沈宜君也终于入了席,在这张桌上留的那个位置现在也满了。
她一坐下来,又先向着这一桌的夫人敬了酒,才由侍女伺候着用了些蟹肉。
席间当即便有人对着宁王妃说道:“王妃的福气如今是要来了,这长媳进了门,二公子、三公子的亲事再一定下,两场喜宴,两台花轿,不出一年,媳妇儿们为宁王府开枝散叶,府中就要比现在更热闹了。”
“承夫人吉言。”宁王妃对这面如银盘的和气夫人笑了笑,说道,“我这两个儿子的着落,还要劳夫人为我多多留意。”
这说话的任夫人家世虽然不算显赫,但是在京中却颇有名气,盖因她在各个世家之间行走,为着适龄的公子小姐拉线保媒,成就了不少好姻缘。
宁王妃一说,任夫人自是满口答应:“王妃说了,那我自然会留意。”
她说着目光一转,落到了宝意身上,“之前隐隐听着陆家已经来向王妃提了亲,相中了四小姐,郡主排在四小姐之后,是不是也该……”
第169章
任夫人是镇国公府的说客。
镇国公夫人也同样姓任,二人虽然是京城本家跟锦州分家的关系,但同在京中,来往多了,又多了这么一层同宗的关系,比起其他人反倒还要亲密一些。
镇国公夫人听着任夫人挑起话头,嘴角忍不住掠过一丝笑容,忙端起了碗来掩饰自己的心情。
她这远房堂姐果然靠谱,其实也不用她做什么大动作,只要同宁王府相看的时候,压一压其他人,再抬一抬他们镇国公府,也便成了。
她膝下就这么一个儿子,镇国公也没有纳妾,家中简单得很。
宝意要是嫁过来,那就真的同公主一样。
她这儿子虽然从前不好,可是现在因为对宝意动了心,所以长进了许多。
人娶回来,定然也是如珠如宝的相待,同他爹一样不再想要纳妾。
就这两点,他们镇国公府就胜出了旁人一大截,镇国公夫人觉得儿子还是有机会能够得偿所愿的。
女眷的桌子跟男宾那边隔得远,为了方便走动,沈宜君把桌与桌之间也安排得远,任夫人说起这事,倒是不必避着隔壁的闺阁少女。
有了任夫人先提起,桌上的其他夫人也心思活动,纷纷放下了筷子打算开口。
可惜还没开口,就听到桌上传来一声轻响,然后是一声惊呼。
她们朝着声音发来的方向看去,却是宝意打翻了自己手边的杯盏。
里面的茶汤倒在了她身上,令她身后的丫鬟惊呼了一声“郡主”。
“没事。”宝意站起了身,所有人都见着她衣裙上那块明显的茶渍。
而且宝意的脸看上去还绯红一片,一看就是因为刚刚任夫人说的话让她不好意思了。
宁王妃也觉得任夫人这样把话题扯到宝意身上,女儿就在这边听着,肯定要不好意思的,做什么应对都不对。
现在见宝意这么把茶弄到了自己身上,宁王妃反倒放下了心。
她对着女儿说道:“怎么这么不小心?”然后对她身后的画眉说道,“扶郡主回去把衣服换了吧。”
画眉应是,扶着宝意的手臂:“郡主我们回去吧。”
宝意松了一口气,道了句“失陪”,同画眉一起离开了席间。
一株桂花树后,贵女聚集之处,柔嘉看着这个方向。
本来那碗筷上抹了药,见她们动筷之后,她就一直在等着宝意失态。
可是等了那么久,见她吃了那么多蟹肉,都没露出不对的神色,令柔嘉不由得想,宝意这胃怎么跟铁打似的?
现在见着宝意离了席,柔嘉心里放松了些,听到自己这边同样注意着那个方向的洛芷宁道:“嗯?宝意怎么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露出不放心的表情,也放下了碗筷说道,“我过去看看。”
她这一走,这边的位置也空了一个。
众人望着她追着宝意去的身影,心中均想:这样上赶着巴结,难怪能入人家的眼。
柔嘉对着站在自己身旁的侍女说道:“再取些蟹黄来,多放点姜醋。”
宝意一走,夫人们要再谈起这事,就更放开了些。
宁王妃对她们这样热情,显得有些应接不暇。
沈宜君本来打算起身去看厨房的甜点准备得怎么样了,可才要起身,就听见身边的人“哎呦”了一声。
她不由得动作一顿,转头看向身旁的夫人,关切地问道:“李夫人怎么了?”
李夫人皱着脸放下了筷子,一手捂着小腹道:“不知怎的,有些不舒服。”
沈宜君的目光落在桌上。
这螃蟹寒凉,虽然配了酒吃,但是李夫人大概吃的格外多些,所以就不舒服了。
沈宜君确定她并没有大碍,便让一旁侍立的侍女过来扶了李夫人去。
有了李夫人这突然起身,众人才被转移了注意力。
宁王妃忙问道:“怎么了?”
“无碍。”沈宜君说道,可是她的话音才落下,在男宾那边又接连传来了动静。
众人朝着那边看去,见到好几位大人先后从桌旁起了身,由小厮扶着匆匆离席。
这是怎么了?
沈宜君站起了身,对宁王妃道:“母亲不急,待我去看看。”
宁王妃点了点头,沈宜君便从这边离席,绕过了小桥流水,来到了另一边。
见着男宾席间的空位,她觉得事情有些不对。
就算是螃蟹寒凉,也不应当同时让这么多人都感到不舒服。
她的目光在两张桌上掠过,见到无论是宁王还是自己的夫君兄弟都好端端的坐在这里,而三皇子跟四皇子也像是没有大碍,只是几位较为年长的大人有不舒服的迹象,才稍稍放下心来。
宁王见着她过来,知道她是听到了这边的声音,只说道:“宜君,去请大夫来。”
不管是有没有事,有大夫坐镇,总是有备无患。
沈宜君应了声是,打发了人去请城中的大夫,而宁王为求稳妥,又让自己的近侍持了自己的牌子去宫中请御医。
这一番安排下来,倒是显得格外谨慎,让那些都没觉得有什么不舒服的王公大臣们笑了起来。
他们说道:“王爷不用着急,就是几位大人吃得快了,所以才不消化呢,待会儿回来就好了。”
镇国公清了清嗓子,也道:“是啊宁王,你看我们不都没有事?”顿了顿,又道,“就是他们几个这么一窝蜂的跑过去,不知会不会为了抢位置打起来。”
他这话说得损,让一群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有人甚至说道:“对了,趁着几位大人不在,咱们赶紧开始行酒令吧。”
叫他这么一提醒,众人才想起还有摹本的事——
少了那几个才思敏捷的老大人,自己获胜的机会岂不是大增?
于是纷纷催促起宁王来。
见着这边气氛活跃,没有受到方才的事影响,沈宜君才同宁王行了一礼,回到了另一边。
发现除了李夫人之外,在少女们聚集的那张桌上也空出了三四个位置。
除了追着宝意去的洛芷宁以外,剩下的三人之中竟然还有柔嘉。
沈宜君叫来了侍立在那边的侍女,问道:“柔嘉小姐也不舒服?”
那侍女应道:“回世子妃,柔嘉小姐同另外两位小姐一样,也是忽然肚子不舒服,于是便离了席。”
只不过那两位小姐是被领着去女眷的更衣处,而柔嘉应当是回了她自己的院子。
“好。”沈宜君思索着,点了点头。
大夫很快就会过来,倒是不必现在对宁王妃说什么,让她担心。
经过上一次宁王父子身中剧毒,差点不治的事,现在除了他们自己以外,府中众人或多或少都有些杯弓蛇影。这又是沈宜君过门以后,第一次操持的宴席,要是出了什么差错,她也不好交待。
好在宁王太妃不喜欢热闹,又去了妙华庵,否则也会徒增惊吓。
由着这侍女一路相送,在走到游廊处的时候,柔嘉才见到桑情过来。
桑情一来便对着扶着柔嘉侍女道:“行了,有我在这里陪着小姐,你回去吧。”
那侍女应了一声是,朝着柔嘉行了一礼,从原路返回。
桑情松了手。
柔嘉望着她,开口道:“药已经起效了。”
她是看着男宾那边有了动静,才趁势离了席。
虽说这次桑情下的药数量不多,宾客中加起来也就只有十来人会有反应,可她为了摘出自己来,也同样离开了座位。
桑情道:“好,那剩下的便是等着。”
柔嘉心中不知为何有几分不安。
她抬手握住了桑情的手,同她确认道:“萧璟的碗碟上,你是真的抹了药吗?”
“那是自然,放心。”桑情移开了她的手,“有我在那里守着,不会有错。”
得了她这句话,柔嘉才放下了心。
两人从这游廊上向着更衣之所走去,等走到一处拱门的时候,柔嘉便与她分道扬镳,绕了出去。
拱门后是一丛翠竹,旁边有着石制的桌椅,供游园至此的人小憩。
柔嘉在一张石椅上坐了下来,不知为何感到小腹一阵坠胀,还有些刺痛。
她闷哼一声,抬手捂住了小腹。
但这感觉很快又过去。
她放下了手,想着自己的身体不如上辈子由灵泉改造过,方才吃多了一勺蟹黄,现在便不舒服了。
希望萧璟能尽快过来。
桂园。
萧璟见着刚才那几位大人离去,又陆续回来。
他们先前用着的碗碟都已经被换了一遍,人看上去没有什么大碍,而且在坐下来之后发现大家居然在自己不在的时候先行起了酒令,几个老大人还中气十足地发出了不愤的声音,要求重来。
见此,萧璟才心中安定。
可正在此时,坐在他身旁萧琮却忽然放下了筷子,俊脸上也露出了有些不适的表情。
“三哥?”萧璟立刻看向了他,问道,“可是不舒服。”
“没什么大碍。”萧琮道,随即站起了身,对众人道,“各位大人,失陪一阵。”
然后寻了一旁的小厮,让他为自己指路。
萧琮是最后一个离席的人。
在众人的视线范围内,他的步履还有些缓慢,等到一离开众人的视野,他便转身对随着自己一起来的小厮道:“后面的路我认识,不必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