饕餮太子妃——小舟遥遥
时间:2020-10-01 09:22:49

  青禾缓缓道,“平阳城地势好,易守难攻,戎狄兵无法强行攻城,便围城,与平阳城耗着。母亲与他们苦熬着,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期间还见红了,若不是府中的御医经验老道,可能都保不住胎。就这样苦苦支撑了七天七夜,在第八天的黎明,我父亲带着援军杀回来了……”
  陶缇脑补了一下当时的场景,不由得咂舌,“长公主可真不容易!”
  青禾颔首道,“是呀,我一直觉得我母亲是个很了不起的女人。可她一直对我心怀愧疚,觉得是她的错,才让我生下来就拖着病体。”
  说到这里,青禾温柔一笑,“她给了我这条命,视我如珠如宝,我感激还来不及,怎么舍得怪她呢。”
  一顿饭吃完,几道菜差不多吃得精光,陶缇吃了三碗饭,就连青禾都吃了两碗米饭。
  两个人撑得肚子都圆鼓鼓的,陶缇又带着青禾回榻上躺着,继续与她聊着陇西的风土人情。
  青禾从未像今日这样话多,仿佛一日之内要将一年份的话都说完,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等天色渐暗,两人又用了一盅雪莲子银耳杏仁羹,这汤慢慢煲了一个时辰,清甜润肺又养颜。
  临分别的时,青禾还有些依依不舍。
  直到陶缇让她明天再来玩,青禾这才舒展了眉头,欢喜离开了。
  玲珑看着青禾县主的背影,又看了看抱着元宝狂撸的太子妃,心头涌上一阵莫名的暖意——
  太子妃的厨艺征服了县主的胃,又用她仿若与生俱来的温柔力量,俘获了县主的真心。
  就像她用行动一步步的让东宫众人喜爱她、尊敬她、拥护她。
  玲珑眸光温和,东宫能有这样一位太子妃,真是东宫之幸。
  正在撸猫的陶缇似有感应,一抬头,就对上了玲珑的温柔目光。
  陶缇,“???”
  这慈母般的目光是怎么回事?
  ——
  玉明殿。
  景阳长公主慵懒的靠在美人榻上,一个宫人捏肩,一个跪着捶腿。
  见着青禾脚步轻快的回来了,景阳长公主长眉一挑,“看来你今日在东宫玩的挺愉快的?”
  青禾走过去坐下,轻笑的点了下头,“嗯,表嫂很好。”
  景阳长公主眯了眯眼睛,颇有兴致,“哦?说说看怎么个好法。”
  青禾便将今日在瑶光殿的吃喝玩乐说了遍。
  景阳长公主眸中划过诧异,“你今日竟然用了两碗米饭?”
  青禾点点头,面颊泛着红,“表嫂的手艺实在太好了。”
  跟在青禾身旁伺候的宫女喜滋滋的补充道,“回长公主殿下,县主今日用的可不止两碗米饭,还有一碗鱼丸粉丝汤,一盅雪莲子银耳杏仁羹。县主今日这一顿,抵得上平日吃三顿呐。”
  闻言,景阳长公主从榻上起身,拍了拍青禾的手,欣慰道,“好啊,能吃是好事。明日你若还去找她,就多带些礼物过去,既然要结交,总得拿些诚意。”
  青禾颔首,又小鸟儿似的枕在长公主肩膀上,清秀的眉眼间泛着淡淡的笑意,“从前我一直觉得皇宫是个华丽却又冰冷的笼子,今日我才知道,原来在宫里也能把日子过的有滋有味。”
  母女俩亲昵片刻,青禾问起长公主在甘露宫都聊了些什么。
  跟女儿一天的美好体验相比,景阳长公主觉得自己一个下午跟周皇后母女耗着,真是浪费光阴。
  “哼,她们母女算盘打得可真好,把你和你哥哥都算计上了!她的侄子什么德行,打量着我才回长安不清楚?就那招猫惹狗的纨绔,给你提鞋都不配!”
  景阳长公主骂道,“还有那灵碧,上回见着你哥哥,还对你哥哥百般挑剔,这会儿又来讨好了?哼,这样儿媳妇要是娶进门,晋国公府岂不是要被搅得鸡犬不宁!”
  骂到这里,她心里也直犯嘀咕,周明缈这个人聪明有心机,怎么养出来的儿子女儿,一个赛一个不成器?自家皇兄也不是蠢人,没道理两个聪明人生出蠢货啊?真是纳闷!
  青禾不知道自家母亲的腹诽,只让她消消气,又道,“母亲,女儿不想嫁人,女儿想一直侍奉在父亲母亲的膝下。哥哥也说过了,我若不嫁,他会照顾我一辈子。”
  长公主嗔怪了一句,“胡说,哪有小娘子不嫁人的。”
  她心疼的搂过女儿消瘦的肩膀,柔声哄道,“我的青禾长得仙子般,品行好,性情也好,母亲定会为你觅到一位如意郎君的。”
  这一对母女温情脉脉,甘露宫的那对母女却是愁云密布。
  裴灵碧不高兴的将茶杯往桌上一放,蹙着眉道,“母后你都暗示的那么明显了,姑母难道看不出吗?还是她压根就看不上我?我可是她的亲侄女啊,亲上加亲多好!”
  周皇后自然看得出景阳的敷衍,心里也正烦着,冷嘲道,“你姑母一向自负又护短,在她眼中,她儿子女儿便是这世间最好,谁也配不上的。”
  裴灵碧撇了撇唇,“青禾都那样了,谁会娶啊?娶个不能生的病秧子回去当菩萨供着?要我说,她能嫁进舅父家的门,已经很不错了。”
  周皇后道,“无论如何,得将陇西拉到我们这边,青禾嫁,或者谢蕴石娶,起码得成一件。”
  裴灵碧眸光闪了闪,心中忽的起了个主意,凑到周皇后耳边嘀咕一阵。
  周皇后听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的,拧着眉头死死盯着裴灵碧,本想骂“这般下作的招数,你个公主竟也开得了口”,但想到眼前到底是自己的亲女儿,忍了一忍,还是把这话压了下去。
  只道,“这事若是败露,你的脸面不要了,我还要!”
  裴灵碧悻悻的缩了下脖子,“我这不就提一嘴。”
  倏然,她眯起黑眸,露出一抹幽幽的笑,“母后,我这边用这个法子冒险的话,那不若用在青禾身上?”
  周皇后眉心微动。
  裴灵碧见她没反驳,忙道,“若事成了,谅青禾也不敢声张,姑母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下这婚事。若是不成,青禾的名声毁了,不嫁给辉表兄,就只能剃了发出家当姑子去了。与其像现在这样,母后你与舅父上赶着与姑母攀亲,倒不如暗中运筹一番……”
  她低声诱惑着,“之后便是姑母求着母后你了,日后辉表兄要纳妾侍通房什么的,还不是由着周家安排。”
  周皇后染着红蔻丹的纤纤玉指一点点的收紧,敛眉思考着。
  思考着这件事办成的可能性,同时,也诧异于女儿这番阴毒的心思——
  转念一想,她觉得女儿这样也挺好。
  无论是在这尔虞我诈的皇室,还是在吃人不吐骨头的后宅,多些心机手段,才能更好地安身立命。
 
 
第87章 
  翌日,青禾带着一堆陇西的特产来了瑶光殿,她这回算好了时间,是在陶缇起床后来的。
  两人又说说笑笑的玩着,关系越发亲密起来。
  女生之间的友谊,有时候就是那么简单。
  裴延得知青禾来瑶光殿玩,也不拦着,随着她们小娘子间玩闹。
  他这段日子忙得很,除了顾府的修缮事宜,还要忙三日后的中元节。
  每年七月十五为中元节,又称作盂兰盆节,这一日百姓们会祭祀祖宗,寺庙里也会开盂兰盆会,超度亡魂。
  昭康帝对早逝先皇后的感情深重,是以皇宫每一年的中元节都办的很隆重,不但会请皇家寺庙的和尚来念经,还会请白云观的道士做道场。
  中元节这一日,陶缇起了个大早,穿的是素净的浅色衣裙,吃的也都是素菜冷食。
  用过早膳后,她就与裴延一道去往仪纯宫——凤仪宫隔壁的一座宫殿。
  坐在轿辇上,陶缇十分疑惑的问,“为何不在凤仪宫里做法事呢?”
  裴延淡声道,“父皇始终觉得母后的亡灵还在凤仪宫,母后喜欢清静,所以他不想让旁人去凤仪宫打扰。”
  陶缇,“……好的吧。”
  顿了顿,她又好奇问,“唔,那又是请和尚又是请道士的,不会冲突吗?”
  裴延斟酌片刻,答,“理智上来说,父皇其实不信宗教的。”
  陶缇,“那他这……”
  裴延扯了下嘴角,“但在母后的事上,父皇好像一直没什么理智。他不信鬼神,但同时希冀这世上有魂灵和轮回转世,这样,他还能与母后再续前缘。他也不知道和尚道士哪家灵,便都请来,让佛道两家各显神通。”
  陶缇嘴角一抽,这都行?
  说话间,两人到了仪纯宫。
  昭康帝并不在,一切都由周皇后主持着。她带领着一众后妃与皇室女眷,将祭祀办的有条不紊,体面周到。
  桌案上供奉着油饼、乳糕、丰糕、瓜果等祭品,陶缇一边弯腰上香,一边偷偷打量着周皇后的神情。
  陶缇真的挺佩服周皇后的,作为现任妻子,能面不改色的给丈夫的前妻操持祭祀之事,这心理素质得多好!
  上完香,陶缇和裴延并排跪坐在蒲团上,与众人一起听和尚念往生经;这一念经,一个上午就过去了。
  这还不算完,上午走完佛家这边的程序,用了顿简单的午膳后,下午又去后殿走道家的程序……
  等到道家的法事结束,天空已经铺满了晚霞,迎来了夜晚。
  众人折腾了一天,又是跪又是拜的,早已累的不行。一听周皇后说可以散了,如释重负般,纷纷离去了。
  裴延看着重归静谧的宫殿,唇边掀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幽深的黑眸里是一片清冷。
  沉思了许久,他垂下眼眸,看向身旁累到出神的小姑娘,眸光变得柔和。
  他侧过身子,抬手揉了揉她的小脑袋,“累了吧?”
  陶缇回过神来,乌黑的眼眸透着清亮的光,摇摇头,“还好,不是很累。”
  其实她也累,但考虑到都是为了裴延的生母,也不好喊累。
  裴延牵住她的手,“走吧,先去凤仪宫给母后的牌位上一炷香,咱们就回家。”
  也不知从何时开始,他便将“瑶光殿”当成了“家”——
  无论在外忙碌奔波有多么劳累,只要晚上回去,看到瑶光殿亮起的灯光,热气腾腾的饭菜,她笑盈盈的脸庞,整个人都会放松下来。那些勾心斗角、阴谋诡谲,都被隔绝在外,再无半分忧愁。
  凤仪宫就在隔壁,两人手牵着手,直接走了过去。
  李贵和兰嬷嬷一左一右的守在殿门前,见到裴延与陶缇来了,连忙行礼问安。
  裴延示意他们起身,看了眼紧闭的门,“父皇在里面?”
  李贵颔首,面露难色,“是啊,陛下在里头坐了一天了,奴才们也不敢进去问。”
  听到这话,裴延拧起英挺的浓眉。
  兰嬷嬷朝陶缇温和的笑了下,抬头看到裴延皱眉,缓声道,“殿下是带太子妃来拜祭娘娘的?要不还是回去吧,陛下他……这会子心情不好。”
  李贵却不这样想,他赔着笑对裴延道,“殿下,要不您进去劝劝陛下吧?这会子时辰也不早了,明日还得上朝呢。”
  裴延沉吟片刻,颔首道,“嗯,孤进去看看。”
  袖子被揪住,他侧过头,看到身旁的陶缇,温声道,“阿缇,你在门口等着?”
  陶缇抿了抿唇,轻声道,“既然是来拜祭先皇后的,我与你一起吧。”
  裴延垂眸,“也好。”
  李贵赶紧开门,让两人进去。
  殿内没有燃灯,光线昏暗,正堂空空荡荡,没有人。
  陶缇下意识的拉住了裴延的袖子,裴延安慰的看了她一眼,“没事。”
  他牵着她一起往侧殿走,温凉的手掌紧紧包裹着她柔弱无骨的小手。
  绕过那扇九尺高的紫檀屏风,一阵强烈的酒味扑鼻而来。
  只见一身宽松玄色长袍的昭康帝一手抱着个牌位,一手拿着个酒壶,歪歪斜斜的靠在床边。哪里还有半点威严帝王的形象,这副样子,就像是流浪街头的烂醉鬼,颓唐、落寞、无边的孤寂。
  陶缇眼底满是惊诧,裴延却是习以为常般,平静的松开陶缇的手,低声道,“我去看看。”
  陶缇点点头,乖乖地站在原地。
  裴延走上前去,低低的唤了声,“父皇。”
  床上的人听到后,缓缓坐起来,探出一半身子,那张醉醺醺的脸出现在昏昏光影中,他眯着眼睛,像是仔细辨认了一番,恍然道,“是延儿。”
  说完,他又低头对怀中的牌位道,“沅沅,我们的儿子来看你了。”
  裴延面色沉重,眸光晦暗不明。
  陶缇作为旁观者,觉得这一幕有些悲伤,悲伤中又透着几分诡异,昭康帝像是醉了,又像是疯了。
  裴延去扶昭康帝起来,“父皇,您醉了,不若先回宫休息吧。”
  昭康帝由着他搀扶着,放下手中的酒瓶,牌位依旧紧紧地抱着。
  当经过陶缇身边时,昭康帝踉跄的脚步停了下来,他缓缓地转过头,一双深眸迸出锐利的冷光,紧紧地落在陶缇身上。
  陶缇,“……”
  汗毛竖起来了!
  昭康帝推开裴延,像是一只孤狼,冷着脸走到陶缇面前,目光愈发阴鸷。
  一想到这个女人,在新婚之夜喝了毒酒,他就觉得愤怒。
  陶缇心头一紧,迟疑片刻,唤了句,“父皇?”
  昭康帝嗓音沙哑又冰冷,“陶氏,你若敢负了太子,朕定杀了你全家!”
  陶缇眼皮一跳,尤其是他那句“杀”字一出,她的脖子仿佛真感觉到一阵利刃的冷意。
  昭康帝这边还想再说,裴延面容冷峻的挡在了陶缇身前,一只手用力的按住了昭康帝的肩膀,俊美的脸庞满是严肃,“父皇,你吓到她了。”
  他的声音很是低沉,压抑着怒意,清隽的眉目好似凝了一层凛冽的冰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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