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转头去看宝意,见她脖子上已经被勒出血痕。
今日是她这个琮王妃邀请衡阳郡主来做客,若是衡阳郡主因着这个贱妇有了什么损伤,引起了南齐的不满,那就有伤大周跟南齐的和气。
想到这里,她转头朝着那些丫鬟怒道:“还不快帮忙把刚妃拉开!”“是!”那些围上来的丫鬟们不敢不从,连忙上来一起压制柔嘉,又去掰她的手。
“侧妃松手!刚妃快松手!”“不松!”越是多人来抢夺,柔嘉就越觉得他们是来同自己抢玉坠的,越发不肯放手。
宝意被抛扯得闷哼一声,萧琮也见到她脖子上显出的淤血,再看已经陷入癫狂,满嘴胡话的柔嘉,听于雪晴气得大叫“谢柔嘉你放手!”。
终于,那悬着玉坠的红绳在拉扯之中不堪重负地从绳结处断裂,玉坠被柔嘉彻底地抢到了手中,而转为伸手扶着宝意的于雪睛也终于把人从柔嘉的手中抢了回来。
“郡主?”于雪睛把人一扶下来,便立刻问道,“郡主你没事吧?”“咳咳咳…”
衡阳郡主呛咳着,伸手捂着自己的脖子,说不出话来。
于雪晴见到她颈间留下的痕迹,因为那肌肤胜雪,所以越发显得惊心动魄。
而除了一开始拉了她一把,之后就一直避嫌在旁的萧琮则推开了其他人,来到拿到玉坠正在兀自欢喜的柔嘉面前,抬手狠狠地打了她一巴掌。
“啪”的一声,清脆的声响回荡在厢房中,令所有声音都消歇下去,其中也包括柔嘉那有些神经质的笑声。
宝意在这时恰到好处地止住了咳嗽,在于雪晴身旁抬起头来,看向柔嘉,见她被打偏过去的脸上迅速地浮现出了凌厉的指痕。
萧琮冷漠地看着她,见到她整个僵住,只沉声道:“清醒过来没有?”被他打了一巴掌的柔嘉只感到自己的脑子里嗡鸣一片,她抬起手捂着被打的那半边脸,转过头来不敢置信地看着萧琮。
一瞬间,面前这个男人在她眼中又跟上辈子那个无情的帝王重叠在了一起。
他宠爱一个人的时候有多宠,翻脸的时候就有多冷酷无情。
“你打我?”柔嘉的声音有些颤抖地响起,“你居然打我”“打你怎么了?”方才还在关切宝意的于雪晴一听这话,立刻便朝着这疯女人道,“你看看你自己都做了什么!”在她出声的时候,萧琮依旧是一脸冷漠。
是他太过宠爱她了,让她这般的肆无忌惮,摆不正自己的位置。
柔嘉听他阴沉地道:“本王如何打不得你”他说着,伸手指向柔嘉攥在手中的玉坠,说出的话字字如刀,插在柔嘉的心上。
“衡阳郡主是本王的贵客,是大周的贵客,她今日登门做客是看在王妃的面子上,为你诊治是看在本王的面子上。你身为本王的侧妃,先前在厅外那些举动,本王念在你是在病中,不跟你计较,可你看看你现在都在做些什么?”“伸手去抢郡主的玉坠,这种事连垂些小儿都知无礼,不会去做。”萧琮放下了手,冷道,“本王看你是真的疯了!”柔嘉听着他的话,只觉得心如死灰。
她怎么就会被麻痹了﹖怎么就会沉浸在这种被宠爱的假象之中,忘了他是什么样的人?
不过没有关系,她握紧了手中的玉坠,在狂乱的思绪中想道,她现在不怕了。
她现在拿回了玉坠,很快就可以拿回她失去的一切!
容貌也好,其他也好,一切都会回到她身边,再也用不上依靠男人。
她心中想着,就听见那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夺走了这玉坠的衡阳郡主开口道:“侧妃若是喜欢这玉坠,直接说便是了,我也不会不给。”
“喜欢?”柔嘉冷笑一声,“这玉坠本就是我的,是你不知用什么手段夺了去。”
众人见她一边脸颊红肿,头发散乱,坐在床榻上冷笑看衡阳郡主,“你是什么人,你不会医术,对不对?你的脸,你的郡主之位,全是靠着这玉坠——”她扬起了手,让手中抓着的玉坠悬在半空。
“宵小之徒,沽名钓誉之辈,现在玉坠回到我手上了,你再也别想偷取我的人生,哈哈哈哈哈哈……”
她一边笑着,一边低头去看自己失而复得的玉坠:“玉坠……我的玉坠……”
那坠子躺在她的掌心,却从莹白一片变成了淡淡的青色。
柔嘉变了脸色:“怎么回事——”宝意看着她,知她是从方才的幻觉中恢复过来了。
柔嘉对玉坠的执念这么深,今日她刻意戴了这么一个与那枚玉坠形状相近,只有颜色略有不同的玉坠在身上,又特意在刚刚让它滑出来,她果然错认了。
“怎么会……”柔嘉不敢相信自己明明抓到的玉坠在自己手中变成了另一个样子,只下意识地抬起头来看周围的人,“怎么会……这不是我的玉坠……”萧琮阴沉着一张脸,于雪睛的眼中带着几分幸灾乐祸。
厢房里的丫鬟都噤若寒蝉,垂着头不敢抬眼。
而衡阳郡主那双黑沉沉的、仿佛不会折射出任何光芒的眼睛又在那样看着自己,同先前她在人群之中朝着自己瞥来的时候一样。
明明是无形的目光,却重若千钧,仿佛一座大山那般压在她身上。
—瞬间,柔嘉感到自己如坠水窖。
第289章
“谢侧妃害了癌症,在病好之前不许离院子半步。”
柔嘉听见萧琮的声音古井无波地响起,她不敢置信地抬头看他,却见萧琮的神色同他的声音一样冷。
“来人,把她送回去!”几个丫鬟连忙应是,上前就要来拉柔嘉。
“放肆!你们想干什么?放开我!”在床榻上的柔嘉见到这么多人一起来抓自己,顿时挣扎起来。
她的力气极大,这些丫鬟们又怕伤到了她,根本就抓不住她。
宝意冷眼看着。
她很快就要离开京中到边境去,顾不到京中,但在离开之前,她不打算让柔嘉好过。
香料,香囊,玉坠,这三样物件构成的局,足以将她困在其中。
太快审判她都是太便宜了她,在尘埃落定之前,她要在这足够的惊惶之中度过,反省一下这两辈子自己犯下的错。
“放开!”于雪晴脸上浮现出一丝隐秘的快意。
谢柔嘉这是彻底失了王爷的心了,任她就算有翻天的能耐,想要再爬起来,也是机会渺茫。
眼下她这样挣扎,更是让萧琮看得心烦,上前就直接一记手刀劈在了柔嘉颈后。
柔嘉的声音戛然而止,顿时整个人向后软去。
那些侍女们连忙抓住了她。
萧琮收回了手:“带走。”
外面惊雷不再响,雪已经渐渐地下了起来在这寒风小雪之中,柔嘉昏迷着被人从厢房抬回去,有雪从廊外飘进来落在她的脸上,她也豪无所察。
厢房中的三人就站在这里看着她被抬出去,走的时候刻意避开了那待客的厅堂。
“本王一时不察,连累郡主受伤。”萧琮再开口的时候,脸上的冷意已经褪去,变成了歉然,“还请郡主切怪。”
虽是这样说着,他看到宝意颈间的血痕,若衡阳郡主要跟他们琮王府计较,那也是应该的。
于雪晴见萧琮开口了,也忙要跟着道歉,才一张口就见宝意略略地摇了摇头,对着自己二人说道:“刚妃是病人,我不会与她计较,王爷跟王妃也无需自责。”
她这般不计较,倒是让于雪晴松了一口气,只不过目光落在她的颈子上,想着今日她若这样不加遮掩出去了,只会让人对这厢房之中发生了什么事情生出更多的猜测,到时候怕是又要流言满天。
她想了想,抬手召了自己的大丫鬟来,低声吩咐了两句。
“既有御医,我便不开方子了。”宝意道,“只是这段时间王爷需多加关注侧妃,或是找些与她亲近的人来为侧妃解开心结,这样她的病才能彻底地好起来。”
萧琮现在已经不想管柔嘉的事了,听宝意这样叮嘱,只是隐下不耐地应了下来。
“郡主都这样了,还惦记着她。”于雪晴命自己的丫鬟去取遮掩宝意颈间血痕的物件,听宝意在这时候说这些,知道这只会让萧琮对谢柔嘉更加不耐,衡阳郡主这明显是在偏帮自己,于是开口道,“偏她这般不识好歹。”
宝意只摇头,说道:“这件事怪不得侧妃。不过今日这宴席,我却是不能再回去了。”
萧琮微微皱眉,又松开,颔首道:“郡主不必在意,改日本王再设宴,向郡主赔礼道歉。”
“这改日怕是要等一等了。”两人听她说道,“等到这一仗结束,我从边境归来,再等王爷兑现诺言。”
说话间,于雪晴派去取东西的侍女就拿着一个匣子回来了,跨进门来,将那匣子交到了她手上。
于雪晴捧着匣子转向宝意,将盖子打开,露出了里面放着的一串珍珠。
萧琮见这珍珠粒粒圆润晶莹,在这昏暗的天气里发着微光,就同站在他们面前站着的这位衡阳郡主一般。
于雪晴上前一步,对着宝意歉然地道:“郡主颈上的伤痕叫人看了雅免多想,戴上这串珍珠,正好遮掩一二。”
宝意垂目去看这串珍珠,萧琮在旁道:“还是王妃想得周道。”
于雪晴面上浮现出笑容,宝意也伸手来接了项链:“那就恭敬不如从命。”
没有假手于人,她取出珍珠项链便自己戴上了,正好将颈上的血痕遮住。
外面的雪势渐大,看着很快就要转为大雪,套好的马车在王府门外等来了主人,很快就载着她先行离去。
于雪晴回到厅中,见她只是独自归来,不见衡阳郡主,厅中众人心中都生出了疑惑。
她们表面上信了于雪晴说的衡阳郡主是有要事在身,先行离去,可心中却在想着衡阳郡主莫不是在给谢柔嘉诊治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
回头定要打探个清楚。
雪下了一夜,第二天整座皇城都变成了银装素惠的景象~大雪未停,衡阳郡主的车队却整装待发,很快从使馆出发,经过未雀大街,出了城。
在她离去之时,琮王府宴席上发生的事也传了出来。
身为琮王侧妃,柔嘉在席间是如何癌症发作,在衡阳郡主给她诊治的时候又是如何唐突郡主,全都传得有板有眼。
让人不由地猜道,衡阳郡主这样冒着大雪匆匆离去,是不是跟琮王侧妃的冒犯有关。
宁王府。
宁王今日沫休在家中,听着刚从外面回来的管家汇报完事务,提了一句:“方才在回来的路上,见着衡阳郡主的马车出城了。”
闻言,宁王抬起头来,眼睛似是望向城门所在的方向,仿佛要穿透这茫茫的大雪,看到那辆马车中去。
风雪中,那辆马车出了城门,与骑行在旁的两列护卫一起,一往无前地冲进了浩渺苍茫的天地间。
边境,两兵相接。
东狄傲慢,连日来到大周阵前只是挑衅,大周军士心中暗恨,却只能按兵不动。
虽然东狄这来的只是先遣部队,但是人数已经跟他们的人数相当,这一旦打起来就是血战。
眼下他们这样只是上来要大周出人跟他们的猛将对阵,反倒是给了大周机会。
南齐的援军正在路上,萧璟跟几位将军所商议的战略也就是一个拖字诀,因此对方这样派猛将上来挑衅,他们也只能派出人做出回应。
东狄大军到来的前三天,每天都是派出三名大将来与大周守将轮番战斗,有输有赢。
可东狄毕竟在苦寒之地蛰伏多年,他们的将士都格外适应在这样的寒冷中作战,又是时隔多年再次将战火燃烧到大周来,因此个个都刚勇无比。
北周的猛将实在不多,上一辈的将领如今都已经老了,他们的后代却不如自己的父辈。
如今萧璟的军队中,除了他自己跟虎贲营中的顶尖将士能够跟东狄派出来的人一战之外,其他上了年纪的将领不过是勉力一战就被调换下来。
但是东狄的雄师却像是层出不穷,一开始迎战还不用萧璟自己上,可是两天下来,他们这边的人就已经纷纷负伤,无力再战的时候,他只能自己上阵。
边境的风雪未停,这穿着银色盔甲,骑着白色骏马的青年面对对面的千军万马。
东狄前军的统领也从后方绕了出来,胯下的黑色骏马在风雪中喷着鼻息,骑在马上的人则对着出来迎战的萧璟扬声道:“四皇子今日还是不肯把欧阳昭明这个逆贼交出来了”萧璟沉默以对。
从第一日起,东被人在对阵之前,都要这样先以言语激大周发怒。
见他不受激,东狄统领才懒懒地一抬手,在他身后顿时就有三人骑着马从军士中走了出来。
萧璟的目光在他们手上拿着的武器上掠过,见一人持双锏,一人持战斧,还有一人同自己一样是用的枪,明白这就是今日自己要对战的三个对手。
明明是这么多人在这里,可是空气中除了风雪,却没有其他的声息。
那第一人勒着马州另外两人身边走出来的时候,马蹄声清晰地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
萧璟也驱动了自己的马,马踏飞雪,在这风雪中猛地向前加速,奔跑起来。
交战的两人在风雪中第一次相遇,手中的兵器相击,发出铿然的声响,拉开了今日这一战的序幕。
看着那在风雪中交战的身影,北周的将士全都心中揪紧。
那一日,萧璟出战,力挽狂澜,以一第三,将对面的三人都打退以后,对方的统领看似称赞,实则嘲弄地道:“看来北周还是有猛将可以与我们一敌的,却不知上来的这位是?”他明知上来的是大周的主帅,却还要故意这样问。
萧璟握着手中的枪,手臂因为不堪重负而颤抖了起来。
他枪尖向下,止住了这阵颤抖,于风雪之中勒紧了缰绳,让自己的马停在原地,运起了真气同对方对话:“北周,萧璟。”
“原来是北周的四皇子,是这一战的统帅,失敬失敬。”对方闻言,装模作样地露出佩服的神色,然后问道,“怎么你账下居然已经无人到要让你这个主帅上来同我们东狄的将士打了吗?”他说话之时用的是周语,特意要让对面的大周军士都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