饕餮太子妃——小舟遥遥
时间:2020-10-01 09:22:49

  许闻蝉一噎。
  谢小公爷上前一步,她下意识往后退一步。
  “阿蝉,我的心意已经表现得很明显了,你呢?难道你真的对我没有半分好感?”
  “我……”许闻蝉悄悄捏紧拳头,下意识的想要逃避。
  她想不通,真的想不通。
  她不会琴棋书画诗酒茶,也没有肤白貌美大长腿,在长安城中唯一能与众贵女比较的,就只剩下家世。
  她实在不明白他为何心悦自己?觉得他是不是眼瞎了,亦或是他只是拿自己开涮。
  思绪纷乱间,她想起阿缇之前的鼓励和开导,深吸了口气。不管怎样,她今日问个明白便是——
  “小公爷,你为何喜欢我呢?”
  谢小公爷一阵怔忪,回过神来,认真蹙眉道,“喜欢便是喜欢,还要有原因吗?”
  “那是自然。长安城里那么多出色的贵女,一个个雪肤花貌身段窈窕,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知书达理出口成章,与她们相比,我简直不够看的……只要没瞎,都会选她们吧?”
  许闻蝉也不想把自己贬的那么糟,但她觉得人贵在自知之明,她总是要认清现实的。
  谢小公爷听到她的话,沉吟片刻,轻声道,“我觉得你很好啊。”
  许闻蝉嘴角一抽,“嗯?”
  好的,是个瞎子,鉴定完毕。
  谢小公爷此时也明白了许闻蝉心中的担忧,原来她的逃避,并不是对他的厌恶,而是她自己在自卑。
  意识到她并不讨厌自己,他松了口气,旋即,无比诚恳道,“我问你,之前裴长洲向你求婚时,你为何不愿?”
  许闻蝉,“……?”
  话题怎么就跳到这了?
  “他不够高大英俊吗?他不通诗书礼乐骑射吗?他身份不够显赫吗?”
  这一连三问,把许闻蝉问蒙了。
  谢小公爷目光灼灼盯着她,等着她的回答。
  她咽了下口水,“虽然他那些条件都不错,可他那人心术不正,求娶我也不是出于爱慕,而是贪图我父兄的势力。”
  “你看重的是人品与真心,我看重的也是这些。”
  谢小公爷平静道,“你天性善良,待人赤诚,有情有义。你虽不会琴棋书画,但你擅骑射,还会经商。至于你耿耿于怀的外貌……”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疑惑道,“你为何要耿耿于怀,我觉得你很可爱啊。哪条律法规定白嫩纤细才叫美?”
  他觉得许闻蝉的眼睛大而明亮,看人的时候清澈又热情;
  还有她笑得时候,露出洁白的贝齿,颊边酒窝深深,那笑容像是明媚的阳光,直直的照进人的心里去,暖洋洋的。
  这才叫笑啊。不像那些笑不露齿的贵女,笑起来得拿帕子和团扇遮着,还不能笑出声,没意思极了。
  听完谢小公爷的话,许闻蝉语塞了。
  她平日里多话痨一人,这时只觉得辩不过他,眼睛直直的,灵魂出窍般。
  谢小公爷道,“别再避着我,好么?”
  许闻蝉揪着衣摆,小声嘀咕,“你这都要回陇西了,我也不用避了。”
  谢小公爷愣怔片刻,旋即反应过来,她这意思是答应给他机会了?
  心头一阵喜悦,他浅笑道,“我回陇西了,咱们也能书信往来。”
  许闻蝉见他没有开口闭口就订婚约,而是给彼此慢慢了解的时间,暗暗松了口气。
  有了张氏和离之事后,她对婚嫁之事看得越发谨慎。
  若是为了嫁人而嫁,稀里糊涂所嫁非人,倒不如一开始就不嫁,当个坐拥良田广宅的小富婆不爽吗?
  她抬头,对上谢小公爷期待的目光,点了点头,“好,那就写信。”
  银白月光下,两人在桥边驻足,仰首望向天际那如梦如星般的焰火,眉眼间皆噙着淡淡的笑意。
  ………
  上元节这日,长安城是不宵禁的,是以百姓们可以热闹到天亮。
  但陶缇和裴延还是得回宫歇息的,毕竟明早裴延还要上朝。
  陶缇是被裴延抱上马车的,那梅花酒喝着甜滋滋,后劲儿却大,她喝完小半瓶,直接就醉倒了。
  她窝在裴延的怀中,水灵灵的眼眸半睁,嘴里咕哝着,“这马车怎么跟开船似的,摇摇晃晃的……”
  裴延从后面抱着她,低声道,“不是马车晃,是你喝醉了。”
  “开玩笑,我怎么可能喝醉,我可是千杯不醉。”
  她笑呵呵的说完大话,下一秒就扶着脑袋,蹙着眉道,“我头好晕。”
  裴延无奈,将她的身子放平,让她躺在他怀中,手指轻轻抚上她的太阳穴,“嘴馋的是你,嘴硬的也是你。”
  他这般帮她按摩脑袋,她舒坦不少,像是猫咪般眯起眼眸。
  可脑袋舒服了,酒气上来,她又觉得身上热了,伸手就去扯自己的衣衫。
  陶缇今日穿了件藕荷色立领袄,领上的如意攒珠子母扣一颗颗的扣得严实,并不好解。
  她乱扯了几下,解不开,小脾气上来了,一把抓住裴延的手就往自己衣领上放,“夫君,帮帮我,我热。”
  感受到手下的柔软,裴延眸色一暗。
  偏生怀中的人还不安分,绵软清香的身子扭来扭去,柔嫩的脸颊带着醉酒的酡红,睁着一双雾蒙蒙的眼眸,委委屈屈的,直喊热。
  这无辜又妖冶的模样,勾得他邪火乱窜。
  他耐着性子,一颗一颗解开她立领袄的扣子,大掌探入衣襟。另一只手捏住她小巧的下巴,薄唇沿着她的眉眼一路吻到耳根。
  吻如藤蔓,彼此纠缠着。
  他呼吸越发粗重。
  好不容易结束这个吻,陶缇觉得她快要窒息了,泪光盈盈的声讨着男人,“你欺负我。”
  裴延垂下深眸,她凌乱的衣衫下,若隐若现,白生生的,他喉结上下滚了滚。
  放在她腰间的手加重了力气,他清隽俊美的脸庞上扬起一抹懒散放肆的笑,咬着她红肿的嘴唇,哑声道,“孤就是要欺负你。”
  狠狠地欺负,把她欺负到哭泣求饶。
  马车外赶车的小太监年纪尚小,听到里头传来的动静,心里奇道:难道太子妃这样的贵女喝醉酒,也会发酒疯?这又是啼哭又是砸东西的,动静还真不小。不过殿下那样温和好脾气,定然会好好安慰太子妃的吧。
  约莫半个时辰,马车回到了瑶光殿。
  小太监壮着胆子朝里头通禀了一句,“殿下、太子妃,已经到瑶光殿了。”
  马车里没动静,也没见人下来。
  小太监奇怪,却又不敢催着主子,杵在雪地里犯难。
  付喜瑞和玲珑走了过来,那赶车的小太监见他们来了,见到救星般迎上前去,“付公公,玲珑姐姐。”
  付喜瑞看了眼依旧紧闭的马车门,压低声音问小太监,“殿下和太子妃怎的还没下车?”
  小太监摇头,“小的已经通报过一声了。呃,或许太子还在安慰太子妃,太子妃醉得厉害,都哭了一路了。”
  哭了一路?
  玲珑眉心一跳,忽然明白了些什么。
  付喜瑞看玲珑的反应,也猜了出来,心里嘀咕着:殿下平日里瞧着冷静自持,不曾想也是个重欲的。
  三人站在马车外静候着。
  倒也没等多久,马车门开了。
  也不待他们上前去扶,太子抱着太子妃就从马车走了出来。
  太子妃被大氅裹得严严实实的,连根头发丝都没露出来。太子稳稳抱着她,一言不发的往瑶光殿里去。
  玲珑与付喜瑞面面相觑,看了看太子的背影,又看向一片狼藉的车厢——
  香炉和桌几都倒了,座位上还落着一枚珠花,地上散着个柔软的靠枕,还有只浅白色的绣花罗袜。
  这一切,足见一路上的战况有多激烈。
  深夜,天上又飘起雪花来。
  香气弥漫的幔帐里,裴延眉眼间是慵懒的餍足。
  倏然,他抬手,抚上陶缇柔软又平坦的腹,嗓音沉哑,淡淡道,“看来是我还不够努力。”
  肚子依旧平平的。
  陶缇累极了,听他这话,以为他还要来第三回 ,修长的腿微微蜷缩。
  裴延吻着她的脸颊,温声安抚,“乖,今日不再弄了。”
  不着急,反正他们来日方长。
  ………
  上元节过去了,意味着春节也结束了。
  上元节后的第二个早朝,久病的昭康帝总算上朝了。
  不过,他上朝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向文武百官宣布一个重磅消息——
  “朕决计将皇位传给太子裴延,自今以后军国事务,无论大小悉数由新君处决。朕退位称太上皇,将于兴庆宫颐养天年,不再过问政务。”
  此消息一出,朝堂上下一片哗然。
  就连裴延本人,看着龙椅上坐着的昭康帝,眸光也变得复杂起来。
 
 
第131章 
  昭康帝传位于太子的消息,没多久就长腿似的传遍六宫。
  陶缇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和许闻蝉、青禾、五皇子六公主围着一张圆桌吃火锅。
  传信的小太监喜气洋洋的报着喜,陶缇却是惊得筷子一抖,刚烫好的肥牛卷又掉回了红亮亮的辣锅里,让眼疾手快的五皇子捡了个漏。
  “你确定你没听错?陛下真的传位给太子了?”
  “回太子妃,宫里各处都传遍了,奴才有个在金龙殿当差的同乡,他可是亲耳听到的,这样大的事借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乱说的。”小太监恭敬道。
  陶缇还是满满的惊讶,一时无法平静。
  倒是许闻蝉先反应过来,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盯宝贝似的盯着陶缇,“太子登基当皇帝了,那阿缇你不就是皇后了?哇!皇后是我闺中密友,这也太有面了吧!”
  青禾抿唇轻笑,“表嫂是太子妃,本来就是皇后后备役嘛。”
  许闻蝉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子,道,“这不是陛下还年富力强的嘛,我原先以为太子起码也得十年后再登基,没想到竟然这么快!”
  陶缇抿着唇,表情严肃,心里也纳闷着:昭康帝还不到五十岁,身体也康健,这个状态再当个十几二十年的皇帝也没问题。可他怎么就退位了呢?
  这事发生的太突然,她心头的震惊远大于喜悦,隐隐约约还有些不安。
  圆桌上的麻辣火锅还在沸腾翻滚着,红艳艳的花椒和海椒在浓郁鲜香的汤汁中起起伏伏。
  桌上几人与陶缇道了喜,又拿起筷子吃了起来。有夹小酥肉的、夹牛肉丸的、夹金针菇和腐竹的,还有鸭肠、牛肉、羊肉片……
  太子马上要即位了,他们心里由衷的高兴。但高兴归高兴,火锅还是得赶紧吃,不然毛肚烫久了,老了就不好吃了。
  ——
  勤政殿内,格外的安静,连倒茶水的声响都显得过分响亮。
  等茶水沏好后,昭康帝将一干宫人都屏退,宫人们都暗自松了口气,赶忙退下。
  鎏金异兽纹铜炉里燃着上好的安神香,青烟袅袅,散发出令人心静的淡香。
  昭康帝神色恹恹的靠在弹墨大迎枕上,不过半月的时间,他整个人都苍老了许多,鬓角原先只有依稀几根白发,如今却是白了一片。还有他端正眉宇间的那股凌厉的锐气,也消散了大半,眉心皱成一个川字,像是被抽去精气神般,浑身散发着颓废的暮气。
  裴延粗粝的指腹轻轻摩挲着杯壁,斟酌片刻,开口问道,“父皇,您为何突然下退位诏书?”
  昭康帝伸手揉了揉眉心,须臾,抬起深邃的黑眸,幽幽的盯着面前的裴延,叹了一声,“朕老了。”
  “父皇正值壮年,并不……”
  “人老了,心累了,皇帝这位置也坐烦了。”昭康帝直接打断他。
  裴延眉头拧起,抿了抿薄唇。
  昭康帝往迎枕上靠了靠,半阖着眼睛,语调懒散,慢吞吞道,“人人都觉得当皇帝好,为了这个皇位争得头破血流,无所不用其极。朕年轻时,也爱慕权势,觉得只要坐在那把龙椅上,掌握了天底下的一切,无所不能,无所不可……呵,现在呢?”
  他疲惫的叹道,“说到底,还是老了。”
  人老了,就爱回想从前的事,也更怀念那些平凡又温馨的美好。
  除夕那晚后,他想了许多许多。
  他每日从柔软华美的床上醒来,有一帮宫人跟在身后伺候,吃的是山珍海味,穿的是绫罗绸缎。
  美人、财富、权势,他应有尽有。
  可夜里入睡时,看着这金碧辉煌却又空空荡荡的宫殿,他的心里也空得厉害,像是冬日的冷风都灌进了心口,凛冽又苦涩。
  无边的孤寂像是个看不见摸不着的怪物,一点一点的侵蚀他,快要把他给逼疯。
  昭康帝闭了闭眼睛,敛去眸中的悲怆与脆弱,再次睁眼,和蔼的对裴延道,“延儿,你会是个好皇帝的,朕信你。”
  除夕那晚裴长洲逼宫,昭康帝也不是全然不知。可不等他放下命令,他便收到消息,东宫也有所动作。
  那时他也猜到几分,这或许是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局中局。
  他知道,但他不想拦。
  两个儿子非得选一个的话,他毫无疑问会选太子。
  何况,他也想见识一下太子的手段和心性。
  事实证明,太子的确没让他失望。
  够狠,够利落。
  既然太子已经如此出色,自己也能放心将江山交给他。
  彼此沉默了许久,裴延一言不发的喝完半盏茶,将青釉瓷杯放下,准备告退。
  昭康帝点了点头,“去吧,登基琐事一堆,够你忙活的。”
  可等裴延起身,他又忍不住叫住他,“延儿。”
  裴延脚步一顿,缓缓垂下眼,沉声道,“父皇还有何事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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